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勉强站起身,关掉了桌上的台灯,直接拔掉电脑的插头,叶沐青的脸消失在关机的电脑萤幕上。她躺在床上,蜷曲着身子,止不住的哭了一夜。
叶沐青依旧是叶沐青,经过这麽多年,她还是直接识破了夏澄假装的外表。强迫她面对自己隐藏的悲伤。
就像是当年,她要夏澄面对自己热烈真挚的爱一样。
「怎麽了?我的天啊!夏澄!你的眼睛怎麽了?」
夏澄红肿的双眼,让钟华英紧张的上前,仔细的捧着她的脸端详。夏澄挤出一丝微笑,轻轻堆开心疼不已的母亲。
「没有啦,昨天晚上看了部感人的电影,所以…」
「电影?」
钟华英皱皱眉,知道夏澄没事,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早餐,嘴里还是忍不住唠叨着。
「你几点睡啊?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还看影片?看看你,眼睛肿成这样,真是的!我看,」
钟华英一边喝着香醇的咖啡,一边说。
「你今天就在家休息,不要去上班了吧!」
「不用了,妈!我办公室里还有点事,今天不能放假!」
夏澄听到母亲的建议,急忙把杯子里的最後一口牛奶喝掉。
「有事?能有什麽事?」
她赶紧草草把剩下的一些面包吃完,趁母亲还没多想,起身离开餐桌去拿包包。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跟狐疑的母亲道别。
「有几个行程还要确认一下,我不能随便就请假啊。」
钟华英没好气的看了女儿一眼,没有什麽好理由可以坚持,所以就任由她出门上班了。
她继续低下头,撕着吐司边,放进嘴里品尝。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感觉。她抬起头看着夏澄离去的方向…
夏澄上次这麽匆忙,这麽急着出门是什麽时候了?
今天早上,她似乎不太像是平常那个优雅平静的夏澄,钟华英若有所思的看着旁边空空的椅子,心里面有种不踏实的忧虑。
夏澄尽量克制自己的脚步,不要显得太匆忙,脸上的表情尽量不要太急躁。心不在焉的跟同事打过招呼,走进办公室後,她忍不住马上转身关门。
她注意到,有几个同事,不经意的打量她,为了避免太过於明显,她给了他们优雅的微笑,打消了原本想要放下百叶窗,遮住透明玻璃隔间的念头。
夏澄轻轻的坐下,打开电脑的手却忍不住颤抖。她不确定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到底是怎麽样,所以只好低下头,用电脑萤幕挡住自己过於激动的脸。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麽做,但是她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她颤抖着手指,输入Moonshine,按了搜索。
昨天晚上的网页依旧精致,她找到了叶沐青的自我介绍。
叶沐青的脸,在笑脸迎人的相片里,显得突兀。她不爱笑,这个习惯到现在还是。她的脸,令人心动的曲线依旧,眼睛里,那抹叛逆的神情,就像她十七岁的样子。
夏澄直到感觉脸上冰冰的,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她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故作镇静的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还好办公室里已经开始忙碌,同事们没有人有空发现到她的失态。
她胸口有团烈火熊熊的燃烧着,就像只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的投向烈焰的怀抱,瞬间化为灰烬。有种殉道的激动情绪,在她身体里澎湃着。
夏澄前阵子,因为好玩,跟着沐橙的叮叮申请了个脸书的帐号。没有什麽朋友的她,上去几次之後,帐号几乎就荒废了。
她翻着自己的随身小册子,找出帐号密码,连结上了叶沐青的帐号。
现在义无反顾在做的事,也许会让她万劫不复。但是,夏澄毫不犹豫的往下做,她知道有些事情,现在不做,失去了此刻的勇气之後,在她人生最後,闭上眼睛之前,她一定会後悔莫及。
☆、夏澄。 第六章 喝不腻的长岛冰茶
夏澄。第六章。
叶沐青坐在吧台独自喝酒,她托着下巴,一手摇晃着杯里所剩无几的长岛冰茶。放在她面前的烟灰缸,歪歪斜斜的插了好几根抽完的菸。她用手指敲打着菸盒,心里考虑着要不要再抽一根。
「今天店里好多人啊,老大。」
阿光走过来,帮她换掉烟灰缸,拿了个新的放到她面前。里面铺满了咖啡渣,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
「你不去帮一下萦姐啊?」
