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地吻终于停下,两人都微微喘息着,姿势依旧暧昧,只要绯雪衣稍稍低下头,便又会贴在一起。
理智回笼,鬼杀沉默不语的退后一步,单膝跪地,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静静望着地面。
绯雪衣难得有些尴尬的背过身,手指悄然放在唇上,那里还有亲昵缠绵后尚未褪去的温热。
“阿瑾,我有点迷惘了。”他迷惘的是鬼杀于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倘若说上次的吻是出于救人,那这次呢,他明明是情不自禁,他明明是喜欢的。
久久得不到回应,绯雪衣面露讥笑,果然是无心之人,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本宫近期内不想见到你。”
“是,主子。”
…… ……
营地,帐内。
灵瑶看着榻上昏迷的慕容苏,质问道:“冷星,我不管那人究竟是谁,少主已经被他伤成这样,你竟然还想着放他一马,你对得起少主吗?”
冷星抱剑而立:“这事你别管,回去后我自会去刑堂领罚。倒是你不在盛京照顾花公子,跑来这里做什么?”
灵瑶:“花容疑心太重,在你们离开第二天,就派安二追来了。不过安二一直没有消息,这次他知道国师派无月来临安,就让我跟随一道过来看看。对了,夫人怎么样了?”
冷星冷笑:“呵,夫人怎么样了,你们不就盼着这天吗?现在恭喜你们终于如愿以偿。”
“冷星,不要这样说。”灵瑶咬了咬唇。
冷星偏过头不看她:“国师派无月来做什么?”
“说是焚城过后,需要超渡众亡灵。”
冷星皱了皱眉:“既然如此,就是与少主不相干。我去安排下,准备动身回盛京,踏雪节快到了。”
*
那日过后,绯雪衣就离开了,等鬼杀赶着马车来到盛京,已经是十日过后,与他们同一天到达还有慕容苏一行人。
盛京是一座有着数百历史的古城,绵延数十里的城墙环绕着整座城,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打扫得十分干净,纵横交错,却宽阔的可以同时容几辆辆马车并行,街道上店铺林立,行人客商往来穿梭不断,一派繁华景象。
鬼杀并没急着到绯雪衣所说的地方,而是驾着马车穿梭在街道上,熟悉盛京环境。
车内,安二依然老样子躺在一旁,柳伯则在陪沐清歌讲话,沐清歌自从醒来,神智就有些痴傻,亏得柳伯耐性好每日陪着她讲话,不然这一路来,鬼杀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原本热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一道阴恻尖锐的嗓音响起。
“大胆东西,在千岁爷面前还敢如此放肆!来人啊,给咱家拿下。”
千岁爷何许人?
在北疆,若说国师是百姓信奉的神,木月人是带来灾难不净的妖,那这位千岁爷就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魔,百姓对他闭口不谈,或许应该说是不敢谈。
他本是一介宦官,因几次舍身相救皇帝,后又深得皇帝宠信,特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岁。
宦官,太监阉人也。
都说太监的心里最是变态扭曲,而这位金大宝千岁更是将变态发挥到淋漓尽致。他有自己的御赐府邸,府邸里收养着各种类型的美男美女,但金大宝因为自身缘故,不能真正拥有这些美人,平日里便用各种残忍的法子去折腾他们,以满足他内心的空虚与变态,所以隔三岔五就能看到从他府中抬出的尸首,死状均惨不忍睹,这还仅仅是私下,听说朝中反对他之人也从无好下场,甚至连家眷都无法避之。
19第十九章
一瞬间,整个街道安静下来,刺骨寒风呼呼吹着,行人全都跪在了路边,深怕等下会祸及自己,有的人甚至已经在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六年鼓中生活让鬼杀对于这位千岁爷的事迹一无所知,不过抱着低调行事、不惹事的心态,他还是把马车靠边而停,跳下车跪在地上。
柳伯掀起帘子一角,轻声问道:“公子,怎么了?”
