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强大的力量拖了起来,直接从床沿滑到地上。
「这是什么?」冬梅蹲在华年面前,紧紧扼住她的手腕。
华年痛得几乎快要流下眼泪,「这、这是……」惊恐的目光盯着自己手中的纸包,铁证如山之下,她根本挤不出半个字来解释。
冬梅狠狠地瞪着她,严厉地教训道:「你一回到长乐宫我就发现你样子怪怪的,所以一路跟踪你回来房间,没想到你竟然身藏毒药!你刚才回来的方向根本就不是浣衣局的方向,老实交代,你到底去哪里见过什么人?这包毒药是哪来的?用来干什么?」
「我、我……」本就紧张不堪的华年被冬梅一连串的诘问逼得思绪紊乱。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编不出谎言也挤不出实话,舌头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了。
冬梅从华年手中把纸包抢了过去,凶狠地警告道:「我会照实禀明太后,到时候就让太后亲自来审讯你,看你招不招。」
全身冻着冰块的华年听到冬梅的话后力气一点一点地从体内流走,仿佛变成了一滩融化的冰水。她呆呆地盯着冬梅,只本能地感到对方的目光和表情分外可怕,但是凝滞的大脑却迟迟转动不起来。就在这时,冬梅的唇边浮现出一丝狠毒的笑意。
华年迷茫地盯着她,已经不仅仅是害怕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侵袭心间,但是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奇怪。
她俩就这样一直对视,谁也没有再说话,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下来,只剩下她俩永远地对视下去。
但是就在华年快被冬梅的目光抽走最后一丝力气时,门口突然传来另一名宫女的声音:「华年,太后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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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被带到太后面前。太后端坐榻上,双手雍容地交叠放在膝盖上,平静的神情中蕴含着一股可怕的怒意。
「华年拜见太后。」几乎是被扔在地上的华年跪在地上给太后行礼,她根本就不用抬头看太后的目光就可以感受到两道冰冷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
「把头抬起来,哀家要看着你的眼睛。」太后用低缓的语调发出强硬的命令。
无法违抗她的华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呆愕的双眼中充满惊愕和疑惑。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天降大灾一样,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像从前一样拿着脏衣服去浣衣局,但是自从见到彩儿以后,她的世界就像突然遭遇地震似的崩溃塌陷,将她彻底埋葬。
知道了杀父仇人的身份,得到了可以报仇的毒药,被仇人提到面前拷问……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短时间内遭遇太多意外的华年已经濒临崩溃。不要说什么冷静思考、摆脱困局,她就连应该说什么、做什么都彻底迷惑了。
华年的目光刚一触及太后冰冷的双目马上就向下移开,正好落在太后身旁的小方桌上。她发现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房间中只有太后与自己两个人,但是长榻上的小方桌上却放着两杯刚刚沏好的茶,仿佛正在等待什么客人。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就听见有宫女走进来向太后禀告:「娘娘,兰妃来了。」
华年猛地一惊,这才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请她进来吧。」太后悠然从容地说。宫女离开后,太后的目光又回到华年身上,用审讯犯人的口气问道:「哀家听说你刚才去了幽兰轩。兰妃与你没有任何纠葛,幽兰轩与长乐宫素来也没什么来往——你去她的地方干什么?」
华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感到心跳骤然加快。不知道太后究竟在幽兰轩中布置了多少眼线,她才刚回到长乐宫,消息马上就传到太后耳中了。
不等太后回来,门口就传来兰妃的声音:「不知道太后这么急把找我来有什么事?」
华年下意识扭头一看,只见兰妃与彩儿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华年本以为兰妃看到自己跪在地上会露出一丝惊愕的表情,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兰妃根本连瞥都没有瞥她一眼,径直走到太后面前依依地行了一礼。
兰妃的镇定也令太后有些惊讶。房间中顿时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但是两个女人的脸上却都笑意盈盈,唯有华年埋着头全身微微哆嗦。
「妹妹请坐。」太后抬手请兰妃坐在自己身旁。原来那杯茶正是为兰妃准备的。太后用暗含讽刺的口吻说:「哀家听说这个大胆的宫女私闯幽兰轩,给妹妹添了麻烦,所以想请妹妹来一起管教一下。」
直到这时,兰妃高傲的目光才轻蔑地落到华年的脸上。不敢与她对视的华年急忙把头埋在膝盖上。
就在这时,刚才把华年带到太后面前的宫女突然进来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什么话,太后听后脸色立即大变,压低声音道:「让她进来。」
