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你这死犟种,早晚死在这上面。”
“三清在上,若是那样,贫道就死得其所了。”
王道士拂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随你的便了。”
王道士悲哀的看着江川,“终于到这一天了,你后悔么?”
江川咳嗽了两声,口角溢出了血沫,笑了两声,道:“遗憾么,当然是有的,不过没什么好后悔的。”
王道士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如果你放弃了求什么屁道,现在已经和我一样是个四世同堂的逍遥富家翁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悔?”
江川道:“虽说有些遗憾。但如果我真的放弃了,我现在一定非常后悔,就算是富贵逍遥,到底意难平。”
王道士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看来是不明白你了。你孤苦伶仃一个人,将来还不是要靠我给你发送,有什么心愿没有,我说不定还能帮助你一把。”
江川原本就昏黄的眼睛越发的迷离了起来,道:“我的心愿么……自然是有的,不过谁也帮不了我。王哥,你若人有没有来世轮回?”
王道士轻叹道:“你不是修了一辈子道么,怎么临老惦记起佛家的东西了?就算有佛家的极乐世界,也不知他们收你这个老杂毛不收?”
江川嘿的两声低笑,道:“我不想去什么极乐世界,不过若有来世,我或许还有机会,实现我修道的梦想……”说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向黑暗深处沉下、沉下……
第十四章丹鼎之道
江川猛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他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四周,还是百奇堂后院那件小小的卧室,再看窗外,旭日东升,好像离着自己入睡,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
然而,他却觉得,仿佛真的过了一辈子似的。
刚才梦中的每一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数十年在土地里劳作,手握锄头的感觉,都能回味的丝毫不错。停留在记忆中的不是残破的几个片段,而是漫长的完整的记忆。
多么不可思议,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幼年的有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然而梦中的数十年,竟不曾有一日忘怀,他实在不能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庄周梦蝶,孰真孰幻?
打了点水,他从回忆中稍稍清醒过来,仔细的思考了一番,下了个结论,那还是在做梦。
原因很简单,梦中的人,并不完全是江川。
江川是个很执着的人,向道之心也极其坚定。
但他并没有那么顽固,一味的在山中苦修,不肯挪动一步,对他来说,如果修炼不成,他不介意暂时离开寻找机会,也不会在面对贫穷除了坚守之外一筹莫展。
梦中的江川,毋宁说是他的另一人生,还不如说是他的某一面,就是把他最执着,最固执的一面抽出来,形成了单独的一个影子。
所以,那个执拗而无悔的江川,隐藏在江川的身体里,但是绝对不能代表他。
既然知道是梦,那就好办了,做梦而已,过去就过去吧。
江川梳洗已毕,转过头,看见了床上那个黑玉一般的枕头,心中一动:难道自己做这个怪梦是由于它?
不过没有事实依据,江川也就不想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早就想开始的——炼丹。
江川当然不能在闹市区炼丹,别说万一出现什么炸鼎的事故没法收拾,就是外面时不时的噪音都可能影响他的炼丹过程,但他早已在城郊看中了一个偏僻的山洞,已经收拾好了,只等他动手炼丹。
看着暗红色的丹鼎静静矗立在山洞中央,江川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比之当年第一次修炼,也不遑多让。他虽然之前没有炼丹,但是两篇丹经早已经读的滚瓜烂熟,练习的草药早已经准备就绪,按照丹诀所说,一一准备妥当,共有百来份。
他今天练习的是辟谷丹,非常简单的一种丹药,只需要两种草药,最适合炼丹入门。将材料放入鼎中,江川手中掐诀,一口真气喷在火脉石上。
火脉石中立刻喷出了暗红色的火焰,江川近在咫尺,可以感觉到,这火焰的温度比之凡火高了何止十倍,就是自己通玄书召唤出来的火焰与之相比,也有云泥之别。
炼丹与俗世炼药最大的不同,除了材料之外,就是控火的手段,俗世间控火一般是靠鼓风,而炼丹则是直接依靠丹诀控制火焰。