“没事,先别出声。”
柳伯哦一声,放下了帘子。
鬼杀稍稍抬眼望去,却见是两方人马分庭对立,中间还有一个男子跪在地上猛磕头,哭着哀求着饶命。
“贱民无意冲撞千岁爷,求千岁爷饶命,饶命……”
至于两方人马,一方是正赶回盛京的慕容苏,一方自然是金千岁。
最前方,身着蓝衣的太监,手执拂尘,一双小眼阴沉的扫过众人,似乎在看还有没有没下跪之人。
在蓝衣太监身后是六名引路的秀美宫女,以及八名男子抬着一张可供四五人平躺其上的紫檀椅榻,椅榻两侧各站着四名面目不善的青衣太监,手里捧着或吃或用的东西,后面是十八名身材高大的带刀黑衣侍卫,他们分两列左右静静伫立,面目肃然,气势迫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侍卫能与比较的。
这阵势,堪比任何一个皇亲国戚。
而传说中的金千岁便以一种慵懒姿态斜倚在椅榻之上,绛红衣袍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蟠龙,腰间一根玉带勾勒出紧窄腰身,乌黑长发垂散在大红宦官帽里,清秀的脸上因敷过粉,显得格外的白,犹如死人的白,偏偏眼角处又用红色胭脂轻描晕染,将整个人衬得莫名妖冶。
他十指如女子般纤细秀美,涂着红色蔻丹,一手支着头,一手从前方案几上的果盘里轻拈起一颗瓜子,送至染了大红胭脂的唇边,优雅地嗑起瓜子来。
时间慢慢过去,四周始终一片寂静无声,唯有男子的求饶声磕头声不断。
良久,他吐掉瓜壳,半垂着眼漫声道:“其他人先起吧……”
很意外,这道声音并不尖细反而很轻柔,只是那微微拖长的尾音,听得人莫名渗得慌,毛骨悚然。
“谢千岁爷。”众人起了身,微微低着头。
金千岁扫了一眼地上男子,淡淡问道:“你可知罪?”
男子被他这样一看,只觉得背脊传来彻骨寒意,吓得语不成句:“贱民…知…知罪,贱民不该冲撞千岁爷座驾!”
“看来还是不知错在何处,你冲撞的是慕容将军而非吾,原地乱棍杖死吧。”一如所传人命在他眼里就如草芥。
跪在地上冷星开口:“请千岁手下留情,他只是寻常百姓罢了,并无意冲撞我家将军,恳请千岁饶了他。”
冷星话音刚落,另一道低沉的嗓音也传来:“人都有冒失之时,千岁爷何须因这小事动怒凭添杀孽。”
原本还死寂恐慌的场面,因这道声音变得缓和起来,众人如临大赦般纷纷主动让开一条道,眼中满是崇敬的看着来人,金千岁眸底却泛起一丝冷嘲,但转瞬即逝。
人群中,一名紫衣男子缓缓走来,在他身后是两名提着香盒的小侍童。
这架势,与金千岁可谓是天差地别。
男子穿着紫衣长袍,及足的黑发披散垂下,外罩着一件淡紫色纱衣,轻纱随着行走微扬,带出了不染俗气、不沾尘埃的飘逸气质,额间一颗半隐入肌肤的紫色玉珠,让他看起来高贵威严如神祗,遥不可及。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来,俊美的面容带着一丝轻浅笑意,那是悲悯众生的笑容,那是温暖人心的笑容,而那双眸子清润温和,似能包容世间万物。
此人正是无论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街边乞儿,他都一视同仁对待的北疆国师白离魅。
从这个人的出现开始,鬼杀就没移开过视线,因为这道身影让他很是熟悉。
白离魅手轻轻一挥,那拖着要杖刑男子的两名太监顿时如着魔了一样松开手,恭敬的低下头。
白离魅对男子一笑:“好了,没事了,你快回家去吧。”这笑容如春风般让人感到温暖,男子只觉思绪飞散,迷迷糊糊的回家了。
白离魅又转过身,朝着金千岁微微躬身行礼:“魅见过千岁爷,听说千岁爷前段日子身子不好,恰好我前阵子不在盛京没能亲自前去看望,今日见千岁爷已无恙,我也安下心来。”
金千岁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噙着笑意:“能让国师如此惦记,吾实在深感荣幸。只不过吾乃俗人,府中更是众所周知的淫/秽之地,国师还是不来的好,以免吾看到国师这等美貌,一时把持不住……那样,吾不就成了北疆罪人么…哈哈……”
这话一出四周只听一片抽气声,有的人更是不怕死的恨恨瞪了金千岁一眼,鬼杀也不由多瞄了他两眼。
白离魅好似没听懂他说得什么一样,面上依旧微微笑着:“千岁说笑了,要说荣幸倒是我在高攀了。”
孰料金千岁竟然赞同的点点头:“的确是你高攀。”
此刻,众人是恨不得手中有一把利刃,把这不要脸的阉人乱刀砍死。
白离魅但笑不语,赫然语塞。
“只可惜,吾有意与君结交,君却不稀罕,实在令人伤心。”他边说着边缓缓起身走下榻,立即有两名太监过来躬下身子,以背为凳,供他踩踏落地。待他站稳后,又有太监躬身递上一张镶着金边的丝绢,他翘着尾指拿起极度优雅的轻拭两下嘴角,末了接过雪白狐裘披上,系好领口的金丝绸带,他偏过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白离魅:“慕容将军今日回城,吾特意前来迎接,难道国师大人也是特意前来的吗?”
