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3章可怕到不敢相信
木三发现自己的运气真不好,一点都不好。
本以为联络好了大学士牛慧伦,接下来的事也就要顺利的多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他虽然已经离开长安城太极宫一段日子,但对那座宫城他觉得自己很熟悉,想要和里面曾经相熟的小太监联络上,也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太极宫里已经没有他熟悉的人了。所有的宫人都被调去了畅春园,而畅春园外面现在是铁甲军守着,莫说外人,便是朝臣都不能靠近。官方的解释是,小皇帝突发疾病,需要静养,不能被任何人打扰。所以铁甲将军下令将太极宫里所有宫人都调去畅春园伺候小皇帝,当然,谁也不知道的是,这些宫人真的都去伺候小皇帝了。
木三从大学士府出来之后,嘴里嘀咕了几句背气,低着头走路不断的思索着该如何和畅春园里的人取得联系,走出去不到一里路的时候被一阵浓郁的香气吸引住,抬头看了看是一个路边卖灌汤包的摊位,买卖人是两口子,看起来男人很憨厚,女人很朴实。
“客官,要吃灌汤包?”
男人客气的问,木三这才发现站在人家摊位如果不买些的话有些失礼,反正肚子也饿着呢,索性他找了个比较干净的桌子坐下来。
“来几个包子,再来一碗羊杂汤。”
“好嘞!”
男人应了一声,麻利的从大锅中揭出几个小笼屉。每一个小笼屉里是一只灌汤包,这种南方比较普遍的小吃,在长安城里并不多见。不过木三看得出来,这灌汤包做的极地道,光是那种鲜香的味道就让人垂涎欲滴。
“老板,好手艺!”
木三故意粗着嗓子说话,被去了男根之后,嗓音越发的尖细,所以要想不暴露总得捏着嗓子说话。
“一直在长安城里做生意?”
木三问。
“嗯,一直在”
或是因为客人不多,老板难得清闲,盛了一下盘素什锦,又切了几片牛肉放在木三面前:“送的,瞧着客官面善。”
木三连忙道谢:“以前我也来过这条街,怎么不曾见过你们夫妻?”
木三一边吃一边问。
“噢……”
老板憨厚的笑了笑:“我们也是最近才搬到这条街上来做生意的,原来在东二十三条大街上。”
“哦……东二十三条啊,我认识……”
木三被烫了一下,含含糊糊的回答,说完这句话他猛的愣住,然后抬起头看向憨厚笑着的老板:“东二十三条?”
“对啊”
老板有些怅然的说道:“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才学了做汤包的手艺,就在东二十三条大街上出摊,我做包子,我婆娘做面。那是个风水宝地啊,有个曾经名满京城的少年郎最爱吃我家的包子和热汤面。还有啊,红袖招的那些个漂亮姑娘们也爱吃我家汤包,每天都有人来买。”
老板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老板随即讪讪的笑了笑。
“最近好像京城里出了什么事吧?”
木三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所以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可不是……”
老板叹了口气道:“该死的人不该死的人死了一大批,唉,谁曾想到过,长安城里会这样乱……”他一边说话,一边像是闲极无聊的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木三紧盯着他的手指,一眨不眨。
……
……
宾悦客栈
这里是长安城最大的客栈,来往的客商都喜欢住在这里,其一是这里干净宽敞,其二是这里位置极好。木三在长安城里这么多年,是第一次住进这家老店。据说这家店的历史比大隋的历史也不断多少,能将生意做这么久可见这家人的本事。
木三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把自己抛在床上再也懒得动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起来准备去叫小二送些吃的上来,坐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就坐在不远处品茶。
茶是木三回来之后小二跟着送上来的,木三太累也没喝。
看起来,这个人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想不到这客栈里的茶,竟然品相不俗。”
喝茶的胖子看了木三一眼,笑了笑道:“怎么样,今天收获不小?”
这个胖子叫酒色财,是散金候手下第一个得力的助手。木三曾经很好奇这样一个看起来走几步路都会喘的胖子,能做什么?不过现在他大概知道了,因为胖子进来离他不远坐下,还喝了半壶茶他都没有发现。如果这个人想要杀他的话,木三确定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酒先生怎么不叫醒我?”
木三讪讪的笑了笑道。
“你本来也没睡着……我进来你知道不知道,和你睡着没睡着也没什么关系。”
酒色财停顿了一下后问:“你为什么叫我酒先生?”
