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启唇,「……今天是你找Eva见的面?」
还以为他会问甚么大事的温如予不由一愣,「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她前天把孩子接回家了,我要接孩子当然直接找她了,也要顺道去拿孩子要用的东西。」
利哲才不想听这个,往前逼近了半步,问道:「她想和你复合?不想离婚了是不是?」
「没有,你想甚么呢?」温如予眼色一黯,不觉撇开了目光。
这一细微动作当然没有被利哲那双锐利的眼错过,他想是想明白了甚么,冷冷一笑,「你想跟她复合?是吗?」
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温如予心里有了抵触情绪,让他觉得自己象是被盘问的犯人,下意识就想让对方别再问,可看见利哲眼底隐微的慌惶,彷彿稍一不在意便会被人忽略掉,他就想起下午那时这个人的反应,到了嘴边的气话便及时止了住,心头的不豫也瞬即被莫名的柔情所取代。
「我答应了你会试着交往的,便不会出尔反尔,你当我是甚么人了?」温如予好脾气地道。
「别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杨漾那女人还是对你有点余情的。你这么喜欢女人,难道就没有动心?只要你们复合了,你就可以回到以前正常的生活,可以和你最爱的儿子天天见面,可以继续当你的好丈夫好爸爸,你敢说你没有想过?心动了吧?是不是?」
☆、049
「我是想过又怎样?」
闻言,利哲脸色一青,猛地转过身去,竟然甚么话也接不下去。他最愤怒的时候并不是尖酸刻薄的回嘴,而是像现在这般被满满的情绪堵住了心口,根本没有言语能发泄得出来。
「Issac……」一声轻唤在他身后响起,带着淡淡的无奈。
「回去找你的女人,我并不是非你不可!」话一出口,利哲就狠狠地后悔起来,恨不得掌自己一口,眼神便也跟着慌了起来,生怕听到对方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温如予没有离开,甚至一步也不曾动弹,被耍弄的念头让他心口竟在这时揪了下,扎得尖尖一疼,「所以,你不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你妈的!」利哲大步逼了回去,将他扣在廊上的墙壁,「我这辈子还没用嘴替别人做过那种事,这样的证明还不够?你反悔是你的事,别想把不认真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我从来不会强迫谁,感情事向来是你情我愿,你以为我会死皮赖脸地巴着人不放?你既然还是喜欢那女人,那就是一句话的事,你尽管当前几天被狗咬了一口!」
走廊灯光昏暗,温如予只听到身前男人灼热的吐息,他可以感觉到如此怒火之下的慌躁,自己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地抱住了对方,像哄孩子般地在其背上拍抚着,想让对方冷静下来,脱口的声音带着自己也意外的低哑,「……你也只给我几天的时间,怎么知道我不可以?」
如此动作加上如此言语,聪明如利哲立即就知道这是甚么意思,恨恨地问:「你难道不想复合?你不是喜欢女人吗?」
「让我试试,好吗?乖,别生气。」温如予没有正面回答,无说是或不是,只把人拥紧,象是表现自己的决心似的,亲密地靠在对方肩窝上。
利哲闻着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新味道,身体已有些紧绷,却又被他的主动拥抱弄得狐疑万分,只得咬牙道:「你以后不许瞒着我见那女人!我说了陪你就会陪你!」
「好,等你就是。」温如予无奈,为了安抚只得顺了利哲的话。
「她要是碰你你就立即把她推开,不然我就当你是余情未了了。」
「胡说甚么,她只是把结婚戒指还给我……」温如予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人终究是比自己年轻了三岁的男人,尽管在外人面前都表现得比同龄的人成熟稳重,私底下还是免不了有着任性的少爷心性,这样一想他的心就硬不起来,想怪责也无从怪责起,一时心里就五味杂陈,想不通自己哪里入了这个男人的眼、又是甚么时候开始的,他有很多的不懂,可此刻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想伤害这个男人。
被一个人如此认真地珍视着,实在很难让他产生嫌恶的感觉。
「那你今天下午还握住她的手不放?」利哲咄咄逼人地追问。
温如予苦笑,「你也理解一下我,我们怎么说也结了几年的婚,刚离婚,觉得难受是正常的。Eva要把戒指还我,总是会舍不得,这不是谁握谁的手。」
「真的?你别把我当傻子骗!」
「不骗你,行吗?」温如予的手仍然无自觉地在男人背上轻轻拍抚,想平复对方的慌乱与躁动,他开始能够看清楚这个人的情绪,即便是同一张正经刻冷的脸,他就是感觉到一点不一样来。
