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百胜!”突兀的叫唤,让满城的****戛然而止,所有人齐齐侧头,望向了广场角落里那个衣着缕烂的男人。
感受到柳尘的愤怒,柳藏兵很是时宜的挺身而出,抬头冲着鱼百胜微笑。
“蝼蚁……你是在呼唤本帅么?”心头的疑惑转瞬即逝,鱼百胜咧嘴露出了森森獠牙,迎着柳藏兵的注目,他的笑容,愈发残忍可怖。
“当然!”颔首点头之后,柳藏兵抬手拨开了周围拥挤的人流,在域外天魔们震惊无比的目光下,剑神大人身上的禁法镣铐全部化作了飞灰:“当你还在意淫咱们的北境之雪,本王早已尝过了你老婆鱼幼绫的滋味,啧啧,那叫一个爽啊,你是不知道,她求我,求我给她痛快……哈哈哈哈,所以,她直到死,都很痛快!”
“你……你到底是谁?”
柳藏兵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域外天魔们人人脸色大变,也让广场上的即将任人宰割的东陆遗民们,瞬间在心底燃起了一道璀璨的光。
“别这么激动!”腾身飞到了半空,柳藏兵挥手制止了鱼百胜的肝胆欲裂,嗤笑一声吼,剑神大人的周身,腾然爆发出一阵毁天灭地的气场:“落剑谷柳藏兵,今日,送你夫妇地下团圆……鱼百胜,受死吧!”
“快,快杀了这群蝼蚁,柳尘肯定在里面!”
顾不上自己的满心惨淡,鱼百胜一边躲闪着柳藏兵的攻击,一边惊慌失措的唤醒了周遭陷入痴傻的域外天魔们。
眼看那刀甲林立的域外天魔已然欺身而近,广场上十多万被禁法镣铐限制起来的东陆遗民们各个脸色复杂,在柳藏兵出现的那一刻,很多人,已经升起了悍然赴死的决心!奈何这手足裹满的镣铐,只能让他们坐以待毙,恨呐!
“呔!”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柳尘身边的老和尚手里突然就多出了一根九尺禅杖,禅杖甫一出现,便被老和尚重重穿刺在青石板雕砌的地面上,天崩地裂的瞬间,伴随着广场上金光大作,一圈流光溢彩的气墙,堪堪将十多万东陆子民尽数保护了起来。
“是舍身决……佛主!”
“佛主冕下!剑神冕下!”
“真的就在我们第九城……”
……
沧澜郡,馥城。
“大王,快看!”
正在例行巡视城防的柳云曦刚刚准备下楼,就被那满脸激动的亲兵守卫给拦住了身形,顺着那颤抖的手指,以柳云曦为首的沧澜军团高层将领们都看到了,看到了远处敌占区内袅袅升起的狼烟。
乌黑的狼烟直冲天际,有风来,夹裹着丝丝血腥,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鱼太玄所统治的每一座主城里,都点燃了仅属于东陆战士们最初的信仰。
……
当那嘹亮的龙吟刺透了苍穹,摆脱枷锁参与到战斗之中的东陆各族战士们抬眼望去,在云端,遍体鳞伤的百丈黑龙正瞪大了龙眼盘旋在那一人一剑的身前,没有了往日的嚣张,也没有了作为胜利者该有的狂傲,鱼百胜所演化出来的黑龙,正在南国之剑的封芒下,瑟瑟发抖!
……
“这么精纯的舍身决……呵呵,但愿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吧!”
云州腹地,刚刚斩杀了一名天魔高手的北宫御抬起头来,遥望着笼罩在第九城之上的金光,孤山剑客十分仔细的擦拭了长剑上的鲜血,下一个闪烁间,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血色交杂的晴空之下。
……
武力上的碾压,让柳藏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就把鱼百胜斩做了两半,高举着血淋淋的人头,柳藏兵傲然独立于天空之下,俯瞰着城内的修罗战场,曾经的沧澜大王仰天长啸,那声音,随风飘去了天涯海角……
“东陆众生,永不为奴!”
震耳欲聋的呐喊,沸腾着战士们血液里沉寂已久的斑斓,第九城,第八城,第七城……鱼太玄堪堪“征服”的所有城市内,不愿苟且偷生的“奴隶”们咆哮着,嘶吼着,吹响了奋勇抵抗的号角。
“苟利国家,不避祸福!”那一面面残破的红旗被高高的举过了战士们的头顶,眨眼睛,整个东陆,都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威威惶惶兮,沧澜有王!
死国勇士兮,慷慨激昂!
“柳藏兵!”
睚呲欲裂的鱼太玄出现在第九城的上空,天地陡然凝结的瞬间,无数人听着那口口相传了一万年的名字,看见了那个名字的主人,伟大的沧澜剑神正双手紧握封芒,昂首阔步的朝着鱼太玄的方向狂奔而去,随着柳藏兵的奔跑,封芒剑的剑锋在长路上划出了一道道绚若夏花的星火,也点燃了人们身前,着眼最灿烂的朝阳。
“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
第二十四章:镇山河
“不!”
