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湮不敢多问，送沈丹青上了马车。
☆、第九章
沈丹青等到夜半才等到清尘来，少年咬着下唇不敢说话，一脸的心虚。
沈丹青在院中摆弄着药炉，沁人心脾的药香味在月色里萦绕鼻尖。他没有抬头看清尘，随口道：“晋王很喜欢你？”
清尘低声道：“主人，您说过诏书在晋王手中。”
沈丹青淡漠道：“那也轮不到你去拿。”
清尘扑通一声跪下：“主人！”
沈丹青淡笑道：“我手下养着那么多人，武功比你好的有，相貌比你好的有，脑子比你好的也有，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清尘咬牙道：“那主人当时为何只留我常侍身边？”
沈丹青手下一顿。
清尘继续道：“因为清尘最会看人脸色不是吗？”
沈丹青似乎是轻叹了一声。
清尘咬牙道：“是晋王看上清尘的，是晋王非要不可的。主人，错过这个机会以晋王的心性，如何再毫不引他起疑地派人进晋王府？”
沈丹青把熬成黑色的药倒到白玉碗里，半晌没有说话。
清尘低声道：“主人，清尘武功心机容貌均不算上等，有幸得主人多年宠爱无以为报，如今…请主人让清尘去吧。”
沈丹青转身把他扶起来，淡淡道：“我只给你一年时间，拿不到就滚回来。诏书最多当个幌子用，有没有于我大业并无多大关联。”
清尘低声道：“清尘省得。”语气已经有些哽噎。
沈丹青真真切切地轻叹了一声，伸手把清尘揽进怀里，柔声道：“诏书拿不到就算了，若是你出了事，以后谁给我研墨呢。”
清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道：“主人风流名动天下，还找不到个可以研墨的人？”
沈丹青也不知是调笑还是认真：“研墨的有，只是知我心者唯清尘一人。”
清尘把下巴搁在沈丹青肩上：“有主人这一句话，清尘死也值了。”
沈丹青道：“入了晋王府，要小心那位世子。”
清尘扬起嘴角道：“清尘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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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晋王就派人来给清尘赎身接进了府里，听说那晋王是真挺喜欢清尘，把府中的水香榭收拾出来给清尘住。
那水香榭本是晋王妃的住处，晋王妃死后晋王一直没让人进去，如今住进个小倌去，听说世子为此和晋王闹了好几天被揍了一顿关起来，还是太子出面才把晋王世子拖出来。
晋王世子憋着一肚子火被李昕拉出晋王府，看什么都不顺眼。
李昕安慰道：“不就是个小倌嘛，你父皇这么多年不续弦已经够好的了。你看我，朝凤殿的主人换了那么多了都，想开点想开点。”
晋王世子还是一肚子火，咬牙切齿道：“行啊，他给我弄个小倌当后娘，我就给他找个老鸨当儿媳！车夫，转头去凝翠楼！！！”
李昕大惊：“不许去！老鸨是我的！！！”
晋王世子正火着呢没听清楚，随口道：“你的我也要…”话未说完他忽然睁大眼睛瞪着李昕，“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李昕红着脸道：“去凝翠楼可以，不许和我抢老鸨！”
晋王世子慢慢从僵硬中回过神来：“那天东宫里被你当宝贝疼的那个……嗯？”
李昕正色道：“他是老鸨我也喜欢他。”
晋王世子扶着额头喃喃道：“那个人是凝翠楼的…老东西找的小倌也是凝翠楼的…不对…哪里不对……”
李昕好奇道：“你说什么？”
晋王世子问：“你那个美人叫什么名字？”
李昕随口道：“沈丹青啊，怎么了？”
晋王世子笑嘻嘻道：“这名字有够风雅的，美人可擅丹青啊？”
李昕脸红了一下，小声道：“那个混蛋就会画春宫图！”
晋王世子嘿嘿笑道：“那我有空可要瞻仰瞻仰美人的大作了。”
李昕恼羞成怒：“你到底还去不去凝翠楼！！！”
晋王世子嘿嘿道：“去去去，当然去。车夫，快点送本世子风流快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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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李昕一进凝翠楼就被当希罕玩艺儿围观，晋王世子在这地方那可是如鱼得水，东摸一把西搂一个，看得太子殿下嘴角直抽搐，果然是…父子，一个为老不尊一个少年有为。
太子殿下默默想了想自己的爹，那货虽然后宫庞大了些，至少没有光明正大地逛青楼，这样比起来竟觉得那个老当益壮的家伙正经了起来。
李昕就愣了这么一会儿，晋王世子已经快趴在某个小倌的怀里了。
李昕上去敲了敲晋王世子的头：“你要不要…再叫几个人来玩？”
晋王世子懒洋洋地站起来：“叫他们干嘛？白让人看了笑话，你陪我喝几杯就行。”
一旁有眼力劲地忙把两人往楼上请。
等坐定后基本都是晋王世子边喝闷酒边唠叨对他老子的不满，太子满口应着给这他倒酒。
酒过三巡后晋王世子已经差不多喝趴下了，拉着一个小倌的手嘿嘿直笑，看样子是要就宿此处了。
太子见有晋王府里的人暗中跟着也放心了些，随口问小倌：“沈丹青不在这里？”
那小倌道：“主人大多时候都是不在凝翠楼的。”
