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屋子却看她一声不响的理着行李。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站在她的后头,面色不温不怒。
“怎么好端端的要搬回去?”
“奶奶难得回来,我想回去陪陪她。”
“今天就走?”
“恩。”
她动作难得的利索,极快地收拾完行李,又背起双肩包。最后把钥匙放在餐桌上。
“钥匙给你了,到了期你还给李阿姨。”
她从头到尾就没看他,怕看一眼又会说些傻头傻脑的,又让他瞧去了笑话。她的笑话已经够多的了,不想再平添一个徒增乐趣。
楚修岩没接她手里的东西。拎过她的行李箱。径自出了家门,婉庭空紧追了几步,看他已经迈脚下了楼,忙俯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眼底一闪一闪的,声音有些急:
“你别送我了,司机在楼下等着呢。”
他转身又直勾勾的向她望去。那眼底射出来的寒意让婉庭空差点交了低。她站在高两层的楼梯上,本应是居高临下的模样。奈何两人现实的身高差距,却成了眼对眼的平视。只是她的视线四处乱飘着,偏不对上他的。
楚修岩抬了手,轻轻的顶了顶她的额头。仔细打量着她的低眉顺目。嘴角竟若有似无地浮着笑意。
她真的不喜欢他这般看人,虽是笑着的,那双厉眼却能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楼下的车喇叭突兀的响了几下。婉庭空一怔,提着行李自顾自地下了楼。
搬了回去。原以为见着他便难了。没想到他还是隔三差五的来。不管奶奶在不在。
若是碰着奶奶在,他便礼貌地招呼。说是来教婉庭空高数,偶尔还陪着奶奶聊几句。到了点便老实走人。
婉庭空觉得蹊跷的是,奶奶对此竟没什么表示,对着楚修岩的态度和教训婉庭空的那日大相径庭,只叮嘱了婉庭空一句:
“好好跟着阿岩学,别整天稀里糊涂!书念了这么久到底学了什么名堂!这种分数也考得出,真是好样的!”
末了,还不罢休的补一句:
“到现在了还不让人省心!”
婉庭空不知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是低着头,不发一语、转身回了房间却对着楚修岩发了一通脾气。
“你会你了不起。干嘛去和奶奶嚼舌根!也不怕闪了舌头!”
他随意地靠在她的床头,慢条斯理地喝着奶奶叮嘱阿姨送上来的雪梨燕窝羹,看都不看她:
“发什么脾气、我说错了?”
婉庭空咬紧了牙根,眯眼道:
“是的,谢谢你了。”
“那倒不必,只希望你面对现实。”
婉庭空被他这么一击,心里头霹雳巴拉咋开了锅,火得一把夺了他手里的茶盅。咬牙道:
“这是给我的,你喝什么?!”
楚修岩见她脸上的怒意没了一点掩饰,只觉又有了新乐子:
婉庭空瞧他一派自得,恨不得把剩下的那半杯朝他头上倒了去。
楚修岩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用下巴指了指她书桌上的复习题:
“好了,快去做题。想发脾气想报复,都等考完了再说。我等等还有客户,没多少时间和你耗。”
他说得极认真,不带半点玩笑。婉庭空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乖乖地挪到书桌上。这才见了桌边给她备的燕窝羹,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才安静地低头做题。
婉庭空从来没摆脱过理科的噩梦。从小一见了数字就头疼。刚上学那会儿,那是要夏阳陪着,沈姨哄着,奶奶逼着才肯拿起笔做数学题。一级一级地学上去,婉庭空凭着点小聪明还能勉强混个中等水平。到了高中数理化齐上阵,婉庭空就再用不上什么小聪明,也不愿意费脑子。常常对着一道题看半天,接着便睡了过去。
如今上了大学,高数于她来说就如同天书。第一年心安理得地翘了,到了临毕业,还得重修了这门课才算合格。
楚修岩大学没念完,但好歹也上了两年,一些基础的他都会。难度高些的只要看了书他也能琢磨出来。婉庭空一开始不愿开口求他帮忙。只是楚修岩瞧她能坐在书桌边一整个下午却一道题都没个出路。实在看不过眼。便试着帮她解,解完了再教她思路。婉庭空慢慢慢慢就有了些领悟。
可惜,养了十几年的惰性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摆脱掉的。楚修岩讲的很仔细也很清楚,婉庭空却还总犯困。往往皱着眉一脸挫败相:
“好难,听不懂,再说一遍了。”
他便看她一眼,再仔细的重复一遍,最后就见她趴在桌上,闭着眼就睡了过去,安安稳稳的一脸惬意。
、第6章
对于数学问题,婉庭空深刻明白自己不努力,再好的老师也白搭的道理。楚修岩对婉庭空的数学问题倒还上心。所以她还是挺感激。
没想却从楚修璇那儿听来个消息。说楚修岩和厂里的女员工不清不楚。楚修璇比婉庭空都小1岁。性格大大咧咧的,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洒脱韧劲。从前夏阳在,也老喜欢粘着夏阳。夏阳走了,不知怎么就和婉庭空熟络起来了。她在电话里说的滔滔不绝:
“就是那个苏静,记得不?初中还一起念的呢,后来她爸调去B市,她也跟着转走了。”
婉庭空想了想。印象里是有这么个名字,只是身高容貌之类都记不得了。他们那初中高中连读的人很多。不过高中那会儿也转走了很多,一堆名字混一起,婉庭空也弄不清。楚修璇听婉庭空那头没个反应,又急急补充:
“就是那个苏静啊。怎么会不记得?当时我哥还说夏阳没那女的漂亮,没把夏阳气得哭死。”
“那个5班的苏静?”