叶沐青转过头去看了站在舞池中央的唐可萦。她穿着紧身的低胸小洋装,宝蓝色的布料贴着她姣好的身材,衣服上点缀着闪闪发亮的碎鑚,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在舞台七彩的灯光下,闪烁动人。
她拿着麦克风,漂亮的水晶指甲,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脸上的妆虽然有点浓,但在镁光灯下,显得自然而不做作。她齐眉的娃娃头浏海,乌黑柔顺的直长发,跟活泼外向的个性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又不知怎麽的,就是很适合她。
「今天晚上,谁想要带个帅又赞的伴回家?」
她用麦克风高声的大喊,满场的观众欢呼鼓掌,热烈回应。
「不用我帮,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叶沐青转回来,喝光酒杯里的长岛冰茶。对着阿光笑了笑,把空酒杯递给她。阿光接过酒杯,在她面前晃晃。
「一样?长岛冰茶?」
「没错,谢谢你。」
她点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菸。
「说真的,老大,我跟了你这几年,你每次都喝长岛冰茶,喝不腻的喔?」
阿光依序把琴酒,伏特加,龙舌兰等等,加进雪克杯里,跟冰块一起摇匀。叶沐青看着她调酒,最後倒进透明的酒杯里,沿着杯缘缓缓倒入可乐。她永远都搞不清楚,这杯长岛冰茶到底是什麽酒加什麽酒,纵使她看阿光调了不下千百次,她只知道这杯酒,有可乐,有柳橙汁。
「下次,我调我的特调给你喝,新发明喔!」
阿光把酒递给她,表情认真的说。
「好啊。」
抽菸抽到她的喉咙有点乾,喝下一口清凉顺口的酒,叶沐青心满意足。
酒吧里精采的活动还在上演,这酒吧的正中央,有条银色的伸展台。是唐可萦当初坚持要的。伸展台的上方,有各式各样七彩炫目的灯光,尽头就是小小的舞池。身高不满160公分的唐可萦,用撒娇耍赖各种方法说服叶沐青。
「好嘛!就当是实现我没办法当模特儿的梦想嘛!拜托嘛!」
叶沐青脑海里,还有当时唐可萦睁着大眼睛,抱着她,可怜兮兮哀求她的样子。
唐可萦是个漂亮的美人胚子。她有鹅蛋脸,弯弯细细的眉毛,留着一头美丽的乌黑长发。个性外向又大方,热情洋溢的她,总可以带动一大群人的热烈气氛,让全场欢呼尖叫声不断。
她什麽都好,什麽都完美,就是身高不够高,没办法达成她一直想当模特儿走伸展台的愿望,她为此还哀怨了好一阵子。恨身高限制的标准为什麽这麽严格,恨她妈妈为什麽不多生个几公分给她。
她们在一起没有多久,叶沐青就开了这家店。
唐可萦好开心,她抱着叶沐青亲了又吻,吻了又亲,眼眶里快乐的泪光闪烁。她说,叶沐青实现了她的梦想。
这也是叶沐青的梦想。她工作了好多年,省吃俭用的过生活,好几年没有出国旅行,好多想买的东西没有买,甚至好久没有到像样的餐厅吃顿好的。存了好久,总算让她存到一点钱,没有考虑太久,她就决定心一横,贷了款,开这家店。
叶沐青脑海里,一直有它的蓝图。她的Moonshine。
它是高贵美丽的。所以,不会有卡啦OK,粗劣的伴唱带,五音不全的可怕噪音来亵玩它。当然,也不会有一堆乌烟瘴气的食物,油烟混杂的气味来破坏它的质感。它要有舒服的沙发,漂亮华丽,有水鑚像水珠悬挂的水晶灯,要有精油香香的,但不会太过抢戏,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香味,要有醉人好喝的美酒,要有能让人卸下辛辛苦苦的武装的疗愈温柔。
Moonshine开张的那一天,店里客人其实不多,几乎都是来捧场的熟人。唐可萦开心的像只蝴蝶般穿梭在她们的朋友间。她喜欢人群,喜欢让大家为她鼓掌叫好,她是标准的人来疯。
叶沐青一个人,坐在她小小的办公室里流泪。她的Moonshine,她的沐夏。沐夏,她总是在心里这麽称呼这间属於她的小酒吧,但她从不告诉任何人。
Moonshine是大家叫的,沐夏是她叫的。
「还有没有优质的好T要报名的?最後的机会罗!」
唐可萦指着人群大声问。她在灯光下是闪闪发光的。
伸展台周围的人群交头接耳,又有两三个T被拱上台,人们的气氛喧腾,大家热烈的情绪被唐可萦炒得沸腾。
Moonshine变得好热闹。叶沐青有点不习惯。她原本以为Moonshine该是安静休息的小窝,现在的Moonshine是不是她原本爱的样子,她已经搞不清楚了。
唐可萦看看店里的客人,又看看伸展台上几个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T,她嘟嘟嘴,对於台上的人素质有点不满意。她一边鼓动着气氛,一边搜索还有没有适合的人选,眼睛一转,她看到在吧台的叶沐青跟阿光。
她窃笑了一下,清清喉咙,伸长了手一指,白亮的灯光马上打在低调的吧台。
「喔!!有两个高级品在这里喔!!阿光!还不上台!」
阿光两手一摊,指指面前的点酒单,大声喊着。
「我没办法喔!这麽多点酒单,除非大家都不喝了!」
「嘘!!」
