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人间- 第6部分

　　老舅的意思倒是以和为贵，他要我不要告诉爸妈。

　　终究是和陆诗雨的家长都是市里面的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好闹到太尴尬。最后在老舅说和下，筱歌也终于答应不去找他们报复。

　　而陆诗雨、老歪、黄毛他们的家长来了好几次探病，都给筱歌拒绝了。最后答应在我们都好了之后，由他们的家长请客吃饭，并要他们的孩子向我和筱歌赔礼道歉。

　　休息了整整一个星期。

　　也许是因祸得福，在这一个星期里，我不用去上课，而筱歌也被允许和我住在一起。当筱歌身子稍微好点后，我们就住在一个房间。

　　白日里我们一块看电视，或者在房间里下五子棋，或者互相闹着玩；晚上就躺到一起，紧紧拥抱着睡着。

　　是一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有一天晚上我问筱歌：“你是不是和我老舅有什么过节？为什么我看你并不喜欢他！”

　　筱歌就笑了说：“说来也不全怪呢舅舅！以前我为了赚钱，帮人在酒吧里卖摇头丸，给你舅舅抓起来不是一次两次了！”

　　“卖摇头丸？”我惊讶！

　　“现在已经不干了”，筱歌连忙解释说：“以前那是给黑道上一个大哥逼着作的，后来他被这边通缉，跑到黑龙江去了，这边就再没有人逼我做那个！”

　　“你不许干那个！我说我老舅怎么和你有仇似的！”我揪他头发。

　　筱歌就嘿嘿笑了，说：“我全听小羽的！”

　　当我们身子都恢复了之后，老舅，舅妈，就领着我和筱歌应陆诗雨等几位家长的邀请去吃饭。

　　地点在市很有名气的“锦都饭店。”

　　包间里，那五个高干子弟和他们的家长，再加上老舅舅妈我们，统共二十多号人，坐了满满一间。

　　还有一个他们家长请来作和事佬的人，听说是市政府办公室的秘书长。

　　首先是陆诗雨的父亲…………市财政处第一把手…………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举着酒杯说：“今天，是我们几家特意向邵局长请罪来了。咱家的孩子小，不懂事，冒犯了局长的公子和朋友，局长就大人大量，别和这几个孩子一般见识。再说，那都是孩子间的事儿，闹点别扭是难免的，咱作大人的只有调停的，没有煽风点火的你说是吧！”

　　他一番话把陆诗雨对我和筱歌的侮辱和伤害说成了孩子事儿。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孩子间的事儿让孩子自己解决去，大人插补得手。

　　老舅给挤兑着不能责怪人家家长，就呵呵笑着说：“好说，好说。都是孩子，淘气点是难免的！”

　　筱歌听陆父把他们的行为说得那么轻描淡写，马上就勃然大怒。但是我答应了老舅给老舅面子，不和他们闹的。我拉了拉筱歌的衣袖，筱歌不甘心地坐下，咬牙切齿，显然胸中愤气难平，又无从发泄。

　　我在桌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在我腿上。筱歌咬了咬唇低着头，我看到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陆父大声笑着说：“来，为消除了这场小小的不愉快，干杯！”

　　大家都站起来，那几个高干子弟想必在家已经受了些教训，虽然不情愿却不敢不站起来。但是只有一个人就不站起来，那就是筱歌。

　　老舅看了看我，我就轻轻碰了碰依然气鼓鼓的筱歌。

　　筱歌看了我一眼，长长出了口气，站起来端着酒杯“咣当”碰了一圈，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一饮而尽。

　　他给足了老舅面子。老舅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多了。

　　当下，几个家长…………也是市里头的几个政界巨头定下口头协议：一：陆诗雨几个人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二：陆诗雨他们几个不许再找我和筱歌的事儿；三：他们家长承担一切的药费，另外赔偿筱歌一部分钱，作为精神补偿。

　　那晚，筱歌喝多了。

　　我扶着他在我们卧室的卫生间里吐了好久。搜肝挖肺的。

　　等他吐完，我给他脱了衣服安置他睡下。

　　老舅和舅妈进了来。他们坐在我的床沿，看了看熟睡的筱歌。

　　老舅说：“小羽，我问你点事情，你要老实回答我。”

　　“恩。”我坐在筱歌旁边。

　　老舅和舅妈对望了一眼，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最终还是舅妈说：“小羽，你和这个筱歌是不是那种，那种关系！”

　　我知道她问的，我和筱歌是不是同性恋。

　　我看着睡着的筱歌，点了点头。

　　老舅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回答这么利索，登时和舅妈对望了一眼，没有下词了。

　　终于，老舅在尴尬的气氛中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早知道。就是你到我办公室，后来穿我衣裳那天。当天阿青给我打扫办公室，说是在沙发下面发现你的扯破的上衣，还有卫生间的废纸篓里有带红的纸。我猜就是你和筱歌在我的办公室里那个了！”

