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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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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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顾府只上任一日,便将顾府上下众人都使唤得得心应手。唯一不得心应手的是顾小甲。自从知道顾射将迎娶陶墨之后,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榔头捶过似的,镇日里浑浑噩噩,喊他也是三声不应四声不响。
  岳凌遂将他丢给顾射,来个眼不见为净。
  看到顾射,顾小甲稍稍有了点人气,幽幽问道:“公子真的要与陶墨成亲?”
  顾射漫应了一声。
  “可是,陶墨,他,他是个男子。”
  “嗯。”
  “而且他相貌平平,又目不识丁。”
  “他识丁。”
  顾小甲幽怨地看着他道:“公子,婚姻大事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这样……这样简简单单地就……”
  顾射抬眸看他。
  顾小甲的脸猛然僵住。因为顾射看他的眼神太过于冷厉。
  “公子。”他怯生生地喊道。
  顾射道:“你若不愿,尽可去账房另一百两银子。”
  扑通,顾小甲跪下了,低头看着地,双眼通红,“我从小跟着公子,公子若不要我,我就无处可去了。”
  顾射道:“我写封家书,你回京城便是。”
  顾小甲猛地磕了七八个响头,“公子别撵我!我,我不说便是了。”
  “今日不说?”
  “以后再也不说了!”顾小甲委屈地直掉泪。
  顾射放下手中书,淡然道:“你可想过今后要与何人共度一生?”
  顾小甲擦擦眼泪道:“当然是公子。”
  “不是这个。”
  顾小甲道:“这,当然是由公子做主?”
  顾射道:“哦?我将你许配给郝果子你也愿意?”
  顾小甲呆住,半天才叫道:“我宁可出家当和尚!”
  顾射道:“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有的人你宁可出家当和尚也不愿意娶他,而有的人你若是不能娶他,便宁可出家当和尚。”
  顾小甲傻眼道:“公子是说你对陶,陶墨已经是……”
  顾射重新将书拿起,未答。
  顾小甲见他不答,讪讪地站起身,捂着额头蹑手蹑脚地退出门外。
  等他走后,顾射才放下手中书。
  对顾小甲的话不过是随口而言,他从未想过自己不能娶陶墨。
  若真是如此会如何?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一闪而过,便被他淡然一笑置之。
  
  比起顾氏主仆的悠然自得,岳凌忙得脚不沾地。
  赶归赶,三书六礼却是少不得的。
  纳彩他直接算上自己上门说媒的那次,这样尴尬之事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陶墨的生辰八字很快就送到顾射手里,顾射用了一天,便出了个天作之合的结果,连带纳吉也不用,直接算了个良辰吉日,说是七天之后。
  金师爷在县衙这么久,这等事自然也瞒不过他。他知道后,虽然吃了一惊,但很快便适应过来,泰然处之。对当日他拒绝繁兴绸缎庄许大小姐的婚事之事也很快释怀。反正当今之世,断袖之癖屡见不鲜,倒有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意思。
  但顾射的七日之期却让他和老陶都觉得太赶。
  老陶暗猜莫不是有什么事,才让顾射如此操之过急,便上门相询,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大吃一惊。
  顾射言道岳凌不能久留,只能抢在他离去之前将诸事办妥。
  岳凌倒是真出力。
  很快集齐聘礼,在夜里头偷偷送到县衙。
  老陶收下后,也是匆匆送上之前的回礼。
  这便算是纳征。
  唯独请期还有些疑问。
  岳凌派人两次去问,都只说再议。
  送走顾府下人,老陶问陶墨,“少爷还有何疑虑?”
  陶墨坐在石阶上,抱着膝盖,低声道:“我怕。”
  老陶一怔,随即笑道:“人生总会有这么一遭,无须怕。反正你和顾射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不算盲婚哑嫁,更无须怕。”
  陶墨摇摇头,“我总怕是假的。”他伸出胳膊,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淤青,“我总觉得是假的,可就算是捏痛了,我还是觉得像假的。”
  “……”这是心结。老陶原以为顾射下聘已经是解除他心结最有力的方式,不想陶墨的心结竟然根深蒂固到如斯田地。
  “少爷。”他弯腰抓起他的胳膊,“你跟我来。”
  陶墨呆呆地站起来,疑惑道:“去哪里?”
  “顾府。”
  陶墨忙站住脚步,“金师爷说在婚前,新人是不得相见的。”
  老陶道:“不见就不见,隔着门板说说话总是能的。”
  “但是这怕是于礼不符。”
  老陶道:“这些虚礼捡着有用的听就是了,若样样都听,样样都做,岂非累死?”
  陶墨还想说什么,却被老陶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外走。
  
