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现在,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学起,爸爸替她找了家教,但是很多事情,妈咪还是会跑去问他。
爸爸对妈咪很有耐心,包容完全无上限。刚开始妈咪本来还有点跟他保持距离,现在整个超黏他,晚上没有他都睡不着。
她都不知道,爸爸也有那么像老妈子的一面,叮咛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做,什么事情都要留意,毕竟妈咪现在的状况,一切都得由爸爸来担待,他承担了父与母的双倍责任。
一个心智年龄只有十来岁的小孩,怀孕简直是一场灾难,她没有足够成熟的心智去担待身体的变化与不适,每天都在闹脾气,挺着肚子更让爸爸无时无刻提心吊胆。
她其实觉得爸爸有点可怜,更多时候妈咪比她更稚气、更像小孩,要说家庭幸福都是骗人的,实际上他跟照顾两个女儿有什么差别?
有一次半夜起来喝水,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以前和妈咪的合照,脸上的表情还有眼神,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她想,平常时候的爸爸,也不可能让别人看到他那么无助脆弱的样子吧!
然后妈咪醒来没看到他,找到客厅来。
他仰眸看过来时,妈咪扯扯他的袖,问:「心情不好?」
「没有。」
「你骗人,眼睛湿湿的。」
于是爸爸张手,用力抱住妈咪。「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没关系。」
妈咪一脸茫然,她知道妈咪听不懂,但是她听得懂。
她咽下满腹的心酸,悄悄回房。
转身时,听见妈咪小小声地说:「好啦,我不挑食了,你不要生气……」
后来,弟弟出生,他变成要照顾三个小孩。
但是,不管多忙,她每天都会看见爸爸拨空陪妈咪说说话,把她抱在怀里听听她的心事,从来没有因为忙碌而忽略妈咪的感受。
他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很努力在这么做,让自己成为妈咪掌心那张紧紧握住、最温馨的便利贴。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也是最好的丈夫。她觉得很幸福,她想,妈咪应该也是这样觉得吧。
杨叔魏送文件来杨家大宅,顺道讨论完一些工作上的事,杨仲齐低头要审阅公文,见对方步伐迟迟没移动,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还有事?」
「呃……一点私事。」想了想,补充:「算是我的个人疑惑。」
杨仲齐点头,目光没离开手中的卷宗,一心二用。「说吧。」
杨叔魏看了看窝在旁边背单字、喝ㄋㄟㄋㄟ,乖巧又安静的「二嫂」。
目前怀孕进入第四个月,被规定每晚要喝一杯鲜奶。每次看他们的相处,都有种……不太像丈夫,反倒更像奶爸的感觉。
「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下得了手』吗?」
「下什么——」抬眸,意会到堂弟指什么,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就……有点担心你的性生活而已。」面对一个男女情事懵懂无知的「女孩」,真下手好像有点「辣手摧花」,仲齐哥应该是做不来。
「与其关心我的性生活,不如多花点心思,打算一下自己的未来。」
「我要打算什么?」他很好啊,晓寒宝贝贴心又解风情,性生活超美满。
杨仲齐打开抽屉,捞起一只戒盒扔向他。
「干么?」杨叔魏打开戒盒。「哇,好闪,眼睛睁不开。」
耍什么宝。这德行到底怎么当人丈夫?
杨仲齐没好气道:「能干么?去向晓寒求婚!」
这本来就是替阿魏买的,当人哥哥的,不替他盘算盘算,还不晓得他要拖到哪年哪月。只是之后发生小容车祸的事,便一直搁在这儿没机会拿给他。
「我、可是……」
「可是什么?成天跟人家混在一起,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你的人,你不娶她她还能嫁谁?」
也不是不想娶啦,他超想的好不好!问题是……
「我怕她拒绝啊!她心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你……」
杨仲齐几乎想叹气了,乾脆一次跟他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一直要坚持她暗恋我?」怎么说都说不通!
「就、有一次、跟她『那个』……」
「等等,哪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啊!」瞪他一眼。「好死相。这种事还要我明说。」
他面无表情。「好,继续。」十六岁就摆脱处男行列的人,居然有本事摆这副黄花小处男的含羞答答样,要不要脸?
「然后,她就不小心喊了你。」
杨仲齐蹙眉。「她喊我的名字?你确定你没听错?」
「也……没有很明确啦,她只喊了姓,就吞回去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但是他的限度到了。
杨仲齐一怒拍桌。「全世界姓杨的只剩我一个吗?」就为了这么鸟的理由,冤他这么多年!想死就再说一次看看!
