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你这样的年轻人。”
方解点了点,站起来郑重一礼:“多谢裴大人。”
“谢我什么?”
裴衍微笑道:“谢我点破了你的心思?”
他一边用朱笔在奏折上写着什么,一边温和的说道:“我在黄门侍郎这个位子上已经坐了十几年,我所见过的青年才俊只怕比陛下见过的还要多些。很多人连我都以为他们会爬起来,可惜……能让人记住名字且成为标杆典范,近五十年也不过只有一个怀秋功。你的幸运之处在于……怀秋功很老了。”
说完这句话,裴衍自嘲的笑了笑:“看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就当我没有说出过,你也没有听到过。”
方解的心跳速度开始越来越快,一个念头在裴衍的这番话之后逐渐在他心里冒出来。裴衍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秋功太老了?
对!
怀秋功是太老了,他就要退出这个舞台了。他是真宗皇帝捧起来的贫民典范,三朝元老。但荣耀终究也会随着年月渐渐淡去,现在大隋正值多事之秋。皇帝自然不希望怀秋功老去之后寒门子弟就失去了信念,所以皇帝自然要再捧起来一个寒门典范。有这样一个典范在,大隋的寒门子弟就依然还有自己拼争向上的目标。
这个新的典范……是我?
方解想到这里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裴衍今天跟他说的这番话就有些深意了。第一,裴衍既然跟他说,就有在示好的成分。现在就开始和一个将来要成为怀秋功那样的人打好关系,比等到以后再示好要有用的多。第二,裴衍是要告诉他,既然你是陛下心目中的那个人选,那就没有必要畏首畏尾。
与左前卫之间的矛盾,既然已经造出来了就不要在担心什么。只要不出大的意外,皇帝不会将自己即将捧起来的典范再一棒子打死。
裴衍话语中的第二层意思,是在给方解信心。
“谢裴大人点拨!”
方解再次施礼,比之前的那一礼还要郑重认真。
“点拨?”
裴衍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点拨。我刚才说了,你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那就是许多事都是自己悟出来的而不是别人手把手教会的,明白吗?有时候你已经将路踩了出来,可因为你不敢下脚所以反而迷失了方向。其实人生哪儿有那么多的选择,在我看来只有两种。一,向前。二,退后。但这两种选择,又可以演变几种不同的方式。”
“一直向前?先后退再向前?先向前再后退?只要在合适的时候选了合适的方法,很多事都比你想象中要容易。”
“学生明白了!”
方解使劲点了点,心里豁然开朗。
……
……
东暖阁
方解进门之后一丝不苟的行了礼,然后垂首站在一边。皇帝好像还是喜欢坐在土炕上处理政务,土炕旁边的那张看起来很舒服很宽大的椅子大部分时候都仅仅是个摆设。或许是因为阴着天,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所以看奏折的时候皇帝的头压的很低,一只手支着下颌,眉头微微皱着。
“打架了?”
他头也不抬的问。
方解回答:“打架了……”
“打赢了?”
“打赢了。”
皇帝点了点头:“那还不算太坏,若是堂堂演武院入试头名,大隋百多年来第二个九门优异的天才,刚刚被朕封为一等乡子的人物,在和外地来京的随随便便的一个人打架中被人揍了,连朕都觉着丢人。”
“臣……出手稍微重了些。”
方解垂头道。
“有多重?”
皇帝问。
“打残废了一位戍守西南的五品将军,触犯了大隋国法,请陛下责罚。”
“这是个问题啊……”
皇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听说你废掉了人家一条胳膊,连手掌都被你砸没了……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方解如实回答。
皇帝嗯了一声:“左手……还好些,要是右手被你砸没了,再想重新握刀就难了些,毕竟改变习惯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一位立过不少功劳的五品牙将连刀都不能握了,也难以再为国杀敌,确实是个损失。”
方解不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如果朕要是因为这件事,再让人废掉你一只左手还给人家呢?”
皇帝看着他问。
方解沉默片刻后回答:“可不可以欠债?”
皇帝似乎猜到了他肯定会这样回答,所以撇了撇嘴,那表情是丝毫也没觉着意外:“那就记着帐吧,以后朕会扣掉你的功劳来帮你还债。罚你一年的俸禄,戴罪立功吧。”
方解没想到这件事竟是这样轻易的就完了,一等乡子一年的俸禄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用这银子买了一位五品将军的左手好像也不亏。他想起之前和裴衍的谈话,心中对这位低调的黄门侍郎的敬佩更浓了些。这个人,竟是完全猜到了皇帝的反应。所以才会跟自己说那番话,告诉他,不必担心什么。
这个人对皇帝性格的了解,竟然可怕到了这个地步。
“告诉朕,你废掉了人家一只手,是因为陆鸥触犯了国家法令呢,还是因为打了你的女人?”
