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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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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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da被这咄咄逼人的一句句窒得一时无话,气得脸都扭曲了,却又不得不按捺着情绪,只能道:「你说你不能接受,你又不能代表温先生……」

「我今天就代表他了!这甚么乱七八糟的陈述书,妳留着垫桌子吧!」说完,利哲一手攥起文件,竟朝对方身上一把掷了去,正好砸了正着,连人家的眼镜也砸落了半寸。

这个画面带了些引人发笑的滑稽喜感,却在这当下没有人笑得出来。

「利哲!」温如予第一个被气昏,使力扯过利哲的胳膊,狠狠瞪着他,「你……胡闹!」

气氛无比僵硬,会议室外的人透过玻璃察觉到里面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Linda的脸已然黑得不能再黑,难看得象是要把人宰了一样。利哲反手拉起了温如予的手,站起身就带人哼声走了,温如予气得一把甩了他的牵制,却也没这个脸留下来,谈话无法继续,只好淡淡道了一声歉就随后离开。

回程的路上温如予一直沉默着,撇了脸望向窗外,一个正眼也没给利哲,生气的意思摆得明明显显。

「你还生我气?搞错对象了吧,你该气的是杨漾那女人,这是明着欺负你呢!今天要不是我在,你是不是就要傻傻地同意了?还好我跟了来,不然你不被人生吞了才怪!」利哲开着车,察觉到副驾驶座的人阴沉的反应禁不住出声,而他一出声自然把人气得更要紧。

温如予猛地转过头来,眼眸噙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利哲眼角余光瞥见,哼道:「瞪我干嘛?我这是为谁呢你说?」

「下次绝不带你出门。」温如予瞪眼道。

利哲闻言却笑了,冷嘲地道:「行,嫌我了是不是?好心被当作胪肝肺,证明对人真不该太好了。」

「有人像你这样的吗?当所有人都是你下属不成?拿文件砸别人很没礼貌你知不知道?再不高兴也不可以这样,更别说对方还是律师,你在人家地盘撒野是疯了吗?惹到了个跟你没完的人怎么办?」温如予像教训小孩子似的,眼里露出对后辈行为的不认同。他的责骂并不是大吼大叫,而是淡淡的认真的呵责。

利哲只道他在责怪自己的专制,但他自小就专制惯了,也没有人会对自己怎么样,因此温如予说的自然被他当作耳边风,直到听出对方是担心自己会被记恨埋怨,利哲心里才有了反应,这样微乎其微的关心姿态竟然比甚么都要受用,满嘴的刺不觉收了回去,化成唇边不由自主微微上扬的弧度。

「你笑甚么,没听见我说你?」温如予沉声责问,不满意对方毫不在乎的态度。

「听着呢。」

「以后不许再这么样!」

「啊。」利哲扯了扯唇,这一声虽敷衍得很却还是让温如予一愣,显然未有料到这么恭顺的回答,没有惯常的刻冷讽刺,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亲切的,心情好得彷彿这时候说甚么他都会答应说好。

阴晴不定又极难讨好的家伙……温如予腹诽着,却因为利哲应允了自己而不好再多说甚么,本来满腔怨气被致生生捏熄了,再说他不是不懂得利哲的怒火是为了自己而发作的,再对他加以责备自己便是不知好歹了,即便自己在离婚的事上始终抱着就算亏一点也没有关系的心态,但显然利哲并不是这么想的,还因为不知哪里来的感觉而认真是他蠢笨的缘故。

算了,为自己好的人他向来无法苛刻起来,尽管他依然不能理解原因。

当少爷的太清闲没事做吧。

☆、026

事实上利哲并不清闲,一点也不清闲。纵然他是只出一张嘴的资方,出几个钱就将所有大大小小的工作都交给底下的人打理,然而作为一个人人称作机车的老板绝不会是任由员工背着他翻天,因此在他的管理下几乎所有说得出来的事情他都要过目,挑剔审查一番才允许通过,时常让帮他做事的许明轩很是难做。

许明轩是父亲将生意交给二儿子之前就已经为利家打工,被特别指名帮助初接手的利哲熟悉各种事务,不知不觉已有两年之多,该上手的大致已经上手,许明轩这个亦师亦员工的存在理所当然地留下来成为他劳役的对象,而对方早就是实际的打手,再由其拣出重要事务交予利哲决策,诸多事务如卫生检查、电费支出、食材准备、人力资源,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杂事多不胜数,每一环节都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基于龟毛性子利哲向来是甚么管到底的,而结果就是自己忙碌之余也把底下的人搞到神经衰弱。

如所有商人一样做生意讲求的是利润,因此到了年末这个各公司周年晚会的热门时期,便是利哲一年间最忙碌的季节,于是他接下来的好几天他都整日在外,笔记计算机里面全是一份份客户活动的议程,拿着电话连连挑着活动企划部的骨头。

