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上去是个管是太监模样的男子也是一身狼藉的站在一侧,脸上还挂着被大火熏黑的痕迹。
秦战指挥着手底下的兄弟忙着善后工作,自然是将周围宫侍们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别说是这帮宫人们想不通为何夜澜殿无缘无故起了火,就连他在一番查探下来也没瞧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让这偌大的殿阁起了大火。
但,更让秦战起疑的是,夜澜殿大火如此重大的事,从头到尾他只是奉命前来灭火而已,从头到尾皇上连面都没漏一下;况且别提皇上没出现,就连皇后的人,萧太后的人,甚至是后宫其他正得宠后妃的人都没冒出来过;只有几个不打眼的小贵人身边的小跟班在他面前晃过了几面,但真正有身份的主子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皆是在此刻选择沉默。
这其中,实在是太古怪了!
*
与此同时,初荷宫中。
萧玉桃身着贴身内衫安静的站在朝着窗栏边看着那已经被扑灭大火的方向,乌黑的长发早已被柔顺的放下,精致美丽的脸颊影影绰绰的影藏在如锻的长发中,显得更加精美绝伦,如林中仙子一般。
“你为什么要帮我?”
半晌之后,萧玉桃突然开口;自是她依然保持着静立在窗前的动作,一双眼睛依然冷冷的望着夜澜殿的方向,连一丝颤抖和游离都没有。
这样沉着冷静的女人,不像昔日的娴贵妃却又像是昔日的娴贵妃;萧家的女儿哪有一个是吃软饭的?萧家的孩子哪有一个是柔弱可欺的?如果说以前的萧玉桃只是个骄横跋扈的小姑娘,那么经历过那件事之后,她彻底释放了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的真正实力;曾经的天真烂漫彻底被击碎,曾经的无忧无虑被剥夺,一直以为她只是一只招人喜欢的小绵羊,却不知在绵羊的表皮下,却是住着一只阴狠毒辣的母野狼。
一个黑影渐渐从角落里走出来,硕大的兜头帽遮住那人娇小玲珑的身材;只有露在外面的小小一片雪白的下巴,在本就不亮的火光下显得森森渗人。
萧玉桃听见身后的动静,终于转过身;幽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黑衣人,久久之后又开口说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说吧,你想从我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黑衣人嗤嗤的笑声从阴暗的斗篷下发出来,那本是很动人细软的女声,可在此刻听上去却像极了从炼狱深处爬出来的厉鬼笑声,“没想到昔日那个烂漫桀骜的娴贵妃会在今日变成这样?后宫,真是个可怕的地方,能改变人的心性,操控人的欲望;再干净的人也会脱胎换骨,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为何那人在进了宫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她也是这样改变的。”
萧玉桃不知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不耐烦的蹙了下眉心,直到自己强压住心口的那股愤怒之后,才慢慢开口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潜伏在我的宫里,我是看在你没出来捣乱的份上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是敢坏我的好事,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上你当垫背。”
黑衣人又是轻轻的一笑,细白的手指从黑色的斗篷下伸出来,那过于苍白的肤色看上去没有一点美感,隐约间,还能在那细的堪比树枝般的手臂上瞧见块块红斑;萧玉桃想象着眼前的黑衣人定然是个绝美的人物,只是,根据她的笑声和露出来的肌肤又觉得定然是个极为丑陋的人;这是怎样的冲突感才能让她有这种错觉。
美与丑几乎是两种极致,可她偏偏在这个神秘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极致,这种极为危险的极致。
“贵妃娘娘且管放心,今天晚上之事你该看出来了,我与贵妃娘娘是同一战线的,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你恨的人,我都可以帮你铲除。”
“哈哈——帮我铲除?”娴贵妃像是听见了最可笑的笑话一样,极美的脸上笑出森冷的笑容:“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利用我呢?”
黑衣人被猜透心思也并不惊慌,只是静静的朝着前方又走了一步后,宛若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地扣在冰凉的窗栏上,透过透明的纸窗看向那依旧人声鼎沸、烟气弥漫的夜澜殿方向:“夜烧夜澜殿,敢在赵礼的眼皮子底下杀害他的宠妃,贵妃娘娘的气魄当真是够大,只是你连黄问兰都敢杀,怎么就不敢相信我呢?”
“要我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我是能帮你的人!”
“口说无凭!”
