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恶鬼
出了镇子往南,是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山上林多树茂,狼也就多了起来,所以附近的人都极少上山。
山上总有山神庙,然而一个多狼的山头,再兴旺的山神庙也早已经废弃。
乌渊站在破庙的角落里,低着头,顺着眉,眼睛却止不住地,一会儿瞟一瞟跪在地上的紫奴,一会儿看一看躺在草堆上的唐十九。
“还敢看?”天舒一袭锦袍,眼睛看着瑟瑟发抖的紫奴,口中的话却是对着乌渊说的。乌渊急忙敛了眼神,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少主,奴才知错。”
清冷淡然的眸子并无离开跪在地上的女子,声音也不带一丝温度:“胆子颇大。”
紫奴跪在他面前,早没有了适才冲着十九的跋扈模样,她身子略略有些发抖,眼里却有些兴奋:“奴知错了,请少主责罚。”抬起头,细细长长的柳眉蹩起,红唇微微张开,一脸害怕懦弱的神情并不惹人怜惜,反而让人有折磨蹂躏的冲动。
天舒俯身,捏住紫奴的下颚,微微用力。钻心的疼痛便从脸颊弥漫到全身,紫奴浑身发抖,眼里却全是兴奋,呼吸也有些粗重,倒像是在享受着这种惩罚。
“贱。”天舒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仿佛适才摸着了什么污秽之物。紫奴雪白的脸上顿时多了两个乌青的手指印。
脸上桎梏松开,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然而似乎是失望多于欢喜。
“请少主饶恕紫奴。”乌渊战战兢兢地开口,“紫奴也是一时无心。”
“嗯?”天舒淡淡地看着他,心知肚明这淫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因了怕他,恐怕早已对昏迷不醒的十九下手。他这么一看,立即使乌渊住嘴,不敢再说一句话。
紫奴跪步上前,扯住天舒的衣摆:“少主,紫奴有错,请少主责罚,紫奴心甘情愿。”
天舒微微噙一个冷笑:“倒是很享受。”话音刚落,一脚踢出,紫奴纤细的身体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向墙壁,重重跌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然而她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仿佛异常满足:“多谢少主。”
薄如蝉翼的纱衣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刚才那一脚正踢中她肩膀,一道紫黑的淤痕挂在上面。她仿佛没有察觉,又或者是故意不去察觉,任由那香肩□在空气中,吸引着男人们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乌渊的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眼里有了些血丝。
天舒恍若未见那般旖旎的风光,却转身向十九道:“醒了就别装。”
十九张开眼睛,其实在天舒踢飞紫奴时,她便已经醒来。天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脚尖点了点她的身子,仿佛她也是脏的不得了的什么东西。他好像九天凌霄下凡的仙人,一尘不染,十九也好,谁也好,不过是人世间肮脏的尘埃,碰一下也会被玷污掉。
十九对这冰脸人一丝好感都没有,被他轻轻一踢,身上的伤口仿佛尽数裂开一般,疼得厉害。
“祸水。”天舒的声音永远没有一丝温度,话音未落,秋水般泓丽的长剑已经向十九心口刺去。
十九忍着剧痛,猛然翻身,躲过致命一击,张口就骂:“死变态!一出手就要杀人!”
天舒见她躲过一击,心下微微讶异。
这样重的伤,身手还如此灵活。
然而他当下也不回话,又是刺出三剑。十九没有大刀在身,十分没有安全感。况且面对天舒这等高手,就算有兵器也是输多赢少,何况她现在身上带伤?只是那三剑剑剑致命,稍有差池便会命丧当场,是以十九拼劲全力,全然不顾其他,倒也险险躲开第一剑。
只有第一剑而已,就在第二剑时,她已经被削去一片头发。待到第三剑,已经是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及。
长剑刺向胸口,却被什么东西阻了。
天舒皱了皱眉,收了长剑,身形一动,人已经掠到十九面前,卡住了她的脖子。
“混蛋……人渣……变态!”喉咙被卡得透不过气,十九双足离地,不断乱踢。眼前金星一片,蹦跶个不停,脑子里一片空白,谁也想不起来。
细长的手指滑过她的锁骨,向下摸去。
“王八蛋!杀人也就算了,还要占便宜!”十九在肚子里骂了他祖宗十八代,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却很没骨气地想,如果占了便宜,能不能不要杀了她。这种想法让她感到万分挫败,原来自己,也是很怕死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非常不怕死。
然而死亡即将来临的这一刻,她颓然发现,自己原来相当的怕死。
显然天舒并没有占便宜的意思,纤细的手指将她身上的玉佩,拉将出来,仔细把玩观看,脸上阴晴难定。
脖子上的压力突然一松,十九重重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的?”天舒的脸色阴沉得能吓死人。
“管你什么事啊!死变态!”十九气没喘顺,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天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握着玉佩的手略略战抖。乌渊与紫奴早已经退出门外,不敢多看一眼。他神色不定,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似乎在经历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死变态!还给我。”十九顺了气,狠狠瞪着天舒,这块玉佩是天秀给她的,她虽然并不喜欢,但也不想失去。
若寒星,若点漆的眼看着她,深如千年老井,透着凉意。
天舒的眉紧紧皱起,一只手缓缓伸向她,却又止住:“走,快走!”他的声音颤抖得让人害怕。
“什么?”
