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一路想。
方解还是理不出多少头绪,可以确定的两件事,其一,自己到了帝都之后没得罪过人。其二,如果非要和兵部的人扯上瓜葛,那么肯定和樊固的事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解心念一动,心说难道和死在樊固的那些兵部官差有关系?难道兵部的人查到了自己杀人的事?
心神一凛。
方解知道自己在帝都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方解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楚。兵部的人想杀自己,但因为有卓先生,或是其他什么缘故,以至于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己下手,甚至不敢夺了自己参加演武院考试的资格,只好在背地里做手脚。
将他引入演武场,借刀杀人。
毫无疑问,罗文就是兵部的人借到的一柄锋利之极的刀子。若不是方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信罗文,不然真没准就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以他对那些世家子弟的了解,他知道罗文在夺得头名之后必然容不得自己。
攻破土城必须联合另外两个人的办法是方解想到的,罗文依靠着这个上位,这件事他决不允许传出去,所以他肯定要杀方解。方解在给罗文出主意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层。世家之人,从来不会在乎一个无名小卒的死活。
尤其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无名小卒。
罗文带兵离开之后,方解就开始布置。军营里不缺武器,用这些武器杀人对方解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的时候,再仔细一些的事也推测不出来了。他停住这个方向的考虑,开始计算着如何脱身。
半路上都随时有可能被人认出来他不是右骁卫的兵,更何况回到大营?只怕进了大营各队士兵返回自己的帐篷,方解立刻就无可遁形。所以想要脱身,就只能在回长安城的半路上想办法。
方解开始故意减慢速度,不会慢的非常离谱。而是缓缓的减慢,让后面的人逐渐超越自己。这个过程很慢,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成功的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不得不说的是,右骁卫的士兵素质极好,就这样一路跑着,出去近十里路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因为累而掉队。
当然,方解是肯定要掉队的。
队伍又向前急行军五里之后,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刻意坠在最后面的方解。他开始跑偏,到了官道一侧的时候迅速扎进路边深沟的草丛里。为了排除积水,官道两侧都要挖出来沟壑。正是草浓的时候,方解滚下去之后找个最茂盛处迅速钻了进去。
透过草丛,见队伍渐行渐远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掉队,方解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然后躺在软软的草上使劲舒展了一下身体。
触碰到了右臂伤口,很疼。
看了看自己的伤势,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进城之前沐小腰对他说的话:“老瘸子的实力我看不出来,但我知道他必然是善用左手的。他左手劲气流动远强于右手,如果万一要对付他你要小心他的左手。”
方解喜欢用刀,所以他也看得出来老瘸子左手掌心里的刀茧。
但方解不会告诉任何人,断右臂,可绝不仅仅是为了练老瘸子的左手一式刀。
……
……
方解在草丛里一直等到右骁卫的队伍消失在视线里才敢站起来,看了看身上这身右骁卫的战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就在他有些发愁该怎么进长安的时候,忽然看见官道上浩浩荡荡又来了一队人马。他连忙躲藏在暗处,唯恐是朝廷的某位大人物从演武场返回城内。等那支队伍到了近处他才稍微安心一些,那一连串六七辆马车百十人的队伍看样子不是官府的人。
打头的是十几个骑高头大马的人,没穿官服,但鲜衣怒马颇有气势。因为大隋缺马,能骑着高头大马的即便不是官军或是官府的人,也一定有朝廷背景。因为一般的富商,绝不敢这么招摇。
躲在草丛里的方解没敢动,等马车到了跟前就注意到了上面插着的一面天蓝色旗子。每辆马车上都有,上面绣着一行红色大字。
货通天下
方解心里一动,随即忍不住笑了笑。敢这打出旗子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商行,竟然这么大的口气!
货通天下,这四个字拉风到了极致。
就在他有些嘲讽的目光落在那旗子上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有些异样。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握住了横刀的刀柄,侧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个胖的几乎都已经成了球的中年男人。
这个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前心后背却都被汗水浸透的胖子正一脸诧异的盯着他。
太突兀,这个胖子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方解身边不足一米的地方!
方解毫不怀疑,如果这个肥球想杀自己,自己在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紧跟着,方解就被自己看清楚的一幕惊的瞪圆了眼睛。
那肥球蹲在他身边,蹲在一棵野草的叶片上。
野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那肥球随着野草轻轻摆动!
