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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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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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
  “我也没料到。”他依旧冷静,不受一点干扰。
  “先生你为何……就不回避一下呢?难道你……对她……”鸣蝉红着脸,气急败坏地说。
  辛垣焕淡淡将看不出情感的笑意引上了眼角。“没有的事,”他说,“不回避只是因为身份罢了。”
  “身份?”
  “我们终究是寄食之人,门下之客。试问世上有哪个门客,是会明知对方身份高贵,还故意招得对方不悦的?”
  “可你是三公子的首席门客啊!你以为你是寻常朝臣家的下客么?!”在摇动着前行的车里,鸣蝉止不住地叫了出来。
  “鸣蝉,门客就是门客,不论职事高低,在别人眼里,始终低人一等,”他静静地坐在一隅,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翕合着朱色的唇角淡然得残酷地说道,“为客之人,最得罪不得的就是为主之人。即便我们是三公子的门客,也不能轻易获罪于任何一名朝臣与他们的亲眷。这一点,你我都明白。是故她有心于此,我亦不好阻拦。”
  鸣蝉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不好阻拦?那年轻女子是何身份,会让先生如此忌惮?”
  “身份……?”辛垣焕难得有些苦涩地笑了一瞬,“难缠之人。”
  面有愠色的少年此时忽而唤道:“难道先生最近时常外出,就是因为——”
  “并非如此,”他尚未说完的话被辛垣焕俄然打断,“我只是出来散心的,与任何人都无关联。”
  “我……我不信!”鸣蝉颦眉对他叫了起来,“先生,你最近变得很奇怪!从前若有人将自己送到跟前,你分明看都不看一眼!从前即便可以休息你也不往外头去,现在却天天往外跑!而且你最近怎么……说话也好做事也好,态度总是冷得紧,一点也不像从前!”
  “嗯?我自己倒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变化才怪呢!”他怒得霎时站起身来,却因猛地撞到了头而惊呼一声赶紧缩回了身去。
  辛垣焕忽而愣住,转而忍俊不禁。
  他很快凑过身去替他轻柔地揉着脑袋,没有忍住从唇角流泻出来的笑。
  “当心些,何至于如此激动?”
  “我当然激动,我……”
  他还没说完,突然车身剧烈一颤,辛垣焕没有稳住身子,一不留神便压靠在他身上。车轮似是碾到了麻烦的物件,车身震个不休。为了不继续压着他,他努力用手撑住了车壁,然而两人依然停留在一个十分暧昧的距离上。
  鸣蝉噤声,倏地涨红了脸。
  车身再度平稳,辛垣焕重新撑起身子时,他发现那个平时吵吵嚷嚷的少年正一言不发且满面通红地看着他。
  “……怎么,弄疼你了?”他问。
  促狭不安的鸣蝉使劲地摇头。
  “脸怎么这样红?真像桃花一样。”辛垣焕柔和地笑着说。
  然而这句话却令鸣蝉面上的红晕愈发浓重。
  “先……先生……”他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捉住了他濡湿的袖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和那女子……没什么?”
  “嗯。”他甚是干脆地回答。
  “那……你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他扬着睫羽,然而显得有些胆怯。
  辛垣焕从鼻腔里送出一声轻笑,继而缓缓摇头。
  鸣蝉迟疑久矣,盯了他许久,方战战兢兢地,试探着开了口,像个有着诸多渴望却又担心无法实现的孩子,拧住他的衣袖便不愿放开,且缓缓开口问道:“那么……先生你能不能……喜欢我?”
  紫色的电光从天际延伸出去,一瞬绽开了扭曲的形态后又一刹收拢,继而空中隐隐有雷,隐而未发地酝酿在蔽了天日的云层之中,荡出些沉闷的咆哮。
  宣于静央执盏的手略略停住。
  “啧啧,真大的雨……”宣于宴被雷声引去了目光,望着窗外的一片暗色,如是喟叹。
  “这样大的雨,恐怕连待会儿回宫都颇为困难……”宣于静央说。
  “是啊,焕和鸣蝉也还没有回来,也许还得再等……”宣于宴尚未说完,就发现估计自己又被兄长在心里咒骂了一遍。
  他果然还是看到了宣于静央低沉的脸色。
  于是他干咳了一下,说道:“等雨小些再走吧,王兄。”
  “能的话,我倒是希望现在雨势就收小一些……”他沉默了少时,然后忧郁地笑着回答。
  辛垣焕很久都没说话。
  鸣蝉一直红着脸,捉着他的长袖,惊惶地看着他。
  车外雨声很大,伴着车轮碾在道路上的生硬声响,落得一片嘈杂。
  然而车内却静得令人不安。
  俄然,辛垣焕噙住了唇边清淡如旧的笑,闭眼轻轻摇了摇头,说:“鸣蝉,何必如此?”
