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说的他,自然指的是怡亲王杨胤。
谋良弼叹道:“就怕人家本来就不是奔着什么功劳来的!”
杨开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可不能随意说这些话,我……不相信他会有那么野的心思。”
“或许吧。”
谋良弼道:“王爷应该知道,我在天牢中关了十几年。当初为何锒铛入狱?还不是因为皇家的那些事?不管王爷怎么想,反正我已经写了密折派人加急送往长安城。陛下信也好,不信也好,终究我算是尽了人臣之事。”
“还有,王爷……李远山,不得不防!”
他看着杨开肃然道:“王爷没有害人之心,可人家未见得就没有杀人之意。”
“李家没这个本事,李远山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刀子罢了。”
杨开摇了摇头:“我不信他有那个胆子陷害我,他应该明白,皇家的事……他沾上边,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下场。”
“但愿吧”
谋良弼神色凝重道:“我倒是盼着他们来个痛快的,省得这般煎熬。有些事,往往下面人看的都极清楚了,偏偏陛下看不清。或许是陛下不愿信……又或许是,长安城里远比咱们这里平静安稳,刀子亮在西北,忠心放在长安?”
……
……
右骁卫
大将军李远山看着手里那份从京城来的密信,仔仔细细看完之后投进火盆烧了。怡亲王确实生气了,没想到西北居然能打出这样一个大胜仗来。现在满都旗已经全境被隋军拿下,怡亲王再来西北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件事功劳更大?
所以怡亲王在信里狠狠的骂了李远山,这让李远山的脸色极为难看。
“真把我当成你府里的奴才?”
他冷哼了一声,看着火盆里烧得很旺的炭火说道:“古密,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那件事谁也不能知道,若是传出去就是功亏一篑!等这件事办好了,看他杨胤还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他若想成事,还不得客客气气的和我说话?”
叫古密的幕僚垂首道:“大将军放心,这件事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守在那里的两千精锐是大将军这些年暗中训练出来的兵马,对大将军忠心耿耿。西北这么大,除非知道底细的人否者根本找不到。”
“嗯”
李远山嗯了一声道:“你给杨胤回一封信,就说我过阵子会放开一条口子让蒙元人杀回来,让王爷放心就是了。还有……多找几个人,联名检举谋良弼贪墨军资,就说他和杨开勾结,至于证据,你找人准备就是了。一个假账本,足够让他们解释不清的。信里告诉王爷,让他随时准备来西北,我和诸位大将军恭候大驾!”
第0221章突如其来
转眼演武院的十五天休课就宣告结束,没有再发生命案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从第一起命案发生到最后一起,前后死了七个人,按照推论,当时还看见过方恨水的只剩下马丽莲和散骑常侍宗磊的儿子宗旭之。只要再杀了这两个人,他即便明目张胆的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也没人认得他。
大内侍卫处在这两个人身边都布置了人,随时守着。但这十五天最容易下手的时候方恨水去却没动手,大内侍卫处的人在庆幸之余也都有些莫不着头脑。这个家伙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他杀人灭口是为了自己能尽快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为什么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却忽然停住?
罗蔚然最近这段日子都在忙着出兵大典的事,命案的事交给了副指挥使孟无敌。皇帝陛下定下了二月初第二批人马开赴西北,但这次领兵的人还迟迟没有定下来。不过从陛下这几日频繁召见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不难看出,领兵出征的事十有八九会落在他头上。
方解知道这个消息,是小太监木三想办法告诉他的。木三跟着苏不畏在御书房伺候着皇帝饮食起居,虽然干的只是端茶送水铺床叠被之类的小事,但御书房里的事他总是能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也早一些。
正月十六一大早,方解就坐着马车回到了演武院。铺子交给沉倾扇打理,她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板娘。方解喜欢沉倾扇这种变化,以前的沉倾扇时而妖媚时而冷傲,疯子一样让人不能揣摩。
也不知道是因为晋入九品之后她变得越发沉稳下来,还是和方解相处之后才有了这转变。
最近这两天张狂出现在方解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多,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但方解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张狂有意无意的总是会将话题引到怡亲王杨胤身上。方解不能确定张狂的目的是什么,可张狂的变化还是让他起了警觉。
