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不想说，跑过去，紧紧抱住他……
他的心跳，急速而沉重。
这一刻，她什么委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原谅……
“我相信你！”
“凌凌。”杨岚航抱住凌凌，清晰地在耳边说：“我辞职了。”
凌凌想不出什么语言能表达她的心情。
她何其幸运，被这样一个男人深爱，他什么都拥有，为她甘愿放弃。
她又何其不幸，爱上了这样一个让她甘愿为他承受一切的男人。
辞不辞职无所谓，她坚信只要自己离开，杨岚航还能回T大，继续做他的科研。
两个人的事情，需要两个人去承担。
“我已经把协议邮给日本的教授了，他正在帮我申请在留资格证书，我不能反悔了。”
杨岚航震惊地扳住她的双肩，让她站直，直视他的眼睛。
“如果我一定要你留下呢？”杨岚航的声音严肃的可怕。
凌凌咬牙忍住肩膀的阵痛。“你别逼我！”
“如果在我和出国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
凌凌以为他只是说说，杨岚航那么爱她，他不会忍心和她分手。“你为什么不能尊重我的选择？！”
她在杨岚航眼中看到了一种绝望，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不管他发多大的火，凌凌都不会害怕，可杨岚航的反应出奇地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语言……
凌凌慌了，双手捉住他的手臂。“航，你……”
“我尊重你，你去追求你想要的吧……正如你说的，爱你，就给你机会，让你独自去面对……”
“你会等我吗？”
他笑了，那绝望的笑容比樱花还要浪漫。“我们分手吧！”
平静的五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像晴天霹雳一样劈下来。
“为什么？！”
见杨岚航转身，凌凌追上去扯着他的手：“你这么远来找我，就为了和我说这句话？”
“凌凌，我爱你，我不在乎为你付出多少，放弃多少。但我也有极限，我的爱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累了，精疲力竭……”
他转过身，走向另一个方向，越走越远……
他的背影看上去疲惫不堪。
似乎这一段爱情早已折磨得他筋疲力尽，尽管不舍，他也无法再坚持下一个四年。
凌凌知道，假如她追上去，哭着抱住他，苦苦地哀求他别抛弃她，他一定不会拒绝。
但，何必呢？
如此脆弱的感情，脆弱的连距离的考验都没来得及经受，就这么破碎。
让自己放下仅剩的一点尊严去徒劳地粘那已经不可能重圆的镜子，去逼一个极力追求完美的男人，容下这早已不完美的情感，有何意义！
他们的爱就如同天上的烟花，转瞬即逝的灿烂。
燃尽了就是燃尽了，再没法重来一次。
那么何不给自己留点尊严，留点骄傲，这样他也会和她一样，让那美丽的焰火在记忆里永恒。
*******************************************************
几天过去了，凌凌从来没思念过杨岚航，但她开始疯狂地想念着“永远有多远”，分分秒秒一刻不停地想着。
凌凌坐在电脑前一遍遍看着聊天记录，幻想着可爱的小光头晃动着脑袋，问她：在不在？
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回答他：不在！不在！不在……
正烦躁地刷新着好友栏时，一个惊人的标题从屏幕上跳出来——“李菲菲自爆男友是大学老师”
凌凌飞快地点了一下，消息连接到了新浪博客。
李菲菲居然在自己的博客里公开了“绯闻男友”的身份，她还公然写道：
______
看见所有人都用许多有色的字眼形容我与他的关系，甚至还有人说他用一百万买我一夜，我很失望。
难道男人的魅力一定要用金钱去体现，女人的魅力只有一副年轻美丽的身体？
难道娱乐圈里就不能有真爱了？就只剩下权色的交易？
……
你们都很好奇他是谁，对吗？
是用百万美金请我“吃饭”的富豪？某电视剧的投资商？或者，极力追捧红我的富二代？
都不是，他只是个平凡的大学老师，低调做人，潜心做学问。
我不否认我喜欢他，从很小时就喜欢，喜欢他的人品，他的才华，他的个性，在我眼中他是那种纯粹用人格魅力征服女人的男人！
_______
下面有人问问题：“菲菲，现在很多女明星都在尽力掩饰自己的私生活，你怎么这么坦白？”
她答“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敢承认？我不像有些人，明明喜欢，一面对别人的质疑就拼命地掩饰。”
还有人问：“你不怕你们的关系曝光，会影响你以后的演艺事业？”
她答：“对我而言，嫁给一个我爱的男人远比做一个戏子更有意义。为了他，我甘愿放弃我的事业，做一个贤妻良母……”
下面很多人在感慨，说在浮华的娱乐圈里还有这样一尘不染的爱情，让人十分羡慕和感动。
凌凌把页面拉到最下方，写了一段留言。
“我也喜欢过一个男人，被他的人格魅力深深吸引，喜欢他的人品，喜欢他的个性，欣赏他的才华。可我不敢说出来，怕我们的关系会耽误他的前程，我也不敢为他放弃我的未来，怕作为一个贤妻良母的我没有能力守住那么完美的男人。我不知道是我不够爱他，还是我太爱他……可我做出的选择，我不后悔！”