「因为你最有嫌疑啊!」杨叔魏也很委屈。「第一次的时候,我和她根本还不认识。」他又怎么会自恋地以为,那是在喊他?
晓寒跟了二堂哥很多年,又有那样的恩义在,除了二堂哥,他想不出还有谁,有那样的条件让晓寒痴心恋慕。
「你还跟人家搞一夜情?」杨仲齐摸摸额上青筋。真是家门不幸,怎么会出这
种没人格没节操——还连脑袋都没有的子孙。
三叔,我对不起你,没有调教好……
他认了,真的江郎才尽,决定丢给别人去管教。
坐回椅中,无力地道:「去,跟晓寒开口,她要是拒绝你,我就跟你姓。」
「那还不是姓杨……」唬他啊!
「既然知道你也姓杨,还来跟我罗嗦什么?!」气得把人轰出去,以免短少十年寿命。
一杯茶递到他眼前来。
「喝茶吗?」
他看着眼前的杯盏,再抬头看看不知何时静立在眼前,一脸纯真的龚悦容——不知怎地,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他突然笑出声,张开臂膀,她好乖巧地窝进来,自动自发抱住他的腰。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很习惯他的亲近,而且……很喜欢。
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很想牢牢跟着他,太久没看见就会心慌。
他搂抱着她,轻轻摇晃。
像这一刻,甜甜依偎的感觉,她也很喜欢。
「你心情很好?」他嘴角有笑。
「嗯,是啊。看见你,心情就好了。」
虽然,所有爱过他的记忆,都已荡然无存,但是心的记忆不会丧失,潜意识里,她还是知道,他是那个她最在乎的男人,所以依然比谁都在意他的情绪,总是问他「不开心吗?」、「生气吗?」、「心情很好?」……
他不可惜,真的不觉可惜,那些会让她流泪的记忆,忘了就忘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从头累积相爱的记忆,这一次,他会给她最美好的一切,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爱着,让她,一如这一刻,坦然而真诚地说——「好啊,那我一直、一直让你看。」
忙到快中午时,虞晓寒送资料进来,杨仲齐随意一瞥,看见指间划过的辉芒,抬眼朝她瞧去。
「那家伙终于开口了?」
虞晓寒抬起右手,晃晃指间钻戒。「这个,谢谢。」
他挑挑眉。「怎么知道是我?」
「他为了向我保证不会再乱来,全数家当都交给我保管了。」每月开销多少、花在哪里,全都一目了然,如果有这么大笔支出,她不会不知道。
随便想想,这背后支援的金主,不是他就是杨叔赵。
「这笨蛋。」杨仲齐笑斥。连身家都交出去了,还不快把人娶回家,要不是遇到太有良心的晓寒,人财两失都不晓得。
话又说回来,这两个人也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一个脑袋明明很精,但遇到晓寒就变笨蛋一个;另一个是八风吹不动、公司里还有人在背后喊她面瘫冰山女,只有他们家的搞笑咖,能让她表情丰富起来。
「我说你!到底暗恋我家那个笨蛋多久了?」
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手来脚来,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而且一吃再吃,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带走,以为这是谁都能有的福利吗?笨蛋杨叔魏。
她扯扯唇角。「秘密。」
他笑了笑,也不深究。总之这两人的事尘埃落定,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对了,下午晓阳是不是会来公司报到?」
「嗯,直接带他来我这里,我想让他待总经理室。」
虞晓寒微讶。「您要亲自带他?」
「有什么好讶异的?晓阳资质很好,用心栽培的话,将来会是娅娅最有力的后援。」从现在,就得开始为女儿铺路了,这一切,将来都得留给她。
她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说要帮他扛,就真的是以行动向他证明决心,看她每天做完功课,很认真地看他吩咐她阅读的商业书刊,怎么抽考都活用自如,看得出是下了苦功的。
他这女儿,真的很聪明,反应快、学习力强,但是有的时候,看到别人家同龄的孩子正忙着玩耍、无忧无虑成长,她却是在被他特训,心里总有几分心疼。
他对女儿的亏欠,只能用在尽全力为她铺好未来的路,让她走起来平顺些,至少别像他那样,一路披荆斩棘,困难重重。
这是他身为一名父亲,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了,因为他已经承诺另一个人,最多再等他十年,之后,他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杨仲齐。
没有责任、没有包袱,能够全心全意爱着她、陪伴她,只属于她的杨仲齐。
终场回到初相遇,这一次,只为你而活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卸下肩上的担子,再也没有任何考量或顾忌的时候,
就回到这里,跟你守着筑缘居,平凡夫妻共度晨昏。
许久以前,他许诺过她,而这个承诺,在漫长的二十余年后,终于兑现。这条路,他们都走得很辛苦,但庆幸的是,他们还牵着彼此的手,终究没负她这一片痴心。
他们去扫了婆婆的墓,在心底承诺那个二十年前来不及给的保证,要婆婆安心,他会用一生,陪伴小容走下去。
再来,将筑缘居大举翻修,重新营业。
「堂堂丰禾总经理,来经营这小小民宿,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龚悦容笑弄他。
「没办法,这里有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迷得我不想走。」他现在,也学会跟
她打情骂悄,逗逗老婆,看她红着脸笑捶他一记,骂他「贫嘴」,也挺有乐趣的。
筑缘居请了员工,内外场都有人照应,管理百货公司的人才来管一家小小筑缘居,费不了他多少脑容量,大多时候,他们夫妻还是保有泰半的私人空间,享受悠闲的「退休」生活。
午后,他在后院,躺在懒骨头上晒晒日光浴,便接到女儿的来电,抗议他在宜兰度假,她在这里卖小命,不公平!