“那叫什么……色先生还是财先生?”
“我姓占”
酒色财一本正经的说道:“酒色财是我的名字,酒不是我的姓色也不是财也不是,我的全名叫做占酒色财。”
木三心说你叫占全不就好了吗。
“占先生,今天的收获并不是很大。虽然联络上了大学士牛慧伦,但和宫里的人或许是联络不上了。我打听到那些宫人都被调去了畅春园,铁甲军守着,想进去太难,而且据说一个人都不放出来。”
“这些我知道了。”
酒色财道:“我比你还多打听到了一些事……”
他指了指对面示意木三坐下:“今儿一早出去之后,我打算找曾经给宫里送货的人也去联络一下旧识,不过却一个都没联系上。然后我又打算找人联络锦衣校的人,还是一个都没联络上。太极宫里还是禁军守着,他们只知道宫人都去了畅春园。锦衣校的衙门前几天就空了,只有几个藏在民间的人还在。”
“占先生好手段!”
木三由衷的赞道。
“哪里有什么手段,只是过往的一些交情。”
酒色财有些得意的说道:“整个长安城,凡是吃官家饭的,极难找出来一个没得过我货通天下行好处的人。虽然表面上看像是什么都没查到,但其实已经查到了不少实实在在的东西。只是有些人太懒,明明查到了有用的却懒得去分析。”
“长安城里黑道上的人还给我几分面子,所以我走了一趟得回来不少有用的消息。前几日畅春园里运出来不少新土,是有人出面找了长安城的力巴来做的事,你也知道,这些力巴多半都有黑道背景,不然根本混不开。我打听到一共运出来了多少车新土,又去工部找人问了,畅春园里最近没有工程,所以……”
酒色财道:“我算了下,运出去多少车土,大概就能知道挖了多大的坑。当然,也可能是挖了很多坑。如果是挖了很多坑,那么做什么?假设是埋人,那么挖出来的土减去尸体大概占去的地方,就能隐约得出来畅春园里死了多少人。初步估算,在两千五百到三千左右。”
“啊!”
木三被吓了一跳,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太极宫里的下人再加上锦衣校的人,总数怎么也要在三千以上。这是计算上的误差,可以不去管。不过,由此倒是可以推测,这些人没准都被杀了。我问你,如果铁甲将军下令把宫人和锦衣校都杀了,理由是什么?当然,死的也有可能是前几日被抓进去畅春园那些杨家子孙,但人数对不上。而且我问过,这几日往畅春园里送菜的人说,每日送进去的大概是一千人左右的分量。光宫人和锦衣校就不止三千人,为什么才送一千人的菜?”
木三使劲想了想,然后使劲摇了摇头。
“笨!”
酒色财叹了口气道:“只怕多半大隋的那位小皇帝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这推断有些牵强,但我想不到别的事。”
“之所以有这个推测,还因为前阵子宫里面让绘锦庄织造的明黄色锦缎已经到了期限三天,还没有人来取。如果在以往,早就被人取走了。按照大隋惯例,月底应该有一次祭拜农神的典礼。开春了,要耕田了,每年这个月大隋皇帝都会带领群臣祭拜农神。这明黄色锦缎显然是为了这典礼准备的,但没人取走……”
酒色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宫里人就算忘了吃饭拉屎,也不可能忘掉为皇帝准备的东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皇帝不在了。”
“还有,凤凰楼的胭脂水粉从前几日改送到畅春园。而且只能送到门口,不让人进去。你在宫里这么久,应该知道宫里的妃嫔都只用凤凰楼的东西。”
“我知道”
木三点头道:“而且每位主子用的都是特制,是凤凰楼的师傅根据每位主子体质肤色不同而精心配置的。可以说,后宫那么多贵人,就没有两个人用的东西绝对相同。”
“所以,现在有两件事你可以写密信回去告诉方将军了。”
酒色财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小皇帝十之八九已经死了。第二,长公主如今在畅春园里。这两件事,都很重要啊!”
……
……
木三再次来到街边,坐下来要了一碗热汤面和一屉小笼包。老板依然很热情的为他加了一道凉菜,只是少了牛肉。估计着是上次被婆娘回去骂了,所以没敢再擅做主张。
“以后不能经常来了”
木三低着头一边吃一边说话:“超过三次,就会被人怀疑。现在大内侍卫处里还留在长安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不能连累了你们。告诉其他人,在这一个月内想办法出城,然后在城外十五里铺等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咱们要送几个人去雍州。”
老板显然怔了一下:“怎么……不是由货通天下行的人负责把人带出去吗?”
