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确定她不在哪里。这样范围还可以缩小一些。”
“而你的要求是?”陈良慢条斯理地问。
“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所说的关于刑剑的事。”
“我会的。”
南宫神色不定地开口,“不过话说回来,你胆子真的很大哎,万一我们真的是坏人怎么办?”
宁杨看他,微微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吧?”她并没有向四周看,但坦然的神情却让人不禁一颤。
夜色已深,宗源坐在福来客栈的顶楼,看着屋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杨呢?”宗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宗源嘴角微微扬起。
他没有转身,“她去联系寺里了。扬州寺和外界的联系方式很特别,她说不能透露,所以自己先去联系了。”
“一联系,就联系三天?”宗业走到他身边。
“是啊,南宫原本想跟着她的,没想到半路跟丢,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这几天都不太高兴。”
宗业想象着宁杨甩开南宫的情形,轻笑了一声。想着想着,他又冷淡了下来,“宁杨就是你当初跟我执意要带上陈良的原因?”
宗源坐在轮椅上抬头看他,“没错。”他又看向外面,“所以我没有那么担心,宁杨会自己先走掉。方朗对她那么好,她总要有值得的地方才对得起方朗。”
“就为了这个,良兄不得不卷入江湖上的事。”宗业叹息。
“他本身也是江湖人。你确实很喜欢他?”
“他本可以不做这么多的。”
宗源犹豫了一下,“宗业,陈良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虽然石期查了他的身世,但是你要知道,他是多年的古氏家臣,如果一直这么厉害,易守轩不会现在才把他排到轩榜。而且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跟咱们来到这里?”
宗业了然,“你的意思是,他也有所求?”
“总而言之,他虽无恶意,但有何目的,我们还需要观察。”
宗业看着同母异父的长兄。
感受到他的视线,宗源问,“怎么了?”
“不是,有很多时候,我都感觉,你不是你。”
“我不是我?什么时候?”
“在我没有那么讨厌你的时候。”
宗源没有回答。
“我讨厌,不,我几乎痛恨你以前做过的一切。但是尤其是最近,我发现你身上似乎有些,我并不那么讨厌的东西。”他很认真地说,“或许这也是我喜欢陈良的原因。”他点点头,突然伸手,“——谁?”一股力道把偷听者抓了出来,“啊……”
“啊什么,还不放手!”宁杨十分之不满。
“你回来了?”
“回来了。放手啊!”宁杨从宗业手下挣脱出来。
宗源转动轮椅,回过身来,“怎么样?情况如何?”
宁杨摊摊手,“还好啦。”
不知何时,陈良冒了出来,一手还揪着喝醉了的南宫,“还好是指?”
“还好是指,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找到庄主的位置了?”宗业问。
宁杨摇头,“没有,但是大体上已经知道哪几座分寺里没有以书姐了。我已经简单安排了一下路线,寻找的时间会大大缩短。不过,要排除一些其他因素。”
“什么因素,还有什么因素?”南宫口齿不清地说。
“我询问以书姐的事,想必如今整个扬州寺都已经知道了。如果以书姐想见你们,我想她自然会出来找我们。但是如果她不想见……”
宗业原本有点高兴的表情愣了起来,“那她就会事先离开。”
宁杨有些抱歉地点了点头。
“确实会有这种可能,”陈良轻笑,“但是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对吗?”
几个人同时看向他。
“没错,”南宫突然叫嚷,“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他怎么喝这么多?”宗业疑虑。
“谁知道了,好像有不开心的事。喝的很多,倒也什么都没说。”陈良打了个哈欠,“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启程出发。”
“好。”
扬州群山主要在扬州城西面一带,一直向西南方向延伸,如果没有人带着,很容易在里面迷路。今次庆幸有宁杨带路,几人走的,基本都是些可以“走”的路,只是宗源身体不便,因为大部分是山路,所以连轮椅都没带,必须拄着拐杖前行,因此几人走得很顺但是也走得很慢。
“你们可以适当加快一点,无需如此顾虑我的。”在山中走了四日,宗源这样说到。
“行了吧,到时候你又走不动了,还得我们轮流背着你。”宗业即刻反驳。
宁杨在一旁煮饭,“是啊,你好好的,才有力气见她啊。”她熟练地用简易炉具煮着粥,“这条路比较好走,但是很隐蔽,外人几乎不知道。”
“那按照咱们的速度,大约多久可以到啊?”南宫一边吃着干粮一边问。
“到哪儿?”
“到扬州寺啊。”
“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们入寺了?”
