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现在是洋人势力最稳固的地方,必须撬动了它。”
“喏”
廖生应了一声后说道:“纳兰将军的队伍袭击了沐府的粮仓,回撤的时候沐府的人马追了上来,两边却都没有立刻交手的意思。不过这样一来,粮食就被拖住在半路上。沐府的人应该是在等援兵,而纳兰将军一旦撤走就会被沐府兵从后面追着咬,局面不是很好。”
方解吩咐道:“急调陈定南的骑兵去驰援,现在陈定南和陈搬山的队伍距离纳兰最近,骑兵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最多只用六七天。让陈搬山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往凤凰台走,路上遇到洋人的队伍就地解决。他们这一路上不会碰到洋人的主力,所过之处的据点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拔了。然后骁骑校要把这些消息最大化的散播出去……我需要让东疆的百姓们一次一次的不间断的听到这些好消息。”
廖生想了想,随即明白了方解的意思。
现在东疆不缺抵抗洋人的兵力,但缺振奋人心的士气。方解一直在担心的就是百姓们逐渐适应被洋人统治的生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战争将会变得越发艰难起来。如果连百姓都把这场仗战争视为毫不关己的事,那么战争的进展将会变得越发缓慢。
只要不断有取胜的消息散播出去,百姓们就会觉得距离胜利越来越近。
“还有”
方解想了想后继续说道:“派人去告诉散金候,接管山海关。不管山海关里的守军是愿意抗争的也好,还是不愿意抗争的也好,山海关都是大军回去时候最重要的通道,不能放在外人手里。”
“散金候的队伍,按照制订好的计划进军,给沐府施加压力……让陆封侯带着人马兵围镇海……逼着追击纳兰的沐府兵不得不回撤。镇海是沐府控制下最重要的城镇之一,只要镇海丢了,沐府的控制就会被截断……陆封侯不必拼尽全力的去攻打,只要围住镇海就够了。”
“喏!”
廖生将方解的话记在纸上,然后又在心里默默的背了两遍。
“这个时候我不愿意和沐府交手,毕竟在现在这样的战局下自己人打自己人,对洋人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消息。但是,我也不能让沐府兵拖住了我的腿脚……让散金候在陆封侯围了镇海之后派个有分量的人去沐府直接见沐广陵,如果沐广陵敢对使者下手,让使者告诉沐广陵只要他死了,镇海城里的三万沐府兵就是陪葬。”
“喏”
廖生用炭笔记着,写字的速度很快。
“以我的名义通告整个东疆,黑旗军欢迎所有愿意上战场和洋人交战的人来投奔。只要是想杀洋人的,我不问出身,不问之前的有没有什么罪过,只要是战场上肯拼命,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另外,通告东疆的江湖客,只要能手里提着十颗洋人脑袋来的,也不计较他们之前犯过什么过错。”
“主公,这是不是太宽松了些?”
廖生有些担心的说道:“那些黑道上的江湖客,手里都不干净。”
“他们以后也不会干净。”
方解道:“我这样宽松,不是以后对他们宽松。现在如果还对他们那般的严酷,只要被咱们抓住就处死的话,他们之中会有不少人被这样的严酷逼到洋人那边去做走狗。杨顺会身边的那些人就是如此,杀不尽他们,他们就是祸害。与其这样,不如让他们去杀洋人,拿十颗人头换自己的命。”
“如果不去争取这些人,他们潜藏在暗处还是会祸害百姓。”
廖生懂了,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做。”
“去吧”
方解摆了摆手:“再派人去告诉纳兰,我在凤凰台等他回来。”
廖生答应,然后从小船上一跃而起,落在另一艘小船上,那撑船的人将船儿掉头,往远处去了。
……
……
距离凤凰台越来越近,方解竟然心里有一些紧张。说起来,带兵征战天下这么多年,无论面对多强大的敌人,方解都很少会有紧张的情绪。他总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找到敌人的弱点。
这次不一样。
虽然以往方解每一次决战都是赌上所有,但那个时候的所有和现在的所有相差太多了。现在方解赌上的,是黑旗军近乎七成的兵力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地位。
小船在秀安城靠岸,方解一行人离开了水路开始往凤凰台进发。从秀安登陆之后,一直往东南方向走,这条路其实就是当初赤眉军走的那条。从这里往东再走一百多里就是十里峡,赤眉军被沐府兵埋伏的那个地方。穿过十里峡之后再走几百里,就是凤凰台。
路过秀安的时候,方解看到了一件怪事。
