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耀道:“你不必矫情,有什么事情大可明说。”
孟文叙盯着他的眼,道:“我问你,上次官兵围山,你不去指挥退敌,那也罢了,还要坚持去向那山神祭祀。但是山寨中没有其他的孩子,你,用的谁的孩子作贡品?”
雷霆耀脸色骤然铁青,叫道:“孟文叙,不要血口喷人!”
孟文叙笑道:“我说什么了,我不过问一声,你自己答不上来了么?你带人假装官兵劫了自己兄弟的家眷,那是咱们自己兄弟的孩子,其中还包括……”
雷霆耀不等他说完,跳起身来,呼的一掌向孟文叙拍过去,他不亏了雷霆二字,掌风如同霹雳闪电,不但迅速已极,而且声势惊人。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孟文叙扑过去。
孟文叙在说话之前,早已有所准备,脚下一错,运起了自己的独门轻功浩然步,一个转折,就要飘然退开,哪知雷霆耀不但速度极快,而且内劲散发,还差两尺之时,如同钢针一样的内劲压迫已然到了近前。孟文叙胸口一滞,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得已脚下一动,身上内力却是凝结在一起,和那雷霆耀的内力结结实实撞了一记。
只听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孟文叙身子一晃,虽然半逃半打,却也难受之极,要知两人的内力足有两品的差距,对于武林中人,一品之差,便是天壤之别,何况两品,这一下受创非浅,脚下一乱,登时踏错了一步。
这一步虽然不过歪斜了少许,但是因为步伐节奏的错乱,却整个拖慢了孟文叙闪避的过程,使他的躲避,晚了一个呼吸。
一个呼吸,对一个三品高手,却是足够了。
雷霆耀的闪电在空中不过一顿,转而向孟文叙扑去,两只遍布内力的巨掌发出奔雷之声,瞬间追上了孟文叙的后背。
孟文叙狂叫一声,喷出满口鲜血,倒在地下。
然而他刚落在地下,突然手掌一撑,滚开数步,摇摇晃晃站起身。这时候,心中最诧异反而是他自己,心中只道:我怎么还活着,一个三品高手的掌力怎么打不死我?回想起来,才暗道:是了,我穿了金丝内甲,或许有些用处。
然而他刚抬起头一看,就知道自己错了,只见雷霆耀站在自己身后丈许处,并没有追来,而是用手捂住胸口,鲜血不住的从他手指缝中流出。而在雷霆耀旁边,倒着另一个人,比之孟文叙还要惨上十倍,半边肩膀已经粉碎,身上脸上全是鲜血,口中犹自溢出血沫,双目圆睁,瞪着雷霆耀,正是那五寨主。
雷霆耀全身发抖,突然抬起脚,往那五寨主的腿上踩去,只听得咔嚓一声,清晰地骨折声传了出来,那五寨主的一条腿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显然已经废了,那五寨主只是低头吐出一口血沫,一声不吭。
雷霆耀指着他道:“说,为什么背叛于我?”
五寨主冷冷道:“刚才你怎么不让二哥把话说完?你献祭的那些兄弟的儿女,不巧,正包括我的独生女儿。”
雷霆耀脸色骤变,转头向孟文叙,叫道:“都是你不好。”左手捂住胸口,右手向孟文叙拍去。然而身子一动,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只觉得胸口麻痒起来,他江湖经验何等丰富,知道中了毒,右手横扫,发出一阵劲风,逼得孟文叙后退几步,紧接着一阵风似的点了自己伤口周围的穴道吗,叫道:“三娘,还不动手?”
雷夫人闻言,一声呼啸,从屋后冒出许多喽啰,都是雷霆耀的心腹,向对面冲了过去。她自己也随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这边六当家杨天卓也不示弱,指挥着虎豹队出击,而他本人,则手持宝剑迎上了雷夫人的冲击。
孟文叙心知六弟和自己相仿,不过五品修为,雷夫人却是晋级四品,看来绝非对手,有心上去帮忙,怎奈刚才伤到了脏腑,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再要动手,已经不能了。转头看雷霆耀,也是盘膝而坐,闭目养神,显然是一心逼毒。
正在这时,那五寨主阴测测道:“大哥,你后悔么?我本来不想在兵刃上喂毒,是你说的,叛逆贼人,人人得而诛之,坚持要我喂上了剧毒。如今剧毒入体,滋味如何?”
雷霆耀不答,似乎充耳不闻,然而孟文叙却看出他眉心微跳,显然情绪波动,心中暗喜,存心要更激的雷霆耀气血翻腾,不能静心,幽幽叹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倘若大当家懂得这个道理,也不会有今日了。”
这边五寨主又道:“二哥,你觉得你的手下了不起么?可是我这边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死士,虽然人数少,但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你那里枉称精锐,可也难以抵挡。”
孟文叙气结,怒道:“老五,你到底向着哪一边?”