大犬是轻功高手,可大犬的轻功如果和这个肥球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么重的身子蹲在一片草叶上,而且竟然还能随风摆动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方解忍不住往后爬在退出去,瞪着那胖子问:“鬼?”
在任何人的常识里,人都做不到这样。鬼才能,比落叶还要轻。
第0080章人帅还傻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方解最大的感触就是,人力看起来真的无极限。前世固有的认知被这个世界的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强奸,而且特娘的还居然快感连连,让他忍不住怀疑前世那些拍武侠剧的导演是不是都穿越过来然后又回去的。
可即便是楚留香,如果肥到这个胖子的地步只怕也做不到蹲在一根纤细的野草上随风轻摆。这样拉风的一蹲,香帅也会羡慕嫉妒恨吧。
这再次颠覆了方解对人类构造的认识,也颠覆了他在前世十几年苦读学来的知识。
对于这样一个胖子,方解最想说的一句是。
这不科学。
穿月白色衣服却已经被汗水浸泡成了蛋黄色长衫的胖子笑眯眯的盯着方解,指了指方解身上的号衣微笑道:“逃兵?”
方解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我听说右祤卫的兵被调了一部分到演武场,演武院三甲之争用的就是这些兵。这个时辰你藏在这里,看来是分出胜负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谁得了头名?”
他居然问的是这个。
而不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这样常理中的问题。
方解的手一直放在横刀的刀柄上,全身的肌肉都绷的很紧。虽然他现在的姿势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如果这个胖子有什么举动的话他在一秒钟之内就能抽刀伤人。但方解不敢抽刀,甚至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敌意。
对于一个可以蹲在草叶上的胖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反抗是不是有用。当然,如果这个胖子出手的话,哪怕反抗毫无意义,方解也不会束手待毙。
“应该是罗文。”
他回答。
“啊?”
胖子微微惊讶的低呼了一声,然后懊恼的挠了挠头发郁闷道:“我在李伏波身上可是足足押了五百两银子,如果是罗文夺了头名我岂不是赔了?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
他从草叶上下来,动作很轻柔。他双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那棵小草似乎没有任何变化。风还是温柔的吹,小草还在轻微的摆动。
“你不是想埋伏在路边打劫我们吧?”
胖子郁闷了几句之后问方解,很认真。
方解也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说:“我真没这意思,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在躲着你们。如果我要是想打劫,应该跳出去说几句狠话才对。比如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什么的。”
“这几句词真鸡巴扯淡。”
胖子摇头道:“你说的这些事,都是大隋官府那些官差应该干的。”
方解深以为然,所以他使劲点头。
“既然你不是要打劫我们,那我就没什么事了。你继续藏着,我先走,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你放心吧,我也不会去报官这里藏着一个逃兵。因为我去举报的话官府也不会给我什么奖励,没好处的事,我不干。”
胖子微笑着摆了摆手,说一声再见。
他走上官道的时候,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车窗帘子撩开一条缝隙,有人在里面往外看了看后问道:“小酒,什么事?”
说话的人声音很低沉,很浑厚的男性嗓音。
“东主,没什么,遇到一个有点意思的小逃兵,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说了谎,虽然我不知道他骗了我什么。因为和咱们商行没关系,也不是想打劫,所以我就没理会。”
“他骗你的就是他其实不是个逃兵。”
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句,然后放下帘子说道:“走吧,玉儿赶了这么久的路也乏了,走快些回家里去,她肯定想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是”
胖子低头应了一声,回头瞪了方解一眼说道:“你骗我!”
方解想笑,没敢。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比如大犬,比如沐小腰,比如老瘸子,甚至樊固狗肉铺子的苏屠狗和老板娘都是有意思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和这胖子聊了几句很没有营养的话,他觉着这个胖子应该比大犬他们都要有意思一些。一个无聊到什么地步的人,才会跑过来蹲在草叶上和自己聊聊你是不是打劫的这样的话题?
“那个……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方解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叶和尘土表情很严肃的问道:“刚才你说没好处就不会举报我,我很感激。但我想问一句……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顺路带我进城?”