南宫的表情不自然地变化了一下。
陈良回忆,“她确实没说过。但是她答应带我们找白庄主,所以,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放心吧,我之前说了,以书姐现在一定知道你们进山了。如果她真的想来见你们,肯定会出现的。如果再过两天她还没出现,那我想你们就是猜错了,以书姐并不在这里,或者以书姐根本不想见你们。”
宗业看看默不出声的宗源和阴晴不定的南宫,还是对着宁杨表了自己的态度,“我不管你怎么说,如今就是把扬州群山翻个个儿,我也要把庄主找出来。”
☆、山庄有主,世事有变(一)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这么多,女主才出来。。。
第一次这么写,后来想想,似乎男主也还没出来。。。
一干人又走了一天之后,按照宁杨的指示安顿下来。
“你确定要这么做?”宗业第四遍问这个问题。
宁杨叉着腰,“不愿意做就滚蛋,怎么这多废话呢。”宗业还想说什么,被宁杨一把拉到一边,她压低声音,“你傻啊,我是做做样子,做样子而已,我还真能放火烧山啊,真烧山咱们都活不了好吗。”
“可是你怎么确定——”
“我不确定,”宁杨斩钉截铁地否定,“这就要看你们的推断是不是正确了。”她做出一个理解的表情,然后继续忙她的计划。
南宫一边把落叶聚到一起,一边跟陈良说话,“这招儿可真厉害啊。放火烧山,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陈良认真地看着他,指了指头。他仔细地指了好几遍南宫才领悟,然后南宫就机智地闭了嘴。
“什么时候开始呢?”宗源问。
宁杨看了看天空,“等再晚一点。”
宗源表示了解,然后不得不坐在一边休息。
宗业走了过去,“紧张么?”
“什么?”
“要见到以书姐。”
宗源低头,好一会都没有回答。之后才说,“或许吧,或许有一点。”
“我很紧张,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六哥有没有和她在一起。”宗业坦然,“你可不要见怪啊,虽然你是我兄长,但我依然是支持他俩的。”
“我知道,”宗源还能笑得出来,“你一直都是。”
很快,到了傍晚,山上开始冷了起来。
宁杨听了听四周的声音,小姑娘巴掌大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些凝重。
“开始吧,如何?”宗源缓缓走过来。
其他几人也都站了起来。宁杨只得点头。南宫已经拿出火折子,走向落叶堆。火折子已经被他吹燃,缓缓靠近枯叶堆。很快,堆起的枯叶被点燃,只需一瞬,就可以引起阵阵火焰。
然而,就在落叶堆燃起火苗的一瞬间,一块碎石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直接打在火苗上,与此同时,山间响起了一个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那是一首曲调,那是箫声。意境深重的声音在傍晚的山间听来更是意味深长。只是这曲子只吹了一小段,在□□处戛然而止。
“你们听到了吗?”宗业低声问。
南宫被那股压迫力压得喘不过气,却也连连点头。
宗源跌坐在地上笑了起来。
宁杨和陈良见此情景,心下也都明白了一二。
但是没有任何人注意,陈良一直紧紧握着刑剑,剑和手臂都在不停地颤抖。
众人都在回味着那荡气回肠的箫声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先映入眼中的,是来人手中的那把箫。
箫,是纯精钢打造的箫,颜色是磨旧了的银灰色,箫身隐约可以看出雕了细密精致的龙凤纹。箫管各个接口处镶着论品相世间再无其二的白玉。南宫和宁杨都比较年轻,资历毕竟是尚有不足,宗源和宗业则是一眼就看出来,这箫便是当年自现世起就一直名列兵器榜前列的武器,一柄精钢的箫,一柄纯良的箫。只是其箫虽有姓氏,却无主名,它的来历、锻造者都不准确为世人所知。坊间的各种传说十之有九是假,余下之一最多也只有四分可信。只有一件事,只需要知道这一件事,几乎所有的江湖人都不会再追究良箫的来历与去向。所有的说书人也尽可能将箫主神化而不在乎其真假。这件事就是,良箫唯一可知的主人,是先帝的第六个儿子,当今的良亲王,那个失踪多年却仍能保留亲王位至今的传说中的高扶烺。
而此刻,这柄颇具传奇色彩的与其主一同被神化了的兵器,就握在白以书的手里。
白以书站在不远处的巨石上长长地叹气,手中的钢箫一声轻吟。她只简单的一袭白衣,其身姿却已惊艳众人。南宫有些目瞪口呆。宗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被旁边回过神来的宁杨掐了一把才惊觉不妥。宗源身体前倾,竟似要站起来,他微微张嘴,然后又闭上,眼里流动着激烈而又复杂的感情。只有一向不动声色的陈良还靠着树闭目养神。
