“当然不答应!我对她又没感觉。”
“我不也——感觉……总之,是你的话你也不会答应,不是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轩文头垂得更低了,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我还和爹吵架了。爹很生气。”
爹……
上官瑾看着他那个样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阿瑾。”
“嗯。”
“前几日,渊城下雨了。”
“这不是废话吗?渊城跟潇城挨得这么近,这里下雨了,那里能不下吗?呆子。”
“……我,去了江边。”
“然后呢。”
“见,见到了…见到了……”
上官瑾盯着他,很想知道那犹犹豫豫的口吻下,到底是谁。叶轩文抬起头,见他这样盯着他,愈发踌躇了,要不要说呢。
“阿瑾。”
“嗯。”
“我……”
要不是我病还没好利索,真想敲你个呆子!说话比我爹还慢。
“阿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
“啊。”
“我希望你的病快点好起来。”
“……”
☆、莫名错乱(五)
绍央一百七十八年,本朝最大的番邦友国,同时也是藩国中最鼎盛的王国——暹国国主浑南王陪王妃回朝省亲。百官出朝迎接,队列执仗盛大磅礴。潇城城门口整齐划一的站着长长的四列御林军,一直延伸至皇宫。威武抖擞,昂首气纠。仿佛在昭示着世人,今日的绍央,除却外表的秀柔,剩下的就只有——锐不可当!不苟言笑的庄严,吞吐着一种摧古拉朽般的强韧力量,没有疆场上的千军万马,却难以消散那份力量背后的气贯长虹,阵马风樯。十余里的长街,人山人海。
“皇兄,今日的执仗,会不会太过于浩大了点。”
柳铭宇站在高台之上,临风独立,整座皇宫的森严之气尽收眼底,匍匐在那身龙袍脚下,仿似正在等待出征宣言的将军。属于王者的凛然与轻蔑,完美的契合了他那双丹凤长眼里充斥着的一切。
柳相离站在离他三步之外之处,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只那三步,便足以是他们这一刻作为君臣最近的距离。
“这是朕送给长今的见面礼,自她出嫁南番,还是第一次回来。”柳铭宇转过身来,“古奇作为一国之主,这样的阵仗来迎接他,也算是朕对他的一番敬意。当然,朕不否认,朕确实是故意展现给他们看的。”
晴空浩瀚,万里白云相畏,广阔的如画江山,层层的吸纳着明媚的艳阳。
“朕的绍央,绝不是像过去那样,任人随意的觊觎着!世人素来敬仰风华绝代,素不知敬仰本身就是在对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种让步。借口什么的,朕不屑。对于那些自不量力却又贪婪饥渴的弱者,注定是没有资格分享属于强者的胜利的。朕要的,是要让那些藩国连觊觎的勇气都不敢妄生的恐惧!在朕的天下里,来犯者,必须死!入我囊中,即为我物。对于那些跃跃欲试的,朕日后有的是时间奉陪。”
绍央一百五十一年,即绍平帝十三年,结束了本朝史上第六十三次番邦挑衅之战,西番一役!
《绍央本史》载曰:本朝建国,乃拔地于荒野瘠村之地,地利憾缺。绍元帝励精图治,扩建疆土,囊括廖广的山川地面,占据地利之势。自此,国号立为绍央。时过境迁,苍狗可为桑田。绍央江山,拔萃更迭。美誉名城,富甲天下。
也正是因为日渐毕露的锋芒,藩国邻邦的进犯,屡见不止。只因昔日的绍央在他国眼中,依然只是个秀色可餐的小国罢了。历经历代皇主的接替,绍央的体魄,或强或弱,却总归是日趋成熟,最终成型。日益稠广的国土,繁荣昌盛的子民文化,铸就了如今的泱泱大国。铁马金戈的血战,在西番一役的胜利之后,划上了那时的烽火句点。四方藩国,俯首称臣。
绍央一百六十八年,绍康帝(柳铭宇)即位,仁德并济,兴百家学道,文武共修,大有政声,开创了绍央两千多年史上最为人称道的“宇化乾年”,此是后话,暂不多表。
柳铭宇望着交接着皇宫高墙的天边,漫不经心道:“成王,百官准备的如何?”