近来年竞争越趋激烈,光是提供餐饮是远远不够,利哲在接手生意时已是全面服务的时代,除了旗下厨师要制出令客人满意的前菜、主菜、甜点运送到活动场地,还得提供驻地服务员,并由活动企划部策划场地布置和流程,全是实实在在的人手活,而因为利家的客户都是温哥华华人富商所开的公司,可想而知要求不会是一般的高,利哲因此甚至到场监督,亲自验了货才让食品出门。

利哲虽然年轻,干起事来却是沉稳得很,放心的时候少,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以至于要真正接触了才知道他把心思和时间都花在哪里,就像住在他家里某个至今以为他吃饱了撑着才会陪他东奔西跑的笨蛋一样。

这一天回到家里,暖气明显已然开了有一阵子,他的镜片因为温差而蒙了一层薄雾,连接主厅的门半开,一阵刺鼻的芝士味传来,对利哲来说,简直一个月没洗的袜子一样臭。

「煮甚么?这么难闻!」利哲口气不好地开骂,瞪向那个正捧着一本书看得专心的笨蛋,「把屋子都弄得臭熏熏的!」

温如予抬眼,视线移到利哲身上,不到一秒又转回书上去,只淡淡地道:「你回来了。」

「我跟你说话呢!我最讨厌芝士,很臭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这时候回来,刚好想吃,便烤了一块芝士蛋糕。」温如予的心情大概也是不怎么好,声音始终淡淡的,好像全然没注意到利哲对芝士的厌恶那样。

利哲走过去,一手抽去对方手中的书本,总算让对方的视线钓到自己身上来。

那张脸看起来有些不精神,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关系,利哲盯了一会儿,抬手箝着对方下巴左右翻看,「我虐待你了?脸色差成这样?」

温如予反手拍落脸上的手,神色却似乎稍微好了些,叹道:「没事。」

纵然还对此人不十分了解,以利哲的眼睛还是就早看得出温如予爱把没事当口头禅,证据就是他手中的书本还是拿反了的,显然刚才看书都看到外天空去了,就算表情再平淡也藏不住远离的思绪。

「想小孩了?」利哲几乎一针见血地指摘,眼睛象是洞悉一切似的锐利,尤其目睹对方接着一脸诧异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不等对方开口问,便冷笑一声解释道:「就你这点出息,还能有别的甚么烦恼?今天去看小孩了吧,瞧你一脸难分难舍的样儿,真那么舍不得就把小孩接过来啊。」

「胡说甚么,走开。」温如予站起身,嫌人挡路般伸手拨开,利哲却伫在原地不让他离开。

「他们还给你气受了是不是?说难听话了?还真有这个脸,自己女儿搞砸的婚姻,好意思对你摆架子?你这笨蛋没告诉他们那女人背着你干甚么去了?」

「你也没有脸说人家。」温如予罕有地冷声反驳,「还不走开,我要拿水喝。」

利哲竟也没有反唇相讥,更不计较对方不礼不貌的态度,还好脾气地笑了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朝对方抛了去,「好了,纠结甚么,给你介绍个律师朋友,我让他替你周旋,用得着自己在这边烦心吗?看看吧,我今天打了电话过去,他答应了。」

温如予讶异莫名,愣愣地接过名片,「Richard   Ko?你……给我找代表律师?」

「感动了?」利哲挑着眉,表情端得有些怪异,似是想讨好却又不太知道讨好的表情该是甚么模样,不过从对方毫无反应的反应就晓得事与愿违。

岂料温如予低着眼把手中名片翻了翻,兴致缺缺地随手丢在身旁的玻璃茶几上,如一盘冷水泼了过去,「我不需要,你多事甚么?」

这让利哲本来尚算亲切的神色瞬即冷了下来,怒气在眼底凝聚,手机就砸了在茶几上,发出剌耳的玻璃敲响,同时冷到极点的谩骂响起:「真算我多事了,你给我脸色看算他妈甚么?你在外面受了气干我屁事,干嘛冲我撒气?我疯了才会为你讨这个人情,以后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别想再让我做!」

「生气就生气,砸甚么东西?最讨厌人拿别的东西出气!」温如予脸色也难看起来,责备地瞪着对方。

「你还知道讨厌呢?我拿东西出气不成,你拿我出气又怎么算?别忘了你还是住我的用我的,倒是好意思冲我摆脸?」

「……我现在就走。」温如予听得脸色僵硬,正要转身迈步,手肘被狠狠扯住,回首便照见一张铁青的斯文面容。

☆、027

隐忍着甚么似的,看起来那么愤怒、又那么无奈,想对谁生气却只能深深吸气强力忍耐着。

这张脸本来就精锐冷淡,往日就算说甚么也就一脸沉稳的刻薄讽刺,鲜少展露如此明显的怒气,现在分明是心急了,才会这么沉不住气。

温如予低眼看向手肘上的手,五指修修长长,因为攥得太用力而泛起了分明骨节。

「还走去哪儿?好好地住下来。」利哲率先放软了态度,浑身竖起的刺不得不收回,因为他听得出对方那不是负气话,他认识的温如予不会耍这种以退为进的招数,老实得跟甚么一样。