“我也想要司马媚死!”黑衣人猛然拔高嗓音,“让她,不、得、好、死。”
萧玉桃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女子,她明明连她的长相都看不清楚,但是在这一刻她却在她的身上看见了骇人的杀意;一个人该是有多憎恨另一个人,才会从骨子里都散发着滚滚的恨意,那股恨,像是能撕天裂地一般,那股恨,像是没有任何理智一般,哪怕是抱着最恨的人一起跳入悬崖,恐怕这个女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现在,你肯相信我了?”黑衣人扭过头,淡淡的扫了一眼对着自己有些怔神的萧玉桃。
萧玉桃却并未着急着回答黑衣人的问题,只是依然执着的望着夜澜殿的方向,许久之后,才冷冷开口:“信不信你,自然是有我来慢慢判定;只是,你若是敢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我会让你向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一样,消失的无声无息。”
008:凶残的人呐
清晨的余晖终于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当第一抹初阳的光晕照亮在皇宫最高处的屋檐上时,这个混乱而悲伤地夜晚总算是被揭过去。
经历了深冬最严寒的考验,春天的到来让整个大地都带着欢喜的颤抖;不似以往那般冷冽的清晨,现在早晨虽然还带着一股微微的寒意,可那种属于早春的寒气里却包含着万物即将跳上舞台绽放的生命感。
晶莹剔透的露珠不知从何时爬上了微凉的门窗和打扫的十分干净的石板路上,不再是漫天的雪花,而是渐渐有温度的春天,就这样来了!
可是,昨夜的那场大火却让这个离去的冬天多了几分悲哀和凄凉;虽然经过一夜空气中烧焦的味道已经散去了不少,但隐约间还是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苦味儿在鼻息,就像是不肯离开人世的魂魄,还带着火中的伤害和痛苦,眷恋着这片曾经生活过,可却在最美的年华又将生命交代在这里的地方。
赵礼在昨夜小贝子禀告完夜澜殿着火之后就再也没有熟睡,当然陈叶青也是彻夜未合眼;所以他们人没有到现场,可整颗心早就揪了起来。
在内宫放火,还是在帝后二人刚刚从宫外回来的情况下作恶;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挑衅,在宣战,在报复。
不可能是萧太后,那个老巫婆就算是再蠢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可疑,也只有一个人是最容不下黄娘娘的。
赵礼展开手臂任由小贝子拿出紫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微微扬起脖颈好让小贝子方便扣他脖子下的纽扣,可眼神却落在沉默了一整晚的陈叶青身上,眼瞳深处有深深藏着的担心和紧张。
“媚儿……”赵礼忍不住喊他:“媚儿——!”
陈叶青从愣神中惊醒,忙抬起头看赵礼:“皇上,怎么了?”
“朕还想问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算了,还是让朕一个人去夜澜殿看看,你昨夜没有休息好,今天就免了众妃的请安,好好在内殿歇一歇;走水的事就交给朕来解决,不要多想,好不好?”
赵礼知道陈叶青对于走水这件事有点介意,毕竟当初在凌国行宫的时候,也是有人假借走水之事将他劫走,一路颠簸也算是吃了不少苦;而今一模一样的事情又发生,可遭苦受罪的人却是夜澜殿里所有的奴才和主子;想到那个总是巧舌如簧的女人也葬送了正美丽的生命在这场大火中,赵礼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蹙了下眉心,骨子里一直压抑的愤怒终究还是泄露出来一点。
陈叶青知道赵礼在顾忌什么,可是有人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如果这件事他都咽下去,那他这个皇后就别当算了。
“臣妾没事,臣妾这就收拾妥当随着皇上一起去夜澜殿。”
说着,陈叶青就站起身;早就伺候在一旁的碧莹和其他宫女忙走上前近身伺候。
看着陈叶青难得认真的表情,赵礼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这个女人,总是在平常装出一副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模样,可他很清楚的知道,但凡他认了真,恐怕这件事就不会这么容易收场;他很有一种把小事闹大,把大事折腾的更加无法无天的潜质。
“皇上?”小贝子伺候着赵礼穿上龙靴后站起身,悄悄地打量了一眼主子,小声喊道。
赵礼轻轻地扯了扯有些发紧的领口,看了眼小贝子,道:“告诉秦战,让他准备好,朕很快就会带着皇后一起去夜澜殿;小心叮嘱他,太过可怖的东西不要拿到皇后面前,免得惊扰了皇后。”
小贝子忙应是回答,在健步如飞的往外殿跑的时候,心底深处还忍不住直嘀咕:他伺候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到自家这金贵的主子这般为一个女人思前想去、小心照顾?看来,这皇后娘娘的位置可真是越来越不可撼动。
陈叶青因为心里装了事,所以由人伺候着的时候一直都是敛眸沉默的样子;司马媚的长相偏向于端庄柔静,平常的时候陈叶青总是笑呵呵的,所以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一股安安静静的甜美之态;而今他又是这幅样子,顿时一改往昔的甜意,整个人都有一股冷肃如磐石般的沉静之感。
赵礼对这样的陈叶青显得颇为好奇,很快就收拾妥当的他不要任何人打扰的就坐在陈叶青的对面,好看的眉眼盯盯的盯着陈叶青看,长而卷翘的睫毛偶尔轻轻地眨动一下,着实俊美好看的厉害。
内殿上下的宫女们都对这样年轻俊美的帝王深深着迷不已,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垂着眼睑,将对面那么好看的人儿视为空气。
“好了吗?”
