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
“是眼力?”
方解试探着回答。
“屁!”
吴一道笑道:“多撒网,结善缘,谁知道撒的网里,哪一张都捞到大鱼?不需要什么投入,还或许有大收获的事做起来多多益善,千万不要厌恶麻烦,莫嫌少年穷……哪怕少年真就穷一辈子,他也念着我的好,不是吗?比如今日,我没给你一个铜钱,也没在你身上押什么赌注,只是和你聊聊天,这没什么投入,却或许有回报。所以我从来不会吝啬自己和少年人多谈谈的时间,货通天下行现在九个大掌柜,有四个是我这样谈来的。”
……
……
吴隐玉恨的牙根都痒痒,当初在长安城外初见方解的时候,觉着这少年有些不同寻常,所以难免好奇,甚至动念想戏耍一下他找点乐子。回到帝都之后跟这少年就再无交集,再加上她本来也有烦心事所以就把方解忘了。
但是今天,她被那少年的一泡尿真的激怒了。
一想到那荷池,她就从胃里往上反东西。以后再也不能脱了鞋子光着脚下到池子里摸鱼虾玩,这让本就没什么乐趣的她更加恼火。越想越恶心,越想越愤怒。
十四五岁的少女,本来就还是不遵从理智做事的年纪。更何况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杜鹃”
她坐在床边咬着嘴唇问道:“咱们上次给渔阳候那个败家儿子下的泻药还剩下了么?就是在上次来做客追在我身后没完没了献殷勤的那个憨傻货。”
“好像还有些……小姐,你要干嘛?”
“一会儿你去给父亲他们送些点心过去,把泻药放进去。”
“啊?”
杜鹃惊呼一声:“那岂不是连老爷一块都药到了?!”
“笨!”
吴隐玉嘟着嘴说道:“父亲吃点心只吃味道带着些淡淡咸味的,从不吃甜点。一会儿送上去的点心,只管拿甜的,越是甜的越好。”
“倒是忘了!”
杜鹃也恼火方解往荷池里撒尿的流氓无赖行为,与小姐吴隐玉一拍即合。两个小丫头立刻行动起来,杜鹃去厨房拿甜点,吴隐玉则将杜鹃找出来的泻药用小锤子砸的更碎了些。等杜鹃端着一盘甜点气喘吁吁的回来,两个小丫头看着桌子上的粉末邪恶的笑了起来。
吴隐玉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那个混账小子一趟一趟冲进茅厕的画面。
荷池边
吴一道指着天空对方解说道:“你在樊固城看到的那片天,和在帝都看到的这片天空表面上没有区别。但你应该明白的是,在樊固,天空很高,但在帝都,天空绝不是看起来这么高,或许给你一个机会你就能触碰到天空,扶摇直上。而在樊固,哪怕你站在城墙上也摸不着碰不到。”
“但是……正因为这天空你或许能触摸到,所以很危险。前一刻还是碧空万里,下一刻就有可能阴云密布雷电交加。站的高了,先要把根基稳住,才不会跌倒。”
“演武院是你的一块根基。”
吴一道回身看着方解说道:“别浪费。”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花银子收买考官给你通门路,所有人都知道演武院的教授考官清廉的让人恼火,可我却知道演武院的人其实一点也不清廉,收银子收的比谁都狠……当然,演武院收银子和贪官污吏收银子有很大区别,你知道各城推荐的人,十之七八都没什么真本事,若不是参加演武院的考试能为他们增加些炫耀的资本,他们才懒得千里迢迢万里迢迢的跑来受气。”
“正是因为很多人想在演武院里转一圈,增加自己的名气和日后需要的资历,所以送银子的不在少数。演武院的周院子暗地里从来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银子,谁送的多他也不吝啬开个后门放进门。据说……陛下很喜欢周院子这做法,因为这些银子周院子都会原封不动的送给陛下。估摸着,那数目大的能让陛下眉开眼笑。”
“我即便很有钱,即便很欣赏你,但还没有到我甘心情愿为你送进去几万两银子的地步,我能帮你的不多,告诉你谁值得注意是其中之一。”
他坐下来,语气温和的说道:“第一,你要和同样兵部举荐的人搞好关系,这些人大部分出身寒门,所以极团结,一旦你和他们搞好关系,对你日后大有帮助。今年演武院的军队考生,最值得注意的有三个人,最起码在报备的资料上看起来远比你辉煌。”
“王维,白水城边军旅率。据说已经有四品上的修为,若不是因为出身不好,这样的修为最不济也应该是个校尉了。白水城地处南疆,当地多夷民,暴戾野蛮,不服教化,每年都有人作乱。王维名字斯文,但人行事果决狠辣。自从做了旅率这两年来,每年他都会带兵屠掉几个不服管教的村子,杀人无算。白水城属于雍郡管辖,所以他算是左前卫大将军罗耀的人。”
