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有一件事情可以做。我这边房间里的灯,是临时性质的。灯泡缠在一根晾衣架上面,钩在人精睡的那张,靠我这头的床头。得把插头插到插座里,灯才能亮。
这样当然很麻烦,也不安全,尤其是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地,起来撒尿,搞不好,一边插进去了,一边的还露在外面,手碰在上面,不打死才怪。
我觉得自己可以,也应当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何况我还睡在这里呢。
有事可干了,心里蹋实了不少。只是没人看见,稍微有点遗憾。
不是灯管坏掉,就是起动器,要么就是镇流器,再不就是线路与开关问题。这是现在的我,知道的。那时的我,可是一张白纸。白纸就是白痴。白纸不过是对白痴的一种文明说法,其实指的就是白痴。
我没有从最简单的部分入手,而是选择了最难的,也是最不容易发生故障的地方入手,也就是标准的白痴才会去做的事情。我去查墙壁里面,肉眼根本就无法看到的线路是否断了。
好在,终于有人,看到我在干活了!这是值得欣慰的事。
当我在拆开关盒的时候,那个门卫进来了。现在,我得把他的名字给说出来,省得在后面,还是门卫门卫的,而且,那个小矮子也是门卫。为免于混淆,我还是说名字的好。他叫,于满舱。瞧,够贪的吧!够吃就得了,还满舱?从他的名字,我们也可以大致看得出,为什么,无论是长江还是黄河,还是松花江,年年都要禁渔了!
“你在搞灯啊?”他说的真是废话,不是修灯,是在墙洞里头扣钻石吗?
我说是。能够被他一下子猜中,我真的很佩服他!他噔噔噔又下去了。
可是,当我真的把开关打开来,我就傻眼了。
如果不是被于满舱同志看见在先,我肯定会装做若无其事地,把它们原封不动地装回去,就当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一样。然而,要命的是,于满舱同志知道了。而且可能早已传得满城风雨。新来的电工在修灯。
这个屁大的码头,孤魂野鬼似的几个怂人,能够说的话题肯定少之又少,就算是谁在厕所里面撒尿,都有可能成为新闻。就修灯这件事,现在还不尽人皆知了。
开关盒的模样,我是从来都未曾遇到过的。我在这个世上,最为讨厌的就是我们中国的设计师了,其它的本事没有,功能没加强,技术没进步,变形的本事,倒是一流。凭白无故地要将我们早已熟悉的东西,整得不明白,直犯糊涂。
而且,里面的线头多的也让我摸不着头脑。哪个是灯线哪个是插座线,全都搅和在一起,分不清楚。
可是,我除了硬着头皮,搞下去,没有别的办法。
楼下面的于满舱,可能正在对其他码头上的人在夸我呢,多么自觉和勤快的一个电工啊!
我能对人坦白说,“这种开关,老子没有见过,所以,老子修不好!”这个世界上敢于这么说的,恐怕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白痴,另一个,是另外一白痴。嘿嘿!我只能算一个伪白痴!
能那样说么?还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人家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扫地出门,兴许,吃过的几顿饭钱,还要我把钱付了。
没有比照明电路更简单的电路了。全球人都知道。
一个花大价钱请来的专业电工,连个最最基本的电灯电路,都搞不定。人家肯定马上就知道了,我是个水货,草包一个。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至于能不能修好,老天保佑!
我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站,总比坐着好;干,总比不干好。
开关盒里,。有两个插座和一个开关,总共有四根线头被拆下来了。我搞不清楚,四个线头各自应该所在的位置。所以,我只好一个一个地搭配着试。就象高中数学中学到的排列组合。我知道,总有一组搭配是正确的。
千真万确,肯定有一组是正确的搭配。可是,我没有去考虑,这唯一正确的答案之外,其它所有的答案应该都是错误的。况且。糊涂胆大的我,还是带电操作,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拉闸刀,切断电源。也就是说,只要我稍不留神,就会电到自己,让自己来不及和这个世界说白白,就白白了。还有,手稍微一哆嗦,就有可能,象我们过年时,燃放礼花一样,“HAPPYnewyear!”,搞短路。甚至发生火灾。
一个多小时后,于满舱又进来了。心浮气躁的我发现,自己开始不怎么喜欢他了。浑身都不自在,感觉他,就象在窥探我的隐私似的。
更让我生气的是,他居然还消遣了我一句,“还没修好呢?”眼睛长哪儿去了?
尽管心里明知道他没有恶意,可是我还是难过地认为,他在笑话我,整张脸立马拉了下来。
我这人就是这样一个非常优异的技能,脱脸把脱裤子还快!我没好气地说,“没有!”