江川用的是烛翁丹经中的丹诀,还加入了一点通玄书操纵火焰的能力,对于火焰的控制虽然不及自己发出的得心应手,但是慢慢的也摸出一点经验来。
然而,第一次炼丹还是失败了。
随着火焰熄灭,丹鼎打开,只见鼎中只有两三枚灰扑的丸药和一撮药渣。
江川虽然略为失望,但是也不奇怪,沈白曾经在丹诀里详细描述过成功率的问题,一般的丹师练习一种丹药,失败几次乃至几十次都是正常的,辟谷丹还罢了,一旦丹药上了九品,就是再有经验的丹师,也不敢说自己有一半的成功率。
其中的玄妙,就在控火上。
每一种丹药都要求不同的火候,而且整个炼丹过程中,火候的变化相当的微妙,可不是什么小火慢炖或者大火爆炒可以解决的,需要有经验的炼丹师经过几百几千此炼制慢慢总结,而且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江川虽然在控火方面有一定的优势,但是也不过是对一般的初学者而言,那些道基期,琢磨期的炼丹师控火的本事何等奥妙,倘若火焰只要按照既定的程序调控大小,那么人人都是炼丹大师了。
原因就在于这个不可控,越是高级的丹药,所需要的材料越珍贵,所需要的火候条件也就越苛刻,就算是再有经验的炼丹师,也不敢说能有把握把从未试过的药材炼成丹药,有丹方也不行。
不过辟谷丹这种只需要两种草药,半个时辰就能成丹的低级丹药,就算是一般散修,多练几次也能练出来。
江川也不过试了两次,第三次就成功了。
望着丹炉中新出来的七枚丹药,江川可以肯定,这是真正的辟谷丹,虽然只是个亚正品,但是淡淡的药香和润滑的色泽还是让他欣喜若狂。
不过下次再练的时候,尽管江川做的和上一次一模一样,还是不可避免的失败了。
“果然按图索骥是不行的,炼丹真……是个微妙的东西。”江川叹了口气,就算是练过几百上千次的丹药,也没有谁敢说自己能百分百成功,十拿九稳已经是神迹了。
倘若能看清楚药鼎中的状况,岂不是就容易得多了。开玩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等等?
没有这样的事吗?
江川的头脑中蓦地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用自己的眼睛,能看到么?
至少能看到从草药里的宝光随着火候的变化,从而判断出控火的程度。
诚然,刚才他炼丹的时候,只看到丹炉的暗红色宝光,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是他曾经试过,把真气环绕在眼部的时候,他的视线包括看到宝光的目力会大大提高。
试一试!
江川被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想法吸引了,如果能够成真,那么他的炼丹术就会有一个质的提高。于是他几乎是兴奋的投入了实验当中。
实验的结果让人又喜又忧。
如果全力运转真气,他确实可以看见丹炉内的宝光情况,也能通过宝光的变化判断火候的强弱,但是他做不到看清丹鼎中宝光的同时还可以分出精力控火,而且,就算拼尽全力,他也只能看清楚短短的一瞬间,而且相当的模糊。
当然,他可以肯定,等他功力提高,宝眼的用处就大了,他甚至可以全程监控整个炼丹的过程,使控火和炼丹变得完美。
前景远大!
就算现在,只能支持一两息的宝眼,他也想出了应用的最好时机!
就是收丹的时候。
开鼎和收丹是炼丹中最重要的时刻,如果能把握好收丹的时机,那丹药的成功率无形中上升了好几成。而收丹时机的判断,则是考验一个炼丹师是否技术高超的重要标准。
不过江川就可以跨过这个标准。
江川分几次终于宝眼看出,成丹的过程是如何的:以辟谷丹为例,火焰腾起后,炉中的草药在火的炼制下,一丝丝的灵气开始向外散,在丹鼎中碰撞。药材的宝光分两色,墨绿色的霜降草,浅绿色的回灵草,两色宝光在宝鼎中打转,有的宝光在某处相遇,有的一触即开,有的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小光点,每一个光点形成,登时吸引了其他两色宝光缠绕,一层层的将其他宝光凝聚,光点也慢慢长大。
当这些光点凝聚到足够充足和密实之后,一枚丹药就在丹炉之内形成了,这个时候,如果不加紧收丹,丹药就会吸收杂气,或者成为废丹,或者直接爆裂,成为废渣。
江川的眼睛,可以保证他在成品丹药最集中最完美的时候收丹,获得最多最好的丹药。这还是他现在功力不够,比较被动,将来他一定可以用火候调整这些丹药形成的时间和数量,不浪费一点灵气,做到真正的完美。
怀着这种憧憬,江川觉得自己的炼丹之路,是一片坦途。
第十五章江家老号
“你后悔么?”
“不,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我的心,问心无愧,所以无悔!”说完,老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江川猛地坐起来,一脸的郁闷。
又来了,又来了,怎么又是这一套!
