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本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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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草根-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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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五除二,汪奶奶用繁体字开出一张方子来递给华守珍,要她即刻就办。方子包括:弓箭一副,梯子一张,黄裱纸两刀,冥币四沓。

华守珍即刻去办。家里要夏孝忠负责伺候着。沏茶献烟。汪奶奶过去是吸鸦片的,现在新社会了,跟着时代进步改抽香烟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汪奶奶才打开了话匣子。这也是过去吸鸦片留下的习惯。没有过瘾就没有兴趣说话。“送过土箭,一个月内保管没事。今个是癸亥年八月二十八,也就是说从今个儿到下个月的二十七之间保管孩子没事。”

“多亏你了多亏你了!汪奶奶!再来一根,”实在没有什么好感谢的又给汪奶奶奉上一香烟。汪奶奶手上的烟还剩半截呢!

“有点事你们俩个要小心,那就是二十七的那天,巳时,中上(中午)十点到十二,你们家里人要小心些。看他到底怎么样。保不准那段时间,他的毛病又会犯。那是我给鬼安归定的最后期限。搞得不好那天中上的时候毛毛还搞今天一样五心烦躁的,你们不要怕,赶紧去叫我来。这回,你家儿子碰到的可不是一个鬼,是一堆鬼,原来都是在这块打仗的四川兵,原来全都是可苦命人,打鬼子时死掉了,四川老家太远,回不去,在我们这里就做了孤魂野鬼。生是苦命人死是可怜鬼。今天碰到你家儿子作弄一下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等过了老历二十七中午,一点事情也没有,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就好了。那就是讲那些可怜的鬼一个不剩都离开你家小儿子身上了。”

夏孝忠看着汪奶奶不住地点头。一副信服的样子。而夏子夫则入了迷,同时又惊又怕。按汪奶奶的说法,弟弟现在已是被好几个鬼缠住了。她很担心那些鬼会跑到她身上来。所以马上问那些鬼有没有可能跑到她身上来。汪奶奶打保票说,不会。鬼一般都有是怕人的。鬼在上到一个人的身上一般也不容易。也差不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想上就能上的。所以她也不必害怕。经汪奶奶这么一说。夏子夫松了一口气。

正说着华守珍把东西都买回来了。本以为是黄巾军要攻城拔寨呢,原来弓箭是芦苇做的,梯子也是。汪奶奶携华守珍带着买来的那些东西就出了大门。一直往南。就到了与西洋河一埂之隔的内河边上。两个人都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把黄裱纸分别贴在梯子的关节部位。贴好了,把梯子一头放在水里一头搭在岸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那些川军是海军陆战队。或者他们是被水淹死的,而不是被日本人的枪炮给打死的。然后,汪奶奶再把那只弓箭放在岸上,箭头正对着梯头。作出一副武力威胁的样子,鬼若不退却,当是要用箭射杀之。再把剩余的黄裱纸分成四份摊在地上,冥币各一沓,一份烧给夏家祖宗一份烧予华家祖宗一份给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另一份就是给那些缠人的鬼魂的。汪奶奶的这一招真可谓是软硬兼施。武有弓箭对着。软有美金相送。如今的冥币已经非同以往了。以往的冥币里的人物是皇帝,如今的冥币都换成了美国总统。林肯杰斐逊华盛顿都有。颜色也有原先的红色变成了美元的绿色。整个过程汪奶奶一直嘴里哼哼叨叨。可能是在念经吧!或者是什么驱鬼的咒语。反正没有人能听清。人能不能听清其实并不重要,重要是鬼能听清就是了。

纸钱烧完,鬼也就驱完了。汪奶奶要走了。华守珍与夏孝忠千恩万谢不说。又奉上两包画苑香烟加上家里仅有的六只鸡蛋。用手帕包着。汪奶奶也不推辞。笑着就接纳了。只到这时汪奶奶才第一次开笑脸。可见驱鬼一定是大获成功了。临行之前叮嘱华守珍,孩子经过这一次鬼上身,阳气已经亏了不少。为了补他缺损的阳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最好每天给孩子弄碗芹菜粥喝喝。华守珍点头称是。

弹指一挥间,就已是一九八三年农历的九月二十七号那天。在此前的那一个月里,正如汪奶奶所说的,什么事也没有,夏子微再没有出现因为发狂伤人事件。前一天夏孝忠就到了夏子微他们的学校里以家长的名义给儿子请了假。自己也请了假没有上班。加上华守珍,三个人在家迎接汪奶奶所说的非常时刻的到来。

时钟开始接近十点了,家中原本相对轻松的气氛刹时开始变得紧张起来。连夏子微自己的心也都悬了起来。夏孝忠一面说怎么可能,不要相信汪奶奶的那些鬼话。可是从他的脸色上来看。他的心里也在打鼓。儿子的一举一动则一直牵扯着华守珍的神经。