  闻者突然愣住,只因完全不能明白这句话出口的意味。
  “什么……何必如此?”他睁大了双眼,分寸不离地看着他。
  “如今这般有何不好?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呢?”长发的男子置着言辞,淡然若絮。
  “当然不好!”鸣蝉直起上身,迫切地说,“我、我一直都不希望……”
  “好了。”他突然出言打断了他,平静地说道,“鸣蝉,不要说不值得的话,不要做不值得的事。”
  “……先生什么意思?”
  辛垣焕笑着说:“鸣蝉,你不了解,我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样子。我不值得你喜欢。”
  “我才不管先生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径直说,捏住他衣服的手紧了又紧,“反正我只想跟着先生!”
  辛垣焕没有说话,苦苦地笑了起来。
  他再次摇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下眼睫撩起唇角,带着嘲讽的语气暗自嗫嚅:“上天……你这是要教我,负几个人……”
  鸣蝉的心狠狠一拧,身体的各个部分变得不安分起来,他努力压制着性子,唇齿颤抖地问:“是……拒绝的意思吗?”
  辛垣焕没说话,那时,也没有真正看着他。
  “是吗,先生?”他复追问道。
  他转过目光与他四目相叠,疏离而又有些苍白地笑:“我本比任何人都不愿见你伤心,鸣蝉。”
  “所以……”鸣蝉唇齿颤抖,低沉而不顺畅地说,“我到底……哪里不好……?”
  他笑:“你哪里都很好。”
  “那你为什么……?!”他突然大声吼了起来,几乎震掉倏忽涌上眼瞳的泪水。
  “平静一点,鸣蝉。”
  “我怎么可能平静?!你……先生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
  他忍不住心口涌上的那一片阻滞了他呼吸的莫大疼痛,狂躁的思想令他的行动也变得疯狂。
  那时,他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遽然扑上前去,不顾一切地,将吻胡乱地送到了他的唇边。
  
  
  
  第70章 桃花(三)
  “鸣蝉!”惊诧的辛垣焕猛地将他推开,推开那个孤注一掷而笨拙地亲吻着自己的绝望的少年。
  “鸣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冷静一点!”他躲避着,而后推开了他,然而他却又一步不退地逼了上来,誓不罢休地纠缠。
  “我不冷静!我冷静又能如何?!”辛垣焕听着那少年发狂般嘶吼的声音,从哪调子里听出了他情绪的极度震荡。
  他捉住他的肩稳住他的身子,却见此时的少年俊秀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滚烫的泪水。
  “你可以让那种女人吻你,却不让我吻你!!!”鸣蝉红着脸情绪不稳地大声喊叫,竟想要伸手去与他扭打。“为什么?为什么?!”
  “鸣蝉!”
  “我还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么?我一直那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除了你谁都不看……我只是想要一辈子跟着你而已……为什么啊?!”任性而又率真的他蓦然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他哭着说:“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女人?是不是女人可以,而我是男人就不可以?!”
  “别哭,鸣蝉。这与你是男是女并无关系。我知道这是万分的对不住。”他怜惜地伸出手想要为他抹泪,却被他将手重重击开。
  “我不要你管!你干嘛管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别管!”他显然乱了心绪,失去了理智胡乱地吼叫着。
  眼泪不住地掉,始终在掉。他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后孤身在世,历经磨难,再饥贫再困厄都未流过几滴泪水,此时却泪水如注,似无止尽。
  他发了疯一般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
  辛垣焕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强烈,而这时的鸣蝉,又完全不能接受他任何一句的回答。
  “你必然心里难受,然而这种事强求不得。更何况我望你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不致陷入为人所不齿的境地遭受攻讦,不致见不得光。”
  “那又如何?我才不在乎!既已生在了这个世上,既已总是被充满恶意的人指指点点,我干嘛还要在意旁人又说了什么?!我早就听够了!”
  “鸣蝉,那种生活,毕竟谁都不愿意有,而我也自然不愿你有。”
  “我不要你为我着想!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你平时……分明对我那么好……那些都是假的吗……?”泪痕不去的鸣蝉高声唤出后,泪水竟又从眼角溢出,乃至出言断断续续,竟一改之前的气势,音调低沉起来。
  辛垣焕含着三分忧虑关切地看着他。
  “怎可能是假?”他说,“只是,假如注定不能成真或必有一方将伤心落泪,那末还是不要开始为好罢,更何况我显然不是适合你的人。”
  “你为何咬定会如此?哪里不适合?”鸣蝉恨恨地说,后又因想到了什么,不觉唇齿颤抖。
  “还是……说……”苍白的少年手指不稳地紧紧扣着,眼中的神色难以言喻。鸣蝉惶惑不安地试探着问道:“先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男人眼睫一绽,眼神有片刻的凝滞。
  “是不是……?”仔细地辨别着他神色的鸣蝉小心翼翼地凑身上前,问道。
  他在犹豫,不知怎样说话才得分寸,以减少对他的伤害。
  “是不是,先生?”少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着,抬眼看他。
  见他不说话,鸣蝉进一步贴近了他,用祈求般的声音念道:“请告诉我实话。先生你不会骗我的,是不是?”