柳相离稽首,“回皇上,百官早已聚集,只待浑南王同王妃驾临。”
“去吧。”
“遵旨。”
——
“呵,爱妃,你二弟把国家治理的越发的好了啊。哈哈哈……”
古奇骑在马上,一身南番地域独有的装扮。一边对着热情的百姓们挥了挥手,一边回头对身后那辆马车里的女子笑着说着话。
马车里的人并未应答,只是淡漠的勾起车帘,瞧了瞧街上的士兵和人群,眼神中是说不出的情绪。
浑南王这次只是陪王妃回朝探亲,车仗不甚气派,却也足够分量。前前后后几百步兵,数十匹马,六七辆装载贡礼的马车,全由黄金打造的车身。用王妃的话说就是,回来见见十年未见的亲人们,总得让他们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比及车仗行至宫门前,百官相迎进宫。成王等人率先上前见礼,浑南王很豪迈的同他们几人寒暄了一番。不为别的,只为昔日在做两国文化交流时结下的友情。
所有的喧哗只在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姿色绝艳的女子时,静了下来。百官之中,有识得她的,也有不识的。毕竟当初她离开时,只有十四岁。
柳相离走上前去,“王妃有礼。”
其他人都跟着行礼道:“浑南王妃有礼。”
柳长今扶住他,笑的温婉,“四弟,辛苦了。”柳相离闻言抬起头来,回之一笑。
浑南王笑着走过来,对女子笑道:“走吧,去见见当朝的圣上,他可是一位很出色的帝王。哈哈哈哈……”
十年未见,早已物是人非。
长今,是她的名,也是她的号。父皇赐她的名,母后赐她的号。走在人群之中,望着阔别十年的地方,这个曾经带给她所有幸福的地方,预想之中的冷漠仍是背叛了她,曾被刻意遗忘的一些东西瞬间袭来,占据了她整个脑海……
…长今,到父皇这儿来,呵呵……
…母后,夫子今日夸我了…
……母后,铭宇又惹我生气了……
太多太多的画面在继续,太多太多的回忆,但这一切,始终无法擦去那记忆终结之时,留给她的伤痕,也许,早已溃烂的伤痕。
柳铭宇站在百层高的台阶之上,看着下面那些人终于来到这里。
最先抬头望过去的是长今。远远地,便能看到上面那人,皇冠玉带,仪仗簇拥。俊秀的面容上,是她所未知的东西。
柳铭宇看着那万绿丛中的一抹艳红,嘴角似有似无的扬了扬。
十年了,再次相逢,没有了当初的稚颜,能认出彼此的,大概,就只有记忆中眼神了。
——
“成王还没回来吗?”上官瑾叫苦连天的将刚喝完药的药碗递给了一边的小厮。
“回小侯爷,还没。红日衢山,估计宫里这会儿刚忙完。王爷今晚要去侯府赴宴,恐怕不回来了。”
少年失望的哦了一声。
小厮将药碗收拾了下端着出去了。
上官瑾无聊的又躺下了。大夫嘱托他静养几日,柳相离便命令他不准出房门半步,除非有他在的时候。
这几日里,只要一有空,柳相离总会亲自过来照顾他。李菁澜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被他三言两语的给气走了。不过他自己也有点郁闷,因为李菁澜这几日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有的时候就像是……嫉妒?
“那个凶女人就见不得柳相离对其他人好一点。啧啧。哼。”
对其他人好…我,也是其他人吗……
上官瑾摸着双唇,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屋子里很静,庭院里也很静,整座厢房苑都是静的。
少年在床上来回翻了几个身,最后还是决定起来下了床,来到了房门外。
“啊…还是外面舒服啊!”连着三日没出过房门半步的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虽然是对着夕阳!
作者有话要说:
☆、日久情增(一)
银月升空,忙碌了一整天的皇宫,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高墙之下,琉璃玉罩里发出的光,像一只只萤火虫般,自由的穿行在再是熟知不过的巷道中。坐在轿辇上的人,抚摸着左手细腕上的白玉镯,眼神中的黯然在夜幕下被很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娘娘,玉疏台到了。”宫女对着正在发呆的女子轻声提醒着。
女子抬眸,看了下四周,轿辇已停下了——玉疏台。
这是先皇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孙皇后。
女子踏上石阶,长长的罗裙曳地,发髻上的朱珮灵巧的将她的一头墨云挽在一起,薄薄的粉黛下,依然不减昔日的姿韵。
“皇上呢?”
“回娘娘,已经差人去报了,相信皇上很快就会过来了。”宫女扶着她坐下,同其他人一起站在了石阶下。
女子凝视着‘玉疏台’里的所有,没什么特别之处。应该说,就只是一座普通的亭榭罢了。但先皇为其赐名为'玉疏台',取玉疏’二字,孙玉疏。想起那时的自己还是孙妃身边的小宫女,同叶妃一样,她们二人最初都是作为陪嫁的丫鬟跟进宫来的。昔日的姐妹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改变呢……
“母后。”
柳铭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当下将她的远思拉了回来。
“皇上既来了,怎么也没人向哀家通报一声。”女子的脸上显然添了一丝愠意。
柳铭宇走近几步,坐在她一侧,笑道:“是不是儿臣扰了母后的遐思,母后竟然都动怒了。”
女子故意拉长着脸道:“可不是吗?”