白离魅轻叹,眉宇间染上悲伤:“是的。此次临安瘟疫一事,我听说有刺客因不满慕容将军的决定,而对其进行多次行刺,其实这其中全部责任都归咎于我,如果不是我提出焚城,将军也不至于被刺客所伤,到现在还重伤不醒。”
“呵,国师的任何决定都是在为百姓考虑,吾相信无人会责怪你。不过,吾记得小时候曾有幸见过国师一面,国师便是这般模样,如今十几年过去,国师依旧如昔,仔细一想,能拥有这种长生养颜术真是好啊,改日吾定要到祭天阁向国师讨教一二,亦做一个长生不老的老美人,希望届时国师一定不吝赐教。”金千岁轻笑,只是那笑声充满了嘲讽之意。
白离魅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拢起,而后挑眸望着远方,语意不明:“快变天了。”
“乌云压顶,的确要变天了。”金千岁拢了拢身上白裘,看着慕容苏的马车道:“既然国师大人来了,慕容将军的伤势自是不需再担心,告辞。”
说罢,他带着几名太监径直走向对面的醉月酒楼。
在进门瞬间,他忽然顿足,朝鬼杀遥遥望了一眼,随即淡淡的收回目光。白离魅顺着他目光望去时,只看一辆离去的马车,再无其他。
冷星上前躬身:“国师大人”
白离魅笑着收回视线,问了几句慕容苏的情况,一行人便回了慕容府。
20第二十章
醉月酒楼,二楼雅间。
蓝衣男子挑起竹帘,看着下面已经恢复正常的街道叹道:“有国师在背后支持慕容家,这兵权想要收回,愈发难啊。”
金千岁靠在椅背上,翘着兰花指,用茶盖轻轻拨动着浮起的茶叶,看着那几片始终漂浮着的茶叶,神色间略带嫌弃。
“这是作为百花宫宫主的你和病秧子该操心的事,与我无关。”
男子在他对面坐下调侃道:“啧啧,千岁爷,好歹我们生死好友一场,你怎可如此绝情!”
金千岁涂着胭脂的嘴唇勾起,浅浅抿了口茶:“这茶变味了,换过吧。”
男子笑吟吟道:“茶变味了,友情却永不会变味。有种朋友一旦结交就是一辈子的事,正如你我。”
金千岁微微扬眉,打量着对面男子,唇红齿白,姿容俊秀,折扇轻摇,虽是一身粗布蓝衫,举手投足间亦是一副文弱模样,却丝毫不减那与生俱来的清贵傲骨之气,正是百花宫宫主云朔丞。
庆帝自十二岁登基以来,常年卧病在床,朝中大小事物均由国师与几位大臣联手打理,庆帝俨然成为一个傀儡皇帝。而身为百花宫少宫主的云朔丞从小喜医厌武,文弱如书生,如何助庆帝夺回大权,于是作为好友的他不得不出面相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要对付之人竟是同一个,如此倒算是一举两得。
经过几年努力,祭天阁在北疆的地位虽说如旧,但好在白离魅不再干涉朝政,整日潜心在祭天阁内替北疆子民祈福。
至于如何祈福,祈得什么福,就惟有白离魅自个晓得了。
金千岁:“皇上的病情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除了朱玉丹就别无他法?”
云朔丞面露担忧,语气不由沉下去:“当初的下药之人就没想过留皇上一命,这些年若不是我一直在旁照顾,珍贵汤药不断养着,怕是早就撒手尘寰。只是那些毒素早流入血液,侵入骨髓,游走在全身,想要彻底清除就必须服下穿肠剧毒,以毒攻毒,但以皇上现在的身子,别说服什么剧毒,就是普通毒药只需一点,都能要了他的命,如果没有朱玉丹吊住性命,我真想不出其他法了。”
朱玉丹并非是什么灵丹妙药,更不能治百病解百毒,它只是一种能护住心脉维持生命的药。
金千岁闻言沉吟片刻,缓缓道:“眼看就是踏雪节了,祭天大典皇上必须露下面,否则国师党绝不会罢休的。至于朱玉丹…近期内我会再探祭天阁。”
当皇权与神权并存时,百姓依赖的却是那个能给予他们精神信仰的‘神’。
这对于皇帝来,何不是一种变相讽刺。
“千万不要冒险,祭天阁毕竟不是普通地方。”祭天阁内有一粒朱玉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白离魅却说朱玉丹早已丢失,并让他们进入祭天阁随意搜查,结果自然是没能找到。
金千岁扣上茶盖,轻嗯一声。
“对了,听说你要找之人已经有了眉目?”
金千岁阖上眼又嗯一声,手指轻敲椅背,明显不愿多谈。
云朔丞唰地一下合上折扇:“咿,你以前不是天天念叨此生一定要找到此人么,现在好不容易有眉目,你又这个态度是作甚?”
“你先回宫吧,我累了。”
云朔丞起身,手轻压在他肩上:“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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