「你甚么意思,别当我是你那鼻涕儿子一样哄着。」利哲压抑得冷冷的声嗓带着不满,显然不习惯被这样对待,也说不上喜欢。
「甚么鼻涕儿子?」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喜欢别人取笑自己的孩子,温如予也不例外,登时就板起了脸,只是安抚着对方的双手仍然没有放开,「我跟你说好了,你对小孩子冷面冷声的,小晨现在怕你怕得要命,你非要演这坏人角色不可吗?他不喜欢你,以后你们怎么相处?」
「我没有在演,我一向讨厌小孩子。况且,我在你们眼中早就是一个坏人,也不差这一回不是吗?」这样冷声说着的同时,男人的手滑了进温如予领口,摸着触感极好的肌肤,轻柔而色情。
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时就想这么做了。
利哲眼光一深,他想他永远不会让这个人知道,在飞往巴黎的商务舱初见这个温俊男人经过自己身边时,他心中就起了冲动的色欲,一个绅士和一个登徒子的差别就在于教养和理智,所以他忍住了,将自己的视线挪开,将脸端得正经冷淡,没想到还是有机会遇上这个令他第一眼就对眼的男人,更没想到可以这样亲密地触碰这个人,只要他再靠近一些、就能亲吻的距离。
就算是用那种令人生气的身分也无所谓,他甚至觉得这是一种缘份,要不然他绝无可能认识这个人,也不会让当初的好感发展到现在的执着,将这个人追到手里。
「走开。」温如予第一反应却是一把将人推了开,转身往主厅内的厨房走去,耳根悄悄地泛红,「我买了些啫喱回来放在冰箱里,小晨最喜欢吃的,明天你去讨个好,别让小孩讨厌你。」
利哲不置可否,却扯了扯唇,「你在意这个?」
「明明不是坏人,愣是对人摆冷脸,让全世界都讨厌你就欢喜了?」
「那又如何,我只要你不讨厌就够了。」说这话的人似乎不假思索,下意识就接了话,让听的人听出了真实,让温如予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可能不是出于爱情,但温如予这一刻很想拥抱这个男人。
就算不是出于爱情,他还是想继续试下去。
「我并不讨厌你。」温如予低低地道。
利哲听清,脸上微微一热。纵然温如予只是说不讨厌,但熟知他性情的人会知道这是有点喜欢的意思了,利哲就算不清楚这一点,也难免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感情。突如其来的纯情氛围让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大概也意识到他们的对话有些幼稚矫情,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居然还在这里说喜欢不喜欢的事。
利哲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根本不会想到有一日他会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么在意对方又喜不喜欢自己。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又有些难为情。温如予正想说些甚么,忽然又听利哲道:「后天我哥要回国办个人摄影展,搭飞机之前想和我吃个饭,你……如果没地方去,明天晚上就和我们一起过节吧。」
这话温如予一听心就彷彿被甚么撞上了似的。圣诞之于西方国家向来是家庭聚餐的日子,相当于中国人的农历新年,晚上多是足不出户窝在家里开大食会,每条街上是少有的灯光通明,笑声响遍了天际,那样的家伦天乐,却不是理所当然地存在于每一个人的生命里。纵然不曾说明过,也不知利哲是否猜到自己家里的情况,这一个邀请无疑是给他的温暖。
他知道对方在讨好自己,但这一回着实是讨好到他心坎里去。
利哲听不见回应,以为温如予不喜欢这个建议,口吻一转又道:「不是说要给我补祝生日吗?你给我做一个蛋糕吧。」
温如予只是笑笑,心里柔软又温暖,觉得自己这回选择了这个人又回到可爱的一面,「好。」
从裤袋里取出一颗女装钻戒,他捻在指间转了转,内里印着他和一个女人的英文名字字首,他心里不无惋惜与唏嘘,却毫无迟疑地扔进垃圾箱里去。
……
上礼拜低调地开了匿名读者问卷,连结附在简介上,有什么悄悄话都可以说喔>/////<
☆、050
孩子睡得早、起得也早,七点多就醒来了,发现睡在身旁的父亲还在熟睡,很乖巧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着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利哲晨跑回来后就看到这样的画面,便走进去将孩子抱了起来。
「我要爸爸……」小男孩看清来人,小脸就先皱成一团,泪光在眼眶内徘徊,手脚乱振地挣扎着,颇有彷彿只要被抱出去就会大哭大叫的架势。
「嘘。」利哲发出噤声的气音,一张脸仍是不友善地板着,阻吓道:「不许吵醒你爸爸。」
