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从总部给予自己的指示张晓光默默应下了,他这几年刚参加工作,本身还是有些经验不足。
在考取公务员来到位于Y市的地球植物户籍办事处工作前,他就是个典型的乡下番茄,要不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女孩,他也不会义无反顾地来Y市读书深造。
可这个女孩的父亲却认定自己一家都是新鲜水果,即使他们的名字叫樱桃番茄,也是和昂贵的樱桃有直系亲戚关系而不是和张晓光这种菜市场一块二一斤的大棚番茄,而每逢张晓光逢年过节去女友家送礼吃饭谈结婚的事,他未来岳父就在那儿和他一个劲儿地拿话挤兑他。
岳父:“晓光啊,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个子是打了激素的了吧?闻闻你身上这股大粪味!你好歹也张罗着撒个农药啊?哎哟别说什么绿色无公害啦!你这样子,我是不敢把我家小琴嫁给你了,小琴这个季节可是十二块钱一斤呢!你再看看你!唉!”
张晓光:“……………………”
就因为这事,张晓光这颗有志气的番茄才硬是顶着压力自学三年参加了他们单位的公开招聘考试,最终才获得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公务员职位。
像前两年,他都是跟着单位上了年纪的老同事们在市区范围内随便跑跑,哪边有个木耳变成高等木耳了,张晓光就去帮忙登记个户口,哪边有个菠萝变成高等菠萝了,张晓光就去负责给个表格。
正如同动物中有明确的低等动物——高等动物——人类的区分一样,植物的世界中也存在着明确的低等植物——高等植物——类植体人类的划分。
野生环境下进化出来的高等植物有一半的概率继续成为真正的类植体人类,但是大多他们会保留原始的本能,做出一些和野生环境下的高等动物一样无差别攻击类植体人类和普通哺乳动物的行为。
地球植物户籍办事处正是为了处理这类问题才会建立起来,而因为全体类植体人类的不懈努力,如今的地植办才会这样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办事处的规模。
如张晓光这样没有后台关系的番茄,很多时候能接触到的大任务本就不多,像腥臭卫矛这种事要不是他再三保证自己能处理好,分部那边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伴随着这两棵腥臭卫矛朝高等植物的正式过度,本来没觉得这种帮忙登记户口有什么难度的张晓光就是觉得自己的右眼皮莫名跳的越厉害,连带着刚刚听到走廊上传来的前两天大半夜出事的病人的哭喊声都让他心里有点发虚。
“……这里有鬼!好多鬼!好多好多!半夜从窗户会把头和手伸进来!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手!然后死死掐住你的脖子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要回去!!不要!”
浑身抽搐着被两个医生从公共厕所的隔间里硬是拽出来的这个病人叫王临川,前年进城打工因为被老板拖欠工资受不了刺激才患上了精神病。
住院以来他一直没有表现出太强的攻击力,属于那种哪怕是疯了也挺老实本分的人,可是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差点就从房间的阳台上跌下去活活摔死。
虽然很奇怪的是他被发现晕倒在花坛里后,身上除了点外伤什么事也没有,但是自之后他还是动不动就抱着头躲在了走廊尽头的男厕所里呆了一夜,干脆也不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而此刻一见到来找他的医生,这个老实巴交的神经病的嘴里就开始疯狂地重复着这些话,不仅大声地尖叫还反复地表示并不想回到他那间阳光充足靠近窗口的房间。
“我要死了!!她在窗户外面对我笑!!我钻在床底下的鞋盒子里都一清二楚地看见了!鬼现在要吃人了!我的肝不好!所以他们不吃我的肝!但是我的头差点就被吃了!他们差点就抓住我了啊啊啊!!!”
翻着白眼被打了一针镇定剂却还是喋喋不休地胡说八道,在这里工作的医生和护士们平时都听惯了病人们的这种疯言疯语,自然不会把王临川这样的疯话当真。
因为王临川嘴里的那个‘他’或者‘她’,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很有可能就只是他无意中在哪里看见的野猫,之后经过他的一番添油加醋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种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的鬼话。
“这个王临川可真会胡说八道,我今天晚上还要在这儿值一晚上夜班呢,弄这么吓人我还怎么呆的下去……诶,刘护,你昨晚注意到他怎么跑出来的了吗?”