幸好,他没有看到我摆的那脸臭脸,否则,我会抱歉一辈子的。
于满舱下去了,我更着急了。我修得时间,已经够久的了。就算是只航空母舰,恐怕也从头修到尾了。
于满舱此刻兴许正在跟刘经理李经理在说我呢,新来的电工,一盏灯修到现在还没有修好!不由得在心里催促自己说,快点!快点!得抓紧时间,要不,修好了,也会被人笑话的。
就在我思虑着两位经理大人,是否已经开始小看我,怀疑我的能力的时候,我的手中,火花一闪,真的“happynewyear!”了。扑啦啦啦啦,一股刺鼻的浓烟一窜而起。带着我的惊愕,带着我的恐慌,甚至于是带着我乞求的目光,由墙里直窜到墙外,从里间直窜到外间。我眼睁睁地看着火苗夹着浓烟,扑向了大门口。心迅速地沉入了海底。完了!整个码头恐怕都要完了!我绝望道!呻吟道!
4。第四章搞大了
好在,那令人胆颤心惊的噼里叭啦,撕破空气的巨烈燃烧声,在楼梯口那儿就打住了。
应该是的。即使没有,还在往下烧,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是博古特,也不见得能赶上电线燃烧的脚步。然而,就算是赶上了,那又能怎样呢。再次欣赏一次,只有过年,才能见到的焰火盛况。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断路器在什么地方,所以,也就根本无法去拦头切断电源。
就在这时,那个面相凶恶的小矮子,突然,象土行孙似的,从烟雾潦绕中,冉冉升起,大喊大叫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根本就不顾忌,电线燃烧过后的黑色悬浮颗粒,正排着队儿往他的鼻腔和口腔里面钻。许许多多都落在他脸上,眉毛上,以及头发衣服上。空气中大量的刺激气味,他也似乎闻得挺痛快的,没有感到明显的不适。
他的眼睛紧张地四处打量着,待看到他的所有战袍,都安然无恙时,他松了口气,再发现,我还活着,便彻底地放了心。尽管,他不喜欢我。也没必要盼着我死。
猪笼在经历了短暂的浩劫之后,终于安全了。
“短路了!”我故作平静,轻描淡写道。就好像在我的生活中,这样的短路事件,每天都在发生,都在上演一样。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没事的,一会儿就好。”我还试图安慰他。可话又说回来,我安慰他,又有谁能来安慰我?在这次事故当中,真正被吓坏的是我,不他。我都快站不住了!摇摇欲坠了。当然是吓得。
我的那一点可怜的自信,也随着那最后一声噼里叭啦,而灰飞烟灭了。
小个子狐疑地看了看我,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掉头就下楼了。,而我则以为,他会要了我的命的。因为,是我差一点就毁了他的猪笼。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好打发。
值得庆幸的,电线只烧到门头上面为止,在那儿,我看到了一只刀掷式开关。幸亏有它守在那儿,要不然,一燎到底,全码头都在遭殃。
在楼上这个两间房的狭小空间内,我从里冲到外,从外又冲回里,折腾来折腾去,象一头困兽一样,心乱如麻,心急如焚。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如何收拾,眼前的这副烂摊子。
天已经暗下来了,马路对面,山脚下的兵营里,已经亮起了灯光。形势真的很逼人。
我得想办法把灯搞亮才是。恢复原状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拉两盏应急灯才是明智的选择,也是最可行的办法。暂且平息平息民愤,总还是要的。否则,睡到半晚里,黑咕隆咚的,睡在俩本身交情就不很深的人中间,那是相当相当的危险的。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异外事故!
他们俩都是产自湖南西部山区。而那里,在历史上,就是有名的土匪窝。《乌龙山剿匪记》、《湘西剿匪记》说得就是他们那里。尽管他们俩一个待人热忱,一个则对人冷若冰霜。可是骨子里,谁又能向我保证,他们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而至于,如何处置我这个肇事者,是送去法办,还是直接用大棒,那可不是我所操心的。那是明天刘李两位经理的事,跟我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
在我的床底下,刚好有两圈没有用过的护套线,我昨天就看见了。用它们来拉应急灯,是再好不过的。
就在我打算用护套线拉应急灯的时候。楼下面炸开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撒泡尿的功夫,怎么灯全都不亮了!”