正在华年疑惑之时,冬梅就已经走了进来,跪在她的身旁。
这时华年恍然大悟,原来太后只知道她去过幽兰轩,却不知道兰妃为什么找她,更不知道毒药的事情,但是冬梅却把纸包的事情告诉了刚才的宫女,所以太后才把冬梅叫进来对峙。华年顿时有种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就算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不足为奇。
「冬梅,你刚才在华年房间发现了什么?」太后的声音明显失去了刚才的从容,透着颤抖的怒意。她万万不敢相信兰妃竟然有胆子叫人下毒。
「奴婢在枕头中发现了这个纸包。」冬梅说着双手把纸包举过头顶。宫女接过来,放在太后与兰妃之间的小方桌上。
在这个过程中,华年吓得死去活来好几遍,但是偷偷看了一眼兰妃的表情,只见她依旧淡然不迫,唇角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意。
太后本想等兰妃首先发难,但是见兰妃迟迟没有反应,太后才自己开口:「华年,这是不是兰妃给你的?」
直接得可怕的问题突然落到华年头上,华年吓得缩成一团,根本不敢吱声。
就在这时,兰妃的声音突然解救了她。「是我给她的。」淡淡的五个字被兰妃讲得耿直明白、堂堂正正。这股奇妙的自信气得太后狠狠地瞪着她。
兰妃扭头望着太后,用温柔得近乎矫揉的声音说:「我见她脸色憔悴,忽然起了恻隐之心,于是送给她一包调养气血的药粉,让她补补身子。」哪有娘娘突然送宫女补药的道理?兰妃故意说出这拙劣的谎言,明显是对太后的挑衅。
兰妃无理的态度激怒了太后。太后已经快要维持不住镇定,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既然如此,那兰妃妹妹可否证明一下?」说着她优雅地打开纸包,把里面白色的药粉全都倒入了兰妃面前的茶杯中。「只要妹妹敢喝下去,哀家就相信你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快乐~~
、033 针锋相对
太后的话把华年吓得半死,但是兰妃却一脸淡定。她默默地瞥了一眼被加了毒药的茶杯,冷漠高傲的视线随后又向上移到太后的脸上。华年怯怯地偷看着两人的神情,竟发现兰妃没有一丝紊乱,镇定骄矜的气场甚至压过了隐忍愤怒的太后。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就在华年感到快要窒息的时候,忽然听见兰妃的话从头顶传来:「原来太后是怀疑我。」
太后也不掩饰,冷笑一声说:「如果冤枉了你,哀家自然给你赔罪。」
华年埋头听着两人针锋相对的言语,紧张得全身血液仿佛都汇聚到胸膛,被撑得发痛的心脏沉闷地跳动着,每一次撞击胸腔的力量都令华年感到一阵剧痛。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太后已经把兰妃所有的退路封死,兰妃还能有什么借口不喝那杯茶?如果不喝,等于承认计划投毒;如果喝了,那就只会一命呜呼。
在杀父仇人之女和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女人面前,看到她们互不相让、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华年心中竟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她觉得这一切既荒唐可笑,又残酷狠毒。小时候华年做梦都想报仇,但是长大以后才发现,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坐,这群人迟早有一天也会死于自相残杀。
「如果妹妹不敢喝,那就老实交代为什么要对哀家下次毒手。」终究是太后起了一点仁心,没有把兰妃逼上死路,而赐给她一个认罪的机会。
正在华年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看到兰妃双手捧起茶杯,放到唇边。她的动作快得就像风扫落叶一样,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茶杯就已经倾斜了。
华年吓得「啊」的轻叫一声,抬起煞白的脸孔恐惧地盯着兰妃。坐在兰妃身旁的太后也吓得脸色灰白,一手扶在方桌上微微把身体向前探出。
然而不等两人上前阻止,兰妃就已经「咕咕」几下把所有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声把茶杯放回方桌上,力量大得几乎可以把茶杯摔碎。
「现在太后满意了么?」兰妃冷笑一声,霍然起身,「妹妹告辞了。」
说罢不等太后做出任何反应,兰妃直接已带着彩儿离去。剩下华年、冬梅和太后一脸愕然,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兰妃居然把那杯毒茶喝下去了?到底是她不怕死,还是那包粉末根本就不是毒药?一时间华年脑海中乱作一团,各种猜测纷乱纠缠,理不出头绪。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啪」的一下重重拍了一下方桌。
这时太后的心腹宫女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太后,但是刚一张嘴就被太后一声叱喝吓退。
「出去,你们全都出去!」太后猛地一挥衣袖,方桌上的茶具全都被扫飞,「啪啪」地摔到地上,裂成粉末。
碎片和茶水溅到华年身上,吓得华年猛地缩成一团。
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冬梅突然开口:「太后,奴婢真的亲眼看到华年把那个纸包鬼鬼祟祟地藏在枕头下面……」她说得恳切可怜、无辜至极。她生害怕太后迁怒于自己,所以立刻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华年头上。
