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夫人一言不发,虽然年岁大了,但仍是一步步都显得那么有力,直到她到了朝堂上方,这个位子,只有国君才可以坐,除了国君以外,就是她这位老后了,老后就是老后,她是秦国公最珍爱的女人,唯一的夫人,又是两个未来国君的母亲,嬴虔不是这位国母的儿子,但他没有母亲,加上国母对他一样好,甚至可以说在某些地方比自己儿子还好。
对此,一向外表豪放内心敏感的嬴虔牢记于心,一心想报答她。
在这种种的情况下,所以虽然嬴虔觉得老公父对不起自己,可他不会与弟弟抢这个位子。
“参见国后……”众大臣一起行礼。
“不用多礼,以后不用叫我国后了,老夫君以薨。”随着她的这一句话,众大臣俱惊。
想到了嬴师隰会死,可是没想到嬴师隰会这样死了,同时,嬴师隰的死也让众人难以接受,给嬴师隰管制了二十多年,现在一听到这个老头就真的这么死去了,不论怎么样,众人都是对着此人敬慕,哪怕是恨他的,也不得不承认,嬴师隰是一个有才能的国君。
虽然秦国现在比过去好不到哪儿去,可这不能说明是嬴师隰的无能,知道的人都是知道,嬴师隰做的是什么事,他是在和当今天下最最强大的魏国战斗,这才会有秦国现在的不堪,不是嬴师隰无能,只是没赶上好时候,是魏国太强大了。
甘龙上前:“君上……真的……薨了?”
“老夫君以薨,怎么,上大夫,你觉得,老身是喜欢咒自己的夫君么?”
“君上——”甘龙可不敢和这位老夫人对话,只是一问,立时大叫了起来,他这样一叫,其它人也跟着叫了起来,一时间,这间破旧的秦国朝堂上哭叫连连,一个个捶胸顿足,跟死了老妈子似的,便是没有泪的,也在狂捏自己的大腿,还有暗咬自己舌尖的,更有那没事死揉眼的,只一会,就乱成了一团子。
忽然,一人站出来道:“国后,请问,长公子何在?”
众人一看,是西弧,孟西白三大老世族中西氏族长。同时,他也是秦**中的一员悍将。
独孤夫人道:“怎么,你问我的大儿子,不问我的小儿子吗?”
孟坼站了出来,孟西白三族同进同退,他怕西弧一个人盯不住,只好站出来了,对于独孤夫人,别人怕她,哪怕甘龙怕她,但,老世族不怕,因为论就起来,独孤夫人说起来只是大秦的一个戎部小族的女人,老秦公娶她,只是为了扶持大秦的新贵,不能只有老贵族,老秦公也要听他话的新贵族。可以说,在这个条件下,孟西白等老世族是不怎么鸟她的。
“国后,西弧说得自是道理,谁不知道二公子是您的亲儿子,我们已经知道大公子回了栎阳,是不是给国后你看了起来呀?”
甘龙从旁喝道:“孟坼,你怎么说话的?”
孟坼喝道:“我说得是真话,难道是假的吗?国后平常是对大公子好,但是这可是国君大位,谁不知道大公子勇武过人,国后担心大公子得到我们的拥戴,当了君位,也是常情。难道不是吗?”
国后道:“那也是,不过,诚如老身此刻所言,你们想见虔儿,不急,我二儿子也没到,你们急什么呢?稍待片刻,我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会出面的。”
孟坼道:“哈哈……到时,出现的自是两位公子,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是尸体,哪一个又是真人!”此话一出更是让朝野乱成了一团。
一派,以孟坼等老世族为首,一派,以甘龙等后入秦者为首,但他们吵来吵去,都是假,左右只是在叫着不知头理的话。一方说孟坼对国后不敬,一方说大公子还没来,一定有阴谋。一方说此刻没准二公子正在埋大公子的尸体。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响,国后一顿长杖,点手一唤,“铛!”一声朝钟大响,震住了满堂的人。就见国后举杖喝道:“老身在此,以此身立誓,如二位公子天明不至,老身以此身陪夫君人殉!”虽然秦国的人殉法给废了,但是话说回来,你非要死,可也没法令拦着人自杀的,这就叫自殉,谁也是拦不住的。
国后出此大言,当真是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
这一下,到底是震住了满朝的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朝臣们的心又乱了起来的时候,到底是有人来了。
一队铁甲武士踏着整齐沉重的步伐开到政事堂外,铿锵列队,守在门外庭院。
这队人盔甲鲜明,长矛闪亮。带队将军却正是嬴虔的部将子之!
政事堂骤然沉默。大臣们额头冒出了晶亮的汗珠,张口结舌,相互目询。莫非国君骤然崩逝了?嬴虔要夺位自立?果真如此,大约没有谁能够阻挡。
嬴虔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秦军统帅,但目前他麾下的主力四万铁骑却是秦国的全部精锐。加之嬴虔体恤士卒,善待将领,又是身先士卒打恶仗的猛将,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要夺位,嬴渠梁还真难找出一支力量来抗衡。
权力对抗,最见真章的就是看谁握有重兵。嬴渠梁虽说也是智勇兼备的骁将,但毕竟在军中资望尚浅且经常辅佐国君政务,与嬴虔直接掌握精锐骑兵是不能相比的。兄弟俩真要刀兵相见,秦国可就是大难临头了!
