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一直在等待的江川有些疑惑,也有些庆幸。
他当然不是在等自己在雷烟谷中的竞争对手们,学习了法术之后,这些人原本可能残有的些许威胁已然不足一哂,他在等那青年身后的追兵。
这就是他说,他会为这个决定赌上性命的原因。
看到那青年的狼狈,很容易想到,他定然是被敌人追击至此,虽然据他自己说,来到这里是偶然,但是修仙者的神通非常人可以想象,谁能保证他的敌人不会追踪到此。
如果他们追来了,能把那青年逼迫到身受重伤地步的人,对上江川,会怎样?
不但死,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他们若不追来呢?雷烟谷中人没有可以威胁到江川的,守护七天七夜,也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
所以这并不是赌江川有没有能力守住这个洞口,而是赌江川会不会遇到追兵。
那么究竟有敌人的概率是多少呢?这个问题那青年也许能回答一二,但他一字不提,所以江川一无所知。
有可能他的敌人神通广大,肯定会追到这里,那么风险就是十成十。也有可能那敌人根本就不会追过来,那样的话,风险就是零。
但是风险的不确定又何尝不是一种风险?
所以这一局的考验绝非是江川的能力,而是他的胆略。不问你能不能赢,只问你敢不敢赌。
江川是个谨慎的人,他从来没想过以赌博的方式下决定,他只不过觉得,理所应当选择自己不会后悔的那一项。
如果他离开,那么就会后悔终生。
如果他不离开,赢了,不必说,皆大欢喜。输了,死人是不会后悔的,那也就毫无遗憾了。所以无论输赢,都比不答应的好。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如今看来,或许他会赢这一局。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按照习惯,在洞口布置自己的机关,如果说学毒药比学武有什么优势,那就是划地防守。
以静制动,原本是他最擅长的。
时间一晃,六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不但追兵一个都不见人影,连进入雷烟谷试炼的弟子都不见一个。只有偶尔几只小兽会经过这里,江川一律视而不见。
在山谷里,没有人会蠢到杀这些动物充饥之类,除非他们茹毛饮血或者点起火堆通知自己的对手,这里有一个活靶子。
江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棵大树上,运起刚学的敛息术,如同一块岩石,不,如同一个大号的松塔,树上是不可能长岩石的。
他并没有修炼,因为陷入修炼状态不能及时醒来,每天睡觉的时间也压缩到最短,而且睡得很浅,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醒过来。
这种紧张状态极其消耗人的精力,很容易就会疲惫不堪,除非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比如说,那些专门生活在暗处的黑令弟子,就可以维持这种状态很长时间,甚至不会有太大的负担,而普通的广阳门弟子只怕根本撑不过几天。
江川虽然不算训练有素,但他至少还是个修仙者,六天六夜的紧张状态虽然削弱了他的体力,但是还没有到精疲力竭的地步。只不过有些无所事事罢了。
其实,这种无所事事实际上是一种幸运,因为无聊的时间会突然结束,然后迅速被凶险替代。
第七天早晨,距离辰时还有两个时辰。
“沙沙沙……”
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声音小到如同风吹过树叶,如果不是林中太过寂静,是不会听出来的。
江川猛地竖起耳朵,听到了一个脚步声传来,毫无疑问,这是个人的步伐,而且是孤身一人,慢悠悠的,向着自己的方向笔直的前进。
两个判断,一,来人是有目的,因为他始终沿着最短的距离前进,二,此人不是追兵,因为他的状态太悠闲。
基于第一条,可以基本排除掉和自己同时进谷的内堂弟子,当然,只是基本,第二条,则排除掉了那青年自带的追兵。
那么,这个人并非来自此方,也非来自彼方,那么他来自那里?
他很可能来自意外的第三方。
江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如果来的果然是追兵,他也许没有这么烦躁,毕竟早就在预料之中的事,就算必死无疑,也至少可以死的很从容一点。如果是内堂弟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打发掉就可以了。
但是,突然有莫名其妙的人,从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出来觉入局中,还有比这更令人讨厌的事吗?
譬如说,你和两个人玩猜铜钱,铜钱握在某个人手上,到底在谁手上?你可能会说,是甲,或者是乙,这样,可能对,可能错,但是都在游戏之中。
但是如果答案是,都不在,在窗户外头那个丙的身上,转过头去,发现那个丙压根就从来没见过,这就很让人火大了。
有你什么事!
当然,雷烟谷不是游戏桌,它是个开放的山谷,虽然归了广阳门所有,也被他们圈了起来,但并不是说没人能进来,不是还有人扯破空气楞掉进来了么?