太子点点头：“那你好生服侍世子。”
那小倌白嫩的脸上一抹飞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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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了凝翠楼就骑马往云深巷走去。
沈丹青果然在云深巷的宅子里，也不知道他这些天在干什么，整个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李昕初见沈丹青时就闻到过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那时只觉得心旷神怡，可这药味一旦过于浓郁了，就让人心口堵得荒。
李昕推门进去时院中熬药的炉火已经熄了，药罐还放在那里，李昕凑过去闻了闻，立马苦得皱起了眉。
沈丹青听到外面的声音走出来，见是李昕便淡笑道：“殿下。”
李昕抬头看着沈丹青，这人还是那般君子如玉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含着淡笑，温柔地能掐出水来。李昕脑袋一热就冲过去用力抱着沈丹青闷声撒娇：“你为什么不去见我？”
沈丹青轻抚着李昕的发顶，淡笑道：“丹青一介草民，不得旨意如何进出皇宫？”
李昕立马从怀里掏出块令牌，正色道：“这是东宫的令牌，百官见他如见本太子。”
沈丹青淡笑着把令牌放回李昕怀里：“这么贵重的东西草民可不敢收，太子若真想见草民，派个人来传唤就是。”
李昕今天在凝翠楼吃喝玩乐，他不知道青楼里的东西多少都会放点助情药，这时候在被心上人的怀里只觉得浑身发热口干舌燥，忍不住在踮起脚尖在沈丹青下巴尖上亲了一下。
沈丹青一愣。
太子殿下整张脸都是红的，哑声道：“丹青，时候还早，我不想回宫。”
☆、第十章
沈丹青眼神暗下去：“殿下。”
李昕埋头在他怀里不出声。
沈丹青轻轻一叹：“冒犯太子可是死罪。”
李昕闷声道：“本太子，恕你无罪。”
沈丹青一把将李昕打横抱起来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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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得像只猫儿的太子殿下被沈丹青强行送回了宫里，再三嘱咐：“殿下日后若有事，派人诏丹青进宫即可。”
李昕懒洋洋地不断点头，在沈丹青怀里蹭来蹭去，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沈丹青把李昕送回东宫里，才由陈公公送他出来。
陈公公一路笑着跟沈丹青闲聊，絮絮叨叨的全是太子对沈先生的痴迷。
沈丹青笑着偶尔答几句，胸口有个硬硬的东西，是太子殿下方才悄悄放进去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送出宫门后陈公公就回去了，沈丹青上了马车回云深巷。
天色渐暗，宫墙内星星点点地起了灯火。沈丹青放下车帘，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去。
太子李昕……
沈丹青心中有什么晃动了一下，默叹道：“真是傻的可以……”
李昕偷偷给了沈丹青那块令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沈丹青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连十几天都没来，倒是晋王世子有家不肯回，天天赖在东宫里。
这些日子天气渐暖，池中的荷叶慢慢伸展开，甚至有了几个小花苞。李昕正闲着无聊跟晋王世子过招呢，皇上派人送来了一大摞画册，里面放了今年秀女们的相貌家世性格脾气，陆公公堆笑道：“殿下年纪也到了，陛下请殿下在今年秀女中选几位，六月份就举行册封大典。”
李昕皱眉道：“我没想娶亲。”
陆公公眼见晋王世子正在外头和几个侍女调笑，低声道：“殿下，陛下只有您一子，您若不早些充实东宫，怕朝中有心人会趁机作乱呐。”
李昕还是皱眉。
陆公公堆笑道：“若太子有其他中意的大家闺秀也尽可提，陛下一向疼爱殿下，定然是允的。”
李昕不情愿道：“你先放那里吧，我看看再说。”
陆公公行了个礼退下了，他前脚刚走李昕后脚就蹿了出去，揪着晋王世子就跑：“陪我出宫！”
晋王世子嘻嘻哈哈道：“那陆老头是不是来让你立妃的？理解理解，大婚之前是要好好玩玩够了才行。去凝翠楼还是罗香苑？”
李昕瞪他一眼：“闭嘴吧你！我才不立妃！！！”
晋王世子笑道：“我懂我懂，立了妃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了嘛。唔，我猜猜…你现在是去找你那美人？”
李昕的脸又红了。
晋王世子嘿嘿道：“那美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叫沈…对了，沈丹青是不是？那美人真是特别有味道，怪不得你念念不忘的，等哪天你玩够了借我玩玩怎么样？没事儿我就玩一会儿…哎哟你轻点儿，打歪了这张俊脸本世子以后可怎么混啊哎哟你还打？还打！！！”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地到了云深巷。