望着柳藏兵悍然远去的背影,柳尘惊骇当场,想要开口制止什么,临到出声,却发现什么都来不及了。
“威威沧澜,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惶惶长江,还我家国,枯骨不灰,镇吾山河!”
“轰!”
地动山摇,江河溯流,整个东陆的人们,都看清了那朝阳升起的天空中,柳藏兵的自爆,炸飞了鱼太玄的形容。
当那条仓皇逃窜的黑龙穿透了空间,当那声凄厉悲惨的龙吟响彻了东陆,漫天的华光溢彩,那是柳藏兵用生命击落在人间的新雨。
烈日当空,风雨依旧。
那一滴滴殷红鲜艳的血雨,落在了入眼无声的沧澜江边,如同那一年的黄昏,如同那一年的秦淮河岸,落剑谷的枫,终究是洒满了整个人间。
“鱼太玄!”
浑身战栗着呼喊出那个咬牙切齿的名字,柳尘站在血雨之中,仰天歇斯底里的狂吼:“有生之年,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
数天之后,云州樊城。
“你不进去看一下么?”
站在失魂落魄的柳尘身后,北宫御和老和尚暗自交换了一个眼色,这边款款上前,抬手轻拍着柳尘的肩膀,满脸关切道:“现在离开,或许你这一生都没法再回到这里了!”
“不看了!”柳尘摇头,转身一脸淡漠的瞥了北宫御一眼,而后很是勉强的笑道:“就当我此生,都没有来过这里!”
“过了樊城,就是沧澜郡了,你也不去看一看么?”
“不必了!”转身走远,快步去往林间,柳尘的形容,在这一刹那衰败了不止百岁:“也当我从未拥有过吧!”
……
“这些年,我失去了很多,我总是一个人难过!”
日落月升,听着远处愈演愈烈的金戈铁马,感受着东陆子民们鼓起勇气,用生命去守护那些旧信仰,柳尘的脚步逐渐沉重,每一步下地,他的腰背也要更加佝偻一些,走过了武神峰的群山,穿过了沧澜江的白浪,他开始有了皱纹,开始生出了白发,他老了,当他离北邙山越来越近的瞬间……
“好多人,好多事,从我生命里来了又去,我很想记得,可是突然之间,我又在记忆中模糊了他们的形容……”
上山的道路依旧崎岖,柳尘脚步沉重,不断的停下来喘息,又不断的强忍着疲乏迈出了脚步。
“你们说,等到故事结局的时候,死的只有我一个,那该多好啊!”
老佛主和北宫御缓缓跟在柳尘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整座北邙山,陡然就升起了一丝难以言表的悲伤。
“天启十六年的秋天,桐哥儿和大和尚结伴与我道别,咱们说好了要一起塞外牧马,一起潇洒人间……可是我失约了,很多年,我提都不敢提这件事,我怕我一提起,那些悲伤都会让我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
“我记得那天,闻人昊在那堆篝火前拉着我,他让我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让孩子感到骄傲的机会……我又失约了,你们知道么,在雷城门口,我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怕一看,就会后悔,后悔没有在那一年的华清池里,将他杀死……我宁愿,是我毁掉了他的一切啊!”
“……”
“在盘龙塔里,昊无穷也可以不选择我的……我不会怪他,更不会恨他,我多么希望他能像一条狗一样飘飘荡荡的苟活于这个人间,即便全是悲伤,活着总是好的啊!”
“……”
“我爹因我而死,我娘也因我而死……甚至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像我多一点,还是像玉爻多一点,他会因我而骄傲么?还是像曾经的我一样,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父亲到底长着什么模样……”
“……”
“柳藏兵!”老泪纵横的时候,柳尘仰起了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任它泪如雨下,任它入眼浑浊,“狗娘养的纨绔子,他都没和我说再见,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他想当英雄嘛……柳大侠啊,你镇的哪家的山河啊!”
“……”
“哈哈哈哈哈……他把自己炸死了!”转过身,回望着北宫御和老和尚脸上的复杂,柳尘痴痴笑着,嚎啕哭着:“你们说,我该把他埋在哪里?”
“……”
“北宫御!你为何总是迟到……当年救我爹,你迟到,如今老柳陨落,你还是迟到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柳尘轻轻的抚上了北宫御那苍白而又冷峻的容颜,“呵呵,只是一看到你,我竟快忘了你妹妹长什么样子……她会想我么?还是会恨我,到最后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
再转身,柳尘的眼前顿时就出现了所有熟悉的身影,鲁修,柳白,云阳,墨清寒,极乐,还有柳惊风,柳遮云,青阳老道……等等那些东陆各族的传奇高手们。
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战斗,没有了鱼太玄的域外天魔们,最终被尽数斩落在了北邙山……
只是不论柳尘怎么努力,却都没办法在皆尽带伤的人群中,找到最期待的那个人儿,良久,柳尘又笑了,笑着往前挪动了脚步。
“我讨厌告别,你们留步吧!”
