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木三惊愕的看向易冲。
“这些人没有招惹谁,就这么死了岂不无辜?你怎么这样冷血!”
“这个城里,住在这样豪门大宅里的人死多少都不无辜。”
易冲再次摇了摇头:“我是冷血,这么多年在大内侍卫处做事早就已经让我变得冷血。但我不冲动,就算你现在冲过去能阻止他吗?刚才在将军府里的时候我已经到了,计算过之后我没有冲过去救你。你可以把这称之为冷血,但我更觉得这是冷静。韦木时刻都在疯狂的边缘,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把他逼成了这样,但我知道谁也阻止不了他。铁甲军中没有几个人是有感情的,而有感情的几个人好像都已经距离彻底疯掉不远了。”
他们没有出过长安城,他们不知道铁甲军的控制方式。
“有时候,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不得不做出些违心的事。韦木杀人,我们坐视不理你觉得心里那关过不去。那你就尽力去想一想……这样做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吧。”
“你什么意思!”
木三问。
“韦木还没有彻底疯掉。”
易冲指了指远处的杀戮,远处的一队铁甲军士兵撞开第二个院门,另一队士兵撞开第三个院门。这两个院门之间隔了几户人家,那几家都是平民百姓。
“你可以认为他是疯了,但我却觉得他只是在发泄。当压力大到自己无法控制的时候,只有发泄才会让自己好受些。他现在还是在有选择的杀人,什么时候他杀人已经开始不再避开那些百姓,就说明他真的疯了。”
木三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他觉得现在自己身边的人都很陌生。当他今天看到易冲的时候那种温暖让他特别激动,可是现在,冰冷重新回到他身上且比过去的那两年更加的剧烈。
“站在你自己的角度去想一想吧。”
易冲平淡的看了木三一眼:“城里有太多太多的大人物,他们身后都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家族。这样的人,主公进城之后都要安置。可是这么多人凭空分去一部分官职和赏赐,对于黑旗军奋勇拼杀的将士们公平吗?对于你我这样付出过的人公平吗?就因为他们家族势力庞大,就要让他们享受到特殊的照顾,公平吗?”
他连着问了三个公平吗。
不公平。
木三知道不公平。
“这些锦衣玉食的家伙们,只要在韦木打开长安城门的那天装模作样的在城门口迎接主公进城,他们就是有功之臣,主公就不得不给他们一些照顾,这是不是实情?这些在朝廷里做官的人,主公不可能把他们都废掉,所以朝廷里终究还是有一些位置被他们霸占,这是不是实情?”
“是!”
木三无可反驳。
“多死一些吧。”
易冲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显示出了一些他貌似平静下的不平静。
“这些人多死一些,对咱们黑旗军的将士们来说绝对是好事。对你我来说也绝对是好事,你怎么知道这死的人如果不死的话,将来在朝廷里占的不是你的位置?”
易冲冷冷笑了笑。
“主公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不只是主公,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就让这个疯子韦木去做吧。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不公,这次也让他们这些尝尝什么叫不公。”
他说。
眼神阴寒。
……
……
曾经的户部侍郎府,大门已经被撞碎。一个惨叫着的青衣皂靴的小厮从门里跑出来,身上都是血,可他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拖拽着拉回门里面。台阶上留下了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血水顺着台阶往下淌,慢慢的在门口的路面上汇聚成了一下洼。
啪!
一只靴子踩在血洼上,将血水溅的四处都是。
韦木站在门口看了看,嘴角上的狰狞笑意还没有退去。他带着铁甲军从将军府出门开始往西杀,每一个大户人家都没有落下。凡是在朝廷里做官或是曾经在朝廷里做官的人家,全都遭了灾。
他大步走进这户人家的大门,一脚将门里面横陈的尸体踢开。院子里就是地狱,到处都是疯狂逃跑着的下人,有男人有女人。他们都已经被吓傻了,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逃跑。那些即便不把面甲拉下来也一样面无表情的铁甲军士兵们,将一条又一条生命终结。
一个身穿锦衣的胖胖的女人一边凄厉的嚎叫着一边往大门口跑,跑到门口的时候骤然发现站在那里的韦木,这个女人吓得立刻停下来,叫声那么尖锐刺的人耳朵都有些发疼。她的眼神里都是惊恐,脸色白的就好像洒了一层雪。
“啊!”