　　舅妈推了一下老舅：“胡咧咧什么你，老糊涂了？捡重要的说！”

　　我知道老舅把话题扯来扯去，是有不好直接说出来的事情。当下就对他说：“舅舅，我一直当你和我爸爸没什么区别，你要有什么就直接说罢。”

　　老舅终究是个爷们，不好说那些事情。还是舅妈说：“小羽，是这样的。你看，你说要找筱歌，你舅舅就背着你爸妈帮你找到，但是，现在你和筱歌是那种关系！如果万一将来你爸妈知道了，我和你舅舅都没法交待啊！”

　　“没什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如果我妈妈不要我，我就和筱歌走，再也不回来！”我抚摸着筱歌的头发。

　　“又胡说！”舅妈嗔道：“不许瞎说！什么走不走的！你妈妈养你也不容易，虽说你是领养的，但是你妈妈对你的好你可是知道的！就连你舅舅和我都没有一点点亏待你的，你这话要是让你妈妈听到，她该多难受！以后可再不许说了！”

　　老舅也说：“小羽，你看现在的条件…………吃不愁穿不愁要什么给什么！如果你一旦放弃现在的一切跟筱歌走，你能想象到你将来的生活吗？就不说别的，你看看筱歌，筱歌是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人领养他，你知道他现在的生活什么样子？…………为了生存，他在酒吧里曾经从事色情服务，还卖过毒品！你现在跟他走，你们能幸福吗？”

　　老舅见我不言语，便又说：“说实话，当初你让我给你找筱歌，我一听这个名字就不想给你找！我不是找他不到，我闭着眼就知道他在哪里！他经常因为贩毒和打架被抓进来，但是我可怜他孤苦伶仃，就关几天就放了，筱歌和我太熟悉了！当你说找他，我就拖着不给你找，是不想让你学他那个样子！你非要任性地闹着找，我就随了你的性子，结果果然，你和他没有接触几天就要跟他走，真让我们作大人的心寒！”

　　我低着头不敢看老舅，却倔强地说：“反正我不离开筱歌！”

　　老舅说：“小羽阿！我和你舅妈不是要你离开筱歌！甚至，我们也不反对你们现在这种关系…………那是你们的权利。但是，在你爸爸妈妈那里没法交待！如果你妈妈知道了我帮你找到筱歌，还让你们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她还不和我翻了脸？况且筱歌还是个无业游民，你妈妈知道了更是不允许你们交往！”

　　老舅说的很有道理。况且他明言说不反对我和筱歌，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

　　我抬头看着他，问：“那怎么办？”

　　老舅说：“眼下，唯一两全的办法就是，先不让你爸妈知道，暂时保持你们的关系。但是，筱歌必须要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这样。让筱歌考个驾照去，给你作个司机！”

　　“我要司机作什么！”我奇道。

　　老舅摆了摆手：“以后你还回家来住，不许你再在学校住了！外头乱得很！”

　　老舅又说：“况且，你只要在学校住，就肯定会和筱歌出去租房！外头乱成什么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你不是想和筱歌住一起吗，那你们就住咱家，比哪里不好？”

　　“以后咱家的私家车，让筱歌送你上下学。不让筱歌再去酒吧干了。”老舅说了，然后反问我：“你说呢？”

　　我实在没有想到老舅会这么开明，刚才我还在盘算怎样和老舅辩论、闹个鱼死网破呢，现在他自己却安排好了。

　　我差点没有大喊老舅万岁！

　　老舅见我很满意，就叹口气和舅妈离去了。他们是首肯我和筱歌交往的人。在他们面前，从此我和筱歌就是透明的了。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出柜。

　　我以为在他们面前还要过好长一段躲躲藏藏的日子，现在看来不用了。现在除了妈妈那里不好说，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大碍了。

　　我想告诉筱歌老舅承认了我和筱歌的关系，激动的心情压抑不住。筱歌虽然熟睡着，我也抱着他轻声自言自语。

　　忽然我脸上有热热的泪水。不是我的。是筱歌的。

　　黑暗里筱歌说：“小羽，我都听见了。”

　　然后他就疯狂吻我，弄得我满身的酒精味。

　　早上是被苗苗这恶女吵起来的。

　　这厮一个劲狂打我手机。手机调了震动，塞在枕头下面嗡嗡叫得心烦。

　　“喂，干嘛啦臭丫头！”我不耐烦！

　　“吃饭呢叫你们”，苗苗声音大剌剌道。

　　看看表已经八点了。赶紧推醒了筱歌，因为昨天老舅说今天吃过早饭要带筱歌去报名学车呢。

　　等我们出来，下了楼到餐厅，老舅，舅妈和苗苗已经等在那里了。保姆阿姨在忙活着端饭。

　　老舅正看一份早报，见我们进来就放下来说：“吃饭吧。”