五寨主道:“怎么,我什么时候加入你们了?”
孟文叙愣住了,道:“你你你,你一个人把山寨上下得罪遍了,你疯了么?”
五寨主仍旧不阴不阳道:“这就怪你啊,二哥,你手中握着我女儿身死的大秘密,倘若早以此为突破,拉拢与我,又岂有今日?想必你是信不过我,才一直不肯告诉我,那我何必倒求与你?如今咱们虽然都不能动,但是手下见个真章,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孟文叙被他气得险些一口血吐出来,指着他道:“老五,我怎么从来没看出,你的舌头这般毒!”顿了一顿,道,“雷霆耀的计划你参与了多少?他外面怎么布置的?我外面还有老三和七妹,你瞧胜算如何?”
五寨主慢悠悠道:“你自己掰着指头数数啊,一共七个当家,你们那边是二三六七,我们是一四五,这不是已经齐了么。”
孟文叙一喜,道:“你是说,雷霆耀外面没有人了?”心中不住盘算,心道:六弟虽不是那婆娘对手,但是只要拖到老三他们回援,这一次就算成了。雷霆耀身中剧毒,实力大减,我们稳操胜券,没想到这一次虽然生出许多波澜,终究还有完满了。
哪知那五寨主慢条斯理道:“我是说,山寨中的人齐了,大当家就只能找外援了。”
孟文叙真的喷出一口血来,指着他半响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恨恨道:“他请的哪一家外援?”
五寨主看了他一眼,顿了一顿,才道:“大嫂的娘家,还有人呢。”
孟文叙“啊”的一声,冷汗流了下来。
第十九章粉墨登场
三个大人物坐在地上,养伤的养伤,逼毒的逼毒,这一场斗争的命运,自然只能交托“小”人物了。
场中的乱战还没有分出高下,倒是杨天卓和雷夫人的斗争越来越接近尾声,虽然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像雷霆耀和其他人差距那么大,但一品之间,也是强弱分明。那雷夫人一双娥眉刺上下翻飞,杨天卓且战且退,已然被逼到了墙角。
孟文叙见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抽出自己的贴身匕首,一步步向全力疗毒的雷霆耀逼去,他深知,不管如何,只要杀了雷霆耀,其他人都不足惧。
这时候的雷霆耀仍是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地上,脸上笼罩着一层层淡淡的神光,全身内息收敛,仿佛寻常人一般,毫不设防。孟文叙一步步挪到他面前,见他毫无反应,心中暗喜,举起手中的匕首,就要插下去。
正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枚烟花从远处直冲天际,黑沉沉的天空登时为之一亮。孟文叙下意识的抬头一看,见到那枚青色烟花,脸色也变成了铁青之色。原来,那正是三寨主的求救信号。
要知道,倘若是管芳琼发的信号倒也罢了,但三寨主是出了名的悍不畏死,连他都会发信号求救,可见敌人已经势大到何等地步。然则还未细想,东西南北四面同时升起了数支烟花,只听得“啪啪”连响,天上红黄蓝绿各色烟火交相辉映,若叫不知情看见,还道是恶风寨举办什么庆典正在大放烟火。
孟文叙心中忽上忽下,那烟火中有的是自己人的求救信号,但也有的自己不认识,不由得心下迟疑。正在这功夫,一阵脚步声向这边正院围过来。
两边众人心中一凛,不知道来的是哪一方的人。
这时候,门口一闪,进来一人。所有人一齐向门口看去,脸上表情迥然不同。
只见来人高挑的个子,一身黑衣,青丝盘绕,相貌秀美,正是七当家管芳琼。
孟文叙松了一口气,大喜道:“七妹,来得正好,快帮着六弟……”
话还未说完,管芳琼身子一晃,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孟文叙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从管芳琼背后闪出几个人来,高的高,矮的矮,看相貌却是一个都不认识,绝非山寨中人。
孟文叙心中闪念道:“莫非是大嫂的娘家人来了?”然而转头见雷夫人满脸惊愕,才知道不是,叫道:“你们是何人?”
来人领头的却是两个相貌相似的黑衣汉子,显然是一对兄弟,年长的那个笑道:“怎么着?还没结束,咱们来早了。”
那年少的跟着笑道:“喂,别打了,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看。”伸手一扬,一件东西直往正在交战的雷夫人那里砸去。
雷夫人呼叱一声,手中娥眉刺点向那东西,然而到了近前,她看清楚了拿东西的来路,忍不住惊叫一声:“哥哥!”原来那东西竟是个人头,虽然满面血污,但是雷夫人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自己的亲兄长。
雷夫人乍一见到,心神大乱,娥眉刺一顿之下,登时露出了破绽。正在这时,对面杨天卓宝剑一横,一道光华闪过,将雷夫人从胸口到腰间劈成了两半。
孟文叙见状,又喜又忧,忧更胜于喜,虽然劲敌少了一个,但多加了这些人,说明局势已然不在自己控制之下。
这时,杨天卓收剑,踏上一步。那两个兄弟中一个笑道:“博陵,怎么收拾一个娘们儿还磨磨蹭蹭的,倒不似你先前的做派了,莫非出来一年多,学会了怜香惜玉么?”