说来也怪,到了十点半钟左右,夏子微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没来由地突然就烦躁起来。还出现了短暂的胸闷气短。然后身上的反应就越加的明显与强烈。就觉得丹田那块不断地有热气往上涌,大口的喘气都无法把那一股股不断上涌的热浪排出体外。脸胀红了,口干舌燥,想喝水。水喝下去,过不了一秒钟又渴了。根本就不顶用,着了火一般。坐不住整个人感觉就象形字困兽一般,莫名的在地上蹦了又蹦跳了又跳。时不时伸一下脖子,就象狮子老虎在猎杀小动物之前做的热身运动。在家就呆不住了,到了后面院子里。他们的屋子原是仇其英家的老宅之一,是原先仇其英的二姨太住的。土改时政府把它们分给了他们一家。后院是个小花园。花与盆景那些资产阶级的情调早已荡然无存,代之以遮天蔽日的林木。槐树栎树桑树柳树苦楝各种寻常的江南树种都可见到。一个月前,夏子微也就是在这里差点要了姐姐夏子夫的小命。

夏子夫上学去了。被弟弟打烂的额头,伤疤差不多都已经落了,留下了隐隐绰绰的咖啡色的印记。真得象尼姑额上的戒疤仿佛。夏孝忠又带她到医院问过。医生还是先前的说法,没事。过一段时间,颜色自然就会变淡,恢复成和周围肤色一模一样。父女俩这才放了心。现如今的夏子夫留了个五四学生头。用前面的马桶盖遮住了那些疤痕。

华守珍跟到后门口,她不能让儿子走到她的视线以外。随着儿子在后面院子里的表现,一会场儿烦躁一会轻松,华守珍的脸上就象变色龙一样变化着。要不是要中午饭她会一直在那里盯着的。就算是在烧饭时,她也抑制不住要不断地走到后门口伸头看一看。否则,就不放心。夏孝忠一直坐在堂屋的桌子左边,这是他一家之主的位置。安然不动。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一点也不平静。他之所以安之若素。那是他从华守珍的表情得到的信息。

这时,下起了小雨。靠近后门的是两颗栎树。是夏子中十二岁那年种下的。人已去了,而两棵栎树则早已成了参天大树。十月,栎树叶和栎树果子都到了成熟的季节,不仅是树叶就是栎树果子都开始泛黄,细细的雨丝打在上面。泛着晶莹的亮光。细细的雨丝一根根落在树上,凝聚起来,化作一颗颗的雨滴,从树上落下来,打在在栎树下面烦躁不安的夏子微的身上。十四岁的夏子微有时劈空打上两拳有时冲着栎树踢上两脚。把草鞋的头都给踢破了。只有这样,他的心里似乎才平静一些。

“雨大了,到家里来吧!”华守珍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就象是自己把他赶到外面去淋雨的一样。从后面口伸出脑袋来对小儿子说。夏子微不理,自顾自地在雨中踱着,低着头就象在地上寻找自己丢失的什么东西。寻找着内心的平衡点。

到夏子夫十一点半放学回家,到家是十一点四十五。夏子微在小雨中已经徘徊了一个多小时。雨虽然小,湿起衣服来比大雨一点也不差,那套黄狗皮早就粘在身上,巴在骨瘦如柴的身体上,象一枚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瘪壳稻。

夏子夫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弟弟在哪儿。见嬷嬷趴在后门框那儿向外看,华守珍饭做好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儿。就没等人家回答就径自走到后门口伸头去看,被子华守珍一把拽住了,“又要去惹他,还没被打够是吧!”夏子夫吐了吐舌头,“我只不过看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是你弟弟,看稀奇看古怪啊!又不是没看过,真是的。饿了,就去吃饭。少捣蛋。和你嗲嗲两个吃饭去。不要管我和子微了。”“谁捣蛋了,真是的。”夏子夫本还想争辩两句,见华守珍眉头皱的象检察官似的,就算了。回到屋里。找了个小凳子坐下,和她的父亲一样,望着嬷嬷。通过门口的华守珍好象就望见了门外的那个人。

“离十二点就十分钟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华守珍跑进来看了看钟,说道,“要不要再把汪奶奶喊来!”没头没脑的,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是在和谁说话。或许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

“再等一下子还没到十二点呢,老话讲,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快就好的。”夏孝忠说。他也觉着蹊跷,莫非这世上还真的有什么鬼魂存在,要不汪奶奶说话怎么这么灵验呢?真是神了,说一个月以后就一个月以后连小时都掐准了,太神了。但是他宁可相信这不过是个巧合,世上哪有什么鬼魂存在。要是存在世界上早不就被鬼给挤爆掉了。(这也恰巧是东汉朴素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在其《论衡》当中所述说的观点之一)。见华守珍又跑到后门口去看儿子,而且依然一脸焦虑的样子。他自己突然也烦躁起来。好象自己这糟糕的一上午就是因为华守珍这个老女人一直站在后门口造成的,“你老站在后门口干什么?烦死了。家来,不要再站在那里,擦眼睛!”夏孝忠近一两年夏孝忠好象进入了更年期,老是看华守珍不顺眼。

“我站门口挡了你什么事,真是的。”华守珍嘴里面反驳身子还是从后门框上离开,走回来,到桌子边上坐下来。然后三个人就齐刷刷地把眼睛盯在供桌上方照壁上挂的那只老式挂钟上。总觉得挂钟老了走不动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摇摇晃晃地仿佛一辈子也到不了似的。走的太慢了!