  辛垣焕微微抑下了眼睫,俄顷又将视线重新挑回他脸上。
  “鸣蝉……”他柔和而不甚明朗地说着,像个关心后辈的长者般伸手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我的确从来都不会骗你……”
  面对着鸣蝉那尽管单纯却一刻也不放过他的眼神,他心里好似有利剑步步相逼。
  最后他端详着少年的脸,轻轻点了点头。
  地上已有了积水。
  成片的落雨碎在水中,激起跌宕错落的碎片与失衡的声音。
  涟漪不灭,交相勾连,不能成为一个个完整的圆。
  自天而降的雨水在陆地上摇出了另一座色如琉璃的破碎的都城。
  “必须得走了……”惴惴不安的宣于静央那秀逸的眉锋轻轻相蹙。
  宣于宴说:“这雨还真是一直没小,反而越来越大……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才停了。”
  “不知各处河堤如何,雨水成灾便是祸事,也对农田不利。只怕明日会有棘手的状况随着奏章陆续而来。”长公子忧心忡忡地说,继而披上了外衣,“我得回宫了,否则真不知何时才可动身。”
  宣于宴回应道:“嗯,我送你出去,王兄。”
  侍从们纷纷撑起伞,驭手将车驾移到了台阶下的水浅处。
  他们正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车驾趋回的声响,车轮碾开了水波,声音嘈杂。
  然而从莫大的雨声中,透出了鲜明的吵闹声。
  长公子和三公子奇怪地向门外投去了一眼。
  “为何不肯告诉我是谁?!还是说这只是先生的借口?!”鸣蝉尖利而发狂般的声音瞬息刺入耳中。
  之后传来的是辛垣焕相对沉稳,却也愠然的回答:“此事与他人无关,我又为何非要提他人名讳?”
  方下车舆,鸣蝉便从门外迅速跑了进去,继而随上的是辛垣焕的身影。
  雨势太大,当鸣蝉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宣于静央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迎面撞上了两位公子,鸣蝉突然止步,吞了声音匆匆合袖,压住了哭腔快速说出一句:“参见长公子,公子,鸣蝉回来了……请恕鸣蝉失礼。”方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居所跑去。
  “诶,鸣蝉你这……”正当宣于宴想要对他有些无礼的反应出言时,辛垣焕到了他们眼前。
  宣于静央与辛垣焕的视线在撞上的那一刹那,两人都倏忽空白了思想。
  分明刻意回避,然而还是不能如愿。狭路相逢之时,不论是胜是负都注定是残缺的结局。
  宣于静央的脸色突然变白,目光闪躲期间,一个字也没出口。
  见他将视线调开,突然回过神来的辛垣焕紧忙拢袖深躬,向他们恭敬地说道:“参见二位公子。”
  “……免礼。”宣于宴没有说话,是故宣于静央并不情愿地开了口,声调甚是低沉。
  宣于宴再次明显地看到了兄长难忍的神情。
  “焕,怎么回事?”宣于宴问道。
  “一言难尽,请恕臣失陪片刻。”他说完,只等宣于宴稍稍点头,便与宣于静央擦肩而去,连忙往鸣蝉的居处去了。
  从未见他如此慌忙,于是宣于宴惊声问回来的驭手:“他们这怎么回事?”
  “小人也不清楚,两位大人……在半道上就吵起来了。”驭手回答。
  “你在一旁,却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宣于宴不由得蹙眉,继续追问。
  “雨声实在太大,小人……”驭手目光闪避,唯唯诺诺地说。
  
  
  
  第71章 桃花(四)
  这时候,连敲门的声音都显得晃似雷声般震耳。
  “鸣蝉,怎么把门锁上了?”辛垣焕一边拍门,一边呼唤。
  很快地,从门内传出了鸣蝉哭喊的声音:“你走!你干嘛还管我?我不想见你!”
  “别再任性,现在回府了,这是要让大家都围上来?二位公子也在,你想让他们看到现在的场景?”辛垣焕不住地推着被锁住的门。
  鸣蝉在屋内抱膝坐着,远远看着震动着的门,泪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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