晋王世子一到沈丹青家口就开始啧啧称奇：“有品味，真有品味。”
李昕跳下马车对车夫道：“送世子去凝翠楼。”
晋王世子笑嘻嘻地抱怨了道：“殿下你居然始乱终弃~”说着掩面拉长调子哽噎道，“只见新人笑，不见……”
李昕踹了他一脚：“走吧你！”
马车掉转车头，晋王世子大笑着自己风流快活去了。
李昕进去就发现，药味似乎更浓了些。他皱着鼻子往里走，发现沈丹青在作画。
沈丹青见到李昕只是笑了笑：“殿下。”
李昕挪到他身边问：“丹青你为什么不肯进宫找我？”
沈丹青把令牌拿出来还给李昕，轻叹道：“殿下，这等重要的事物以后可别再弄丢了。”
李昕差点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丹青目光温润：“殿下。”
李昕委屈道：“我父皇要我纳妃了，你还气我！！！”
沈丹青一怔，微笑道：“这是好事啊，恭喜殿下了。”
李昕眼圈红了：“我才不要纳妃！我要你一辈子！！！”
沈丹青道：“殿下若一时兴起，草民自当奉陪，这一生一世的傻瓜可莫要再说了。”
李昕愣住：“丹青…你…你说什么？”
沈丹青道：“若是殿下为草民之故不肯纳妃留后，草民罪过就大了。”
李昕愣愣地看着沈丹青：“丹青…你不喜欢我吗？”
沈丹青温柔地揉揉他的发丝：“草民自然是喜欢殿下的，可是那又能怎样呢？是草民入宫当个玩物服侍殿下一生，还是殿下弃了君位陪草民归于山野？”
李昕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脸色惨白得往后退了一步。
沈丹青看着小孩儿这模样心底有点软：“殿下，回去吧。”
李昕瞪着沈丹青，眼眶红红的：“丹青，其实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我来找你，你就对我笑，我不找你，你根本就不归想我是不是？”
沈丹青温柔地看着李昕，轻叹道：“殿下，我喜欢你，却到不了一生一世至死不喻，你可以明白？”
李昕兔子似的一双眼睛里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沈丹青……”
沈丹青也说不出是心酸还是头痛，柔声道：“殿下若喜欢，随时唤草民相陪，可好？”
李昕抽抽鼻子，大叫道：“谁希罕你！！！”说完就跑了。
沈丹青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第十一章
李昕一路跑回宫里，怔怔地看着那树开到尽头的桃花。花已落近，叶已繁茂，以后还会结出小小的桃子。
李昕从匣中拿出那幅沈丹青未画完的画。画中人只有依稀的轮廓，模模糊糊的仿佛一碰就会像雾一样散了。
沈丹青……
李昕皱着眉回忆，发现就这么一会儿他却有点想不起沈丹青的模样了，记忆中只剩下荷塘上回廊中的那袭水墨白衣，和好看到只适合执笔挥毫的手。
李昕抱着画轴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瞪着床幔。
也许…也许他就像沈丹青说的那样是一时兴起罢了，不然怎么会连那人的模样都会记不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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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丹青还在作画，那日他给李昕画的肖像没画完就被晋王世子打断，心底总觉得有几分失落，便凭着记忆重新画了出来。
画中的少年轻抿着嘴，几分紧张几分羞涩，亮晶晶的大眼睛看上去分外像只兔子。
沈丹青忍不住弯起嘴角，可想到方才那小兔子哭着跑了，笑容就有点发苦。
那小东西…他若不是太子该多好。
沈丹青抬起头看向对面镜中的自己，又喃喃道：“沈丹青，若你只是沈丹青该多好。”
窗外风动柳梢，声响越来越大，雷声响过便下起雨来。
沈丹青把画吹干卷起放到木盒中，看着窗外摇动的柳枝，又想起了太子殿下那双红通通的眼，可怜兮兮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欺负他。
“这哪是太子啊……”沈丹青抵笑道，“分明是只小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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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昕被雷声惊醒，坐起来听外面的雨声。画轴上有种淡淡的墨香，让李昕想起沈丹青身上永不散去的药味，忍不住又替他担心起来。
丹青他…是身子不好吗？
窗外的雨一阵急似一阵，天色越来越暗，桃树枝叶的轮廓都慢慢看不清了。
有侍女进来点灯，被李昕制止了，他发现似乎只有在这黑暗里才能想起沈丹青，想起那双桃花眼，温柔得让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