“咣咣-----!”连敲了十二下。一家三口恍若从梦中醒来。张着嘴,“到十二点了?”华守珍问丈夫又把脸转向女儿,不相信的样子。“怎么这么快,一下子就到十二点了。”夏孝忠很少见地开了玩笑。大家又把眼睛齐刷刷地投向后门口。希望此刻奇迹能够出现。象汪奶奶所预计的那样。没有。华守珍冲女儿噜噜嘴。让女儿到后门口看看儿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是懒。是怕汪奶奶的话有误。不准了。而万一汪奶奶都不顶用了,她还能去靠谁呢?夏子夫正要站起来。后门口,夏子微满脸的雨水一头撞了进来,“嬷嬷!饭好了没有,我都饿死了。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轮回
盛月儿一直都在关心着台湾与大陆的关系。从一九七九年中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到一九八一年人民常委会委员长叶剑英提出的叶九点,提倡两岸三通。大陆与台湾之间的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在第一时间内知晓。原因在于她有一台能够收短波的小收音机。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许多人都进入梦乡了,她就躺在床上象做贼一样把它贴在耳朵上,收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这成为她的一大享受。尤其是**。也许是有两个哥哥在美国那边的缘故。对于**她有种特殊的感情,并不象政府宣传的那样觉得那是敌台。冒被告发的危险她一直在偷听。日后才知道,不仅是她,许许多多的老百姓尤其是年轻人也曾象她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收听来自另外一个自由世界的声音。

“**”“四人帮被打倒”“唐山大地震”许许多多的信息她都是在**当中获得的。有的过了半个月过了一个月甚至半年,这边的官方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抖露出一点点料子出来,通常都是面目全非。也正是听了**之后,盛月儿才学会了动脑子。去从一正一反两个方面去思考问题。这才发现自己以前完全就象个傻瓜,不仅仅是她自己包括她周边的所有人都做了傻瓜,好在她是明白过来了,而绝大多数的人还被蒙在鼓里,被人愚弄或者说生生地被侮辱被玩弄着。

当然除了关心仇其英一家的下落之外,她也很关在意两个哥哥的下落。尽管与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不是一奶是胞,必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他们的身体里流的都是盛家的血都肩负着重振盛家的责任。

尤其是那两个哥哥尤其是有责任。如果不是因为盛家曾经的辉煌,他们也不可能念那么多的书,更别说出国留洋了。可以说他们是硕果仅存的两个盛家盛世时期的受益者,此外如她如她的三哥以及大姐,只能说是辉煌背后的受害者被屠戮者。所以说,他们两人比其他的盛家子弟更有中兴盛家的责任。或者说不是责任了而是义务了。

大哥听说是一九四三年去的美国学得是经济,二哥去得稍迟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以后才去的美国,学的是法学。比她大三四十岁!可以说不是一代的人了。父亲给她看过两个哥哥戴着博士帽的照片。在被整死之前,父亲经常流着眼泪呼唤着两个哥哥的名字。他们两个才是父亲中兴盛家的希望所在。

她期待着两位兄长杀回来!迷信地以为她大哥二哥回来的那一天就是他们盛家复兴的开始。仇其英回来那就意味着仇家将要复兴。不管哪一个回来,她都将受益。从来结束这么多年来苦难。她似乎已经嗅到了好日子正在一天天靠近她,离她与儿子仇一龙越来越近。只不知这好日子率先由谁带来,她没有把握,是台湾还是山姆?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她已经将儿子的姓改过来了。提前告别了灰溜溜的生活。风水轮流转,人跌倒了鬼爬起。四九到七九年,刚好三十年,也该轮到他们盛家仇家重新做人了。

从基辛格打前哨尼克松访华,到中美建交以及《中美联合公报》的发表。盛月儿就以为两位哥哥要回来了。望眼欲穿。然而一年又一年,大洋彼岸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

这一天的中午,盛月儿与刘艾正在二号粮库大门口边聊天边打磕睡。斜对面的会计室里就冲出来一个人喊道,盛月儿电话。她就迷迷登登地跑过去接电话。听筒放在耳边眼睛却还闭着,“请问,您是谁啊?”她问。

听到她的声音对方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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