“对!就那女的。大学没念就回来了。听说他爸犯了事,家里什么都没了。他爷爷和老爷子还有点关系。老爷子让她去厂里帮忙,还让我哥在那多照顾着,呵呵,我哥照顾得可好,人家搂着他在车里哭呢。被厂里好多人瞧见了。传到爷爷耳朵里了。”
婉庭空在那听着,想着记忆里的苏静,婉庭空没和她说过话,班里的几个男生却总提起她,私下爱拿她和夏阳比。女孩子也喜欢窃窃私语。说苏静人是漂亮,却没夏阳讨喜。总爱理不理;
有次学校举办校庆,他们年级选了苏静还有夏阳几个女孩上台演奏乐器。
夏阳在家练了很久的小提琴,还和婉庭空说楚修岩没听过她拉琴,这回一定让他听听,省的这人总抱怨她在家练琴不陪他出门,肯定技艺不精。
后来的表演的确获得了满堂彩。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夏阳却是哭着来找婉庭空的。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一串接一串的往下掉,婉庭空很少见她这般样子的。以往夏阳碰到什么难题都笑嘻嘻。这回却哭的连婉庭空都劝不住。
原是那楚修岩,说弹钢琴的那个不错,看着挺顺眼。楚修岩高他们两届,平日里读书不太遇见。只学校一些大型活动才能碰着。想来这回也是注意到那弹琴的苏静了。
婉庭空劝慰夏阳:
“他随便说说的。这也能信?”
夏阳边喘气边哭:
“他还问了班级名字呢,还说她有味道。”
婉庭空却笑了:
“味道?她甜的还是咸的,他隔那么远都能闻出来了。”
夏阳一听终是弯了嘴角,破涕为笑。
这是婉庭空对苏静唯一清晰些的记忆了。她能记起这些已是不易。仅有的这些回忆还和楚修岩有关。不知该恼还是该笑了。
婉庭空考完高数的那天,竟是楚修岩第一个打去电话。她在那里恩恩啊啊了半天,也没能说个好坏出来。楚修岩一听就知道什么情况。没再多问,只说要带她吃饭。
婉庭空想了想,问他在哪儿呢。他说还在厂里。等等就去接她。
婉庭空说不用了,改天吧。楚修岩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婉庭空站在原地想了想,出了校门,拦了辆出租,和师傅说要去XXXX厂。开了约莫一个小时,才在一处工厂门口停了下来。
婉庭空下了车,一看最外头刻着的几个大字就知道没来错地方,楚家的几个厂子都在这里。只是这里整一片的工业区,荒无人烟,偏僻的很。她一下没了方向,还是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她在厂子门口呢。不知道怎么走。
楚修岩一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却听她在电话那头直说真的真的。还把工厂的轮廓特征描述了一遍。他便没再耽搁。让她在原地等着。
婉庭空远远地就见了他从一处厂房的拐角走出来,着了件V领的黑色针织衫,倒是掩去了些戾气。婉庭空开口第一句,就腻腻地叫了声:
“老板~~~~~”
有时听他打电话,厂里员工都这么喊。最后那音她还故意脱了脱,
楚修岩看着面前一脸自得的婉庭空,失笑的抬手顶着她的额,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对她倒用得顺手。
“怎么?考试很顺利?跑这儿高兴来了。”
婉庭空挥开他戳着自个儿额头的手,憋眉道: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着又用手肘碰碰他:
“你工作那么辛苦还来帮我,我当然也要关心你一下啊。”
她说得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只觉好笑,也不揭穿。只问她饭吃了没,
婉庭空摇头,回说考完试就直接上这儿来了。
“我那还有盒饭,要不要?”
她却一脸鄙夷:
“哪有大老板吃盒饭的?”