“呵,那就是儿臣的不是了。儿臣只是见母后想事情想得出神,不想叫宫人扰了您罢了。不曾想竟还是被儿臣给扰了。母后,您可别怪罪儿臣啊。”
俪妃看着自己儿子一点诚意也没有的道歉的表情,苦笑道:“宇儿,母后是不是把你给惯坏了?”
柳铭宇委屈道:“怎么会。母后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看看相离,他哪里会同母后这样子说话?多少年了,你在哀家面前还是没个皇上的样子。”
柳铭宇不在意的理了理前襟,岔开话题道:“母后,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俪妃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递给他看。
“这不是父皇送您的白玉镯子吗?母后平日里都舍不得带的,今日是怎么了?”
“宇儿。”
“嗯?”
俪妃站起身,环视着整座亭榭。柳铭宇顺着她的目光简单的览了一遍,这个地方他不怎么来,但他知道,她每个月都会来这里。
“这里是她的地方。是你父皇昔日听她抚琴唱曲的地方。”
女子摸着身前的石桌,“这里本没有石桌的,是你父皇那日偶然遇见孙妃一个人抱了一把断弦纹琴在这里,满脸愁容的寻找着放的地方。那是他们初次见面,那时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妃子。我还记得,那会儿我正好带着思雨去附近的园子里摘花去了,回来时,恰巧看见皇上站在那里。”俪妃指着石阶下李安站的地方,“就是站在那里。”
李公公一见,忙换了个地方站,他突然觉得刚才被他站过的地方,冷风嗖嗖的刮着。
俪妃正打算继续,“啊—嚏!”李安不是时候的打了个喷嚏,宫人们都看向他。
“皇,皇上,娘娘恕罪!”李公公急的跪在那里。
柳铭宇懒得理他,命所有人都下去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那次,也是我和思雨第一次见到天颜。你父皇,”俪妃将目光放在自己儿子身上,笑的惬意,“你父皇那个时候,就像现在的你一般,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极是俊雅轩昂。”
“这与母后今日戴这个镯子有什么关联呢?”
俪妃坐回原来的位子,“你见到长今了,是吗?”
“嗯。”
“她还好吗?”
“她很好,母后尽可不必为皇姐忧心。儿臣以前不是同母后说过的嘛。”
俪妃看着他的眼睛,“母后想见见她。”
“这也无妨啊,浑南王因为要同相离他们几个叙旧,才希望能直接住在上官大人的府邸里。母后想见皇姐,过几日我传她进宫来。今日在殿上,没说多少话。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暂且让他们在上官大人那里好好休息几日。过几日请来,到时我们自家人好好聊聊。”
柳铭宇说的太过于自然,俪妃一时之间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同意的点了点头,“记得把相离也叫来。”
“呵,那是自然。比起这个,母后,你还没回答儿臣呢。”
俪妃将他手里的镯子拿了过来,重新戴回去,“这个镯子,其实是小姐让皇上送给我的。”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依然将那个人视为自己的小姐。同样,如果有些心结不解开,她是不是会让这些结永远的伴随着自己,直到生命的终结。
俪妃看着那块镯子的眼神太过认真,又太过于飘渺,那种充满怀念的口吻让柳铭宇不禁敛了敛适才的散态。
“这件事,其实是直到小姐死后,长今告诉我的。”
——
“你不是不回来吗?”
上官瑾的情绪显然十分激动,不穿鞋子就下了床。赤脚站在地上,笑容满面的看着刚进他房间的人。
柳相离皱了皱眉眉,“回床上去。”
某人笑嘻嘻的跑回到床上去了。柳相离走过去,站在床边不动。
上官瑾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空出一大块地方,拍了拍,“坐啊。”
柳相离不坐,反而抱起双臂看着他。
“干,干嘛?”
“你这几日对我的态度好像改观了不少。”
“哈,哈?谁,谁说的,哈哈,哈——”
“我觉——”
“看在你这么照顾我的份上,我当然要对你改观改观!”
柳相离正打算坐下,听到这里,反而直起了身子,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上官瑾冲他笑的特别大方,一双大眼眨巴的无比真诚。简直,怎么说,柳相离觉得,快接近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