她惊叫着,转身想往院子里跑。
韦木将自己的重锤掷出去,正砸在那女人的后脑上。巨大的力度下,那女人的脑壳就好像被砸碎的西瓜一样崩裂,红色的白色的东西往四周飞出去,那头颅爆开的场面是如此的血腥,可韦木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大步往院子里走,尸体就在他身边缓缓的倒了下来。
这户人家的人,也许就算做梦都不会梦到如此可怕的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本就不是什么可以预料的事,如此不合理的发生着。
天还没有黑。
即便天黑,也不知道杀戮会不会停止。
远处,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赶过来,看到封锁了街道的铁甲军之后又犹豫着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个将领脸色难看的吓人,他手下的士兵们都看着他等待着命令,可是最终,这个将领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然后掉头往回走。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
士兵们也都心知肚明。
……
……
城里的酒楼已经关了十之七八,还能开着的酒楼自然有着极深的背景。城里缺肉缺蔬菜,还能让酒楼维持下来的人肯定不简单。而且现在还能有钱进酒楼里吃喝的,自然也没有一个简单的。
这家酒楼里来的都是熟客,所以坐在靠窗位置上的那两个人显得很突兀。其他食客不时看过来一眼,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议论着大街上那场毫无征兆的杀戮。
“估摸着又是谁不开眼,派人去刺杀韦木了吧?”
有个人将声音压得很低的说道。
“不太像……以前韦木也屠过几个大宅子,可你们也都知道那是有针对性的杀人。看得出来,他杀谁就是谁动了心思要杀他。但是今儿这场面太他娘的吓人了,从将军府往西开始杀,现在已经杀到西十九条了……瞧着这架势,今晚上都不一定会停下来。到底是他娘的谁惹恼了那个禽兽,这样杀人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
另一个人冷笑:“到现在,你还指望着老天?”
之前说话的那人为之一窒,竟是无言以对。
坐在窗口的木三听着那边的话语,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将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易冲看了他一眼后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使劲抽了抽鼻子,似乎时候在闻有没有血腥味飘过来。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因为你才发生的事,也不是你可以阻止的事。”
易冲为木三倒满酒。
“你看看旁边的人,一个个看起来义愤填膺,可他们现在心里被震动,过不了几天就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你自己在这长安城里几乎被逼疯,我也几乎被逼疯,你可以说逼迫咱们的是这操蛋的局势,可其实和那个韦木何尝不是一样,都是被自己逼的。这个长安城太压抑,压抑到能把所有正常人逼疯。”
“也许明天你也会疯掉,我也会疯掉,那边坐着的人也会疯掉。”
易冲咽了一口酒,感受着喉咙里的火辣。
“现在你是不是能感觉到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座城池……那高高的城墙外面是整个世界,城墙里面,就是个囚笼,很大很大的囚笼。”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那城墙把这一百里方圆所有人都封在里面,平日里能进出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等到不能进出住在城墙下的人连太阳都看不到的时候,还会有什么安全感吗?我们不是蛐蛐儿,放在一个罐子里扔进去一片菜叶就能活的很好。我们现在就被扔进了这个大大的罐子里,每个人都处在崩溃边缘。如果这城再不打开,也许整个城里的人就都疯了。”
第0986章都是真的吗?
晋位称王的事在商议过之后,大家都觉得在进长安城之后操办更好些。如果在进长安城之前就办这样一个仪式,显得有些急了。现在的方解也不急需这样一个名号,到了长安城之后再称王似乎更加名正言顺些。
在义合镇的休整结束之后,队伍开拔向北进发的那一刻,和高开泰的决战其实已经宣布开战了。
高开泰是绝对不会同意方解的要求,已经尝到了各种高处滋味看到了各种高处风景的人,让他突然之间从高处下来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他怎么可能接受。更何况,他手里并不是一点筹码都没有。
高开泰心里接受的底线,就是回西北。
但是,方解先西北都不给他。