所以即使外人前来,也不算什么,更不是他抱怨一两句,别人就不来了。
江川眯起了眼睛,目光穿过层层树叶,向来人的方向看去。
一看之下,江川只觉得如冷水浇头,浑身都是一紧,差点就不能控制自己,从藏身的树上掉下来。
第十一章修仙之战
来人从外形上看,与一般人没什么不同,三十来岁的模样,五短身材,一张长脸还有点谢顶,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衫,看样子没有带兵刃,只在腰间缠了一条杯口粗细的铁链。
然而在江川眼中看来,他长得什么样子,什么身材,穿什么带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宝光。
修仙者!
江川从来没在人身上见过宝光,而所有宝光中出现在活物身上的,也只有那两条巨蟒。但是他几乎肯定的猜测,宝光与修仙之事有关,这个人,或许是除了现在在洞里的那青年之外,他唯一见过的修仙者。
奇怪的是,那青年身上平时是没有宝光的,只有在他出手的瞬间,才会泛起极其灿烂的光芒,而且一发即收,仿佛浑身散发光芒是一种奢侈,绝不会浪费半点。
然而这人的宝光和蟒怪一般,氤氲内含,肯定是修炼有成的修士。据江川判断,这人身上的宝光,似乎比那蟒怪还稍有不如,也就是说,他很可能还不如那蟒怪修为高。
但是江川可以杀掉蟒怪,却未必是他的对手。修仙者的手段千变万化,岂是无知无识的怪兽可比,而江川这个刚上路的菜鸟,却只有区区三个法术,而且还是几天之前刚刚学会的,无论怎么想,似乎都不应该是此人的对手。
可怕吗?当然可怕。
能退后么?绝对不能!
一来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许稍纵即逝的,在修仙路上更进一步的机会,二来,他没有毁弃诺言的习惯。
千金一诺,五岳为轻。
他曾经答应,无论是谁,想要靠近洞口一步,都要从他身上踏过去。显然,这个人不会就在洞口转一圈,写个到此一游什么的就回去。无论他要干什么,都触犯了江川的誓言。
那么,就只好应战了。
江川静静地等在暗处,手紧紧地握着,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他现在有两个优势,是也许能拼个侥幸的倚仗,第一,就是敌明我暗,第二,他底下还有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看着那人一步步往他布置的毒药陷阱前走去,江川心中突然闪过孙神医对自己叙述的那段往事,孙神医最开始发家,就是来源于那次凡人打劫神仙的不可思议的经历,乃至八十年之后,他对自己的弟子说起来,仍是那么洋洋得意,如果自己这一次能够战胜这个修仙者,那么也算是将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谈资了吧。
那修仙者丝毫没发现自己眼前的陷阱,仍是一步三摇的向前走。眼见他离着第一个陷阱不过两三尺的距离,突然脚步一顿,停下身子。
江川心中猛地一揪,浑身的神经瞬间紧张起来,暗道:他发现了?
那人面上却是毫无异状,在腰间一拍,手上出现了一大束干草,笑道:“小坏蛋,这下瞧你还服我不服。”
江川目光下移,再看见那人身上带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乾坤袋,只看外形质地,说不定还在自己这个之上,心中暗暗忧虑,心道:先生曾对我言道,这乾坤袋灵觉期弟子不见得人人都有,他这个卖相如此好,莫非他是道基高手么?倘若是这样,那个打什么?
想起孙先生和两个同伴布下天罗地网,仍然奈何不得一个频死重伤的道基修士,倘若自己真的遇见一个完好无损的道基修士,那么他只好兑现自己的承诺,让这人从自己的尸体上踏过去。
但是出于对自己这双眼睛的信任,他还是相信,这人绝非什么高绝人物,从他身上的宝光判断,他与自己不过是半斤八两,甚至还稍逊一筹,就算此人修仙的年头长些,会的手段比自己多,但如果自己占一个出其不意,那么胜负还在两可之间。
那人将干草点燃了,袅袅的白烟立刻飘了开去,那人手掌握住干草下端,青光一闪,原本四散飘荡的白烟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捏合在一起,化成了一束烟柱,直往那山洞里灌进去。那人一面催动烟柱,一面美滋的道:“小坏蛋,我叫你不服管教,如今我带了秋种烟过来,你还不乖乖做我的灵兽?”
江川一愣,隐约猜到了他的目的——他是为那小怪蟒来的。凭借他研究医毒的经验,江川大概闻得出那白烟是一种刺激性的气体,对蛇虫之类颇有吸引力,想必那人是要把那怪蟒引出来了。不过他这一番自然是白费功夫,那小怪蟒已然被江川宰了,就算那大蟒留下了不止一个后代,现在里面被那青年占去,哪里还会有其他活物生存。
然而他不能任由那人这般将烟雾一直灌入洞中,那青年不是蛇怪,自不会被它吸引,但是谁能肯定此物没有副作用,倘若那青年因此功亏一篑,江川岂不倒霉?