“你果然不是个逃兵。”
胖子撇了撇嘴道:“哪有逃兵往城里逃的,这样说来你身上这身右祤卫的号衣,说不定是你杀了一个士兵然后抢来的。你或许是个杀人犯,而且是袭杀了大隋官军的杀人犯。现在没好处我也要抓了你送去长安府衙,因为我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大隋百姓。以维护帝都平安为己任,是每个大隋百姓都应有的觉悟。”
他一边说,一边往方解这边走。
“五百两”
方解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刚好补上你赌输了的银子。”
胖子的脚步顿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忽然马车里咳嗽了一声。胖子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干。”
“一千两!”
方解咬了咬压说道:“就当你赌对了赚了一倍,进城你就可以忘了我,我不记着你的人情,你也别记着我出现过。”
马车里又咳嗽了一声,所以胖子又摇了摇头。
方解使劲吸了口气,报出了自己的底线:“一千一百两,多一个铜钱我也不出了。”
“干了”
话不是胖子说的,而是马车里的人。
号称富甲天下的大隋首富吴一道,就因为这区区一千一百两银子决定带一个疑似逃兵的人进帝都城。
他撩开帘子对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一千一百两银子,算是我亲自接的生意,和你没关系,嗯,一点关系都没有。”
胖子脸色一苦,委屈的问道:“有分成吗?”
吴一道摇头:“一个铜钱都没有。”
……
……
方解坐在一辆马车上,有些艰难的把自己身上的大隋战兵号衣脱了,然后撩开帘子问旁边骑马而行的胖子:“有没有衣服给我换一身?”
“有”
胖子点了点头道:“加五百两银子。”
“金丝做的也用不了五百里吧?”
方解一边在心里骂一边讨价还价:“五十两,最多了。就算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悦祥记做工精致的棉布成衣,最多也就这个价钱。”
他说的确实没错,而事实上,一件棉布衣服能卖到五十两银子甚至更离谱价格的,也就长安悦祥记能卖的出去。大隋帝都里从来不缺世家大户,更不缺商贾富豪。没有功名的人,哪怕再富有也不准身穿锦衣。而且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谁要是穿了一身锦衣那就是在挑战大隋国律的威严。轻则杖责,重则发配。
而商人们有的是钱,必须要显示自己和普通百姓的不同。坐在一起谈生意的时候,也不想掉了自己的脸面。所以,针对这些富人们的心里,悦祥记推出了一系列做工精致款式新颖而且穿着舒服的布衣,最主要的是看起来和锦衣一样光鲜,但售价昂贵。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成功的营销方案,自从悦祥记推出精工布衣系列之后,商人们趋之若鹜,以身上穿一件悦祥记的衣服为品味的象征。将布衣做出锦衣的味道来,而且还不违纪犯法,可以说悦祥记的老板是个商业人才。
“悦祥记的布衣能救你吗?”
胖子问方解。
“不能”
方解摇头。
“这不就得了,悦祥记的锦绣布衣卖五十两银子一件的是最普通款式,而且还是去年的老款积压品。你看到我身上这件非常帅气儒雅的月白色长袍了吗,足足花了我三百六十两银子。所以我只能说你没见识,然后我要说你太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一百两”
“四百八十两。”
“一百五十两”
“四百五十两”
方解实在和这个胖子没办法斗下去,狠心说道:“三百六十两,就按你身上这身衣服的价格。”
“行啊。”
胖子笑着点头,然后把自己身上的月白色长袍脱下来甩给方解:“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
这件衣服上的汗馊味,几乎在瞬间将方解击翻,方解坚信,即便是大犬的臭脚也没有如此的威力。而且因为这件衣服是按照那死胖子的身材做的,方解咬牙忍受着钻进鼻子里的味道穿好才醒悟,这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就好像穿了一件勉强盖住膝盖的连衣裙,还特么的是加肥加大款的。
胖子脱了长衫,只穿了里面的白色衣裤数了数方解递过来的银票,嘿嘿笑了笑道:“出门带这么多银子,你看来也不是个普通人。不过我做生意讲究信用,拿了你的银子保你平安而且为客户保密,放心,我不会追问你是什么身份。”
说完这句,他忽然醒悟了什么连忙对前面马车说道:“东主,这笔买卖是我自己做的,出的货是我自己银子买来的,和咱们货通天下行没关系吧?这三百六十两银子,我可收下了……”
马车里的浑厚男声不屑的哼了一声后问道:“在悦祥记买这件衣服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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