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如果这次择仙桥入选,自然是一好百好,但是倘若不能入选,那么公子少不得还要回到张家,这一次和四公子翻脸,对于将来的回归,又有何益呢?
张业鹏在前面走路,用隐晦的目光看了翡翠一眼,正如翡翠很了解他一样,他对翡翠现在心里想的什么,也是一清二楚。
想必翡翠在怀疑,我是一时冲动吧?
或许真的是一时冲动吧,忍耐的太久,也会冲动一回。二十年了,或许真的是我的极限了,只是找个机会发泄一把——不过,我也害怕,再忍耐下去,我连冲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忍耐,就不再是忍耐,而成了彻底的窝囊和憋闷,我也害怕啊。
翡翠想必还在想,倘若没有入选,我还会回到这里,那个时候,得罪了张业真会让我的处境倍加艰难吧。
不过,翡翠,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回到张家的那一天。
不成功,便成仁。
“哗啦”张业真把桌子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一挥手,斗大的火球把整个桌子焚成了灰烬。他兀自还嫌不够,火焰术如同不要钱一般四处乱射,不过大部分射到了墙壁上,刺啦一声,化为一缕青烟,熄灭了——这就是修真世家的好处,憋闷了发点法术什么的,也可以不必顾忌把房子点了。
旁边一个清客一样的修士揪了揪胡子,没有说话,等张业真发泄的差不多了,才缓缓道:“公子,息怒啊,别气坏了身体。”
张业真坐在椅子上——这椅子是石头的,刚才挨了两个火矢术,屁事没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叫道:“给脸不要脸,小小的散修也敢公然扫本公子的面子,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清客道:“就是这个道理,公子,小小的散修,您抬抬手指头,他就吃不了兜着走,您又何必为这种人生气?”
张业真哼了一声,突然道:“散修固然可恶,但是最可恶的是老七这个贱种!他居然敢和我抢人,简直是狗胆包天!想必是我平时对他太客气了,就该像二哥三哥一样,三天两头揍他一顿,叫他知道厉害,看他还敢上脸!”
那清客道:“公子消消气,散修都还罢了,他若是躲起来,咱们一时半会儿找他不着——但是老七就在您眼皮底下,怎么处置还不是您一句话么?”
张业真转过头来,道:“一句话,好,我就问你这一句话,你说怎么处置张七这贱种?”
那清客沉吟道:“您说处置到什么地步?”
张业真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那清客道:“最近正是筹备择仙桥的时期,比较敏感,老爷发下话来,说每一个公子都应该参加择仙桥,为张家出一份力,所以这个时候动手,恐怕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但是以您的地位,薄施惩戒还是没问题的。”
张业真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椅背,道:“薄施惩戒?什么叫薄施惩戒?打断他一条腿都是轻的,我要他的狗命,要他那贱种的狗命!”
那清客道:“若是这样,那我建议您在路上动手,您想必知道他要去哪个择仙桥?”
张业真道:“还有哪个?从嘉臻峰起,每一个都会去,他肯定一个都不放过——这小子资质本就低劣,又穷的叮当乱响,偏偏又要发什么春秋大梦,这种贱种也想进入七大派,简直痴心妄想。”
那清客道:“既然如此,您就应该在他的路上埋伏心腹手下,伪装成妖兽或者强盗,来他个神不知,鬼不觉……”
张业真大喜,大笑道:“老阴,还是你有主意,这回定然叫那贱种有去无回——不过旁人不信不过,就请你亲自前去办这件事吧。”
那清客脸色一苦,没想到这种倒霉的差事落到了自己头上,早知道刚才就不说的那么起劲了,无奈何只得道:“愿意为公子效劳。”
张业鹏回到下处,见翡翠仍旧闷闷不乐,道:“怎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还忧愁又有什么用?至少我还结交了一个炼丹师。”
翡翠道:“我烦恼的正是这件事,不是烦恼您没有收服那炼丹师——而是烦恼您收服了之后怎样?不说引人猜忌,就是那大量的草药供应,日复一日的耗费,就是四公子也未必供养得起,您……唉。”
张业鹏道:“我何必去供养他?”