当初黑旗军的将领们在进兵之前曾经商议过,最好的策略就是把高开泰逼回西北,留着兵力进攻长安,等到以后再和高开泰决战。但战局就是这样瞬息万变,以前的最好已经不是最好。
方解在进兵之前的打算,是把高开泰的队伍逼到西北,因为方解总是有一种预感,那个叫阔克台蒙哥的人会趁着中原乱着过来搅混水。如果把高开泰逼到西北,那么将来蒙哥如果真的提兵入侵,高开泰就是蒙哥的第一块拦路石。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变。
王一渠已死,高王联军曾经看起来的牢不可破现在禁不住一阵风吹。这个时候如果不趁机把他拿下,一旦高开泰回到西北的话给他时间恢复过来,到时候再打他损失的兵力就会使现在的倍数。
再说后勤补给上的事,西北现在疲敝寒苦成什么样子所有人都很清楚。进兵西北,粮草的问题在当地根本无法解决。别忘了王一渠虽然死了,但王一渠的水师还在。想要在征伐西北的时候往西北运粮食,没那么容易。
方解当初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高开泰不好打,就把他往西北那边逼,留着以后解决。如果高开泰那边顺利的话,陈定南的队伍已经开到了西北,到时候就能把高开泰包住。
“秦河”
方解站在沙盘前,指了指一条河流:“这是拦在咱们面前的第一道障碍。秦河虽然不能和长江相提并论,但河道也足有一里多宽。再过一阵子雨天就会多起来,所以过秦河快。”
独孤文秀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就是,秦河和长江的交汇处离这太远了。如果水师绕过去再过来,没有两个月都不能到达。所以这次渡河之战,咱们没有水师协助。水师必须按照原定计划,段争所部顺着沂水向北,随时准备接应陈定南的队伍过河来。郑秋所部要顺着永安渠向北,道泰城与咱们汇合。”
夏侯百川皱着眉,看着沙盘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是高开泰,就会在秦河摆下重兵。这是入京畿道的第一道天堑,如果被咱们轻易突破过去就是千里平原,高开泰没信心在平原野战上取胜。”
“还要提防……”
晏增是黑旗军的新人,正是要表现自己的时候,所以他想到什么随即说了出来,他指着上游处说道:“这是灵门关,这里秦河的水流最窄。我了解高开泰的性子,为了取胜他没有什么顾忌的。最担心的就是他派兵在灵门关附近将河道堵上,等到大军渡河的时候突然掘开……”
“所以,必须先把灵门关打下来。”
他说完之后,回答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方解点了点头:“灵门关地势很险,要打不简单。”
“属下愿往”
晏增立刻抱拳道。
方解嗯了一声:“这样也好,你对灵门关的地形比其他人都要熟悉,带你本部人马,我再让安德鲁从火炮营拨一些人过去,拿下灵门关后,派人巡查河道,绝不能让高开泰的人在上游堵住河水。所以,拿下灵门关难,守住灵门关更难。”
“李泰”
方解叫了一声,大将李泰立刻站出来抱拳:“请主公吩咐。”
“带你的本部人马策应晏增,高开泰在秦河上会拼命,晏增的兵力稍显不足。守灵门关的事交给他,从灵门关到大军渡河之处这三五十里的水路,你来巡查。”
“喏!”
李泰抱拳应了一声后退了回去。
“夏侯”
方解看了夏侯百川一眼:“秦河一战,你是先锋将军。大队人马都在后面看着你,不要让我失望。这一战之凶险在于没有水师协助,安德鲁的火炮营能帮你的也有限,毕竟火炮的射程到对岸也远不了多少。”
“主公放心!”
夏侯百川拍了拍胸脯:“属下会让高开泰看看,黑旗军的将士们是怎么打仗的!”
……
……
秦河和长江之间隔着一个江北道,并行向东,本没有交汇之处。大隋太宗年间开始修建永安渠,从长江直通京畿道泰城。不过当初修建永安渠的时候为了保证工程上距离最短,所以路线颇为偏僻。
郑秋的水师北上必须走永安渠,和方解的大队人马像个很远。如果水师从永安渠过来进入秦河,跟上方解的队伍最少要两个月。秦河上游有一段水路很窄且险恶,水师大船也未必能过得来。
夏侯百川的先锋军到了秦河南岸的时候,对面高家军已经摆好了阵势。
“请陈孝儒的骁骑校在附近查查。”
夏侯百川回头吩咐亲兵道:“高开泰的人马这么快就在咱们前面正对面建好了寨子等着,肯定有斥候一路上跟着咱们走,早就已经确定了咱们渡河的地方。骁骑校的人追踪觅迹都是高手,比咱们军中的斥候要好用。”
“喏”
他手下亲兵答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出去做事。
夏侯百川举起千里眼往对面看了看,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看旗号,守秦河的人姓郑。”
他把千里眼放下来,想了想高开泰军中姓郑的将领都有谁。
“是郑紫域”
说话的正是陈孝儒。
刚才派出去的亲兵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碰到陈孝儒过来。
“敌人斥候的事你不用操心,回头我派人扫一遍。”
陈孝儒挨着夏侯百川站住:“最近身边来了个帮手,有本事,轻功很棒,身手也棒,最主要的是才过来憋足了一股劲儿准备表现,这差事交给他很快就能干完活,而且肯定干的很干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