方解见过一次罗蔚然,知道二月初的出兵大典。到时候陛下会亲自送大军出城,满朝文武和勋贵都要随行。红袖招和另外几家歌舞行已经得到了官府的通知,那天她们要在太极宫外面的广场上演舞,为大军送行。
方解等的就是这一天。
而吴一道那边却没有什么消息,方解特意留心,吴一道这段日子似乎一直闭门不出,除了进宫向皇帝复命,在太极宫东暖阁里留了一个时辰之外,几乎再没和任何人接触过。当然,他进宫的消息也是木三想办法传出来的,他和方解之间越好了一个特殊的方式,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那方式,稍微有些恶心。
木三会把消息写在纸条上,借机藏在换香司的马车里。方解要想瞒住别人靠近换香司的马车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换香司名字好听,其实是倒马桶的。每天一大早,换香司的太监们会收集各宫的马桶,倒进马车的大木桶里,然后拉到长安城外的特定的地方倒掉。这些马车每天一早都会从东二十三条大街上经过,方解早就观察好了的。
吴一道那边很平静,方恨水那边也很平静,过了年之后好像不该平静的都平静下来,但方解却知道这或许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安宁。尤其是吴一道,皇帝似乎还没有露出来要让吴一道将货通天下行交出来的意思,但那些大人们肯定已经坐不住了。吴一道闭门不见客,这就是一种态度。
等那些大人们的耐心耗尽,只怕暴风雨就会如期而至。
吴一道如何抵挡住那么多大人物的联手一击,方解不知道。不管皇帝会不会将货通天下行强行收归朝廷,那些大人物都绝不会放过吴一道。因为吴一道将他们也暴露了出来,而且吴一道似乎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了。
似乎只有吴一道死了,他们的秘密才会随之烟消云散。
可吴一道会认命?
方解身边只有一个沉倾扇,所以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实力单薄。这个时候要想找到合适的帮手,又岂是想找就能找到的?然而方解似乎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该跟谁去要人。
演武院第一天,教授们几乎没有授课,而是让学生们收收心,只是在校场上让学生们练习了射艺和玩乐性质的比试。没有人会主动挑战方解,他自己射空了一个箭壶的羽箭之后就离开了校场,去藏书楼找书看。方解对上次谢扶摇看的那本《万剑堂剑录方解》很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当年江湖上那样一个庞然大物怎么会说衰败就衰败了。
毫无疑问,万星辰是那时候武林最顶尖的存在。自他之后,再没一个人能被江湖上所有宗门心甘情愿的推为盟主。但这个人留下来的传说又太少了些,连最后的下场都不为人知。有人说他是前朝官府派的杀手杀了,但这一点得不到认同。以万星辰的修为,除非他不想活了,不然谁杀得了他?人们更愿意相信,万星辰是老死的。
而万剑堂那么辉煌,为什么留下来的东西反而是别人整理出来的?
比如这本《万剑堂剑录》,是某位不知姓名的江湖客所写。这个人似乎曾经和万剑堂的弟子有过交手,且不止一次。他将自己记下来的剑法整理,但毫无疑问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万剑堂剑法的皮毛。
方解对剑法没有太大的兴趣,不如他对万剑堂和万星辰的兴趣大。
当然,他也希望自己能从万剑堂的剑法中悟出些什么。毕竟现在他会的太少,只有老瘸子的一式刀傍身。他这段日子以来不是和谢扶摇切磋就是在藏书楼看书,就是想自己揣摩出一路适合自己的刀法。
毕竟,他现在有了朝露。
……
……
藏书楼里看书的人并不多,那些世家子弟家学渊源,而且家中还有重金礼品来的修行者指点,除非是闲得无聊的时候才会来藏书楼看看。而军伍出身的学生,让他们沉下来性子看书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走进藏书楼的时候,方解很自然的将一包花生米放在门口的桌子上。那个已经老到头发胡子都白了脸上满是皱纹的教授会微笑着对他点头示意,这个老人家似乎也不能称之为教授,更像是一个杂工。
他每日就是打扫藏书楼,然后将学生借阅出去的书籍记下来。
看样子,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五。但他的牙齿却很好,方解前几次来的时候发现他都在吃花生,所以方解再来,就会顺手从食堂买一包送给他。每次看到这个老人方解就想起自己前世的爷爷,也是这样老态龙钟可偏偏不服老。夏天傍晚的时候,他爷爷总是喜欢坐在门口,喝半瓶啤酒吃几颗花生米。
之所以只是吃几颗,是因为他爷爷已经没有几颗牙齿了。要想消灭掉送进嘴里的花生豆,不是一件容易事。
方解对那老人笑了笑,然后直接走到一侧靠窗的地方,就盘膝在底板上坐下,从书架上抽出自己看了一半的万剑堂剑录。