女儿,你二十岁,成年了。老子养你到这,也算仁至义尽,有种,你告我遗弃——
叩!
他其实也知道,女儿只是想念,打电话来跟他斗斗嘴,联络感情,不是真心要抱怨什么。
他现在算是处于半退休状态,只担个顾问虚衔,公司交给娅娅,有叔魏、叔赵帮衬着,还有一干为她培养的得力助手,他很放心,大多时间都待在筑缘居,偶尔回去走走,照看照看。
「你也不要太欺负晓阳。」人是他培养来帮她,不是给她玩的。
「我哪有?人家我对他超好,还亲自给他准备午餐。」
「你?」女儿厨艺是跟他一起比烂的好不好!忙着学习企业经营的知识兼啃报表,哪有时间学厨艺?女儿很悲剧地没有遗传到妈妈的厨艺天分,帮晓阳做午餐,那是谋杀吧……
他一面觉得有趣,状似无意地道:「我先把我的立场表明清楚,晓阳这孩子我不反对,追得到手就是你的。」
「什、什、什么啦,我听不懂——」
口齿伶俐,五岁就让他陷入无言窘境的女儿,居然结巴了。
他最后笑笑地说!「我过几天回去,叫晓阳撑着点。」
挂上电话后没多久,妻子端着热茶过来,他探手将人搂抱入怀,冬日午后,宁馨依偎。
「过两天回台北一趟,女儿在想我们了。」
龚悦容想了想,抬头望他。「这样真的好吗?」
刚刚,她都听到了。对于他将杨家事业完全放下,带着儿子陪她一起回筑缘居的决定,到现在她还是很讶异,不敢完全相信。
「你不信任自己的女儿?」怕女儿搞垮杨家基业啊?
「不是……」就觉得,他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说放下就放下?「娅娅有点可怜,还有……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待在这里,对他来说真的是大材小用,委屈了。
「不会,我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做。」
「什么事?」她看他明明就很闲。
「忙着了解我妻子的喜好、她皱眉是什么意思、她今天的心情、她希望我送她什么结婚周年礼物……好多好多,很忙的。」他现在,只想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为别人忙了前半生,后半生,只想为她一个人忙。
全部……都是跟她有关的。
她羞了羞,既是感动,也满心喜悦。他真的,事事都以她为重心,用全部的心力在疼宠她,她感受得到。
「你猜,我刚刚整理房间,找到了什么?」
「什么?」
「这个!」她将刚刚随手搁在旁边的英文会话书拿给他看。
车祸前学过的东西都忘光光了,这些年全部都得重新学起,是他很有耐心地教着她。她曾经问过,她以前的英文也是他教的吗?
他说不是。
「你还说不是!里面明明就是你的笔迹,我认得出来。」臭老公,干么不承认?是在害羞什么啊?
他看了一眼,想起那一年,回来找她,人去楼空的惆怅。
「真的不是,是一个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教的,我很感谢他。」
「谁?」
「过两天回台北,我再带你去看他。」
「喔。反正不管是谁,我记得的是你。」
是啊,命运让他有这个机会,将给她的承诺都一一兑现。
这些年,一点一滴看着她的成长与蜕变,开始有少女的娇羞、看着他会脸红、第一次在他耳边诉情……很多时候,都像看着二十岁初相遇时的龚悦容。
还有这双……凝视他时,全心全意的爱恋眼眸。
他俯首吻了吻她额心。「有时候看着你,会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她让他觉得——太少女,有时会有这样的错觉。
「干么这样讲!」她抗议地瞋他。「你就算到七十岁,还是很帅。」
才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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