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了。转眼一看，姬冰雁一反适才的不屑，兄长面上也不见了忧愁，曲无容心中暗叹。这一软一硬，莫说一点红，自己即便撑住了这一回合，怕是他们也有办法叫自己开口。
花满楼笑着握住一点红执剑的手，将剑推回他身侧。姬冰雁更是起身上前，一拳重重地打在一点红胸口，却没伤到一点红内里，大笑道：“你一点红能把命给我，我姬冰雁难不成还舍不得这条命？你我朋友，我遇险，你舍命相陪；你遇险，便躲起不叫我们知道。不能在危险中互相求救，将后背交予，那这朋友做得也没意思。这江湖我姬冰雁也没脸混了，把判官笔折了，直接回家种地去算了。”
一点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诈话了，一时感动于花满楼他们都是信他的，懂他的；一时又纠结于自己到底该不该坦言，将他们也拖入危险之中。
“姬兄说得不错，无容，你们还不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否则我这心中时时担忧，怕是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了。”花满楼摸了摸曲无容的头发，安抚着她还有些犹豫的心缓缓说道。
场面不复剑拔弩张，四人又坐下。
“我和一点红本在兰州修养，但有一夜，有杀手潜入姬府……”说着，曲无容歉意地看向姬冰雁，“好在并无人伤亡，一点红及时解决了。可是之后他便要悄悄离开，被我发现了。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若是他不走，之后还有无数追杀，恐波及旁人。兄长信他，我自是也信的，何况我还欠他一命。他虽不愿，但我自己跟着，他也无法。”
看来这因还是在一点红身上，见一点红低头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几人也不逼着，静静地喝茶，留时间给一点红好好想想。
双唇张合数次，一点红终是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可还记得在江湖上‘中原一点红’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最快的剑？”花满楼回想了对一点红的印象回道。
“要求的报酬最高？”做生意习惯了的姬冰雁想了想。
“冷漠无情？”曲无容也说出了她在认识一点红之前对他的看法，毕竟当初石观音还对一点红感兴趣过，对于这种冷漠性子的人，石观音很有乐于让他们去了傲骨跪地变作最忠实的狗。虽然后面楚留香更让石观音上心，但曲无容还是记住了一点红身上被石观音看上的特质。当然，曲无容看了一点红一眼，这事儿就不必拿出来说了。石观音的亲睐，对于一点红来说想必是一种羞辱。“嗯，认识你之后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曲无容补充道。
一点红看着花满楼三人，握剑的手紧了紧，说不出话来。在和他们在一起时，一点红有时候也会自惭于曾经做过杀手，担心过去自己冷血杀手的身份让他们不自在。原来是他一直不曾放下。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结，一点红显得松快了些，坦言道：“都错了，‘中原一点红’这个名字代表着曾经的第一杀手。”
花满楼加重了语气：“红兄也说了，是‘曾经’。有时候总会走错路，重要的是有没有找回自己的路，有没守住自己的本心。”
“是，我最幸运的事便是遇上你们！”一点红心下感概，过去，自己从没想过还有这样和朋友一起喝茶的日子。“你们该明白，若是只有一个杀手，这第一自然无从说起。”
花满楼和姬冰雁神色凝重，曲无容因着之前替石观音做事，听罢也若有所思。他们都明白一点红还未说出口的意思。
这第一，自然是和下面第二，第三，第四那些人比较出来的。又想起之前黑衣人所说的清剿师门叛徒，所使招数都是杀手常用的阴毒、专门盯着致命处的打法……一个拥有第一杀手的门派，一个追杀师门叛徒也要藏头露尾不敢露出真面目的门派，一个门下弟子都是杀手的门派……这还有什么疑问呢？
花满楼几人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冰冷无情，只要能付出利益，就能替你收割人命。中原一点红作为曾经的第一杀手，如今舍弃杀手身份，自然被他们视作背叛。同时，一点红必然知晓一些比较隐秘，那个组织领头人不欲被人知晓的秘密。曾经手里最利的一柄剑失去控制，又携带隐秘而去，难怪对方不停地派出杀手想要取他的性命，消灭隐患。
看来，他们要面对的将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全面追杀……但是，这有什么呢。花满楼和姬冰雁都明白，就算再危险，他们也不会放着一点红独自面对。
突然，花满楼侧耳听了听，欣喜地站了起来：“昨天我们几个还互不知行踪，找人的找人，躲避的躲避，今天却是能好好聚一聚了。红兄，看了这老天都觉得我们几个该一起面对，再难再险，有兄弟朋友支持着，总能过去。”
第七十二章
“说得好！”一人推开客房的门高声道。屋内其他人具站了起来望着门口的人。
“楚留香！”曲无容讶异出声。