李菲菲没有回复，她的留言很快被湮没在潮水一般的留言里。
凌凌苦涩地看着电脑屏幕，比起李菲菲，无足轻重的她就像这条留言，渺若尘埃。
……
故事讲完了，吉野沉默好久，对凌凌说：“如果我是他，也会跟你分手。”
她笑笑。“是么？”
“他能撑得起天地，撑得起自己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能放弃学业，放弃理想，在家里相夫教子，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好老婆？”
“又来了！你们日本人就是大男人主义。”
“这不是大男子主义，这是社会分工！男人女人要组成一个家庭就要承担起各自的责任。他肯为你放弃那么多，你却不肯为他做一点点牺牲。
再说，你有没有站在男人的角度想一想，他想要的未必是个优秀的、精明强干的女人，他可能只想要个可爱的女人，让他宠一宠，爱一爱，哄哄他开心，帮他缓解一下工作的压力……”
吉野的话给了凌凌重重的一击。
是啊！杨岚航想要一个能与他匹配的优秀的女人，还是那个乐观可爱的白凌凌？
她好像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沉吟很久，凌凌才问：“吉野，你觉得我可爱吗？”
“有时候挺可爱，有时候不可爱。和你聊天，看见你边说边笑时，觉得你挺可爱。看见你每天辛苦工作，坐在研究室啃面包写文章的时候，又觉得你一点都不可爱。”吉野感慨地说：“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要娶什么样的女人，自从认识你，我就发誓将来我娶了老婆，一定要把她养在家里，绝对不让她工作。”
“你不懂！”凌凌摇摇头。“离婚对你们日本男人来说等于‘破产’，对我们中国男人来说，只需要几十元人民币就可以搞定，最多付点赡养费。”
这就是文化差异，无所谓对与错。
吉野还要争辩，车到站了，加藤教授带着他们研究室的学生到国际会议安排的酒店注册，领资料。
接过属于自己的资料和房卡，正准备进房，凌凌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走进酒店大厅——卢青。
卢青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职业套装，黑色的高跟鞋，清秀的五官和以前没多大变化，气质却与从前大相径庭。
凌凌装作没看见，低头跟着吉野后面走向另一个方向。
“白凌凌。”卢青居然追过来，郑重其事和她打招呼。“你好。”
她想说：你认为我会好吗？
转念想想，他乡遇故知，还是不要那么尖锐，免得让国际友人看笑话。
“你好。”凌凌微微欠身，从她身边走过去。
可能因为太累，连憎恨都变得无力了。
************************************************************
晚餐是自助餐，看着琳琅满目的日式料理，凌凌一点胃口都没有，捧了一杯热咖啡站在角落的位置，看着卢青用英语和一个老外聊天。
流利圆润飞发音，意气风发的笑容，从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卢青的影子。
偶然间看见卢青胸前挂着的证件上写着MIT大学，凌凌怔了一下，低头自嘲地笑笑，这个世界真是可笑极了。
抬头时，对上了卢青的视线。
卢青也不回避，大方地走向她。
“我本来想等会议结束去大阪看看你，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卢青的声音让凌凌像从梦中醒来一样发懵。
凌凌挺直脊背，露出灿烂的笑脸。“想看看我过的有多悲惨？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想跟你道歉，对不起，当时我太冲动了。”
凌凌拖起掌心中的咖啡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我以为你会恨我入骨……”
毕竟因为她，卢青失去了太多，最后又被学校开除。
“我该感谢你。”卢青盯着杯中翠绿色的抹茶，脸上露出一种神往的悠远。
“我离开学校那天，风好大，我一个人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搬着行李去托运。那时候，我不甘心，我觉得这个社会没有公正可言……没想到，一辆车停在我旁边，杨老师从车上走下来，帮我把行李放进他的车里。”
听到这三个字，凌凌手中的咖啡杯颤抖一下，纯黑色的液体漾过杯子边缘。
“他还给了我一封推荐信，告诉我：‘我在美国的教授问我能不能推荐个学生给他，我听说你的英语很好，GRE和托福的成绩很高……这是我帮你写的推荐信，希望你能申请到MIT的全额奖学金。’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人无完人，谁都有一时冲动做错事的时候……选择报复，不如选择给别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原谅别人，也等于宽恕自己。”