  从县衙到顾府这条路线,老陶可说是驾轻就熟。
  陶墨到了门前,反倒踌躇不前了。
  老陶道:“答案是要自己寻找的。”
  陶墨抬头看着顾府两个字好一会儿,突然转身往马车上挤。
  老陶拉住他,“你今日若是不问,怕是不能安心。”
  陶墨僵在车前。
  老陶道:“人之一世,不过活个明白。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何不豁出去一试?”
  陶墨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到门前,抬手叩门。
  门房见了他,大吃一惊道:“陶大人,你怎么来了?你现在是不能见我家公子的。”他们要结亲的事外头风声走漏得少,但顾府上上下下都已经传遍了。
  县衙倒还蒙在鼓里。
  陶墨道:“我有话要问弦之。”
  门房道:“这,那您稍等,我去替您通报。”
  老陶道:“你让你家公子来,只是把门掩上,有什么话隔着门说,也不算是见面了。”
  门房应着声去了。
  陶墨按着胸口,转身蹲下来。
  老陶道:“顾射虽然是文人,却比大多数的武人更加说一不二,少爷不必杞人忧天。”
  陶墨道:“何谓杞人忧天?”
  老陶遂将杞人忧天的典故细细解释了一遍。
  正说着,就听门后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老陶识趣地坐上马车,留下他们单独交谈。
  “舞文?”顾射清冷的声音响起。
  陶墨心头一紧,慢慢地站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顾射道:“问。”
  “你,你为何要下聘?”陶墨说出口,呼吸就难以维系,胸口的气几乎要将憋闷得炸裂。
  顾射道:“你怎的到今时今日才想起问。”他话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悠闲又惬意。
  陶墨心却跳得更快了。
  少顷。
  顾射才缓缓道:“我下聘,是因为想娶你。”
  陶墨几乎站不稳脚跟,身体像浮云一般,一点点变轻,几乎要飘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何?”
  “结伴共度一生,不好吗?”顾射问。
  怎会不好?
  怎会不好?!
  他简直想不到有什么比这更好!
  陶墨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渗出。
  有了顾射的这两句话,缘由是何又有何要紧?要紧的是,今后他与他将结伴一生,白手偕老。
  身后的门发出轻微的摇摆声。
  自己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鼻息间是熟悉的淡香。
  “啊,你……”陶墨担忧地叫起来。
  顾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妨。我闭着眼睛。”
  陶墨慢慢地放下手,闭起眼睛,将头轻轻地后仰,靠在那将要相互扶持一世的人肩上。





100、幕后黑手(一) 。。。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岳凌操办婚事的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多多少少泄露出了些风声。于是,引来不少人明着暗着来顾府打听新娘的来历,连一锤先生夫人都忍不住亲自出马。奈何顾府上下似乎同一时间聋了哑了,一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让他们败兴而归。
  一时之间,顾府新娘成了谈阳最时新的话题。
  陶墨自顾府回来之后,心头疑问尽释,也不管外头为此事闹得如何热火朝天,径自躲在书房里边练字边傻笑边数着时辰一点点过去。
  咚咚咚。
  县衙外鼓声如雷。
  陶墨一怔搁笔。
  郝果子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喊道:“少爷!有人击鼓鸣冤!”
  陶墨脸色一变,啪得放下笔,“快拿我的官袍来!”
  