一时间,政事堂的紧张气氛达到了顶点。
甲士列队方完,又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嬴虔手持天月剑率领两排带剑将领大步走进政事堂。嬴虔一摆手,顶盔贯甲的将领们在政事堂后边肃然站成两排,个个双手拄剑,沉默挺立,恰似两排石雕武士。
嬴虔则往政事堂大门口一站,高声道:“朝臣列班就座,听候国君诏命。”
大臣们迟疑缓慢的按照往常排位序列,坐入自己的案几前。刚刚坐好,只见老内侍黑伯带着两名年轻内侍,走进政事堂前方正中央。
黑伯从小内侍捧着的铜盘中拿过一卷羊皮纸展开,高声念道:“秦国臣民人等,少梁之战,本公箭毒重伤,自感无期,立嫡子嬴渠梁为太子,继任国君。国中臣等须竭力辅佐,有二心者,人人得而诛之。嬴师隰二十三年九月十六。”
随着黑伯的念诵,大臣们又是疑云大起,竟然一片沉默,连惯常的领命呼应都没有人敢开口。从诏书看,国君已经崩逝无疑。
然则国君若果真如此清醒,册立储君这等大事却为何没有一个大臣知晓?
再说,嬴虔也始终没有正面表态,万一其中有诈,是嬴虔的试探手段,积极呼应诏书岂不是立惹杀身大祸?再说了,嬴虔是谁?这是一个一般人吗?也许现在人们记得他是一员勇将,但是,当年嬴师隰归国,最最出力的是谁?就是嬴虔。对付大庶长前后奔走的是谁?也是他嬴虔。甘龙等老人可都是知道他的可怕,知道真正的嬴虔是一个有智有谋有心有算的人物,绝非是他外表的粗鲁与不堪。
不呼应,不说话,至多是不敬之罪,且法不治众,至多贬黜左迁罢了。若不小心出头领命,惹恼嬴虔,那可是祸及九族的大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政事堂便出现了宣示国君诏书后从来没有过的奇怪沉默。
沉默中,政事堂响彻嬴虔粗沙的声音:“恭请新君即位——!”
随着喊声,两名内侍前导,嬴渠梁一身布衣,头戴黑玉冠,从容进入政事堂。换了衣服后,由嬴虔开道,给嬴渠梁助威,再由他本人亲身出面。
第七十三章:笑傲男儿铮铮汉
大臣们又是惊愕,又是迷惑,深深的恐惧和疑虑还在延续,竟然期期艾艾的忘记了拥立新君的大礼,还是一片沉默,政事堂陷入大为尴尬的局面。
独孤夫人起身道:“这里交给你们了!”她说着话站了起来,从侧面通道向外走去。
几名侍从随身跟上。
嬴渠梁与嬴虔一起道:“恭送母后……”独孤夫人也不回头,径直去了。
这时众朝臣们才开始向独孤夫人离去的方向行礼。
他们的迟疑让嬴虔大怒,骤然间,嬴虔脸色变得铁青,高声怒喝:“国君遗命,新君即位,谁人不从?有如此石!”
说着话,嬴虔大步回身,天月剑青光闪烁,无声的拦腰掠过政事堂门前的一根石柱。
嬴虔冷笑一声,左手一挥,石柱上半截“咚”的一声大响,摔在台阶上滚落院中!石柱下半截平滑如镜的切口闪着青森森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两排将领齐声高呼:“拥戴新君!万岁——!”
政事堂大臣们这才从惊惧怀疑的噩梦中醒悟过来,参差不齐的伏地高呼:“恭迎新君即位!”“新君万岁——!”
上大夫甘龙高呼:“嬴虔将军拥立有功,将军万岁!”
大臣们忙不迭跟着高呼:“嬴虔将军万岁——!”
嬴虔心里恨得能把老甘龙吃了,这个老货,到了此时,还玩这种离间的心思,的确,对于这些大臣来说,如果嬴虔是真心让位的,那就可以说明这两位兄弟的感情是极好的,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就如同老秦公仍然在世一样,是秦国的朝臣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甘龙这一喊下去,表面上是给嬴虔面子向他示好,但暗地里,却是动嬴渠梁的心,哪怕是一根小刺也是有可能长成一棵大树!权谋之术,就在于此,不动声息间,大把的手段层出不穷,玩不死你!如果是别人听不出来,但这种事情,经历过嬴改之乱的嬴虔能不知道吗?当年他可也没少用这些法子,联合公孙贾等人,分化嬴改的权威,最后逼死了他。
假如,嬴虔对此无视,那么不要多久,不是弟弟杀他,就是他自己要自杀了。
杀人不见血,莫过于此了,政治上最见阴毒,也就是这个道理。在战场上,你死了,还知道是战死的,可在政治上,你死时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有明白那更惨,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就是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知道自己的死期。
想到这里,嬴虔大吼一声:“岂有此理?嬴虔如何与国君并论?若再非礼,嬴虔无情!”