坐在食堂里喝粥的张晓光借由番茄藤上面用作呼吸作用的细胞膜小孔,悄悄偷听着这些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医护人员的交谈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有点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但是得到的有用的讯息还是挺多的。
而那个和同事交谈中的刘护闻言也沉默了一下,接着站在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的走廊边上压低声音悄悄开口道,
“这事可真不好说……我觉得咱们医院这次这事蹊跷得很,王临川那反应你也看见了吧?谁知道他大半夜到底看到些什么了,我们这种地方不干净的东西本来就多……”
“哎哟,我怎么听你这么说后背都凉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不会是什么脏东西,反而像是人干出来的,那个五楼的蒋先生……我看就古怪的很……王临川看见他反应特别大发现了没有……”
一听到一个新的人名张晓光就若有所思地抬起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食堂却并没有看到护士们口中提到那个古怪的蒋先生。
因为本身对这间医院的人员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所以即使没立刻找到那个蒋先生,张晓光还是隐约知道她们指的是一个就住在他隔壁病房,名字似乎叫……蒋商陆的男人。
“喂,你坐到我的位置上了。”
刚在脑子里想着这事呢,张晓光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表情一顿回头一看当即便认出这就是那位神出鬼没,据说也是个很恐怖的神经病的蒋先生。
蒋商陆此刻的脸色和平时一样阴阴沉沉的,他今天的气色比昨天还要差点,在房间里再次处理了一下伤口也没来得及赶上准确的午饭时间。
结果等来了一看,平时他独占的那个方便晒太阳的位置居然被人给占了,而看清楚这貌似就是住在他隔壁的那个新来的小子后,他把颜色浓郁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又张张嘴重复了一遍,
“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张晓光:“…………………………”
因为他目前还在执行任务中不能随便惹事,所以即使张晓光真的很想坐在最左边这个能完完全全晒到外头大太阳的位置,他还是装的缩头缩脑,唯唯诺诺地慢慢挪开了。
而面无表情地端着自己的那份午饭像个恶霸一样坐下来后,独自享受着阳光照晒到自己身上这份惬意感觉的蒋商陆刚要低头开始吃饭,没一会儿就感觉到那个张晓光又鬼鬼祟祟地蹭到了自己边上。
张晓光:“我……我也想晒太阳。”
蒋商陆:“…………………………”
张晓光:“那个,我们……要不一起晒吧哥们儿?”
蒋商陆:“…………………………”
来这个医院都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蒋商陆一时间觉得挺新鲜的,就若有所思看着张晓光这小子胆大包天地坐到他对面,然后同样表现出了那种身体开始进行光合作用,舒服的尾巴都翘起来的样子。
而心里隐约有点猜测就冒了出来,蒋商陆不动声色地就默许了张晓光这种在一边的医护人员看起来都有点不怕死的举动。
偏偏张晓光见这位神经病蒋先生貌似没有他想象中的难相处,还暗戳戳地压低声音开始朝他套起话了。
这几天他用这招装模作样地在医院里套了好几个病人的话,虽然得到的信息大多是些没用的胡言乱语,但是这医院本来就没几个正常人,他怎么胡说八道也不会有人相信就是了。
张晓光:“哥们儿,你应该都听说过我是……我是个西红柿的事了吧?”
蒋商陆:“听说过。”
张晓光:“诶,你听说过就好办了,其实我不仅是个西红柿,我还是个肩负使命的西红柿,我这次是特别来执行任务的,具体是什么任务我也不方便透露了,但是现在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现在方便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吗?”
蒋商陆:“你问吧。”
蒋商陆的这配合的不得了的样子让张晓光一下子惊了,他赶紧紧张地环视了一下周围,接着忍着内心的激动看着面前的男人小声问道,
“王临川就住你原来的隔壁吧?你知道……那天晚上……他到底是怎么从阳台摔出去的?”
一听张晓光这么问,蒋商陆就慢吞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很吓人,像是嘲讽又像是审视,总之透着股很不太友善的气息,而把细瘦的手指落在桌面上敲了几下,蒋商陆俯下身靠近些张晓光又凉飕飕地冲他笑了起来。
“因为鬼要来取他的命,但是没取成。”
“这……这世上哪来的鬼啊……”张晓光明显有点不信。
蒋商陆:“你今天晚上别睡,等到十二点往窗户外面看,鬼最喜欢从笼子外面往里面看有没有活人了,你要是被他正好发现了,就能知道王临川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了……鬼会把你的番茄藤给狠狠扯断,把你打的肚子里的番茄酱都流上一地,地上到处都是血红色,到时候就连鸡蛋都看不上你,你就只能被用来蘸着吃……”
张晓光:“……………………………………”
蒋商陆:“害怕了吗?”