孟文叙脑子轰的一响,隐隐约约的预感终于成为现实,只听那杨天卓道:“这婆娘突破了四品,兄弟们不到,我不敢拿真功夫对付她,倒是耽误了一些时候。”说着眉毛一立,原先身上还有的些许轻浮之气尽数收敛,转过来对着孟文叙和雷霆耀团团一拱手,道:“这些日子多谢几位当家照顾,杨博陵在这里谢过了。”
雷霆耀打从刚才起就一直盘膝而坐,不闻不问,这时候仍是眼皮也不动一下。孟文叙转头看时,自己手下的弟兄和雷霆耀的喽啰已经拼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双方虽已停手,但势均力敌之下,消耗极大,现在能战斗的不足十一,而对方以逸待劳,手下人数也远在自己之上,更不必说高手的数量了,知道大势已去,当下苦笑一声,道:“杨兄,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能告诉我,我栽在谁手里了么?”
杨博陵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广阳门。”
孟文叙仰头道:“广阳门?倒还不亏——我就不劳你相送了,”说着把自己的匕首横过来,旁人都冷眼旁观,既不警惕也不阻止,“然则你要把七妹怎么安置?”
杨博陵终于有些动容,面颊上甚至若隐若现浮现出一丝红晕,道:“孟当家的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芳琼心地善良,并非贼寇一流,绝不会和一般恶风山贼混为一谈。”
孟文叙点头,道:“我儿子怎么着了?”
杨博陵一愣,道:“左兄,别院有一个小秀才,你们见到了么?”
旁边广阳门的一个人道:“是不是那个疯子?见了我们兄弟,拿出一叠子黄表纸来乱扔,又是叫又是跳,倒是个嘻哈儿。后来符纸扔完了,他跳起来要给我们一个大金刚头槌,结果一头撞在墙上,撞死了。”
孟文叙闻言身子一僵,怔怔的落下泪来,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又有诗了!”
广阳门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杨博陵却是习惯了,道:“二哥请说,此处没有纸笔,回头我记下了给二哥到那边带上。”
孟文叙双眼微闭,与每次当中吟诗之时毫无区别,吟道:“听了——荒坟土垒遍青蒿,岂辨枯骨当年骄?万钧雷霆弹指过,何须絮絮对群宵。”
杨博陵眼睛一亮,道:“二哥,我说句实话,我虽然不懂诗,但是也觉得,你写了这么多歪诗,还就这一首像个样子。”不过他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就是不像在写你自己,你是那种气魄的人么?
孟文叙嘴角一勾,道:“那个自然,往常写诗,我都是写给旁人听得,只有这一首写给我自己,我即将去,以此为念。”说着也不再拖延,手中匕首在自己的颈上一抹,鲜血迸溅,死尸栽倒。
杨博陵微一唏嘘,突然只觉得异风扑面,大吃一惊,连忙身子后仰,使了个“铁板桥”,险险让过一丛银针,暗器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可谓是惊险万分。再直起身来,左家两兄弟已经各持兵刃站在自己身前。
杨博陵叫道:“芳琼!”
那发放暗器的,正是七当家管芳琼,她本来身受重伤,栽倒在地,广阳门的人隐约知道杨博陵的心思,并没有过于禁制她,倒让她挣脱了束缚,站了起来。只见她双目血红,扫了一眼对面众人,对杨博陵道:“姓杨的,你说把我另有安排,那是如何安排的?”
杨博陵道:“芳琼,你早都答应我了,咱们将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说一遍?”
管芳琼露出凄然之色,道:“我答应你了,那是我瞎了眼,把你当做好人。我知道你不是和二哥一心,但只以为你和我一样,只为了不满山寨上下拿孩童祭妖兽,故而奋起反抗。我以为咱们两个携手,就能齐心协力,在雷山建一个我们自己的山门,再不受制于人,身不由己……没想到我还是看错了你。”
杨博陵道:“芳琼,你不要多想,我对付恶风寨,是为了师门,但对你,却是真心无二,天地可鉴。”
管芳琼冷笑道:“我恨的就是你的师门,我在山寨当中,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做山寨之主,放手施为,不受束缚。而你行事却是奉人命令,而且还忠心耿耿,不知抵抗。如今你毁了我伸展拳脚的舞台,却还要我和你去什么师门,不说俘虏之辱,就是你真心待我,你也不过是旁人走卒,还陶陶然乐在其中。我若跟随,岂不随你乖乖做了人家走狗,终生脱缚无望,与其如此,还不如我随着自己的梦想一同葬身的好。”
杨博陵听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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