翡翠吃惊道:“难道您要献给家族么?”心中忍不住暗道:难道少爷打的是上献给家族,换取丰厚报酬的主意?那可更加的不值了。
张业鹏道:“我说过,我一定要通过择仙桥,既然要进入择仙桥,我就是门派弟子,到那时,就算有炼丹师,又怎么供养?我说的结交——他既然是炼丹师,自然有很大机会进入门派,到时候我与他结交,在门派中获得的好处,又岂是寻常?”一面说,一面微微叹息:翡翠固然精明过人,但是到底器局上是小了,永远围着张家那点地方打转。
翡翠见他如此自信满满说出一番话来,不好说他是“自作多情”,只得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还是一枚闲子。少爷,将来如何且不去管他,四公子心胸狭窄,定然不会轻易放手,他有可能在路上动手。”
张业鹏道:“我知道,乐安郡不必说了,想必他会在平川道或者南桂道动手。”
翡翠道:“平川道的可能性更大,南桂道如今鱼龙混杂,凭四公子那点实力,还未必敢在那里动手。”
张业鹏道:“若是平川道,那就更好了,我正好有一条绝对安全的路线。”
翡翠眼睛一亮,道:“您说的是……”
江川对这两边的谋划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唯一想的就是正常到了择仙桥,进入门派,就此了结一段因果。所以,他按照原定的时间,到达了集合的地点。
第六章启程之前
二月初一,郊外的一座别院中。
九个散修,加上七公子和翡翠,一共十一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前面,听张七公子讲解一路上的计划。
七公子将手中的地图缓缓展开,道:“诸位,请看这里。我们要去的嘉臻峰,需要穿过小半个乐安郡,整个平川道和大半个南桂道,只算行程,大约是两千五百里。”
江川还是第一次看见详细的地图,他在商店里买到的货色,只给了大概的方向,而这张图上,山川河流路过的府县以及修仙界的各路势力都标化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他赶紧用心记忆,万一将来失散了,也能够独自前去。
旁边的龚淳低声道:“这不是和我那份差不多么,好像详细了一点?”
江川一愣,低声问道:“你也有一份?”
龚淳道:“嗯,我叔叔给我的。”
江川无语,心道果然有叔叔就是好,什么都给准备。
这一边七公子道:“诸位,我先说说我的路线,诸位有什么意见,过后说出来,大伙儿细细参详。”
众人都点头,他们都是散修,虽然各有各的门路,很少有像江川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棒槌,但是大部分掌握的情报还是不如七公子,也就安心听他的提议。
七公子拿起一根柳枝,指着图道:“乐安郡不必说了,大伙儿都熟,一路上全是人烟,虽然麻烦,但是也没什么危险。我建议,在这一路上咱们就走官道,虽然会遇到俗人,但是路况很好。在乐安郡,人不如马,咱们准备几匹好马,日夜兼程,多则五天,少则三日,就能走出去。”
众人听了,都自点头,他们都是乐安郡人,自然知道这里的状况,虽然修仙者骑马在别的地方怪异,但是在这里,大家都是习惯了的。
七公子沉吟道:“出了乐安郡,到了平川道,这个路线就要费思量了。平川道虽然不比南桂道,都是深山老林,但也是相当的荒僻,也就是修仙界比较繁荣的地方。青冥山、小孤山、空峡山这三座大山,必须要选择一座山穿越,否则到不了南桂道。”
其中一个花白头发的散修道:“一般同道都是走小孤山吧。”
七公子道:“常道友说的不错,一般的路线都是要选择小孤山,小孤山虽然一样有许多妖兽盘踞,但是地势比较简单,不似空峡山一般好似迷宫,只需要选择最短的地方穿过,不到百里就可出来。但是我这回选择青冥山。”
众人一齐大哗,江川还罢了,其余人交头接耳,不少人提出异议,连龚淳也道:“我叔叔说过,那青冥山不是咱们散修走的地方。”
七公子一笑,道:“我知道诸位顾忌什么,青冥山上有‘青冥三派’,虽然不是七大派那样顶尖的豪门,但也不是我们散修去得的,若是被查问起来,甚是麻烦,但是我在青冥山有认识的人,肯定能带我们过去。”
众人对视了一眼,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择仙桥有一个重要的关卡,就是这三座大山,小孤山虽然地势不算险恶,但是里面的兽怪也不是白给的,每次折进去的散修不知道有多少,而张七公子竟然能够将他们从向来是散修禁地的青冥山带出,那么仅凭这一项,这个队伍参加的就是值得的了。
七公子见人都露出满意的神色,暗中得意,继续道:“诸位,如果我评价危险话,那么乐安郡的危险是一,平川道本来的危险是十,如果我们走青冥山,当然可以降低成五。那么进入南桂道之后,危险就是一百。”
几个老成的散修都点头默认,而其他几个年轻的却是微微变色,有一个稍微心急的高个子汉子道:“七公子,南桂道有这么危险,危险来自何处?”