“张狂,安原城边军队正。这个人看似比王维来说要温和不少,但你要记住一件事……安原城抵触帝国东北,一侧是十万大山,一侧是北蛮人的领地。北蛮人和北辽地的人相比还要野蛮的多,北辽地有可汗完颜勇统帅,可北蛮人没有统一的归属,就好像一群野兽。张狂曾经在北蛮人一个部落里生活了几年,甚至还娶了那个北蛮人部落首领的女儿。直到取得北蛮人的信任后,他立刻引领边军杀过去,一战杀人上万,北地边疆得以安稳两年。上一次演武院考试的时候,他还在北蛮人那里小心翼翼的活着呢,没赶上。”
“那个北蛮人部落的首领和他那个北蛮老婆,都是他亲手杀的。”
吴一道补充了一句后继续说道:“莫洗刀,东疆边城凤凰台的斥候队正,说起来和你倒是出身相同,不同的是,他的功劳比你大的多了。两年前,东楚国一个将军因为仇视大隋,打算带着自己部下人马偷袭凤凰台。不知道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凤凰台守将派莫洗刀去潜入东楚查证。”
“结果他去了之后一夜之间把那个东楚将军满门一百一十六口杀尽。之后的十三天,他硬是从数不清的追兵手里逃了回来,还顺手画了东楚边界的兵力驻防图。他回到凤凰台之后,这功劳肯定不会明着嘉奖,当然,大隋军方也绝不会承认有这样一个伤害大隋与友邦感情的人存在。”
“这三个人有共同点,那就是修为很高,尤其是莫洗刀……或许已经到了六品以上的实力。而且他们三个都很聪明,甚至可以说聪明的吓人。若非如此,他们都不能活着完成他们的使命。这三个人,把握的好了对你帮助很大。”
方解听的正入神,在心里谨记这三人的时候,忽然吴一道的话被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打断,这个才到方解肩膀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小丫鬟端着一盘点心,手微抖,嗓音微颤的说道:“老爷,方公子,先吃点点心吧?”
第0097章废物也有用处
回到自己那间还没有营业的铺子里,方解想起吴一道那个宝贝女儿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那小丫头够狠,为了整他一次竟然不惜让她爹做垫背的。都说知女莫若父,果然不假。吴一道见送上来的点心都是甜的,立刻就猜到吴隐玉没存什么好心。
他先让杜鹃回去,然后有些无奈的和方解解释了一遍。方解自然不会在意这小丫头的恶作剧,不过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得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漂亮妞儿。
吴一道回去之后骗了吴隐玉,说方解吃了点心,然后一趟一趟往茅厕跑,吴隐玉笑的前仰后合,只是没人注意到她笑容背后有些别的东西。
等吴一道离开之后,小丫鬟杜鹃攥着拳头挥舞了一下:“总算让那小子吃了点儿苦头。”
可吴隐玉却沉默了下来,无奈的笑了笑道:“杜鹃,爹爹是骗我的,十之八九,那个小子根本就没吃点心。我想在才想到,上去的都是甜点,爹爹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什么问题,所以肯定没让那小子吃。”
“那老爷刚才还说下次不许咱们这样了……”
“爹爹无非是想让我开心点,让我以为我的小把戏成功了。”
吴隐玉甩着胳膊走回床边坐下,看着外面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叹道:“自从娘亲走了之后,爹爹对我越来越纵容,变着法的逗我开心,不希望我有一点委屈。我知道他是怕我想起娘亲伤心,怕我觉着没了娘亲我就没了依靠。杜鹃……我何尝不是一样?”
她看着窗外幽然道:“爹爹关爱我纵容我,是为了让我开心快活。我也变着法的骄纵甚至无理取闹,何尝不是想让爹爹觉得我很开心?只有我装的很开心,爹爹才会心里宽松些。其实自娘亲过世之后……爹爹和我,谁又真正开心过。”
杜鹃的鼻子一酸,忍不住上前握着吴隐玉的手说道:“小姐别难过了,夫人已经过世两年,凡事总得看开些。”
吴隐玉笑了笑,擦去眼角的泪珠嘟着嘴说道:“不说这个了,那个臭小子叫什么来着?方解是吧……别急,我早晚要他好看!”