他把玉佩掷还给她,语气越发不定:“快走,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以前!”十九满腹狐疑,虽然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出出恶气,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终究压抑了下去。
“你最好祈祷不要有一天栽在我手上!”十九撂下一句狠话,刚刚转身,便听身后有兵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我会加倍讨回来的!”
天舒的脸扭曲得愈发可怖,手里握着适才紫奴掉落的娥眉刺,狠狠地向自己肩膀刺下。
“滚!”
十九被他的样子吓得退后几步,皱了皱眉头,不顾三七二十一,拔腿便跑。
已经到了繁星满天的时辰,十九捂着迸裂开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山上胡乱冲撞。她本来便没什么方向感,如今入了黑,更是两眼一抹瞎,时而看看天上的天狼星,时而又东走走西转转,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回城的路。
天秀呢……
沈云谈呢……
自己那么久没有回去,难道难道他们就一点都不担心?
身上的创口越来越痛,过多的失血让她有些眼花。远远地传来几声狼啸,让她越发心惊!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山林里转悠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她会不会再也回不去了,她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走着走着,终于看见眼前有些灯光,十九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急急向那灯火处走去。然而待真正走近了,却是彻底的寒了心。
她又绕回了山神庙。
然而慢着!这山神庙中的灯光,似乎也太亮了些!十九凝了神,愕然发现窗户中已然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原来,不是灯光,是火光。
明亮的火光下,十九清清楚楚地看见,旁边的树上,挂着一颗人头。血淋漓的人头,眼珠子早被挖去,空荡荡的两个黑洞。他的嘴巴长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世界上有出手那么快的人。
十九认得,那颗人头,是乌渊的。
山神庙前的地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乱七八糟的残肢扔在地上,尚且能根据衣服辨认出那些是属于乌渊的。紫奴不知去向,天舒也不见踪影。仿佛山神庙中来了什么吃人的恶鬼,将人撕的粉碎。
十九浑身冷汗,身上的伤口反而不觉得疼。
一片乌鸦扑腾着翅膀从空中落下,捡着地上散落的尸块。
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她有想吐的冲动。
有细微的呻吟从山神庙中传来。有人!浓烟滚滚掩盖不住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刺激的气味让十九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
她抑制住反胃,深深吸了口气,一头扎入浓烟中。
火势刚刚烧起来,尚且不算大。
一袭破烂的锦跑匍匐在地上,满脸灰土,已经不似活人。
待十九看了真切,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天舒!?”
短短一瞬间,火舌已经四下流窜,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浓烟呛得十九嗓子沙哑,头昏脑胀。也顾不得什么变态不变态,当下扶着半死不活的天舒,冲出了火海。
刚刚安下些心来,看着被火吞噬的山神庙,十九觉得脚下踩着什么东西。借着火光,十九看了清楚。
那是一颗,人眼珠子。
满天火海下,十九不顾旁边要死不活的天舒,毫无仪态地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第十七章 蹂躏
天舒微微睁开眼睛,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然而他的神情还是倨傲而不可一世的,仿佛他身上穿的是最好的袍子,坐的不是冰凉的地板,而是皇帝的龙椅。十九扶着树,又一次恨不得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好不容易舒服些,回头却正好对上天舒不屑的眼神。
清泠泠的眼神,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在骂她脏。
一把无名火从心里腾起,十九蹿到他面前:“你不屑被我救是不是?”
天舒冷冷瞥她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很好!很好!”十九怒极反笑,“你走火入魔了对不对?”
看他的样子,不能动弹,面目狰狞扭曲,还不是走火入魔?要不是走火入魔,也不会自傻到自己拿着娥眉刺往自己身上刺啊!
天舒一声冷哼,并不与她多话。
十九灵光一闪,脸上浮起一个奸笑,伸手向天舒脸上抹去。此时她手上脏的要命,除了血,就是灰。天舒倒吸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敢?”
“你不让我救,我就是救你,气死你个混蛋!”十九越抹越开心,十分畅快,“你嫌我脏,我就把你弄得比我还脏。”她手上速度不慢,一会儿,天舒那本来就不怎么干净的脸上更是乱七八糟。
也许是因为生气,天舒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抖了几分:“杀了我。”
十九吹个口哨:“杀了你?为毛要杀了你,杀了你对老娘有啥好处?”她心情畅快,不由自主地说话也粗鲁了起来,学着市井泼妇的语气,发现非常之解恨。“啊哈哈哈哈,现世报,还得快啊还得快。刚才我就跟你说,不要落到我手上,你看,你看这不就报应回来啦?”