七公子凝目道:“吕道友问到了点子上,危险来自何处?平川道的危险来自兽怪和精怪,现在我们可以避免,但是南桂道已经是修仙界的地盘了,所有的俗世之人都会退避,咱们将面对的都是修仙界的危险,当然,有兽怪,有精怪,而且由于南桂道地势复杂,灵气充沛,这些兽怪和精怪的等级远远超过了平川道,甚至我可以说,就算咱们再小心,凭空遇到高级兽怪的可能性不能说是零,那个时候,就只能怪我们的运气不好,就是神仙也没辙。”
那吕道友道:“除此之外呢?难道还有……人?”
七公子深深地看了那吕道友一眼,道:“吕道友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择仙桥,但是所言一语中的。不错,还有人,主要是和我们一样身份的散修。每当择仙桥开启的时候,大批的散修都会涌进南桂道。这个时候,任何原本的秩序都会失控。也就是说,你随时可以遇到你的竞争对手,那么遇到了会怎么样?”
那吕道友道:“如果是我,那就应该调查清楚情报之后,尽量避开冲突,因为事先的浪费实力没有什么意义。”
七公子笑着摇头道:“吕道友是稳重的人,在你这个年纪尤其难得,但是散修中不止只有稳重的人。不要说偶然相遇,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人很多。有些人甚至会认为所有人都是敌人,所以特意埋伏下来,狙杀任何过路的人,因为多杀了一个人,也许自己晋升的机会就多了一分。”
几个稍微年轻的人脸色都自难看下来,他们都以为到了择仙桥就只需等到挑选就是,没想到还有许多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七公子还怕不够,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浑水摸鱼的人也要掺和其中,这些人有些本来就是强盗,他们和那些外行可不一样,有的是手段经验,一捉一个准,别说落单的散修,就是一整支队伍,全军覆没的也大有人在。”
他每说一句,旁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不但是那些初手,连几个有经验的老散修也不住的摇头。
七公子正色道:“所以我要求诸位,自从进了平川道开始,就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有一刻松懈,而且路上我们要加紧演练防御敌人偷袭的方法,多练习互相配合,提高实战经验,以预防各种突发状况。”
听到这里,江川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位七公子不会在夹带私货吧?他早就知道会有意外发生,故意把情况说的危险之极,就是为了真正的对头来时有腾挪的余地,那个对头是谁?江川暗地琢磨,该不会是……
江川的判断是**不离十,张业鹏正是这么想的,当然这一路上确实有风险,他刚才所说的也不能说是夸张,但是从平川道就开始不断地练习防备敌人,确实是为了防止张业真下手,毕竟,张业真的威胁可是就在眼前,比那些不可知的危险更加迫在眉睫。
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若是众人知道了自己刚一出门,就背了一个大包袱,还是队长的私人恩怨,只怕人心一下子就散了。
大势既定,张业鹏就与众人讨论起细节来,一切应用的物品盘川早已齐备,只等众人讨论清楚,今日就可以上路。
正说得七七八八,突然外面有一个声音娇呼道:“对不起少爷,我又来晚了。”
张业鹏听到这个声音,神色就是一喜,凝重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叫道:“珊瑚,赶紧进来,见见大伙儿。”
门外那人笑道:“是了,我这就进来,看看有什么人哪?”
众人眼前一亮,门外小跑着进来一个红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样子,只见她目如春波,顾盼生辉,笑靥如花,梨涡浅现,好一个灵气逼人的少女。虽然也做了丫鬟打扮,但是头上戴了两朵镶珊瑚的珠花,颈上一串明珠颗颗都有指头大小,宝蕴光含,显然价值不菲,与只用素绢花点缀的翡翠有天壤之别。
张业鹏一见她,眼中早就看不见别人了,拉着她笑道:“怎么这么晚,大伙儿都等你等得着急了。”
倘若是别人,或者底下有人腹诽:谁等她等得着急了,明明只有你自己着急,我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对着这么一个可爱的少女,大部分人都是连连点头,仿佛他们今天就是为了等她来的。
翡翠见了这样的情形,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微转,发现只有两个人的目光没有放在红衣少女身上,一个是带着白狐的青年,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就去想自己的事了,仿佛对什么人都不关心,倒是他那只白狐,一双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红衣少女好像要吃人似的,翡翠不由得一阵苦笑:这年头,连坏蛋也知道贪恋美色。
而另一个人,则是和白狐青年同桌的那个,似乎是龚虎成的侄子吧,他也没去看那人,而是看着……
这时候,张七公子笑眯眯的道:“诸位,这一位是珊瑚,她也要跟着咱们一起去择仙桥,诸位路上多多照应。”
珊瑚听了,笑眯眯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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