方解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怔了一下,然后认真的回答道:“那个……红袖招的小当家,不是臣的女人。当然,臣愤而出手也和她不无关系。”
“你身边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朕听说红袖招那个小当家虽然姿色不俗,但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和你家里那两位自然没法比。所以说你是因为女色愤而和外地来京的将军打架,这样说还是不公道的。”
皇帝道:“国家律法,不可侵犯。但你年少热血,出手没轻没重的这可不好。即便是要维护朝廷法纪,但也不能头脑一热就不知道控制自己。回去之后好好反思,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方解听到这句话,忽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臣谢陛下爱护!”
皇帝白了他一眼:“少给朕惹点麻烦,朕还得谢谢你……”
他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份旨意说道:“就为了你打坏了人,朕还得亲自写一份旨意安抚……工笔费怎么算?扣你一年的俸禄就算便宜了……朕的字虽然写的不算太好,但若是让人拿出去卖,想来比严柳志的书法真迹还是不会低多少的。”
“要不罚两年的?”
方解试探着问了一句。
“好啊”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罚俸两年,滚回家闭门思过去吧。至于什么时候去雍州,朕自然会派人知会你。”
“臣就是随口说说的……”
“晚了!”
“谢主隆恩”
方解认认真真的行礼,想笑,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东暖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皇帝还没来得及让苏不畏出去看看,只见门帘被人从外面撩开,一个婀娜的身影带着一股香风闯了进来。这人进来的太快,若不是方解反应迅速两个人肯定会撞在一起。
“父皇!”
风风火火进来的女子直接扑进皇帝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皇帝的龙袍上抹:“我不要去西南,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罗文!我连见都没见过他,谁知道他是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再说,您舍得把我嫁那么远吗?”
方解讪讪的笑了笑,道了声臣告退就要往外走。
皇帝却将他叫住:“你等等……长公主的事是你负责的,你现在陪长公主出去走走,朕还有事……那个,婉仪啊,这个人是朕打算派去西南查看的钦差,有什么事你直接问他就好了,不要扰了父皇批阅奏折好不好?”
大隋长公主杨婉仪回头看了一眼,见眼前这个人有些面熟。
然后她忽然想起,方解在囚牢里说过的那番关于什么最恶心的话。她立刻站直了身子,指着方解的鼻子怒道:“竟然是你!”
方解连忙赔笑:“长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第0293章懂你的意思了
皇帝显然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最疼爱的孩子便是长公主和太子殿下。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嫡庶之分看的很重,皇帝也不例外。这两个孩子,长公主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金贵,而太子是他唯一的儿子更不必说了。
皇帝还是四皇子的时候,虽然贵为亲王,但和他正妻之间的感情极深对其他女子十分冷落。正妻生下一子后没过多久就死了,孩子也没能保住,皇帝便一直没有再娶。后来还是先帝亲自出面,督促他再续一房王妃的时候,才遇到了现任皇后。
天佑皇帝杨易可以说是大隋立国以来最不好女色的一个了,后宫的嫔妃数量虽然也不少,但皇帝几乎不会宠幸皇后之外的女子。所以皇帝的子嗣极为单薄,除了长公主和太子之外,也只是还有三个女儿。
但这三个女儿从皇帝那里得到的父爱,几乎为零。
她们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见过皇帝几次。虽然她们也贵为公主,可和长公主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或许正因为如此,长公主平日里也颇为骄纵。后宫之中都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的脾气,谁也不敢违逆了她的意思。皇后对她也很娇惯,虽然长公主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不知道因为什么并不怎么好。但那是因为长公主对自己这位母亲好像一直没有认同过,皇后是个温婉贤淑的性子,对她竟是比对太子还要在意些。
皇帝登基之后,长公主的性子越发的放纵起来。她除了皇帝的话之外,任何人的话都不会在意。虽然对皇后保持着看起来的尊敬,其实后宫的人也都好奇,皇后对她一向温暖,依然没暖透那颗心。
皇帝对子女的溺爱是众所周知的,长公主的骄纵虽然有时候让他颇为头疼,但他却几乎没有惩罚过。比如上一次,京城里的高手们上山寻智慧天尊和妙僧尘涯的时候,这位长公主殿下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吵嚷着非要跟着。
卓布衣和离难等人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气,怎么劝都劝不住。只好先答应下来,暗中派人通知了皇帝陛下。所以在半月山上,这位长公主殿下被给事营的人给接了回去。长公主最讨厌的就是给事营的精锐,因为这些人永远是一副冷冰冰没有感情的模样。你打他们,他们不会还手,骂他们,不会还嘴。就算是杀了他们,也不会换来一声哀嚎。
这些士兵只忠于皇帝,皇帝的命令他们会无条件的执行。长公主拿这些人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因为在她看来给事营的士兵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群忠于皇帝的杀戮机器。
方解自然也对这位长公主有所耳闻,他被关在大内侍卫处密牢的时候,曾经借助这位公主殿下表达过自己的愤怒和不满,成功将长公主恶心的吐了。然后长公主找皇帝去诉说,皇帝却对方解并没有处置。那是方解最初开始尝试利用别人表达自己的思想,手法虽然很稚嫩,但好歹效果还是勉强达到了。
他让皇帝知道了他表现出来的委屈,他的不甘。
自此之后,方解便和长公主没有过交集。今天,在东暖阁里,当皇帝将手指向方解的时候,方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怎么是你?!”