男孩还是一脸畏惧,一点也不相任这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只是还来不及哭闹,就让人抱离了父亲的房间,哭声便于下一秒响起,被隔绝在隔门后的主厅。利哲从未有过照顾孩子的经验,便索性把男孩扔在一旁不管,由他去哭,等哭得累了自然就该停下,果不其然过了十数分钟,男孩哭着哭着就打了嗝,眼泪鼻涕挂了满脸。
……他真的,真的很不喜欢小孩子这种生物。
要不是这是他喜欢的人生的儿子,按他的做法准是直接把人扔出门,才没有那个耐性听声撕力歇的哭声像魔咒似地在耳边响个不停,明明嗓子都叫哑了也还是没有止歇的迹象,眼泪鼻涕沾得四处皆是。
「哭甚么?我会吃了你不成?」利哲报复似地用力拿面纸一擦,明知道孩子听不明白,还是很不爽地捏了一下那滑蛋般嫩手的脸颊,惹得孩子又痛又怕地哭得更大声。
「坏!坏!坏叔叔……」
「我坏啊?强迫你吃东西就是坏人?」他在面包上涂了果酱,切成小小的一块块,放到印着卡通图案的胶碗里,叉了一块到小嘴里,「吃面包,不然又罚你站。」
「爸爸……我要找爸爸……」男孩张大了口嚎啕大哭。
「嘴张那么大好方便我喂东西吃吗?跟你那爸爸一样子蠢。」
温如予醒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哭成泪人被强制喂食面包的画面。男孩像看见救星一般伸手要抱,利哲挑了眉也乐得把烫手山竽还给人家。
「我去洗个澡。」利哲起身,冷不防地捧着温如予的脸亲了下,低低地道:「早安。」
近距离的气息喷在脸上,温如予下意识撇开脸,被亲的地方不其然地一烫,连带胸口也重重一荡,不懂仅是一个早安吻而已也让自己有这般反应。已不是谈恋爱的年龄了,自己向来也缺少你侬我侬的情怀,偏偏现在他就是无法控制对这个人产生羞臊悸动的感觉。
明明一开始没有任何感觉的,甚至没有甚么好感,可当这个人用那样正经专注得近乎刻冷的语调对自己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时,他总觉得心底里有一处正在被隐隐地撼动。
本来说好了交往到无法接受的时候,但似乎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过那种抗拒的情绪。
「爸爸爸爸……」男孩稚嫩的声线拉回他荡漾的心思,他低头就看到男孩趴在地上玩火车玩具,拉着他的手要他一起玩,小脸上又挂了两行鼻涕,他好笑地拿面巾擦了擦。
温如予坐在地毡上陪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瞟了眼来来电显示就赶紧接了,「高律师,早安,请问有甚么事吗?」
「早上好,现在方便谈个电话吗?」
高琛主动联络,自然不是来喧寒问暖的,定是有关离婚事宜,温如予几乎是立即绷直了身体,「可以的,您说。」
「刚刚杨小姐的委托律师给我发信了,内容提及昨天你们见面的时候,她声称您和她曾经的第三者在一起了,她的律师因此牵扯到您不适合带小孩子的话去。我可以向您了解这是怎么回事吗?」
温如予一怔,随即就有一股怒气袭上心头。这个杨漾,是存了心思让他不好过是不是?非要他完全失去孩子才高兴是不是?
片刻未等到回应,高琛动了气,绩道:「我记得见面那日我便问过您,是否和Issac是那种关系,您当时还极力否认,现在让对方指出来了是怎样了?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也已经和您说过您作为我的客户必须对我诚实,一个不信任委托律师的客户,恕我帮不上忙。」
「您误会了,高律师。」温如予淡而坚定的的声音打断,「我们那时候,还未是那种关系……」
「你们刚走在一起?请您老实告诉我,你们在闹离婚前便是认识的吗?」
虽然很不喜欢和不相熟的人谈及如此私密的事,温如予却很明白这是必须的,因着这份理智他一五一十地将他的事都告诉高琛,当然他也依然隐瞒了部分的事实,例如那个人是怎样强吻他的,例如自己只是在试着交往。尽管如此,他光是叙述一个大概也觉得有够脸红耳赤,也许是他根深柢固的观念还是认为同性之间的爱情无法光明正大地宣之于口,说着心头就有种异样的浮躁。
「……我明白了。您不用担心,我只是希望您有点心理建设。不过您该庆幸这是加拿大,在这里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只是孩子的成长环境十分重要,所以我并不赞成客户在离婚纠纷未解决之前投入新一段感情里,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暂,也一定会让人家挑出错来说事,不过说到底这是您的自由,我的工作便是为您辩护,您也不用因此感到压力而影响你们感情。」高琛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全然没有半点调笑的意思,客观且理智地看待整件事。
「我知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些都记在账单里的。」高琛终于有了笑声,去除了谈话的严肃感,「对了,我记得您说过,杨小姐是当模特的?我查了一下,她也是小有名气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