群众发出嘘声,大家都还要喝呢,少了重要的调酒师,这个夜晚就逊色不精采了。
「所以,」
唐可萦坏坏的笑着,她假装没看到叶沐青紧皱着眉猛摇头,甜甜的呼唤她。
「宝贝,上来吧!!」
灯光打在叶沐青脸上,照得她觉得自己像个瞎子。
她转过头去,向阿光求救,阿光耸耸肩膀,指指前面贴着的一大堆点酒单。她有点不知所措,低调的个性,让她在店里通常是喝免费酒的,安安静静的观察者。
「快点嘛!老板!不要让大家等你嘛!」
唐可萦古灵精怪的调皮样,她早该知道,有一天,她会给她来这一招。
无可奈何之下,叶沐青只好硬着头皮,脸上挂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闷闷的走向伸展台。她低声咒骂着,早知道,就要阻止唐可萦这个愚蠢的活动。
「拍卖优质好女生」,这是她想的。连活动的名称都很无聊。叶沐青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狂骂着她站在舞台上,看起来那麽甜美的女朋友。原本只是好玩试试看,谁知道越办越有名,越办越认真,後来就变成每个星期五晚上的重头戏。
她通过重重的人墙,直接跨上伸展台。她瞪着唐可萦,唐可萦对她吐吐舌头,撒娇的笑了笑。她把唐可萦拉到身边,在她耳朵边讲。
「你无聊什麽?玩到我头上来!」
「嘘…,今天的素质不够好嘛,这样怎麽好玩?好啦!我要去主持啦!」
她亲了下叶沐青的脸颊,叶沐青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她总算心满意足,开心的,像个小孩般,蹦蹦跳跳的宣布。
「众所期待的拍卖要开始了!!开始竞标!」
☆、夏澄。 第七章 我操你妈的拍卖
夏澄。第七章。
叶沐青站在小小的伸展台上,跟其他被叫上来等着拍卖比价的T站成一排。头顶上整排的舞台灯强大的灯光直射在她的脑袋上,店里的冷气虽然强,还是热得她汗水沿着脸颊往下滑。
站在台上的人有各式各样的表情。有的兴奋期待,跃跃欲试的样子,有的自信满满,舍我其谁的骄傲样。还有些人,表情复杂,无奈又无法拒绝,手足无措的站在太刺眼的灯光下,就像叶沐青。
店里的灯光疯狂闪耀,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紫的,七彩的灯光炫目的交错旋转,打在每张疯狂兴奋的脸上。彩色的光线标签,贴在不断舞动的身躯上,交织成一幅迷幻又色彩缤纷的画。
唐可萦请来的DJ很尽职,放的电音音乐,足以让人脚底发痒,忍不住跟着跳动,又不至於落於俗套,人长得又帅气又高,吸引了一票人涌入Moonshine,每天晚上跟着她放的音乐,疯狂的又跳又叫,像是某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宗教仪式,众人争先恐後的膜拜。
Moonshine变得好热闹。
叶沐青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满满的人群互相推挤,随着刺耳的,震天嘎响的音乐摆动身躯,每张脸都被缤纷的灯光切割得看不清楚。她看着那些模糊的,陌生的脸,心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天花板上,她最爱的那盏华丽水晶灯,已经在眩目彩色霓虹的环绕下,失了风采,看起来格格不入。被音乐跟酒精灌醉的人,纷纷站上她精挑细选的黑色大理石矮桌上扭动身体,踩在她找了好久才满意的红色绒毛沙发上,疯狂尖叫跳跃。
「操,我的天啊。」
叶沐青转头不去看那些会让她想杀人的场面,趁着拍卖还没轮到她,她匆匆下台,到吧台边,要阿光给她调一杯特浓的长岛冰茶。
她一口气喝光了那杯酒,阿光瞪大了眼睛看她。如果不靠一点醉意来控制,她害怕自己会失控,把那些踩在她的桌上,在她沙发上跳上跳下的人,全部都轰出Moonshine。
酒才刚刚喝光,她还来不及偷偷溜到自己办公室,一双光滑白皙的手,就勾住了自己的手。唐可萦美丽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她嘟着性感的嘴唇,附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宝贝,你想去哪里啊?轮到你了喔!」
她手里拿着麦克风,俩个人之间的耳边细语,变成了公开的对话。叶沐青用手按住麦克风,不悦的对着唐可萦说。
「你真的要我参加?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
「宝贝,你知道我最不爱藏私了嘛…」
「唐可萦,我是你的伴耶,你到底是发什麽神经!」
唐可萦不等叶沐青说完,就笑吟吟的拉着她的手,牵着她往伸展台走。叶沐青被她拉着手,逃脱不成,只好恨恨的跟着她後面走。她有点气自己,为什麽要任由这个小女孩摆布。
「大家久等了,我找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