长公主杨沁颜看着方解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回忆起在大内侍卫处密牢里的那个恶心的家伙。当时方解的话让她至少三天没能顺利的吃下去东西,而到了后来每每想起也会恶心的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对于方解,她充满了……愤恨。
“我要杀了你!”
杨沁颜忽然吼了一声,然后就要冲过去。方解连忙退后了一步,而秉笔太监苏不畏则很恰到好处的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步,刚好将方解和杨沁颜割开。杨沁颜似乎对这个老太监也有些忌惮,站在原地回头对皇帝说道:“父皇,就是这个家伙让我恶心了那么久,我要拔了他的舌头!”
“别闹了!”
皇帝将手里的奏折放下,看着长公主道:“身为大隋的长公主,在朕的御书房里大吵大闹,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长公主一怔,愤恨的跺了跺脚:“我……他……”
她似乎是想辩解,可在一瞬间就又想到了好不容易忘记了的那番话。
这世间什么事最恶心?吃了一坨屎。比吃了一坨屎还恶心的是什么?吃了两坨屎。那比吃两坨屎还恶心的呢?塞牙了……方解的话在她脑海里不可抑制的又冒了出来,一出现那个画面,长公主胃里一阵翻腾,然后哇的一声……又吐了。
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又扫了方解一眼。
方解讪讪的笑了笑,心说我还没给你将两兄弟比喝痰那个笑话呢。不就是塞牙么……怎么恶心成这样了。
若是换做普通人家的女子,平日里自然也听过不少粗俗的笑话。若是换了她们,未见得对方解这段恶心的话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但长公主自幼锦衣玉食,谁会跟她说这种事?所以这番话简直成了她的噩梦,偶尔念及就会呕吐不止。
“臣有罪……”
方解讪笑着垂首,然后偷看了长公主一眼后说道:“要不我再讲个帮长公主恢复元气的?”
长公主杨沁颜愣了一下,然后更加激动起来:“我要杀了你……”
……
……
方解小心翼翼的跟在长公主杨沁颜身后,时刻做好掉头就跑的准备。在东暖阁里,这个抓狂的公主殿下险些失去理智。方解从她的表现就能想象的出来,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每天吃饭的时候,回想起关于恶心的那个话题都会忍不住呕吐的场面是多么的可怜。
若不是方解最后时刻,灵机一动喊了一句臣此去西南就是为殿下排忧解难的。只怕今儿这局面,还真难收拾。
即便如此,长公主的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方解……记住你在东暖阁里说过的话。”
她一边走一边冷冰冰的说道:“别以为有父皇给你撑腰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现在我若是让侍卫乱刀剁了你,父皇最多责备我几句罢了。”
方解道:“臣明白。”
杨沁颜停顿了一下问道:“我听说你见过罗耀的儿子罗文,此人……如何?”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有些异样,女孩子总是这样,虽然心里不喜欢,但还是会好奇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模样品性。方解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你要是能从我嘴里听到一句夸奖罗文的话,我就是个傻逼。
“此人,且不说相貌绝对配不上美若天仙的殿下你。只说他的品性,就更加的恶劣了。他仗着自己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