秀安城门外面悬挂着一具尸体,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尸体长期的风吹日晒已经严重的变形,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问一个路人,那是谁。路人回答,那是秀安县的县令,沐广陵的人。据说此人带着县城的衙役抓了几个赤眉军的家眷处死,想威慑那些绿林上的人不要和沐府作对。结果当天晚上他就被人杀了,挂在城头。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可城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做错了。
听到这句话,方解就知道东疆已经变了天。沐府曾经在东疆有着无与伦比的控制力,便是大隋朝廷都无法插手东疆的事。沐广陵就是东疆的土皇帝,几乎所有的地方官吏甚至边军将领,都出自沐广陵的任命。
现在,百姓们已经开始厌恶沐府了。
其实这归结于,纳兰定东打的舆论战。从一开始纳兰定东就没有选择对沐府退让,而是很强硬的摆出和沐府对立的势头,然后不停的派人在百姓们中宣传沐府的可恶之处,自从赤眉军那件事之后,沐府的名声算是烂透了。
“纳兰做了很多。”
方解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当初我派他带兵来东疆,只是因为他和北辽族的关系,再加上他确实有领兵之才,所以才会冒险将十万人马给了他。现在看来,倒是我自己低估了他……不但稳守凤凰台,还将东疆百姓原本对沐府根深蒂固的信任和敬畏,已经扒皮一样扒下来不止一层。”
到现在为止,他亲自选派的将领都比他预期中更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陈定南本来不是方解专门指定平定云南道的人,最初方解任命的将领是陈搬山,因为相对来说,陈搬山更加的稳定。谁想到后来陈搬山出了事,陈定南接手,结果迅速的把云南道南燕的余孽清除,并且威震纥人,云南道能这么快稳定下来,陈定南功不可没。
宋自悔,字定西。
方解还不知道的是,他在西边做的事,分量已经大到影响狼乳山两侧东西方势力的对比,甚至已经改变了整个草原的布局。也许再用不了多久,宋自悔的那些成功所产生的影响就会变得更大。
纳兰定东
这个人给方解带来的惊喜很多很多。
非但有勇而且多谋,东疆现在的局势对黑旗军这样有利,全得益于纳兰定东的策略。
“廖生”
方解将廖生叫过来吩咐:“派人传我的命令,纳兰定东升为正三品大将军,封一等侯……他部下所有将领,全部升一级,俸禄加倍。所有在东疆做事的骁骑校,升一级,俸禄加倍。”
廖生连忙点头,然后记下来。
“让散金候以朝廷的名义给沐广陵写一封信,告诉沐广陵从即日起黑旗军各军要征用地方粮仓的粮食,沐广陵不是在意自己的地位吗,那我就让他继续在意。他现在坚持的还是大隋的国公之位,那就什么事都拿到官面上来说。如果沐广陵不乐意,那就是不尊朝廷号令,我亲自和他去谈。”
“喏”
这几日方解不断的下令,虽然人不在军营,但指令却更加密集。
“算了……”
方解忽然摆了摆手:“我先不去凤凰台了,纳兰最少还要二十天才能回到凤凰台,我先去沐府。”
“沐府?”
廖生一怔:“就这样去?”
“不,给他足够的面子。”
方解道:“东西都在水师大船上带着,派人传令水师在陆丰城靠岸,我要带我的亲兵营去沐府。”
“喏”
廖生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要不要先发个公文?”
“嗯”
方解点了点头:“不但发公文,派人先行知会沿途州县郡府,就说我代表朝廷要面见沐国公,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派去的人要清清楚楚的告诉沐广陵,让他在家里等着迎接朝廷圣使。”
廖生从方解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玩味,他忽然心里有些激动……这次,对沐府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啊。
第1157章你看看行不行
沐府所在地方,在东疆的地位无异于中原的长安城。
自从大隋朝廷无法再控制地方之后,沐府的地位变得越发的高了起来。当初沐广陵本意是要率领养精蓄锐几十年的沐府兵向西,进入山海关后和那些中原豪门去争一争天子之位。沐广陵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在东疆一直在做的就是天子之事。
没想到的是,奥普鲁帝国的人从大海另一侧而来,船坚炮利,号称天下第一的东楚水师只一战就全军覆没。东疆赤裸裸的暴露在洋人的火枪火炮面前,在这个时候沐广陵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第一次选择。
他放弃了准备多年的西进,而是带着沐府兵抵抗洋人的入侵。
在那个时候,东疆的百姓们真的把沐广陵看做了皇帝一般的人物。沐广陵就是东疆的救星,就是百姓最坚实的靠山。
转变
来自于蓬莱岛那一战。
五千沐府兵在蓬莱岛上血战月余,无一人生还。他以为自己的独子沐闲君也死在了那场注定了会写在史书上的战役,所以变得性格暴戾孤僻。为了延续沐家的香火,他打算将同族沐自欢的长子要过来,结果这又滋生了沐自欢的野心。
以至于,沐自欢竟然敢铤而走险刺杀他。
结局当然是注定的,沐自欢怎么可能杀的了名震天下的沐广陵?