她站在巨石上很久都没有动。
“以书姐,你下来啊?”南宫最先开了口。
宗业和宁杨附和着点头,只是宗业的神情更为激动。宗源扶着拐杖站了起来,陈良还是连眼睛都没睁。
白以书拧着眉,眨眼的功夫已落在地上。她扫了一眼众人,轻笑:“得知你们入山的消息,我还以为师父开了个玩笑。”
宁杨领悟:“果然。”
“果然什么?”南宫问。
“嗔云师叔到底还是收了以书姐为徒弟。”宁杨解释。身为曾经天下第一解毒高手嗔云的徒弟,白以书竟然隐居多年,宁杨不免觉得有点遗憾。
“你知道?我以为师父没有告诉其他人。”
宁杨摇头,“师叔可没告诉我,只不过当年师叔不惜违背寺规也要下山,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我也是机缘巧合后来才了解,师叔那时是为了帮你。”
白以书微笑,对着宁杨行了个礼,“说起来,你还是我师姐呢。”
“不敢不敢!千万别!”宁杨被吓出一身冷汗:背后就站着宗源宗业,这个白庄主真是好玩到危险。
聊闲完毕,白以书微笑的脸立刻重新挂上一层冰霜,“宗源宗业,如果你们上山是为了找我,那大可不必,”她瞟了一眼南宫,“你们还是赶快下山吧。”
宗业张着嘴却不说话。他求助地看向陈良,结果陈良根本就一直在闭目养神。
宗源握紧拐杖,“我们有不得不找你的理由!”
白以书直直地看着他,看到陈良都忍不住睁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为何一直没声。许是看够了,白以书环抱着箫,轻描淡写地说:“好吧,那我之前说的来找我时要带的东西带来了吗,副庄主?”
简单的一句话立刻使气氛变得奇怪起来。宗业一改轻松表情,面色犹豫地看向宗源,没有开口。宗源迅速地看了宗业一眼,缓缓地回答:“你可以问一问宗业。”
语毕,宗业还来不及出手,白以书已经动身。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在陈良终于凝神的时候,白以书已经向宗源击出八箫。
箫箫伤人,招招致命。
这已是落白剑法的第四式“破法”。
八箫击毕,所有人都以为已近残废的宗源已经死了。
南宫和宁杨在一边更是冷汗连连,这几招由剑法改成的箫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亲眼见过的最高武学。
大家抬眼看去,宗源原本站着的位置只余拐杖入地三分立在那里。
“你是谁?”白以书问。事情发生的毫无预兆,除了宗业一脸凝重,其他人都诧异地不知所措,连陈良的眼中都有惊讶。
白衣的“宗源”从树上跳下。为了躲避那八箫,他不得不直接上树,白以书急于知道真相,不会真的如此纠缠自己。他问:“理由?”
“宗源不会说那样的话。”
“有何不会?”
白以书轻笑,“其实我也只有半点把握,不过现在证明他确实不会。宗源早已武功尽失,形同废人,你能轻松躲过我这几招,恐怕功夫也不会在我之下了吧。而且宗源和宗业都知道,嗔云师父收我为徒,并代为保管落白山庄庄主佩剑凤白剑,意为暂时让我脱离落白山庄,什么时候凤白剑交于宗源或宗业之手,什么时候才是我下山之时,这是多年前的约定。你不知道,自然你不是宗源。所以说,”她笑眯眯地,“你是谁?”
“宗源”神色立刻有了变化,原本没有表情的面容突然带有一丝惊人的古怪,他抚了抚眉心,“落白山庄庄主不愧为庄主,果然不同凡人。我与宗业同处数载,他都不曾觉察我的异样。”
白以书举箫一指,“宗源”的侧脸出现一道口子,“你、是、谁?”
“宗源”伸出手指摇了摇,“不要急,一件一件来,你先说,你怎么看出来我不对劲的。”
“……我直视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太坦荡了。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我并不认为宗源已经可以如此坦荡。”
“也对,”“宗源”摸着下巴,“毕竟你俩那么多年感情,看来之前的传闻也不都是假的啊。”
白以书再次举箫。
“宗源”一只手举到前面,另一只手缓缓地移到脸上的那道口子,修长的手指顺着那道口子伸了进去,轻轻拉动,大半边“脸”被慢慢地拽了下来,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宁杨别过了脸。
在场只有白以书,认出了面具下那张脸的主人。
易无言的脸上还挂着一片没有撕下来的面具。他原本的样貌实为俊美,与方朗的咄咄逼人和宗源的温润典雅不同的是,他的俊美不像是活人,似乎是一尊活动的完美雕琢的石像,更甚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