　　苗苗这花痴一直瞄筱歌，给我在桌子下面狠狠踢了两脚，她一赌气：“不吃了，哥哥欺负我！”说着出去客厅练琴去了。

　　老舅见苗苗出去了，才问我：“都和筱歌说了？”

　　我点点头。

　　舅妈对筱歌说：“孩子，你要真对小羽好，我们也不反对，但是你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等学完了开车，除了接送小羽上学，再给你找点事情作作，趁年轻作出点成绩来。”

　　筱歌腼腆地说：“谢谢阿姨。”

　　舅妈笑着用筷子指着筱歌对我说：“他怎么还叫我阿姨！”

　　我忙用肘捅他，筱歌终于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舅妈，谢谢舅舅。”

　　老舅站起来说：“现在也都别高兴太早，您们能不能在一块还得看小羽妈那边的话。”

　　他说着出去了，舅妈微笑着看着我们俩，筱歌似乎始终不敢相信这件事情能被我老舅和舅妈接受。也许有些事情，原本就在意料之外的。

　　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来，筱歌对我老舅已经没有一点的敌意了。因为昨天老舅的话，他都听到了。

　　筱歌这家伙，才学开轿车两天，连个屁驾照都没有就开始开车接送我上学了。

　　用他的话说就是，交警看看车牌也不拦咱的车。

　　这话倒是不假。估计舅舅这辆家用的三菱，车牌号在公路段上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了。

　　刚开学课程安排得松，通常是一天一两节课就没有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筱歌开车带我四处溜达。

　　很快，在同学们中间传开我有私人轿车和专用司机什么的闲话。但是更多的是，我的司机怎么那么帅气。

　　的确，高大帅气的筱歌走到哪里都是最抢眼的。如果筱歌不是在孤儿院长大而是生在高干家庭，他肯定是上流社会里最风度翩翩的帅哥。

　　沈阳不止一次要我介绍筱歌给他认识，都给我直接拒绝。

　　我才不要那么多人和我争筱歌，虽然我知道筱歌不会喜欢其它人。

　　这是恋爱的心态吧，绝对是！

　　这一段时光，是我最幸福的。

　　从开学一直持续到国庆节，我们的幸福时光。

　　在家里，老舅和舅妈宠着我们，我们有绝对的自由空间在一起。在外头，没有任何人来找我们的晦气，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完全是放牧似的自由。

　　筱歌一直是懂事的哥哥的角色，他不要我担心任何事情。他待我老舅、舅妈和苗苗也如同亲人一样。家里面除了我和苗苗还经常性对掐之外，倒是其乐融融。

　　在学校也顺得很，辅导员对我管得开始轻松起来。偶尔缺一两次课也没有什么。

　　我估计是看着老舅的面子。现在这个世界上，不巴结当官的人，已经很少了。不管怎样，他对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被一种幸福的假象迷惑了，以为这就是永远的幸福。如果一直是这样，我想，这应该是我和筱歌最完美的生活。

　　但是，当国庆节到来，我们短暂的幸福时光幸福时光就匆匆结束了，开始陷入无法自控的挣扎。

　　因为，妈妈忽然来了。

　　国庆节长假到来了。

　　但是老舅单位却没有假期。老舅自己没法度假，却支持我们去，让舅妈领着我和苗苗和筱歌趁国庆出去转转。

　　舅妈基本属于无职人员，天天除了作美容就没事干，正闷得紧，就发动我们三个孩子跟她出去散心。

　　舅妈想去华崟山。苗苗没有投票权，关键就在我和筱歌想去哪里。

　　我和筱歌躲到卧室里搬着地图乱看，我想去青城山，筱歌却说夏天去青城山避暑有意思现在都冷了，还去那里做什么，倒不如去酒吧玩得有意思。

　　我听到他说酒吧，倒是想起来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了。他自从和我在一起，除了接送我上下学，就再没有回复到过去的生活中。

　　但是，同时我又想起来老舅那晚上说筱歌曾经在酒吧里从事色情业和贩毒，还被抓起来好多次。

　　我就打趣他：“是啊，酒吧里的色情业和贩毒好有意思咯！”

　　筱歌看了看我，不自然地说：“提那个做什么！我是不会回到那中生活里了。你舅舅说让我过了假期去他局子里让我参与作案组。我以后就是一名警察咯！”

　　我不依不饶：“哼，你就是现在是警察，我也忘不了你以前还从事过色情和毒品呢！”

　　我把这两个词说得很重。

　　筱歌马上就急了，跪在床上抓着我肩膀，认真地说：“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