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道:“我寻陈麻,他住在这儿的,他还给我画了图……”就见老族长看向老里正道:“陈麻,那不是陈娃儿嘛,老陈,可不是你家的那个娃么!”里正呆了呆,道:“他……他……他回过一简,说他在雍城当城守,后来听说魏狗打到了雍城,也就没了信,俺以为……我那个娃儿……他没有死么?”十五笑了起来,道:“原来就是大爷家,他没死,在东骑当官了,我方才说立堡之功,他必然有的呀!”老里正手向天上:“老天哇……开眼了……”
说罢,众秦人哭了起来,十五知道,这是一种积压下的苦痛,此间的秦人处处战斗,个个当兵,但现在看上去,一个个老残弱者,却俱都有着光辉的过去,拿到外面,哪一个也不白给,可是因为战争,他们给打残了,打废了,现在就窝在这个小村里面等着死!小的小,老的老,没有一个全乎的壮年,要说有,那是陈麻,他在东骑。
老村正抹去了眼上的泪,笑道:“老哥,上肉吧。”族老点点头,高声道:“咥肉——!”
瘸子高兴的跳起来蹦到篝火前,拿出一把短剑,极其利落的将烤野羊割成许多大小一样的肉块。两个赤脚男孩子飞跑着专门往每人面前送肉。惟有十五面前的是一块肥大的羊腿。
肉块分定,一位一直默默无言的红衣老人站起,从腰间抽出一支木剑,肃然指划一圈,高声念诵起来,“六月流火,天赐我肉,人各均等,合族兴盛—— 咥肉!”村人们欢笑一声,各自抓起面前的肉块。村正和族老向十五一拱手,“小将爷请。咥!”
十五笑着拱手道:“多谢。咥!”便在欢笑声中和村人们一起啃起了烤羊肉。
撕下一半羊腿,递给身旁的村正女儿道:“给你吧,我咥不了的。”女儿粲然一笑,便拿过来放在手边。瘸子尖声喊道:“来,山唱一支——!” 便有山民吹起呜呜咽咽的陶埙,村民们一齐用木筷敲打着陶碗唱了起来:“六月流火……过我山陵……女儿耕织……男儿作兵……有功无赏……有田无耕……有荒无救……有年无成……悠悠上天……忘我苍生……”
陶埙呜咽,粗重悠扬的歌声飘荡在夏夜的山风里,飘得很远,很远。
回到老村正家里,看天上月亮,已经是三更将尽了。老村正只有一间两开间的砖泥屋,显然无处留客。十五军人苦出身,对风餐露宿有过锤炼,坚持要睡在院子里。可老村正夫妇无论如何不答应,说山风要受凉,硬是要他睡在靠近窗户的墙下。这个位置和老村正夫妇一家仅仅隔了一道半尺高的土坎儿,老村正说,那里是专门留宿贵客的,冬暖夏凉哩。
酣梦之中,老秦人们在呼啸冲杀,骤然间尸横遍野,伤兵们凄惨哭嚎,躺在山村荒野中无人过问,蓦然,场景一换,十五不堪苦楚的回到了东骑,他回到了自己的军中,他从帐中走出来,还看见了陈麻和公羊大他们,大家一起抱在一处,欢笑不断。为了给十五欢庆,他们到了一处营妓所在,十五给推了进去,里面有一个美人儿,她抱了过来……十五军人的出身让他在这种梦出现的时候会必然的醒来,揉揉眼睛,定神一看,只见村正女儿赤身**的趴在自己腿上蠕动着,丰满的**在暗夜中发出幽幽的白光。
十五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手推开光滑的**,低声道:“小妹妹,不能,不能这样。”山村少女扑哧一笑,“怕甚?爹让陪你的,你不要我,我没脸见人哩。”
十五哭笑不得,道:“我和你陈麻哥哥是兄弟,我不能……”女孩自然道:“那有啥,你给俺们家带来了哥哥的消息,还有那些钱……俺爹说了,你是恩人,俺家没有可以报答的了,你不要俺……俺……俺不知道哩……”十五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小解,跟我到外边院子里可好?”少女笑道:“想尿哩,走。”说着光身子披了件衣服,拉起十五到了院中。
残月西沉,院中一片朦胧月色。
十五道:“小妹妹,来片席子陪我说会儿话,好么?”少女高兴道:“好哩,想咋就咋。”便拉来一片破席,让十五坐下,自己便偎在他旁边。十五脱下长衫亲切的说:“小妹妹,穿上这件衣服再说话,冷哩。”少女笑笑,穿上长衫包住了自己,又趴在十五的腿上。十五笑道:“小妹妹,多大了?”女孩回答道:“十三。恩人多大?”十五笑道:“我比你大,快二十了。你有婆家么?”女孩道:“没。村里没有后生,只有老半截人。”
十五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小妹妹,陪过别的客人么?”女孩一片的不懂,傻愣愣的道:“没。娘说,我还没破身哩。”十五长长的叹息一声,“小妹妹,想找个好后生么?”