他又做梦了,而且又是一梦一百年。
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是一个穷的叮当乱响的小道士,而是一个富贵无极的王公贵胄。前二十年,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吃喝玩乐。诡异的是,那些享受的东西都是真实的,他醒来之后,甚至能回忆起那些江川本人绝对没吃过的珍馐美味究竟是咸是淡,那醇香的美酒究竟口感如何,喝了会不会上头……这些他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在他享受了二十年富贵的时候,突然知道了天下有修道成仙这么一说,于是他毅然放弃了一切,抛离了继承权,散尽了财富,一步一叩首,苦苦寻仙。
这一寻就是数十年,其间有无数磨难,还有无数次给他后悔的机会,但他始终不理不睬,坚持自己,终于在八十岁时……
坐化了!
当然,临走之前,他还是发自肺腑的说:无怨无悔!
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次做这种梦是巧合,两次也是巧合?
难道真是这枕头搞的鬼?它是专门让人发梦体验另类人生的法宝?
虽然另活一世不能说不好,但是老扮演这种悲情苦情的角色,也让人窝火。
当然江川承认,自己确实有这么决绝的一面,但是也没有这么疯狂吧?梦里的江川简直就是一个疯魔的偏执狂,就算是江川本人,也不能完全认同。
而且,在梦中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一切行动,皆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只有醒过来之后,才会猛然醒悟,原来刚才都是在做梦。
江川很不爽,江川很火大!
不过,他还是没有动放在床上的那个奇怪的枕头,也许他也想知道,这种体验人生的枕头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作用了。
胡乱洗了一把脸,江川决定出去转转,把自己这口起床气散了。
院子里还是一片宁静,老掌柜和原平安都在前面照应,肖惠儿正在厨房忙活,只有关阳在院子里干活,正在用布擦一块陈旧的木板。
见到关阳,江川想起一事,叫道:“关阳,你过来。”
关阳直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擦了擦手道:“公子,您早。”
江川抬头看了看日头,虽然不是日上三竿,但是和“早”字还是打不上干系,干笑一声,道:“今天是第三天了,你还没找我要武功,耐心不错啊。”
关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早就想找您要了,只是您特别忙,我怕打扰您……”
江川笑道:“你就别见外了,就算忙,我答应过的事也不会出差错的。”
关阳大喜,道:“多谢公子……”
正说着,从后厨走出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皮肤微黑,两颊带着红晕,一笑两个酒窝,穿着一身葱心绿的裙褂,罩着牙白的小袄,头上别了一朵海棠,虽无十分的容貌,但胜在青春娇俏,看着便可人,正是老掌柜收养的肖惠儿。
关阳见她出来了,十分高兴,眼瞅着她移不开目光。
肖惠儿见了江川,讶道:“哟,您这么早?”
一句话把江川说的有点脸红,关阳隐晦的瞪了她一样,肖惠儿抿嘴一笑,道:“我说错了,您这么晚……哦,不,公子,您吃早饭了么,我那里还有粥和烧饼,给您拿一点?”
江川被她说得无奈,只得道:“劳烦你了。”
趁着肖惠儿回转厨房的工夫,关阳道:“公子,您看惠儿适合练武功么?”
江川笑道:“怎么,你一个人练嫌太寂寞,想要惠儿陪着你也练起来?”武林中的大门派有摸骨的手法,专门确定弟子根骨,不过根骨只有优劣之分,不似灵根,有人有有人无,所以练武的资质虽有高低,但除了一些残疾,很少有人不能练武的。
江川也不介意多教几个人练武,不过他也看出来关阳对惠儿有些意思,忍不住揶揄打趣儿几句。
关阳脸红到了耳根,道:“惠儿……惠儿一直跟我说,她也想要做个女侠,行走江湖,做扶危济困,打抱不平的事。公子若是方便,就成全了她吧。”
江川忍不住好笑,心道:这群孩子到底是在广阳门的地铺里长大的,全不似乐安郡的人,倒合了甘陇道的民风,板着脸道:‘我不会教她的。”
关阳一急,道:“公子……”
江川道:“我若教她,她焉知是谁的好处?等你学会了自己教她便是,我答允你了。”
关阳喜不自胜,拜谢道:“谢谢公子。”
江川笑道:“适才我说要传你武功,只怕你也没有如今的欢喜。”
关阳呵傻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江川拿出两本书,正是他用培元丹换到的两本,一本是内功《清风真诀》,另一本则是一套掌法《青鸾九鸣》,这两本江川都看了,果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功夫,虽然路子稍显阴柔,但是男女都能修习,威力也是不同寻常。“你先去看看,不要练习,等我指点之后再详加修炼。”关阳这几日虽然也读书识字,但并不以这个见长,江川真怕他自己瞎琢磨着练功闹出什么事来。
关阳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时候便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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