“弋儿!”等到柳尘步履蹒跚的走出去好远,柳白突然出声,喊停了柳尘的身形,沉默了半晌,剑圣大人很是郑重的开口轻道:“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嗯!”单手抚胸,柳尘无比艰难的转身向众人行礼。
那一些眷念,那一些温暖,时不时闪烁在柳尘那饱经风霜的眼眸里,远山殻炱耙谎弁蚰辏詈笠淮位赝返氖焙颍具肿煳⑿Γ湃巳航锹淅锏睦虾蜕校苁怯昧Φ奶鹗掷矗噶酥钢性蟮厣系牧嗪焐�
“佛主,你问过我很多次,幡动?风动?亦或是心动?”空置的左手抚上了伤口狰狞的胸膛,柳尘又笑:“现在我懂了,幡随风动,风随心动,心随幡动!”
“阿…弥…陀…佛!”
……
独自行走了不知道多久,柳尘回顾了自己一生的喜怒哀乐,每一次停下脚步,他也能透过那茂密青葱的草木间,远远看见东陆的大好河山,山峦间的叠嶂云雾,适时的遮挡着人间的阴霾,留在柳尘记忆里的,全是那些美好得如同花儿一样的曾经。
那一年,长安下起了一场春雨。
那一年,垂柳芬芳的稻香坡上,白裙飘飘的白胖少女,温暖了樊城游侠的懵懂年少。
那一年,千佛山的晚钟,荡漾起洛城的花香,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最美的承诺,甜蜜了沧澜江畔最初的年华。
那一年,有故人抱剑东归,长安不是故乡,故乡……秋意浓。
那一年,北境有雪,南国有剑……
第二十五章:三生路(上)
“你是谁?”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此间是何处,柳尘挣扎着坐起身来,抬眼呆呆的望着突然就映入眼帘的那一抹和煦。
“呵呵,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真的!”
虽然说这幅身体已经衰老得不成人样,柳尘还是谢绝了来人的搀扶,缓缓起身之后,他环顾着周遭人间仙境般的高山流水,这一愣,又是好久好久。
“来喝茶!”满脸微笑的白衫中年正端端坐在老槐树下,侧耳溪水潺潺,举目飞鸟欢快,当不知名的茶花芬香了柳尘的鼻尖,一转身,那中年示意他席地而坐。
“先生!”轻抿着沁人心脾的茶水,柳尘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冷暖自知,此间种种,皆是无比真切的体会在他的所有感知里,当他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瓷杯,却看见身前的那个白衣中年,始终微笑着,宛如春回大地:“您到底是谁啊?我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怎生如此令人心旷神怡?”
“哦?”一边拾起古朴的紫砂壶给柳尘斟满茶水,白衣中年晒然一笑,眉角轻挑道:“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想了想,柳尘摇头,周围风景虽好,却让他十分陌生,陌生到有些孤独。
“那你知不知道,你从何处来?又要去往何处?”鸟语花香,人间天堂!白衣中年笑着,颔首着,冲柳尘轻轻开口:“你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还是摇头,柳尘的脑海里除了疲惫,竟再也找不出一丝让他能集中精神的情绪。
“你从来出来,即将去往去处……你看到了自己内心一直期待的天上人间,听到了曾经失去多年的纯真童年!”
“呵呵,您不说,我倒还真没记起!”撇了撇嘴,柳尘极目远眺,有山雀翱翔林间,有走兽轻跑溪涧,有清风吹过了枫林,还有那似曾相识的炊烟,悄悄然隐入了云间:“很多年前的藏兵谷,确实和这里很像,还有这颗老槐树,和紫荆山十八号院的那一颗真是一模一样……这花茶……也像极了再来镇的那个春天……”
“你还记得什么?”这白衣中年倒像早已洞察了柳尘的知觉,当柳尘口渴的时候,他很自然的添满了新茶,当柳尘很累的时候,他也适时的地上了湿帕,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做到了柳尘心中最迫切的需要。
“我记得,我妻子是北境之雪……而我,曾经是南国之剑!”
“是么?”白衣人笑意更浓,“那我们一样啊,我妻子也是北境之雪,而我,也曾是南国之剑!”
话一落音,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头空灵,宛如天边绝响。
“我还记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靠在老槐树下,柳尘的眼中尽是回忆:“我出生在一个大贵族的家庭,很大很大的那种,我爹是大将军,我娘是帝姬,后来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便流落到了云州的一座小城里……我在那座小城长大,我有一个很好的发小,还有一个喜欢了很久也不敢说出来的姑娘……”
“那你后来有告诉过那个姑娘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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