方解发现这本书里记下来的剑法都是大开大合走的刚猛凌厉的路子,若是稍加改变演化出刀法并不是难事。但这些剑法都不是完整的,断断续续。当初写这本书的那个江湖客,似乎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方解看了一会儿,闭上眼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这些剑法用出来是什么样子。然后将脑海里那演武的小人手里的剑换做直刀,再将那些剑法施展出来。这样冥思一段时间后,方解总是能找到一招半式适合朝露的刀法。
藏书楼里很安静,没几个人在看书。方解也似乎是没注意到,离他大概五米远的另一个书架旁边,马丽莲也坐在那里翻看着书册。她不时抬头看方解一眼,方解看不见她,她好像也不怎么失望。
而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太宗年间大将军李啸所著的兵书。
大隋惯用的制式横刀是纯粹的直刀,没有一点弧度。这和方解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腰刀不同,与前世东瀛人的刀有几分相似。但方解知道东瀛人的刀,也是学着唐直刀的样子改进的。这个世界中大隋的直刀和长剑的最大区别就在于,长剑是两侧开刃,而直刀是一侧,且直刀要更加沉重厚实。很多人都觉着,剑只是一件装饰品罢了,要杀人,还是刀来的更霸气爽快些。
朝露刀打造是以制式横刀为样子,比制式横刀稍微长了一些。已经到达了刀长的极限,若是再长一些,无论是挎在腰畔还是绑在背后,想要抽出来都会变得很费力。朝露刀没有刀鞘,或许从一开始那个打造这柄宝刀的人就想到了这一点。这么长的刀身,拔刀或是入鞘都不会灵活。
又或许,那个打造朝露的人也不希望刀鞘遮挡住朝露的锋芒。
方解一直看到日头西沉,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把前些时候来藏书楼半路上捡来的一片枯叶夹在自己刚才看到的书页处,这个小动作让那个看管藏书楼的老人颇感兴趣。
“为什么干脆不折个书角?”
他颤巍巍的走到方解身边问。
方解笑了笑道:“我这个人有强迫症,折了书角我会睡不着觉。”
这自然只是玩笑话,但老人却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爱书的人才能从书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年轻人,你找到了吗?”
方解笑着摇头:“没找到,但我不急。”
老人嗯了一声,转身回去,突兀的结束了对话让方解有些不适应,但老人如小孩,越老越是如此,所以方解也不在意。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藏书楼的时候,他忽然皱了皱眉。紧跟着,小腹里一股熟悉而又许久不见的剧痛突然冒了出来。那种绞痛根本不是人可以承受,方解的身子一歪,他伸手扶着书架却还是没有阻止自己倒下去的势头。
咣铛一声,他的头狠狠的撞在地板上。
疼痛如山崩海啸一样到来,毫无防备的方解被迅速击倒。一瞬间,他的院服就被汗水打湿。他的四肢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身子缩成了一团。他全身的肌肉开始绷紧变硬,硬的如同岩石。
他依稀听见马丽莲的惊呼,依稀看到有人朝自己跑过来。
但是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识。
第0222章一日死生
这次小腹中的疼痛感觉比以往几次都要强烈的多,强烈到方解没有丝毫抵抗的余力。以前他曾经想过,如果在与人搏斗的时候这种疼痛忽然到来,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答案只能是必死无疑。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方解都没有在体会过这种疼痛。他以为也就不会再来了,还庆幸过。
然而这次疼痛之猛烈,让他在昏迷过去之前如坠地狱。
方解还清晰的记得当初来长安城之前,在半路上的时候他问过沐小腰,修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沐小腰的回答是疼,每一次实力的提升都会带来一次身体上的煎熬。但是实力到了一定地步之后,这种疼痛也就变得微乎其微。但经常疼一次那是修行者的特殊待遇,方解很不解自己这样毫无修行之力的废柴怎么也会经历疼痛?
而且,远比修行者经历的那种内劲淬炼身体的疼痛要剧烈的多。
方解是个有足够毅力的人,他经历这几次疼痛都没有哀嚎出来已经殊为不易。若是换做别人,只怕反应要强烈的多。
手扶着书架倒下去的时候,方解甚至还想到幸好此时不是和敌人面对面,不然这次真的死定了。而在扑倒的时候,他几乎用仅存的可以死控制的力量,让自己朝着马丽莲的方向倒下去,他早就注意到了她在那里,也知道她肯定会帮自己。
一个人冷静到这个地步,或许已经变得可怕。
方解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于是他知道沉倾扇在自己身边。他缓缓的睁开眼,却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铺子,而是在演武院的宿舍。而坐在一边握着他的手的女子,确确实实是沉倾扇。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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