木三摇了摇头:“有些时候,还是靠自己。货通天下行的人本事太大了,把人带出去肯定轻易些。但正因为货通天下行的人本事太大了……我忽然觉得有些可怕,可怕到,让我不敢完全信任。”
他想到了酒色财,想到了酒色财简单但极震撼的那些话。
整个长安城里,如果货通天下行想打听什么事,应该没有打听不到的吧?那些商号,几乎没有和货通天下行没有关系的。可正因为如此,木三总觉得有些不稳妥。
“我不是怀疑货通天下行,而是觉得越是咱们认为稳妥的事,或许正是对手也这样觉着的……”
木三解释了一句,然后再没有说话。
第0714章不认识路
因为扑虎的缘故,方解将对南燕动兵的事再次提上了议程。方解明白扑虎的意思,但他不理解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满目沧桑的黑小子。方解总觉得这个人身上会有很多很多故事,有很多很多秘密。
走在雍州的大街上,扑虎似乎从谈清歌的死中恢复过来。方解本以为他会悲痛一阵子,所以方解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个人,发现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很不寻常的东西。那是一种……经历过许多事才能拥有的释然和豁达。方解总以为这种东西,只有在老人的眼睛里才能看到。
可看起来,他不过十八九岁年纪。
“这里虽然刚刚经历过战乱,可我总觉得雍州比长安城要安逸些。战乱再凶猛也没有到长安城,可长安城里总有一种比战乱还乱的感觉。人们错觉是高墙隔断了外面喧嚣,其实是城里的喧嚣比外面更猛烈,所以人们反而对外面没什么感觉了。雍州这边虽然才从杀戮和战乱中恢复过来,但这平静是真实的,真实的让人踏实。”
这话有些模糊,方解依稀懂了。
长安城里不管发生什么,似乎永远都很平静。因为长安城太大,就好像大海一样,就算是一座山倒下去掉进了海里,也影响不到整个大海。又好像是因为长安城的城墙太高了太坚固了,以至于所有的波澜都撞击在城墙上被拦住。别的东西进不来,有的东西也出不去。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但因为我和扑虎将军的关系还不够,所以一直没有问出来。这不是冒昧不冒昧礼貌不礼貌的问题,而是该不该。”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想知道我从哪儿来的?”
扑虎看了他一眼。
方解点了点头。
“为什么又忍不住问了出来?”
扑虎问。
方解想了想回答:“因为我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直接的人,如果不能说你会直接拒绝我,而且,我总觉得我看着你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这个问题而不问出,才是不该。”
“你太狡猾。”
扑虎似乎没有生气,对方解的话他给出了你太狡猾这样的评语。方解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有些事不真实。不真实到……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以为一直活在一个梦里。我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里发生的。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惊醒了的或许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梦。”
扑虎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不真实不仅仅是听说的人觉着,便是亲身经历的人也如此觉着。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超乎你想象的事情在接二连三的发生,不管你怎么去想事情的发生都不合理。”
“有人说,存在就是合理。”
方解说。
扑虎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是哪个王八蛋说的?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存在即合理?我就没有听过比这更消极敷衍的话了,这不是为任何一种无法反抗的事找到的不去反抗的借口吗?”
方解觉得这话有些偏激,但也合理。
“有些事,不合理就是不合理!哪怕它存在。”
扑虎有些激动的说了这句话,让方解对这个人更好奇了。
“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回长安?”
方解问。
扑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怅然的说道:“出长安之后,我以为我自己会特别心急的赶回去。我出门办事,已经越过了以往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若不是大将军说了那句已经经历过那么久的黑暗难道还不敢在光明中行走,我还是不肯出来的。我宁愿躲在黑暗里,因为黑暗中我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我。”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光明中行走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你看……”
扑虎指着大街上那些过往的行人:“他们看到了我,却也只是好奇的看一眼而已。他们好奇的只是我为什么这般黑这般丑,但是这好奇很快就会过去。如果在以前,这种眼神会让我很不适应。可是经历过黑暗之后,我反倒有了多晒晒太阳的冲动。”
方解觉得他的话前后有些矛盾:“你不是说更喜欢在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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