太后听了她的话后立刻狠狠地瞪了华年一眼。
华年自知有错,不敢为自己辩解,带着听天由命的心情任凭太后处置。
太后扫翻了茶具之后心情略微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既怨恨又无奈的叹息,瞪着华年说:「长乐宫一向与幽兰轩没有任何往来,你刚入长乐宫不久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为了让你牢牢记住今天的教训,你就去黑屋好生思过吧。」说罢挥挥手,把华年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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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黑屋就是长乐宫私设的一个囚室。由于宫中禁止使用私刑,所以黑屋中没有任何刑具,就只是一个暗无天日、灰尘扑鼻的房间而已。
同样的囚室幽兰轩也有,当初华年因为去尚宁轩寻找线索而落入兰妃手中的时候,也曾被关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中。这已是宫中大家都默认的各宫娘娘处罚下人的手段。
长乐宫的黑屋与华年住的四人房一样大,但是里面没有摆放任何杂物,所以显得空旷得可怕。华年被推进黑屋后,默默地走到角落里抱膝而坐。这里没有床榻也没有被子,冬季的夜晚气温骤降,冻得华年紧紧地抱住自己。
即便闭上眼睛,但是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的冷风却冻得华年睡不着觉。这时华年才蓦然明白,这个房间之所以空荡荡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下人在冷风中无处躲避,时刻保持清醒来反省过错。
华年盯着月光下窗格子落在地上的阴影,心中满是后悔和迷茫。原本她还把太后当成令昭明免于再次遭战火荼毒的恩人,安慰自己伺候太后也是一种报恩,没想到太后却是十年前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
虽然华年无法像兰妃那样恶狠狠地说「父债子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十年前那个把自己从米缸中拎出来的可怕男子,华年依旧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在毁灭了华年的一切后安然过世,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华年心底某个角落就会感到深切的不甘。为什么恶人已经往生,自己却要活着忍受痛苦和折磨?
但是就算杀了太后又能挽回什么呢?太后是乌兰宜的母亲,华年想到乌兰宜对自己的关怀,无论如何都不忍心令乌兰宜也遭受与自己同样的丧母之痛。说到底,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和这群北燕的皇室纠缠不清呢?
如果五年前没有遇到乌兰静,没有容许他闯入自己孤独的生活,而是冷漠地把他赶走,也许现在就不会如此痛苦了吧?至少不会为了他那天的话而心痛万分,也不会对太后心存仁念……
想得越深反而越迷茫,华年在黑暗之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当初没有被带到北燕,而是死在母亲的身旁,也许反而是一种幸福。
失去了报仇的信念也失去了所爱的人,华年突然迷失了自己。
就在这时,华年突然听到什么地方传来「笃笃」的声音。意识混混沌沌的她蓦然提起精神,扭头向四周看了一圈。最后竟发现窗户上映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那奇妙的响声就是人影敲窗户发出来的。
「华年。」不仅是响声,而且还传来一声低唤。
华年顿时惊讶得抖了一下。哪怕那声音低沉微弱,她依然听出是乌兰宜的声音
。华年急忙向乌兰宜所在的窗口走去,但是被冻得僵硬的双腿使不上任何力气,最后只能顺着墙角跪着爬过去。
「皇上,你怎么来了?」华年靠在窗口急促地问。
黑屋中所有窗户都上过锁,华年根本打不开,只能隔着窗户与乌兰宜说话。乌兰宜听到华年的声音后顿时兴奋起来,忙说:「华年,你不要害怕,我给你送吃的来了。」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刀尖就从窗缝中伸了进来,在窗栓上又拨又挑,发出「嚓嚓」的轻响。
华年立刻看出乌兰宜想用这把刀把窗户撬开的意图。「皇上,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就算把窗栓撬开,窗户上还上着锁呢。」
「什么?」乌兰宜大吃一惊,忙说,「华年你等等,朕再去找找撬锁的工具。」说着就要掉头离开。
华年急忙喊了一声:「皇上!」听见乌兰宜停下脚步后才接着说:「华年自知有罪在身,应该在这里反省。如果被人发现窗户被人撬过,只怕还会被重重惩罚。华年虽然感谢皇上的关心,但还是斗胆想请皇上不要再打搅华年思过了。」
华年的话令乌兰宜沉默了片刻。过来一会儿,乌兰宜才说:「朕听说这里又冷又脏,你晚上又没吃东西,所以带了一些食物来。」
「谢谢皇上。」华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乌兰宜如此关心自己,但是自己竟然在兰妃的蛊惑下,差点动了毒害他母亲的念头。越是这么想,华年就越感到自己应该被活活饿死算了。
被华年劝阻后,乌兰宜不再撬窗,而是关切地问道:「华年,你没事去幽兰轩干什么?你不知道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