张晓光:“害……害怕QAQ”
蒋商陆:“害怕就滚一边去,不要打扰我吃饭,神经病。”
张晓光:“……………………………………”
第4章 第四朵鲜花
被一个神经病公然骂了一句神经病,这种伤自尊的事可把张晓光给刺激大了,可是蒋商陆一副压根就不想和他说太多话的样子,没说几句就收拾干净自己的餐具走人了。
等出了公共食堂,按照第三医院的规定,所有病人在这个时间段是拥有十五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的,但他并没有选择和大多数病人那样去楼下的花坛边散步,而是站在走廊上径直往下面看了一眼又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嘴唇。
“诶,你怎么都不下去晒太阳啊,现在下边太阳多好啊哥们儿……”
某个讨人嫌的小子的声音又在身后响了起来,蒋商陆一时间也懒得搭理他,只等张晓光走到自己旁边一块探头探脑地往下面看,一声不吭的男人这才眯了眯眼睛,又用冰凉的手掌揽着他的脖子,俯下身凑到少年的耳边轻轻地来了一句。
“我这岁数做你爸都够了,你要是再敢没大没小地管我叫一声哥们儿,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窗户口丢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蒋商陆的口气实在是太恐怖了,没心没肺的张晓光本来还嘻嘻哈哈的,现在是真觉得自己碰到块了不得的铁板了,而一时间也不敢激怒这个掐住他后脖子像是真的要把他随手给扔出去的可怕男人,哆嗦了一下的他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张晓光:“那……那那我该管你……叫什么啊,咱俩之间总得有个固定称呼……吧……”
蒋商陆:“叫叔叔。”
张晓光:“叔……叔叔QAQ”
蒋商陆:“再叫一声。”
张晓光:“叔……叔QAQ”
表情屈辱地连叫了两声叔叔,站在身材高挑的蒋商陆边上和个小孩子一样的张晓光才获得了自由。
而把他被自己扯得皱巴巴的衣领子给随手理了理,满足了自己恶趣味的蒋商陆难得充满人性关怀地冲被吓坏了的张晓勾了勾嘴角,可是这诡异的笑容却把张晓光的脸色给弄得更难看了。
“你和我侄子小时候一样,整天没大没小的。”
一听蒋商陆这么说就愣了一下,表情复杂的张晓光搞不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和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而明显也没打算深入这个话题的蒋商陆在用手指掸了掸自己的脖子后,也歪着头显得很懒散地望着窗户外面缓缓开口道,
“奉劝你一句,天黑之后别朝窗户外面看,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来这儿又打算干什么,总之想活的长一点就尽量老实一点,知道了吗。”
“哦……谢谢……”
听出了这个看似恐怖的男人对自己的善意,张晓光这小子也不会故意不识好歹,只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医院里那些人对这个叫蒋商陆的男人的各种猜测和议论,他没忍住把背靠在阳台边上又好奇凑到蒋商陆面前小声问了一句。
“叔叔,你为什么会呆在这儿啊?我怎么觉得你看着挺正常的啊,和医院里其他病人都不太一样……你侄子呢?他现在多大了吗?”
因为张晓光的问题而陡然沉默了下来,蒋商陆的表情有些压抑和阴沉,颜色浓郁的眼睛里也有晦涩的情绪闪过,只是最终他还是带着点嘲讽地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蒋商陆:“你一个西红柿管那么宽干嘛→_→”
张晓光:“诶!叔!咱别这样啊!我都告诉你我是个肩负使命的西红柿了!你就透露下你是哪方面的问题呗,咱俩就随便交流交流病情!争取共同进步,早日康复嘛!”
张晓光这话唠的小子实在是有点烦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蒋商陆还是没拒绝他,也许是今天他实在是太无聊了,偶尔遇到个不把他当成洪水猛兽的小家伙也挺稀奇的,所以他难得显得情绪挺稳定地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又似笑非笑问道,
“你听说过成瘾症吗?”
“没有,那是什么病?”
“一种一辈子都看不好的毛病,得了这个之后会对什么东西都很容易上瘾,喝酒抽烟或是稍微对某种东西有超过正常程度的好感就会戒不掉,最后完全沉溺在里面失去理智,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有任何的个人喜好,一旦得了瘾症就只能死路一条,不仅是伤害自己也会伤害任何靠近他的人……”
“不是吧,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病呢……额,叔叔,你不会得的就是这个毛病吧?”
张晓光看上去很吃惊的眼神让蒋商陆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他的眼神很古怪,整个人都透出股颓废靡丽的感觉来。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去正面回答张晓光这个有点傻的问题,而把细瘦的手指落在窗户框上敲了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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