姬冰雁绷着脸，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难得的好。刚踏进门的楚留香一眼扫过其他人，定定地看向花满楼。待上下打量过，没有发觉对方有哪里受伤，这才将心中紧提着的大石落下，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心已经微微冒汗。无法诉说当他听到戴长老说的花满楼他们受到袭击后心跳得有多快，有多紧张。他甚至已等不及戴长老细说，问了花满楼所在的方位就立即飞奔而至。
明明才分开不久，为何他已觉得时日如此漫长……这种感觉是那么奇特，既让人感到酸涩，偏偏又觉得甜蜜。
收回放在花满楼身上的目光，楚留香努力克制自己……慢慢来，太急切了只会把人吓跑。
“咦？那只酒鬼呢？”姬冰雁见胡铁花始终未出现，好奇问道。
“他还在城外帮我看着人。”楚留香抚着额头：“你去瞧瞧他吧，我真担心他看着人能把自己看丢了。我和老胡这一路上也遇上了一些麻烦。此事待老胡回来再细说。”
姬冰雁点头离开，嘴角带着冷笑……听楚留香的语气，看来那只酒鬼又欠教训了。
看向一旁沉默的一点红，楚留香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道：“红兄，你瞧这牌子可觉得眼熟？”
“这是哪里来的？”瞧清那牌子的形状，尤其是铜牌上刻有十三柄狭长的剑，那被剑围绕着的手。一点红脸上的平静在不复存在，严肃地可怕。夺过令牌仔细辨认，待一点红确认这牌子确是真的，脸上已露出犹豫惊恐之色。
“唉，红兄，别说让我不必再管此事。”楚留香打开折扇轻轻晃着，一脸无奈之色。“你也瞧见了，对方这是盯上我了。不是我要查，实在是不得不管啊……我这酒还未喝够，朋友还未交够，更何况……”楚留香眼角余光扫向花满楼，“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舍不得这么早死的。”
轻笑出声，花满楼实在是被楚留香话中的无奈委屈逗乐了。
曲无容望着楚留香惊讶道：“追杀我们的有十个人，不久前之中有个人忽然失踪了，莫非是你……”
“怎么？七童你觉得我说的不对？”楚留香坐在花满楼身边，难过道：“这可让我真伤心。”
皱着眉，花满楼抓住楚留香的手把了脉，确定对方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提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茶水，花满楼叹气，将杯子推给楚留香：“你啊！什么话你来说都有理。行了吧。”语气任谁都能听出那一股无奈纵容。
“那是因为我说的真情实意。”楚留香一口饮尽茶水，接着道：“都是真情实意，都有理，所以……七童你可不能反对拒绝啊。”不待花满楼细想话中含义，楚留香转头看向一点红：“红兄，以你我的交情，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的吗？这事还需你帮忙才是。”从一点红手中取过铜牌，楚留香看着那铜牌上雕刻的手叹道：“当初我已有所猜测，我曾经在你身上见过与此相似的铜牌，再瞧见这个，只是肯定了我的猜测罢了。操纵这一切的人真是可怕，他掌握无数人的生死，用那些死得糊里糊涂的人的性命去换取金银。最让我心惊的是，我无法确定，他要的……只是金银？”
适才楚留香的话让花满楼觉得似乎另有含义，但随即楚留香将话带过……错觉吧？大概是这几天赶路太累了？摇摇头，轻轻将这感觉忘在脑后，恒毓总归不会害他的。花满楼接着楚留香的话道：“他一定是很可怕的人，但是必须面对不是吗？”
一点红用力咬着牙，嘴角的肌肉却还是在不住抽动，颤声道：“你想消灭他”
“即便我不消灭他。”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怕是，他也想要消灭我们。”
一点红急促的喘息着，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然而在座的几人都能感受到，这大笑其实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花满楼默然，这样的组织不该存在，任何人的命都不应该被他人掌控决定。
楚留香道：“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一点红嘴角抽动着，粗哑着嗓音道：“你不明白，他有多可怕……当今世上，他的剑法已无人能比。”
“即便是薛衣人？”楚留香皱着眉问道。
一点红摇头否决了楚留香的问话：“薛衣人的剑法很好看，只是，若薛衣人和他对决，死的绝不会是他。”
沉默了半响，一点红才沉声道：“他的剑法，只杀人。”
众人心中具是一沉。好看的剑法未必能伤人，杀人的剑法未必好看。
楚留香笑道：“你这么说，却让我真想见见他。”
被楚留香这么一打趣，屋内的气氛稍微轻松了点。花满楼轻拍了数下楚留香的手，支持道：“邪不胜正，我总是这么相信的。而事实也是如此不是吗？”
“是啊……”肩上的压力似是减轻了许多，楚留香握住花满楼的手又立即放开，似乎只是朋友之间互相支持回应。此时，他心中已充满自信。
第74章 番外之等待（楚留香）
阳光正好，耳边是一阵一阵的潮水声起伏，更让人觉得岁月静好，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候了。至少对正躺在船板上晒太阳的男子来说，这么好的阳光，若不好好晒晒，真是有负太阳之恩赐。