政事堂立时肃然沉默。经过这几番验证,大臣们已经明白无误的清楚了,大局不会动荡,嬴虔是真心实意的辅佐弟弟嬴渠梁继任国君。
但是,新君没有说话,大臣们还是一片沉默。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将如何动作,谁也不摸底细,贸然开口,吉凶难料,还是等待为好。
嬴虔走到前边,深深一躬,头也不抬的高声道:“请新君宣示国策。”
嬴渠梁一直站在中央国君座前,坦然自若,丝毫没有局促慌乱。
此刻,他平静清晰的开口道:“诸位大臣,公父骤然崩逝,嬴渠梁受命继任国君。当此危难之际,本公申明朝野:其一,国中大臣,各司其职,一律不动,国政仍由上大夫甘龙统摄。其二,嬴虔将军少梁之战有大功,升迁左庶长,总领秦国兵马。其三,由上大夫甘龙、长史公孙贾主持公父之国丧大礼。”
大臣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齐声高呼:“臣等遵命!”
嬴渠梁走到甘龙面前,深深一躬:“上大夫年迈苍苍,又做国丧大臣,嬴渠梁深感不安。国丧期间,若有滋事生乱者,上大夫请行生杀予夺之权。”
甘龙感动振奋,躬身颤声:“老臣受先君大恩,又蒙君上重托,敢不从命?”
嬴渠梁环视政事堂高声道:“其余诸事,按既往成规办理。散朝。”
大臣们既有国丧哀礼的制约,又有对新君即位国策的兴奋激动。却既不能喜形于色,也不便于此时大放悲声。于是便以职权范围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肃然正色的商议起国丧期间必须做的诸多事情。
至此,经过了朝臣的参拜,等于是大局以定,嬴渠梁到底是把国君的这个位子给坐定了。
秦国的国事无多,没一会儿,众臣就忙乱自己的朝事去了。
拉着哥哥,嬴渠梁一起向外走去。
在没有人的时候,嬴渠梁忽然转身,向着哥哥一躬。
如果是从前,嬴虔一定不会在意,受也就受了,可是现在嬴渠梁是国君,主上有别,嬴虔如何敢直受弟弟的大礼,忙让开身道:“你……君上……这是何意?”
“大哥……”嬴渠梁抬起头来,原本一直阴霾的脸上闪过了几份开明的轻松:“大哥,弟弟能坐上这个君位,得大哥之助良多,可笑弟弟还曾疑心过哥哥,这一礼,是弟弟给哥哥赔罪的,我大秦现在风雨飘摇,还望你我兄弟同心同德,共同渡过眼下的难关!”
见到弟弟直言,嬴虔心中一动,不由软下了来,道:“国君当然是你做,我只会打仗,可坐不来这个国君,只要还有仗打,哥哥就行!”
一般来说,不管是哥哥也好兄弟也罢,一旦其中一人当了君上,是断然再不容另一人掌军的,除非是兄弟两个关系好。
比如魏国,大魏王魏罃,他当了国君,可敢让弟弟魏卬掌军?虽然公子卬素有大才,可魏罃除非是到了关键时刻,是不会给他一点军权的,便算是给了,也会立时收回,想把虎符捂热了,就连上将军庞涓都没那个权利!
嬴渠梁笑了,道:“哥哥放心,除非哥哥老了,打不动了,否则哥哥想退,弟弟也不答应。”他不说自己君名,而说弟弟,就是拉近与哥哥的关系。要知道,君名一定,君上臣下,这就是打不破的膜,如果不时时拉拉关系,早晚有一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会宣告破裂,哪怕两人并没有什么冲突。
时间和权利会让这层膜越来越大!
两人说说笑笑,向着外面走去。
嬴虔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嬴渠梁道:“去……见那个人……公叔痤……”
嬴虔道:“也是,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放他,公父一薨,你就放了他,他一定会把这好记在你的身上……这样对我大秦有利……你说得一句话对……短时间内……我大秦的确是不能再战了……”
说着,两人出了宫,翻身上了马,带齐了马队,飞出栎阳,直向着西南的骊山军营而去。
待到两人带兵马不停蹄的赶到骊山军营。已经是午后。
前军主将子岸出来迎接时,惊讶莫名:“君上刚刚即位,如何便离开栎阳?”
“子岸,昨天忘了问了,那公叔痤如何?”嬴渠梁没有理会子岸的惊疑。
子岸笑了起来,道:“君上真会说笑,他能有什么事,前段时间,有君上时不时的送饭,顿顿有肉,还有酒,可比咱们好多了,我看,那老东西都胖了两圈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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