在碧莹将一件正红色的披风披在陈叶青的肩头之后,赵礼这才缓缓地从凳子边站起来;一双沉静的眼睛带着隐隐的一股笑意轻轻地落在陈叶青的脸上。
陈叶青依然在出神,直到耳边传来赵礼那熟悉清冽的嗓音这才恍然觉悟的抬起头看他;明亮的晨光照在他的身上,构成一幅磅礴又柔和的画面,赵礼就这样眉目清亮的站在他面前,乌黑的发,幽深的眼,还有那如雪山背脊般的鼻梁和过分殷红的嘴唇;陈叶青又有些忍不住叹息,这个男人,如果搁在现代绝对能风靡万千少女。
明明是那么刻薄清冷的一个人,但是在此刻站在春日正暖的阳光下却丝毫显得未格格不入,反而是将他本来就很出彩的五官照的更加清隽动人;柔妃娘娘该是个多出色的女人,才能养出这样气质绝佳且长相不俗的儿子。
“看什么?”
赵礼被陈叶青略显灼热的眼神看的有些尴尬,修长干净的手指不着痕迹的摸了下自己优美的下巴线条,天知道他这个动作有多吸引人,瞧瞧身后那帮偷偷抬眼看他的小宫女,看看小贝子那快要流出口水的带傻样就知道这个男人绝对是只大妖孽。
不过,女人对着赵礼臆想非非也就罢了,小贝子一个货真价实的柔弱小太监,咋也好赵礼这种强势冷漠调调。
陈叶青瞥了眼依然盯着赵礼瞧的小贝子,难得主动走上前对着他笑:“好了,我们走吧!”
*
夜澜殿前
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残垣断壁,湿漉漉的地面,被烈火灼黑的墙面,还有到处都弥漫着的遗孤颓败的气势,曾经金碧辉煌的大殿就这样消失在一夜大火之中。
陈叶青和赵礼齐齐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早已等候在此的秦战等人恰好迎了上来;在对着二人微微福礼之后,秦战就快速移动到赵礼的身边,故意压低声音在赵礼的耳边说着什么,至于赵礼,则是一直拧着眉心,神色也由刚才的平淡变成了阴郁之色。
陈叶青知道秦战是有悄悄话告诉赵礼,自然不会横插在两人中间;只是找了个借口由碧莹扶着离开赵礼身边,直直的就朝着眼前那摊残垣断壁走去。
碧莹忌讳这里是死过人的,在小心翼翼扶着陈叶青不被湿漉漉的地面滑到的同时,还一脸不自然的说道:“娘娘,咱们还是回到皇上身边吧;奴婢听说夜澜殿的人全部都被烧死了,连一个活口都没有,咱们靠的这么近,怕是沾染晦气。”
陈叶青眸光淡淡的看着眼前焦黑的一片,似乎看见了穿着打扮靓丽的黄娘娘就站在他面前莹美的笑着,谁也想不到美人一笑成了昨日黄花,今日再来寻觅,已经成了一缕芳魂。
“碧莹,没什么好害怕的,你不用紧张。”陈叶青静静的看了一眼身旁这将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小丫头,真的很难相信,依照赵礼那样厉害的人物,怎么就让这丫头成了他的间谍;或许,赵礼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吧,“只有真正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才会害怕,我们什么都没做,根本用不着紧张;再说,你现在都开始紧张了,等会儿还有一场好戏,你怎么欣赏?”
碧莹被陈叶青这些话说的一愣一愣,傻乎乎的盯着陈叶青瞧了半晌后刚想开口说什么,谁知一直小心照顾在陈叶青身后的黄梨突然开口道:“娘娘,娴贵妃和萧太后来了!”
这就开始上主菜了吗?!
陈叶青嘴角噙着一股冷冷的笑意慢慢的转过头,赵礼也注意到来人;摆了个手势就让秦战先下去,接着就主动走向陈叶青。
看着那不远处相携而来的姑侄俩,陈叶青不动声色的问赵礼:“等会儿我若是跟这俩娘们开战,你站在哪一边?”
赵礼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平静的一笑之后就主动伸出手拉住那冰凉的柔荑攥在掌心中:“朕不会忘记,朕是你的丈夫!”
陈叶青看了眼赵礼,赏了这小子‘算你还识相’的眼神;接着,就迎上已经渐渐逼近的萧太后和娴贵妃。
“天哪!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究竟是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到在内宫之中放火?!皇上,可找到凶手了?”
萧太后一出现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手念着浑圆沉古的佛珠,一边还极为心痛的看向赵礼。
瞧瞧这出色的演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叶青绝对不敢相信这萧太后才是真正的演技高手啊;想一想自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