  离上一桩案子完结至今,差不多一个月。
  陶墨望着大堂有一瞬的陌生。
  衙役带着一对衣着破旧外貌苍老的夫妇上堂。
  “小人武有菜……”
  “民妇武郭氏……”
  “拜见青天大老爷。”
  陶墨温和道:“你们因何击鼓?”
  武郭氏匍匐在地,直抹眼泪,泣不成声。
  武有菜也是老泪纵横,“小人要告,要告史千山!”
  陶墨心头一跳。史千山不正是当朝史太师的侄子?“为何……”
  金师爷突然咳嗽两声。
  陶墨看他。
  金师爷用口型念着“状纸”。
  陶墨呆了呆,道:“撞死?”
  武有菜吓了一跳,道:“大人如何知道小女是撞死的?”
  陶墨更呆,“啊?”
  武有菜面露悲愤,叫道:“莫非大人与史千山勾结?!不然,大人何从得知?”
  陶墨含冤莫名。这真是……从何说起?
  金师爷朗声道:“大胆武有菜!怎敢当堂血口喷人,污蔑大人?!大人问得分明是状纸。”
  武有菜一怔,随即磕了两个响头道:“小人莽撞,求大人开恩。”
  陶墨被连番的撞死状纸弄得头昏脑胀,挥挥手道:“状纸何在?”
  武有菜抖着手从怀里拿出来,道:“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状纸递给陶墨。
  陶墨接过来一看,皱眉。
  金师爷识趣地走过去,“东家,还是我来……这是什么?”他愕然地看着状纸。
  陶墨道:“金师爷认得几个?”
  金师爷道:“十三个。”
  陶墨道:“可是这几个字好像是同一个。”
  金师爷干咳一声道:“东家,我们不如先问问这张状纸何意?”
  陶墨道:“你能不能把这些字都读一遍我听听?”
  金师爷虽然觉这张状纸无用又可笑,却还是一一念道:“五有女,美,石戏,女不从,死,石不见。”
  陶墨问武有菜道:“状纸上的五有女,可是指你的女儿?”
  武有菜道:“是,是指小女武倩。小人不识字,状纸是请村里唯一识字之人写的。”
  陶墨道:“美是指你的女儿很美?”
  武有菜擦着眼角道:“小女打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石戏的石是指史千山?”
  “正是他!”武有菜一脸愤慨!
  陶墨道:“戏,是调戏?”
  武有菜眼中怒火与泪水并存,咬牙道:“他,他强迫小女……小女为保清白,一头,撞死在屋里了!”
  一直匍匐在地的武郭氏闻言,几乎哭得昏死过去。
  堂中哭声悲戚,令闻者也不禁落湿眼眶。
  陶墨轻声道:“石不见,是指他畏罪潜逃吗?”
  武有菜捂着脸,哭泣道:“是我无用!我,我拦不住!让他……”
  忽有衙役从外疾步走入,“大人,有一人自称史千山在外求见。”
  武氏夫妇愣了下,随即双双站起身,怒道:“他,他竟然敢来!”
  两旁衙役见他往外冲,立即上前将他拦住。
  陶墨看金师爷。
  金师爷点点头。
  陶墨用惊堂木轻轻往案上一拍,道:“带史千山上来。”
  武有菜突然转头,跪在地上朝陶墨猛磕头道:“请大人为我做主!”
  堂上正纷纷扰扰,便听一阵脚步声,一个略显富态的青年慢悠悠地走进来。
  “草民史千山,拜见县官大人。”他说着,竟双腿一曲,跪了下去。
  如此谦恭,不由让金师爷大吃一惊。
  陶墨道:“堂上这二人你可识得?”
  史千山不紧不慢道:“识得。他们一人自称老武,一人自称武嫂。”
  “胡说!胡说!我们几时……”
  陶墨冲怒发冲冠的武有菜比了个嘘的手势,“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史千山挠脸道:“有人介绍的。”
  “为何介绍?”陶墨问道。
  史千山干笑道:“说是乡间的妓寨。”
  “史千山……你血口喷人!”武有菜喊着,就准备扑过去。
  金师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史千山道:“草民所说,句句实情,还请大人明鉴。”
  陶墨道:“但是他说你调戏武小姐,还逼得她撞墙自杀。”
  史千山道:“草民所说或许匪夷所思,却句句实情。我与这两位的确是由人介绍认识,那人说乡间有一座与众不同的妓寨,寨中人都扮成穷苦人家的女儿,别有一番风味。我心中好奇,便前往一探究竟。当时这两位自称老武武嫂,带来的女子就是武倩。谁知我与她进了民房正要成其好事,那武倩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胡说八道!你,你……你……你简直……”武有菜一口气提不起来,两眼翻白。
  陶墨忙道:“快派人请大夫来。”
  衙役一边扶着他们在旁躺下,一边跑出去请大夫。
  史千山跪在一旁,淡漠地看着武氏夫妇。
  陶墨不知所措地看向金师爷。
  金师爷道:“此事疑点重重,不如押后再审。”
  陶墨点点头,抬手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道:“救人要紧。此案押后再审!”
  史千山道:“草民住在安平客栈,大人若是有话想问,尽可来找我。”
  陶墨看了他一眼,无声颔首。
  
  回到书房,老陶和郝果子早闻讯赶了过来。
  郝果子道:“那个武氏夫妇真是可怜!史千山太无耻了。”
  金师爷摇头道:“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郝果子道:“难道你真相信史千山破漏百出的供词?”
  金师爷道:“你不信?”
  郝果子道:“只要有脑袋的人都不会相信!谁家女子会平白无故地一头撞死?!难不成为了陷害他?”
  金师爷道:“既然有脑袋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为何要这么说?”
  郝果子道:“说不定他自恃有史太师当靠山,所以随口编了谎话,想要糊弄过去。”
  老陶见金师爷眉头紧锁,道:“师爷可是察觉有何不妥?”
  金师爷道:“我看史千山的举止谈吐,绝非色欲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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