出手!
瞅准了一个机会,江川从袋中取出了四五个瓶子,双手连扬,往那人身上砸去。
那人显然没有准备,听得耳后风生大起,下意识的一偏头,嗖嗖几声,几个瓶子砸歪了,擦着他脸颊飞了出去。只有一个白瓷瓶,砰地一声,砸到了他眼角,哗啦一声,瓷瓶粉碎,大量烟雾冒了出来,破碎的瓷片也把他眼角割出了血。
江川几乎在出手的同时,从树上窜了下来,手中宝剑一闪,直刺那人脖颈。
那人的双目被烟雾熏得睁不开,加之又疼痛,一时慌了手脚,只是连连后退,只觉得胸口一寒,有什么利器逼近,当即闭着眼睛伸手一抓,竟抓住了江川的剑刃。
江川的兵刃是真正的法器,而且是中上品,虽然并没有御起,但材料确是货真价实的,然而那人手上戴了一个不知何材料做的金链制成的手套,捏住了剑身,手上竟然毫发未伤。
然而江川也是修士,所以他还有还有剑芒。
几乎在长剑停止前进的一瞬间,江川真气灌入长剑,一尺来长的剑芒猛地伸出,轻易地洞穿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大叫一声,由于剑芒不是长剑,不能起到支撑的作用,所以他身子一软,仰天便倒,口中和伤口的鲜血一起喷了出来。
江川一击得手,不再纠缠,退了开去,以免那人临死之前玩什么孤注一掷,修仙者的手段,江川不敢轻易尝试。
那人果然不辜负江川这一份小心,明明胸口被穿了个血洞,前后通透,居然还不就死,倒在地上颤巍巍的用手一拍一只口袋,只见那口袋泛出一丝丝光芒,微微颤动起来。
江川这才注意到那人除了乾坤袋,居然还带着一只口袋,比乾坤袋略大一点,通体漆黑,不知是什么作用。
但是随着口袋的颤抖越来越大,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嗡声,仿佛无数铁片一起抖动,发出了令人牙酸齿冷的响声。
江川脸色大变,他大概猜到那人的手段究竟是什么了。
只听忽的一声,那口袋猛地张口,从中吐出一股乌云。那乌云灰中带棕,在他头顶越积越大,将一小片天空遮的风雨不透。
再仔细看时,只见那乌云是由米粒大小的棕灰色飞虫组成,如此大的一片,只怕上万也不止。就算这么多飞虫只是普通的蚊子,也足以把一只大象吸成人干了,何况这些虫子绝非善类,江川就正好认得他们。
“乌虫!”江川神色一变,这就是那种可以产生乌头番剧毒的厉害毒虫,一只乌虫咬人一口,已然不易抵挡,何况这么多一拥而上?就是江川有解药,只怕也来不及了。
蓦地,回忆中的一幕幕闪过心头:莫名其妙中乌头番剧毒的雷山大当家,突然消失的山神,深受重伤的巨蟒,冒出来的修仙者……这些线索都可以串联起来,当年在雷山发生的一切,就是今天的伏线,不用问,那巨蟒身上的重伤也是他所为,若不是蟒怪伤在他手里,当时死的就是宁轻舟了。
虽然此人很可能帮了自己的忙,事到如今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人身上的伤足以致命,但是他一直撑着,狠狠地盯着江川,突然用手一指,漫天遍野的乌虫得到了指令,铺天盖地的向江川冲来。
那人眼见着江川就要被虫海淹没,心中一口气一松,露出一丝诡笑,双眼翻白,就此咽气了。
第十二章群虫大战
江川看着漫天的虫网向自己飞来,既恐惧又恶心,他虽然也豢养过毒虫,但是那都是几只最多几十只,却没有见过这般阵势。
剑芒什么的,自然是无用了,江川手一伸,一支明亮的火矢形成,猛地向乌虫飞过去。
那火矢冲向乌虫堆,忽的一声,剧烈燃烧起来,将阵型稍稍打散,无数乌虫遇到火苗,化为焦炭。旁边的乌虫也知道畏惧火苗,纷纷躲避,一侧的攻势为之一缓。
然而火矢毕竟只是单体的法术,一支不过另乌虫阵缺了一角,江川并排连发三支,在空中形成一片火焰堤坝,才将其整体稍稍遏制。
然而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比起被烧死的乌虫,被吓住的占了大部分,等火矢灭掉,它们还会再度进攻,这样大量的消耗,不是长久之计。江川偏偏只有这一个远攻法术,若用掌心雷,只能自己冲到虫阵里去冲锋了。
看着悬停在自己头顶不过数尺的虫云,江川只觉得有些绝望了,暗自恨道:倘若我会的不是火矢,而是火球,看我不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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