回到铺子里,方解在脑海将吴一道说的话整理了一遍,他坐在书桌前,取笔在宣纸上写下吴一道提到的那几个名字。
且不说王维,张狂,莫洗刀他们这些军方出身的人物,因为相比来说他们资历再强也都是寒门子弟。而各城选出来的那些世家子弟中,也不尽是酒囊饭袋来镀金的。其中有几个人才名博于天下,家世显赫,文才武功都不俗。和这些人相比,方解更没用一点优势。
裴家的公子裴初行,号称四岁便能通阅典籍名著的神童。据说五岁那年在红袖招开业的时候就能作诗一首当做贺礼,连忠亲王杨奇都赞不绝口。裴家是大隋数得上的名门世家,在朝中为官的裴家之人更是数不胜数。他的父亲是黄门侍郎裴衍,在门下省的地位仅次于仆射,而且乃是皇帝近侍,拟诏传旨多出此人。
年少时,裴初行之名在帝都近乎人人皆知。陛下登基第三年中秋节大宴群臣,裴衍携子赴宴。期间陛下见这孩童唇红齿白的惹人喜欢,有心考究其学识便多问了几句,想不到这孩童竟然回答的引经据典头头是道,陛下龙颜大悦,立刻封了他一个正七品的朝请郎。
江南谢家的公子谢扶摇,九岁时候他的名字在江南就人尽皆知。才六岁,他家里请来的先生就被他刁钻古怪的问题搞的昏头转向。到了他九岁的时候,据说教他功课的先生因为再没有可以教他的东西而不得不请辞,从此名声大响。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是武当山三清观的记名弟子。据说武当山三清观张真人在谢家做客的时候,一眼便看出此子资质非凡,收为记名弟子。每年都会专门派人下武当山赴江南谢家,传授谢扶摇武当道法。
还有博陵崔家的崔平洲,江南王家的王定,郴州卢家的卢凡,这些人都是鼎鼎大名的青年才俊,算起来……方解别说想在进演武院的考试里一鸣惊人,能平安进入演武院就算万事大吉了。
休养了些日子,已经能自己走动的沉倾扇见方解眉头微微皱着,她在方解对面坐下来,笑了笑问道:“怎么?没底气?”
方解将自己写下一大串名字的宣纸推给沉倾扇道:“这些人,个顶个的风骚,我不过是一个边军小卒……散金候跟我说这些显然是觉着我能和他们一争高下,我拿什么和他们争?能考进演武院,对我来说就算不错了。”
“不对”
沉倾扇摇了摇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散金候要跟你说这些,难道他不知道你和这些名门世家的子弟根本没的比?”
“那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提醒你,你必须要争。”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见过君,也被几位大学士推崇。表面上看起来你还是你,不过是一个边军小卒。但实际上,说不得朝中早就有人盯着你了。你在看着这些世家子弟的名字发愁,或许他们却在想着你的名字发狠。大隋朝廷里世家当道,一个一个的利益团体泾渭分明。明着看不出什么,暗地里肯定斗的不亦乐乎。”
“陛下见了你,而且还当着几位大学士夸赞了你。回去之后,那几位大学士会不说?散金候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传言,这才专门把你找了去提点你。”
沉倾扇想了想说道:“你已经让朝廷里一些权贵注意到了,趁着你还没发迹,他们要么拉拢你成为他们阵线里的人,要么打压你让你根本抬不了头。陛下日理万机,根本不可能总记着你这样一个小人物。那些世家的公子们心高气傲,知道你的名字之后自然都将眼光对准你。”
“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被你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人压下去,会想尽办法让你抬不了头。而那些世家之人,自家有子弟参加考试的自然不遗余力的扶植。自家没有子弟参加考试的,就要盯着其他出彩的考生拉拢过去收为己用。散金候的意思是……若是你不能在演武院的考试中一鸣惊人的话,只怕十有八九会被世家打压下去,再想抬头都难!”
让陛下不时响起你的名字,这才是本事……
方解猛然想到卓布衣之前说过的这句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倾扇说的没错,那些世家都在等着看好戏,若是自己出了头,橄榄枝会不断的抛过来。若是被那些世家子弟踩下去了,立刻就会被死死的封住,让陛下觉着他根本就不过是个废物,不堪大用。用不了一年,陛下还会记得他?
散金候的用意,方解现在才算明白。
而事实上,他在见到皇帝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逼到了一个不得不争的地步,只是他自己没有想明白罢了。
……
……
大内侍卫处后院
一道不起眼的矮墙将这个大院子分成前后两院,表面上看起来这矮墙无非就是装饰作用,可实际上,分开的何止是院子?矮墙南边院子里,是大内侍卫处,后边规模略微小一些的院子,是情衙。
情衙镇抚使侯文极明面上的职位是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也就和孟无敌一样的身份罢了。可在大内侍卫处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也不敢这么认为,朝中那些知道详情内幕的官员,也没人敢这么认为。在大内侍卫处,侯文极可是和罗蔚然平起平坐的人物。甚至可以说,论陛下的亲信,侯文极比罗蔚然还要强一些。
毕竟罗蔚然是江湖出身。
而侯文极,实打实的世家出身。
斜靠在椅子上看书的侯文极,一边翻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