他又笑了,嘴角扯得弧度正好,婉庭空觉得他这样子笑起来最是讨人喜欢。偏偏出口的话还是讨打的紧:
“呵呵,你以为这哪儿?饭店?还是你家厨房?每天满汉全席,饕餮盛宴。”
他边说着,边带着她往食堂去。厂里的饭堂和学校的差不多。
正是饭点上,食堂人声鼎沸,,也没几个人注意他们。
两个人挑了个靠窗的座位。他去点餐了,她便坐在位子上四处的看。远远望过去,也没找着印象里的人。
人太多了,地方又大,具体的形容样貌她也不记得了。想要见一眼还真不太容易。
她一人在那琢磨着,他便端了盆饭菜过来,推到她跟前。
婉庭空此时肚子也饿极了,没顾及什么形象便动起了筷子。他在她对面,依然弯着嘴角,从刚到现在,这个弧度已经保持很久了。她原以为他嘴里又会吐出什么象牙来,没想着倒是淡淡一句:
“先将就填饱肚子,晚上带你吃好的。”
“啊呀,不用。这顿就够了。对我那么好做什么。”
婉庭空殷勤着,眼睛眨巴眨巴的,楚修岩却只轻扯着嘴角。那种笑藏着一股戏谑的味道。
婉庭空楞了楞刚想开口。迎面走来的一群人却和他打起了招呼,再后面的两个人也跟着问好。婉庭空一眼就识出了最后开口的苏静。
个子不算高身形却匀称得刚刚好。栗色的发更显了肤色的白皙,和记忆里没多大差距。只是人长开了,秀气的眉眼愈发精致了。
苏静见了婉庭空,却是楞了楞。接着便对她淡淡一笑。大方又自然。该是也把她给认出来了。
楚修岩没多做介绍。看着苏静的模样却是一派温和,嘴角的弧度一直都没放下过。婉庭空才知道他在外头的模样是这般“亲切温柔”的。
那几个人和楚修岩闲聊了几句,也和婉庭空打了招呼,便匆匆地离开。
人都走远了,婉庭空还对着苏静的背影一阵瞧。她看着人家,楚修岩却是嘴角噙着笑地看她,和方才的招牌礼貌截然不同。等婉庭空回过了神,第一句便是:
“她比以前漂亮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倒是望向他的。
楚修岩拿起她没动过的勺,往一旁盛着汤的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伴着,挺自然地接口道:
“她以前也不错。”
婉庭空这回可是连掩饰下的心情都没了。直愣愣看着他,他似乎未发现什么不妥,有些古怪的回望她:
“当然现在更有味道。”
婉庭空觉得这话听着真耳熟,于是回得也极为顺口:
“味道?她甜的还是咸的,你隔那么远都能闻出来?佩服!”
、第7章
临近毕业,婉庭空在一家建筑公司找了份实习。上了班,渐渐和楚修岩也少了联系。
只是偶尔能从楚修旋口中听点他的事。比如最近他和那个苏静走得挺近,老能见他在家和她电话。比如楚老爷挺喜欢这姑娘。让楚修岩给她在厂子里安了别的闲差。
婉庭空听着,没发表过多意见。她知道他对苏静是又温柔又照顾的。想起那天他破天荒地打来电话。问她哪个牌子的护肤品好用不过敏。
她当然要问给男的还是给女的了。他倒开门见山:
“给苏静的。这几天见她脸上干得起皮,厂子这边空气不好。”
婉庭空其实很纳闷他对自己一贯的开门见山。究竟是出于信任还是根本就无所顾忌。
当然她反应也是极快的:
“呵,对人家的脸倒是瞧的仔细。”
“厂里接了笔大单。靠了她爷爷旧识。她又在厂子里。总要感激一下。”
婉庭空明明知道他的解释合理。可嘴上总想着要酸他几句才解气:
“哟。那人家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就买个护肤品呀?寒酸不寒酸?”
“懂得知足才容易满足。贪心的人觉得什么都是寒酸。”
婉庭空觉得他的嘴巴真的很坏,可她总是被他那种不轻不痒的话激怒。心里明明难受还要咄咄逼人的还回去:
“楚修岩。你说谁呢?求人帮忙的时候嘴巴别那么贱。很讨人厌。”
他可能生意做成了心情好。也不跟她计较,只回道:
“我讲什么,某些人总喜欢对号入座,那我也没办法。”
婉庭空不再跟他争,说下去又得和他闹起来。告诉了他几个护肤品牌。他说知道了。连个谢谢也没,便挂了电话。
婉庭空隔天下班回家,家里阿姨便说上午来了份快递。看上去像个礼盒。送件人是他的名字。她倒并不惊奇。从前不也是这样。他送了夏阳什么东西。必定也来一份送她。不过盒子里倒不是她
昨天告诉他的那些。而是她常用的。婉庭空也没和他说谢谢。觉得没必要。
他与她更大程度上就像是和苏静这般的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所以我也对你好。等价交换似的。但那叫感恩。不叫感情。很多东西婉庭空感觉得出来,甚至清楚他对自己的包容忍让也是冲着那会儿她帮着他和夏阳所做的补偿。
没隔几天。婉庭空又见着了苏静。本来是几个朋友之间的惯例饭局。楚修岩带了苏静。所以气氛显得比以往更加热络。因为都是一个学校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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