说着，卢青把手中的抹茶杯子转了转，抹茶的清香绕过鼻端，和这句话一样耐人寻味。
凌凌叹了口气。“他是个好老师。”
“更是个好男人……可惜你没珍惜。”
那晚，凌凌趴在床上，心脏在抽筋地疼着。
人无完人，谁都有一时冲动做错事的时候……
那么他们呢？
是不是也因为一时冲动，把两个人逼上绝路，他们能不能有一个改过的机会？！
如果有，多好！
*******************************************************************
第二天，凌凌一大早起来，洗完澡坐在镜子前。
她本来只想礼节性地涂点口红，却发现镜子里的人眼圈周围黑了一片，肤色也有些暗哑。
她把一年多没用过几次的化妆包拿出来，学着朋友教她的方法，将粉底液和乳液放在手心里慢慢揉开，涂抹在脸上，肤色明亮又十分自然。再抹上一层亮色的唇膏，轻点了少许睫毛膏……脸上顿时有了明艳的色彩。
化好妆，凌凌穿上她花了一个半月生活费定做的宝蓝色裙装。
精细的剪裁的西装短裙和黑色的高跟鞋更衬出她高挑匀称的身材和一身知性含蓄的女人味。
站在镜子前，凌凌对着镜子笑笑。
不论经历多少忧伤，她的笑容依旧沁人心脾。
……
整理好一切之后，她去三楼大厅和研究室的人集合。
大部分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到了，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围着海报讨论着，那些海报都是会议展示的学术研究结果。
凌凌站在楼梯口搜寻着加藤教授的身影，一袭清冷的背影闯入她的视线，之后，她的视线再也无法离开。
他一点都没变，身上还是那耐人寻味的优雅。那倾身时荡起的发，专注思考时轻蹙的眉，与人讨论问题是轻启的薄唇，还是那么迷人……
她几乎以为这是个梦，可梦里没有这么真切的心痛。
凌凌浑身都在战栗，极力扶着楼梯扶手，才有力量站稳。
吉野看见她，悄然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不记得自己调整了多少次呼吸，手心里浸出的汗滴擦了多少次，总算鼓起勇气走向正在和杨岚航聊天的加藤教授。
确切地说，是和她的加藤教授聊天的杨岚航。
“杨老师，您好！”凌凌走到杨岚航身侧，深深鞠躬，很标准的九十度，讲的是中文。
他回身看着她，脸上平静无波，微微倾身，淡淡回应，一如身上那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
加藤教授用英文为他们做介绍：“这是来自你们T大的留学生，非常优秀，非常勤奋……叫白凌凌。”
“白凌凌……”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如同重复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凌凌还想再说的话全部哽住，激动的心情也一下子被他的冷淡浇熄。
日本真的好远，远到能让他淡忘了她的名字……
加藤教授又对凌凌介绍说：“这位是杨教授，这次会议的特约评审。他这次来日本主要是应池田教授邀请，来我们先进材料研究所做交流访问。”
不等凌凌消化完这个重要的信息。
加藤又说：“他是你们T大教授，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凌凌挤出点笑容。“杨老师是我的偶像……”
“哦！？这么巧？！
“是啊，太巧了！”
这一切，是个巧合，还是……
加藤教授又用英语对凌凌说：“白，会议结束后，杨教授要与我们一起回大阪。你负责照顾他一下，如果他想要买些东西，或者逛逛风景区，你帮他带带路……”
凌凌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让她负责照顾他，不如给她一刀来的干脆。
“好的。”她别无选择地回答。
杨岚航和加藤聊着行程，凌凌装作很认真在看海报，精神却处于恍惚状态，而且肺部有严重缺氧的现象。
凌凌悄悄挪到窗口前，站在窗前深深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以确保肺部不会因为缺氧而大面积坏死。
忽然听见一声清雅的中文：“在日本过得还好吗？”
凌凌吓了一跳，回头愣愣地看着杨岚航。
他的视线停留在远处，还是那一身疏离的温文儒雅，还是那一种不容侵犯的深沉内敛，即使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也是那么遥远。
凌凌想说：很好！
也想说：一点都不好！
最后，她深深吸气，露出日本女人最常用的温柔笑颜，用字正腔圆的中国普通话说：“作为一个……被您几夜风流便遗弃的女人，我的日子过的……算是很好！”
当凌凌看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睛里再没有了理性的神采……
当凌凌看见他十指握紧，关牙紧咬，欲言又止地怒瞪着她的时候，凌凌笑得更灿烂，特意为他鞠了一个一百二十度的躬，说：“杨老师，谢谢！”
这么长时间，凌凌以为自己已经坦然接受失恋的痛，以为她从没怨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