“想。”少女明亮的眼睛涌出了泪水。十五含泪笑道:“小妹妹,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帮你。”“大,哥——”少女抱住了十五,却是一声哽咽。古代少女纯朴,她们往往在自己都不懂事的时候就把身子失去了,再后悔,也不在意了,就这样一直的传下去,可是这份悔意,有的时候,就会传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她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有的时候会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在一起,她们不会想着情爱,只是想着做食物,带孩子。麻麻木木的在漫长的时间里度过自己的一生而无知无觉。可无论如何,在最初,女孩们的心里还是有着一份畅想!那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个人的梦想,现在的一切仅仅只是过去的梦想!
梦想和理想的区别是,你可以用自己的努力来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梦想,看老天的意思吧,个人是无法能够做主的,最后还是要屈服在无尽的时间长河里,一代一代又一代。
就这样,十五不断找各种话题,终于和这个十三岁的山村少女说到了天亮。
清晨,老村正夫妇高兴的给十五做了最好吃的野菜疙瘩,连连说碎女子没有陪好客。
十五百感交集,吃完野菜疙瘩,站起来肃然拱手道:“伯父,我和陈麻是兄弟,钱和手信我也带到了,信上的话,我也说了,现在我要回了,还有,我和妹子认了兄妹,想带她到雍城,您老意下如何?” 老村正惊讶的睁大眼睛喊道:“碎女子,过来!昨晚没陪恩人?”
少女垂头低声道:“陪了。”村正道:“睡了没?”少女擦着眼泪摇摇头。老村正摇头叹气,“咳,不中用的东西!婆子,你说。”老妇人擦着眼泪道:“恩人是好人哩,叫碎女子跟他去吧。”老村正便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在村里也是见不得人哩。”老妇人擦泪道:“碎女子,快给恩人磕头,叫大哥,快!”少女笑道:“娘,昨晚叫过了。”便跪倒在十五面前叩头。
十五连忙扶起,“小妹妹,不用了,跟大哥走吧。”老村正挥手道:“村人还没起哩,快走吧。”老妇人道:“走,我送恩人,送碎女子。”十五向老村正深深一躬,“老伯,村人始终无人问我姓名。在下实言相告,我叫十五,前往雍城交令。如果你想小妹了,就到雍城卫戍部来找我。” “记下了,走吧。”老村正抹抹眼泪,背过身去了。
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巅,山沟里尚是蒙蒙发亮。十五牵着山女的手走出了沟口,老妇人在身后遥遥招手。女娃子忽然道:“大哥,我还没出过沟哩。”十五微笑道:“跟大哥走吧,长大了再回来。”
十天后,十五终于再度到达了雍城。这主要得益于他的马没有死,在他出山后那马就自己回来了。在这里说一下,因为战马吃的食物是和普通马不一样的,有的时候,会用一些精细的食物来喂食它们,马一旦养成了胃口,不好的东西它就再也吃不下了。十五的马是一匹地地道道在东骑他本人的将军马,这匹马注定是要用精良的豆饼喂食的,虽然它还不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吃不到了,但那种希望让它不想离开十五!
得了这匹马,十五才飞快的回到了雍城。他没有多呆,而是把新来的小妹寄放在了城门卫的那里熟人处,这才步向了雍城令的官所。
第三百四十章:杜挚访东骑
在整个秦国的官所中,雍城的算是最好的一座。十五的投名发进去,没有片刻,老嬴山就出来了。由于在东骑的事没办好,回来后,嬴山交待一下,也不看国君的反应,就自行回了雍城。他的这种性子让嬴渠梁也是哭笑不得,任由他了。
本来,嬴山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打入东骑的几个人,他有想过,但在他想到的时候,东骑的保密法已经开始正式的行使起来,这是东骑最先行的一个法令,到了现在,更是令传每一个人的耳朵,传令的官员每天都要一遍东骑,把命令再述一遍,故而,所有打听那些士兵的消息他都打听不到,理由是大军行动,大军的驻地,大军的所在,一律保密!