船随着海浪轻晃，直晃得人昏昏欲睡。可惜了，这本该是一场好眠，却被人惊扰了。美丽的少女从船舱中赤足走出，轻轻用足趾去骚他的脚心。
男子懒洋洋翻了个身，眯了眯眼睛，轻叹道：“红袖，你怎么也学起甜儿调皮了？”
红袖却是不满地撇撇嘴：“楚大哥怎么也不陪我猜猜？真是无趣。”
楚留香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若按往常，他本该哄哄小姑娘，让红袖开开心心地离开。只是这会儿，不知为何有些不得劲。楚留香心中哀叹，明明今天的阳光这么好，怎么就提不起劲来？瞧着红袖面上的不满，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坐起身来。
唉，还是哄哄吧……
红袖的脸上终于又露出笑容，楚留香微松一口气。所以他才不想安定下来啊，自家妹子哄哄也就算了，一想起之前的红颜知己吃起醋来的样子，他可不想一辈子哄着。
本以为今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随着红袖的惊叫，楚留香随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阳光照耀的海面上，竟飘来了一具死尸……心里蓦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楚留香觉得，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会很忙，很忙……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
正如楚留香当初的预感，自海中浮尸飘到他的三桅船后，他就一路奔波在寻找真相，追查凶手的路上，好不容易在真相渐渐明朗之时，蓉蓉受袭落水死亡的可能却让他方寸大乱。好在蓉蓉并无大碍，在瞧见她立于船头，依然俏丽可人，楚留香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下来。
真诚地谢过了无争山庄的护卫并送他们离开，苏蓉蓉才和楚留香讲述了这几天的事儿，还有为什么无争山庄的人会在。虽然中途稍稍因为蓉蓉那么护着她的救命恩人有些吃醋，但是，楚留香发自内心的感激对方能在那个时候入水去救蓉蓉。
瞧着蓉蓉那般护着的摸样，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轻笑。真好奇啊，他会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蓉蓉这样上心，楚留香想着，也许会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也许会是一位潇洒的侠士？不管如何，在对方救了蓉蓉的那一刻，便已是他的朋友。楚留香并不觉得对方会拒绝，交朋友这么开心的事，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后来，楚留香从蓉蓉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花满楼。
花满楼……
念着这个曼妙的名字，仿若一阕好词，唇齿之间流转，楚留香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满怀一股热情，一直坚持着心中信念的自己……这么多年了，虽然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但是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追寻……如今他已相交满天下，却似乎在一次次失望中渐渐遗忘了最初的本心。
花满楼……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想见见对方了，很久没有这么期待过了。也许会是很好的朋友，也许……就是“他”？
摇了摇头，楚留香失笑，不管是不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他”，有人可以期待总是好的，自己在这里乱想有什么用。总会相见的，也总会知道是不是“他”。
……
直到真地见到了他，花满楼。楚留香才明白苏蓉蓉的心情……再多的想象，再多的描述、夸赞，都是无力。楚留香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些……
是“他”吗？
……
是“他”吧！
……
慢慢平复略微急促的心跳，楚留香让姬冰雁互相介绍了双方认识。
“花满楼？……这名字似乎听过。啊！……我想起来了，莫不就是蓉蓉口中的救命恩人花满楼？”
看着花满楼脸上的讶色，楚留香轻笑，故作惊叹道：“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见到花公子，倒真是有缘分！”
“原来，楚香帅便是苏姑娘的结义兄长啊。这样想来，或许真有缘分。”花满楼笑着回道。
不要着急……楚留香在心底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