「我也不能一直这么住着。」

「先把离婚的事搞定才来想这些有的没有好吗?」利哲双手搭在温如予两肩,把人按回沙发上坐,抬起一手安抚猫儿般在温如予头顶上拍了拍,「累了就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别的甚么都别想,我替你联络律师让他想想怎样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还没要上法庭打官司,你不要钻牛角尖,好吧?」

温如予被这样近乎呵护的言语和动作弄得浑身一僵,显然作为一个男性不曾被如此对待过,这让他不自在之余心头还升起了莫名的异样感觉,以至于当他意识到对方缩短了距离的脸庞,毛衣下的体躯好似有着莫名的压逼感,竟让他吓得呼吸一窒。他只能不服输地瞪着对方的脸,想从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那些带有爱护性质的安抚字句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几乎下意识就要反驳一句干嘛要他多事,实际却并不是真的嫌他多事,而是压根觉得事情明明关他无关,让他借住已是天大的人情,不晓得为何还要整天为自己操心这个那个。他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是单纯想不通利哲眼里的专注,甚至隐约感到其中的热度,漏了一拍的心律提醒着他不好的预感,似有甚么念头在脑袋一闪而过,如一道光,抓不住。

「没事别靠这么近。你对朋友都这么掏心捞肺?」温如予忍不住推开了人,那种距离让他不自在极了。

这不是温如予第一次问对方类似的问题,他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的,可他还是没有问出来,何以自己能够成为例外,明明他们并不熟,并没有深厚的交情,更别说他们中间曾经还夹着一个女人。

「你不是和杨漾好上了,一直让我赖着的你到底在想甚么?」

「我们……不是……」利哲的神色略微掠过不自然,素来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伶牙俐嘴不知怎地像打了结似的,似乎从遇见这个人开始只要一说到杨漾,他就会有种有嘴说不清的心虚与无力感,偏偏他们却是因为杨漾才会认识接而有了今天的相近。

「你究竟在图甚么好处?说了好几次要把钱算清楚,你还不愿收是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让我别成天觉着欠了你甚么似的。」

「你真的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么说你真在打甚么我不知道的主意?」

「你要把我想成甚么满腹心机的阴险小人?好啊,反正这辈子我在你心目中只怕都是破坏你家庭害得你和孩子分开的坏蛋,我便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全是我的错,行了吧?」

温如予被对方冷声中带着自嘲的口吻逗得没了脾气,心里已是一片软,嘴里却道:「你也知道。」

利哲见他乖乖坐着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重重吁出一口气,转身把刚才摔掉的手机放回原位,又到吧台倒了两杯水,才重新在温如予身边坐下,「你就约个时间和我那律师朋友见个面吧,他在法律界也是有些名气,打过几单有钱人的离婚官司,经验是不用说的,我还会害你不成?」

「好吧。」温如予淡淡地点头,总算是应了他的要求。

「如果我不在,我真不敢想象你会被欺负到甚么地步,说你蠢还不认。你这样还能娶得成老婆,证明世上没甚么不可能的。」利哲改不掉刻薄挖苦的习惯,管不住嘴巴又数落起对方来。

「我是被求婚的,那时候才跟你一般大。」

「然后你就娶了?」

「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想要一个家,尤其母亲改嫁后这个念头更强烈,在我最想成家的时候,杨漾出现了,她说……她愿意和我一起圆这个梦。」温如予似是回忆般地道,就连他自己也弄清楚为何会在利哲面前说着这些本该是私密的情绪,甚至还能用平和自然得自己也惊讶的态度出口。

利哲默默听着,越听脸色越沉,看着身边人无比柔和的侧脸更是坐不下去,胸口一阵闷火,仰头喝尽了水就啾地站起身,抄起绒质外套便要往外走。

「怎么了?」温如予抬头,不解对方突然的离开。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接着还要出门。你给高琛的秘书打电话约了时间,我最近比较忙,不能像上一次那样开车陪你过去了。」

「你不去更好。」话未脱口眉头率先一皱,温如予显然想起上回因为利哲而闹的不快,心中便有了抵触,一方面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没有伤心脆弱到需要其他人的陪伴安慰,一方面怕极了利哲那张刻薄的嘴又要惹出甚么令他尴尬得不晓得怎么圆场的场面。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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