回来传令的秦兵回道:“东骑有军队,但东骑闭口不谈军队里的任何事!”也就是说他什么也打听不到,他们不知道东骑军的编制,也不大清楚东骑军现在到底有多少兵力,有的人说是几千,有的人说上万,还有的人说两万,但到底是多少,不得而知。
这也就是说,如果嬴山想要找回自己当初调给东骑的兵,就只有走东骑官府的门路。不过,这一点是要通过大统领的。东骑现在说话的是大统领王良,而那绝对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最先,他派人跑去问王良自己的秦国兵在哪里,王良顾左右而言它,最后才说自己要找,要花时间,她解释说自己把大军派出去了,现在自己的军队在哪里自己也不知道。
嬴山很明智的没有问她那些军队到哪里去了。在东骑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他已经绝对充分的了解了这个部族的一些办事风格,它绝对不会和你硬来,也不会和你吵闹,只会心平气和的和你说一大堆你以最后也会认为有理的废话,哪怕你就是知道那是假话,也是一样。
如果嬴山问那些军队去了哪里,王良就会告诉他一大堆嬴山自己没听见没见过的敌人,比如义渠的潜藏分子,还有因为这场战斗一些其它的戎部来打秋风,这是对东骑的冒犯,是一定要回击的,但嬴山自己知道,那八成只是一些小部族,一些只有百千人的小部。
后来嬴山让人问自己怎么样才可以要回自己的兵丁。得到的答案是要问过北信君。
王良很女儿态的表示,自己只是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权利和本事可以决定这样的事情,当然要问北信君才可以。当时,东骑王得封北信君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嬴山意识到这里面必会有秦国的事,他料想秦公定会派出人来诘问,于是再也不理会东骑的事,而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开始自己的日子。在一连的报告里,他感觉很高兴,短短的时间里,雍城的税入多出了三千多金,这可是一个意外之喜,对此大感兴趣的嬴山当即开始了调察。事实证明,东骑人的大量资金涌入到了雍城,秦人是不大喜欢做生意的,可是东骑人喜欢,他们乐此不疲,同时,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入雍城,他们莫名其妙在东骑人的建议下组成了联合商会,名叫西戎商会,主要的就是做马匹肉畜皮毛之类的生意。
东骑在雍城开办了一家大大的商号,他们吞下了这些东西,然后开始加工,做成了皮衣,皮套,绳子,弓弦等物,还有很多骨头也有用处,最妙的是在同时满足了雍城的食物市场。
老秦人很郁闷的发现,肉开始降价了,很多的秦人开始欢天喜地的吃起了肉,还有一些贵族也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东骑产品进入到秦国的内部。不知不觉间,一个小小的倾销已经开始了,但在此,如嬴山都沉迷在那一下子多出来三千金的财税之上,哪里还会想到其余。
正当嬴山不打算再理会东骑的事时,竟然得到十五回来的消息,反正没事干,他就第一时间叫来了十五。看上去,这个当初瘦瘦小小和孩子似的男孩竟然在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仅仅是高大了一些,同时也胖多了,一身鼓鼓的腱子肉。
“你就是……”嬴山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十五道:“小的十五,一年多前奉大人之命加入东骑王部下,现在战胜义渠后回来……” 嬴山哈哈大笑,他站了起来,不顾十五身上肮脏的身子,指着身前一个蒲团道:“坐坐,坐下说话。”十五坐了下来,然后道:“小的向大人交令。” 嬴山不语,过一会才道:“就你一个人回来?”十五张了张嘴,然后道:“大战激烈,很多人都战死了……大人……我……我不太知道……我们给打散了……本来没散的,后来战斗太激烈了,时时刻刻要带新兵,都是我们几个老人带,最后就……”
十的解释总算成功了,这也可以证明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的这个原理,在东骑多了,和北信君一起,学这说谎也是很长见了。嬴山在此也是肯定了,道:“既然如此,回来就好,你且把你在东骑的事说一遍细的,让我听明。”十五知道逃不了这一点,他也是早早的就编好了,当下就开始说了起来。十五的说法很隐晦,但却很真实,似他这样一个实诚的人一旦说起谎来,往往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说真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一切串在一起,谁又能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正所谓假做真时真亦假。
十五解释,他一到东骑,东骑王就任命他们训练骑兵,在此,十五承认的说明,自己等人是会骑马,但并不是说真就骑得多好,他们骑得也是一般,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可以的,此后,他们一直练习如何骑马。嬴山问,那你们是怎么练的呢?十五说的很简单,道:“自己让人把自己绑在马上就可以了,一般我们要在马上生活一个月左右,吃,睡,都是如此,这样骑一个月,胜过五六年……” 嬴山呆了呆,他很难想象人怎么可以在马上拉屎拉尿。
的确,人可以在马上吃东西,也可以在马上睡觉,趴马背上小心不要掉下去就可以了,但怎么拉屎拉尿他就不知道了。十五却是真的知道,当时息虎等人训练的时候,就是如此。
他们会用羊皮袋子装自己的尿。这样可以解决小便的问题,再学会侧着身子大解。他们控制自己的身体,平均在三天的时候一次大解,非常可怕。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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