“不欠人情,杀了我。”看她越来越兴奋,天舒索性闭上眼睛,由得她胡搞瞎搞。天舒闭上眼睛,十九大感趣味减少。然而听得他语气里的不屑,又是满心气恼。
“好!你不欠我人情,我救你出来,是为了折磨你的!”
某人的嘴角微微一瞥,很是不以为然。
“我要把你的脸刮花,吊在树上脱了衣服打一顿。挖掉你的眼睛,砍断你的四肢,把你卖到丐帮去做乞丐!”十九愤愤然,一边说一边比划。
天舒不咸不淡,冷冷道:“动手。”
十九抄起一条树枝:“你以为我不敢吗!?”
天舒默不作声。
十九自讨没趣:“好吧,我还真不敢。”
然而想想又觉得气不过,抓起天舒的衣领将其整个人提溜起来:“自恋变态杀人狂!”
“嗯?”天舒缓缓睁开眼睛,倒已经默认了这个称呼。
“我现在就要蹂躏你!”她狞笑着,让天舒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纤细的,乌黑的爪子伸出来,准备解他的腰带。
“你要做什么?”额头的青筋稍微跳了一下,对上十九邪恶的笑,天舒忍不住心肝抖了抖。转眼间,锦袍就被脱下。饶是月色并不分明,看不得仔细,也能依稀看出其白嫩。此时他肩膀娥眉刺已经拔出,鲜血却依然不止。
“啧啧啧,不愧是两兄弟啊,都是细皮嫩肉的,好手感!”十九奸笑着,替他点穴止血,顺手狠狠在他肚子上扭了一把。天舒眼睁睁地看着她提溜着衣服走入一棵大树后,只可惜气息大乱,动弹不得。半晌,十九从树后走出,身上穿着他那件袍子。袍子宽大,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倒像披了个面口袋。
“长得这么俊,扮成女人肯定也好看!”抑制不住的笑意弥漫在眼角眉梢,恶作剧的快感让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十九从身后变出自己的外裳,胡乱披在天舒的身上。
穿女人衣服!天舒气得鼻孔都撑大了几分,“脱了!”
“哎呀呀,我好怕啊!”十九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伸手解开了他的束发带。“要装,就从头打扮到脚才对嘛!”
她笑吟吟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玩弄地挑拨着天舒乌黑的发。她距离甚近,少女特有的幽香微微传入鼻端,天舒却一点兴奋都没有,满心只是想着怎么折磨这个该死的女人!
“嘿嘿嘿嘿,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我可是很会梳头的!”她转到他身后,以五指作梳,细细与他梳起头来,嘴上唱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落满地”
唱着唱着,声音渐渐小了。
不知徐子清和顾妍,能不能白发齐眉,能不能儿孙满地。
她突然万分悲摧,一年后,一年后自己回到逍遥山庄,说不定顾妍都有了孩子。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脸庞,滴在天舒的肩膀上,十九一惊,伸手胡乱擦了。然而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哗啦啦啦地落下来。
“哭什么?”她一会儿闹,一会儿哭,实在让天舒摸不着头脑。
“关你什么事啊!变态自恋杀人狂!”
“……”
“混蛋你干嘛不说话,现在就我们两个了,我没力气背不动你,走不出林子,怎么办啊!”
“你自己走。”天舒淡然道,“没求你救我。”
十九咬了牙,擦了眼泪。用了七八个树枝将天舒的头发盘得像脑袋上长了犄角,又从怀里摸出盒胭脂,无视某人的怒目而视,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涂抹着。
“好啦!”大功告成,看着猴屁股一样的天舒,十九真正的破涕为笑,“多谢你,这样我开心多了!”
天舒欲哭无泪,这样逗她开心,并不是他情愿的啊!
蹦跶来蹦跶去,究竟身上带着伤,十九靠着树,慢慢坐在天舒旁边。天上的星星眨着眼,扑闪扑闪的,真好看。她的眼皮有些重,缓缓地想往下耷拉,然而耳边时而传来的狼啸却让她不敢睡去。
天舒看着她脑袋一点一点的,暗中催动内力,只希望这次筋脉中的乱气速度归回原位。他缓缓抬头,望向满天繁星,嘴角噙了一个苦笑。
天秀,你为了怕我杀她,竟然不惜又害了我一次。
许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十九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柔软的身子斜斜靠在天舒肩膀,莫名地让他有些僵硬。从未有一个女人敢这样亲近他!更没有一个女人胆敢这样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