守城的别将站在城墙上回头往城里看了一眼,大街上都是一队队巡逻的甲士。他心里有些迷茫,不知道国公爷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先是前阵子将这座大城的名字改为沐府城,然后下令宵禁。
现在即便是大白天,城里大街上最多的也不是百姓而是带甲持刀的士兵。
国公爷似乎变了,变得更加让人不能理解。前阵子沐自欢刺杀他的时候,他先是一掌拍碎了沐自欢的脑袋,然后下令屠尽沐自欢一族。更是亲手将沐自欢的长子剜心,然后把那颗心让厨子烹制了下酒。
曾经,国公爷给他们的印象都是温厚慈善的,不仅仅是对他们这些将士,对那些来投奔的江湖客也一样。要知道整个中原,也就只有沐府门客三千。可是现在,国公爷最恨的就是那些江湖客。
非但将府中养着的门客全都驱逐,更是严令沐府城中不许任何江湖人士出入。
这样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心里都一阵阵的发紧。
守城的别将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也明白一些。这些日子黑旗军那个叫纳兰定东的人越发的咄咄逼人,非但明目张胆的抢夺沐府的粮草,甚至已经逐渐取代了沐府在东疆的地位,成为抗击洋人的中心。
可这怪谁呢?
这个别将不知道。
按照道理,他应该和沐广陵一样,对黑旗军的人恨之入骨才对。但他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恨谁。
城门依然准时打开,可城里的人很少出去,外面的人也很少进来,所以城门显得很冷清,和以前车水马龙的场面相比,如同不是同一个世界。曾经的沐府城是东疆最繁华的地方,每天进出城门的人都要排起长队。
外面响起了铜锣声。
别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那是有大人物到来的时候前队开路的铜锣声。前几天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沐府里传来的指令,说是黑旗军首领已经被封王的方解要来沐府城。这无疑让本就紧张的士兵们更加紧张,谁都知道,方解和沐府的恩怨。谁都知道,现在的国公爷有多恨方解。
在前面开路的是四百五十骑骁骑校精骑,穿着深蓝色的锦衣,披着大红色的披风。后面则是一列车队,也不知道那位早已经名动天下的王爷坐在哪辆马车里。再后面则是至少数千人的骑兵队伍,从城墙上看过去就是一条黑色的长龙。
守城的别将看得出来,这支纯粹的骑兵队伍有多强悍。
城墙上的守军全都紧张起来,有人下意识的握紧了硬弓手却在颤抖。城门大开,站在城门外的是沐府的许多大人物,但没有一点意外的是,沐广陵没有出现。
沐府似乎表现出了很大的诚意。
黄土垫道,净水泼街。
大街两侧的树木上,全都缠上了喜庆的红布。
除了沐广陵之外,几乎沐府里面能排上号的大人物们都来了,一个个面容肃穆的站在门口,没有人笑。
别将深深的吸了口气,对那个紧张的居然端起硬弓瞄向外面的士兵呵斥了几句,然后顺着墙垛坐下来,闭上眼休息。
大人物们的世界,和我无关。
他喃喃了一句。
却没有醒悟,身为沐府的将领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已经很奇怪了。
……
……
方解是大隋立国二百多年来唯一的一位外姓王,所以身上那件紫色大科绫罗的王袍也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心。方解喜欢穿黑色的衣衫,所以在长安城封王的时候他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绣金龙的王袍。
但是今天,他穿的是严格按照大隋礼制所缝制的紫色王袍。
“见过王爷!”
门口站着的百十个官员齐刷刷的行礼,腰玩下来一大片。
站在百官最前面的,反而是一个身穿布衣的老者。看起来这人能有六十岁上下,很瘦,但精神矍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一点儿浑浊都没有。偶尔间眼神流转,透着一股子能看破人心的锐利。
“草民沐清林代我家国公迎接王爷入城。”
他上前一步,垂首说话。
方解自然明白沐广陵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让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人领衔迎接,似乎是在赤裸裸的质疑着方解的身份。到了现在这个时刻沐广陵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表现的软弱一分,此人的性格可见一斑。
“起来吧”
方解脸色平静的说道:“你也姓沐,看年纪和沐广陵是同辈?”
沐清林看似恭敬声音却很清冷的回答:“草民只是国公爷收留的一个江湖闲人而已,因为为沐府做了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