心里有事,心里惊。我一听,头皮就是一麻。第一感觉,坏了!别的地方,也被连累了。我赶紧冲了下去。
原来是与我们小洋楼肩并肩的地磅房出了故障。叫唤的是司磅员。地磅房里是黑压压的一片,而屋外的地磅上,一辆眼睛通红的东风大卡车,正哼哼着等候在那里要过磅。因为,没有电,它只好在那儿等着。司磅员正站在汽车旁边,跟卡车里的司机在聊着什么。样子还颇为轻松。
“怎么回事?”我问。尽管我很有把握地认为,地磅房里的黑暗,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还是装做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从这一点来说,我有当医生的潜质。
“刚才还好好的,等我上完厕所过来,电灯就不亮了。”他看着我,又看看斜对面门卫室里散发出来的灯光说。
“让我来看看,”我就象个装神弄鬼的巫医神汉,嘴唇哆嗦着说。又要冒险了!
从司磅员那里,拿过来一把手电筒。心急火燎地在磅房里忙开了。我是属猴的,没有办法做到气定神闲。
相比于,我们楼上,这里的线路状况要明朗的多,因为,所有的线都是明线,用眼睛就可以看到。然而,为了节省时间,我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拉一组新线来代替老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明天,我再去检查故障到底是出在哪里?
运气不错,在司磅员的指引下,我很快地就在磅房的角落里,找到了闸刀。而闸刀的另一面,是从外面高压线上下来的。这一次,我学乖了,首先把闸刀拉了下来,不再敢带电操作。
我迅速地拉好了一根护套线,把电灯与一只插线板,接在上面。插线板是用来给地磅提供电源的。外面的那个铁家伙,已经哼哼半天了,不给它过磅,它很有可能就会冲进来。
这时,司磅员说话了,“师傅,你先把灯搞亮再说。地磅的线,今天晚上就不接好了。光线不好,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再接也不迟。”
我指了指外面的那辆卡车。他说,“没事,我把它那发走就是。”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楼上面还一团糟,等着我去收拾。
他到外面去打发卡车,我就放下了插线板,只是把屋内,唯一的一盏灯给接了上去。
我几乎是颤抖着把开关打开,眼巴巴地望着灯亮,心里是一点儿底也没有。“啪”地一声,眼前刹时亮堂了起来。真的非常地高兴。十九年来,无数次地看见灯亮,第一次因为待亮如此高兴。
一颗悬着的心也一下子落地,心情也跟着亮堂了不少。自信心也开始有了些许的回归。心想,就这样,一盏一盏的解决下去,用不了多少功夫,瞎掉的那两盏灯,也会闪烁出光芒来。那样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在华兴照耀之下,粉饰之下,似乎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即使掩盖不住,罪行也会减轻几成,起码那两位不会有大的抱怨,而到明天,大棒改成藤条,由死刑改成死缓那都是很有可能的。
赶紧收拾东西上楼。
也就刚刚上楼。前脚还没有踏进门里,楼下又叫开了,“不对啊!电工师傅,不对啊!你快下来看看。”
我蹬蹬蹬赶紧下楼,边下边问,“怎么啦怎么啦?”我几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吓得我提心吊胆。我没有说你不要吓我之类的话。尽管我想说。说过了,也会好受很多。
“这灯太亮了!不会是这么亮的!”司磅员盯着那煞白的刺目的的灯泡怀疑道。
“很亮吗?”我差不多要发火了。心里说,你添什么乱啊!接下去,我的事情还很多呢!亮点不更好,谁嫌灯亮啊?一百瓦的灯泡,点出二百的效果,不要太高兴噢!我甚至怀疑这家伙,脑子有毛病。
“比以前亮多了!”他紧张地说。
“黑了半天,灯一打开的时候,感觉灯总是比平常时候,要亮些的。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我解释道。我觉得自己的解释已经相当到位了。就算是律师也找不出破绽。
这个傻瓜!他应该高兴才对,他居然还苦着张脸。我的脸更不好看,拉面似的,老长。他的晚饭肯定已经肿过了,我还没有,没有一个人来喊我去吃饭,我的肚子里,空空如也,唱着空城计在。
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功夫,跟他讨论这些所谓的光学现像。我决定不再理他,让他一个人发神经好了。我得上去弄那两盏应急灯。
在此,我得声明一点,我不会怪于满舱,没有叫我去吃晚饭。要是我,我也不喊。凭什么要在我的房间里放火玩啊?逮着谁,谁都会生气的。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斩钉截铁地说。我尽量微笑着对他说,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耐心,要不是我先前犯了那错误,我早就破口大骂了。要他死一边去,少给老子找茬。
我可不是一个软肺子,并不好惹!
“不对,是太亮了!”发现我,根本就不可能再理他,司磅的男人自言自语道。试图通过自言自语,挽留我的脚步。而我则头也不回地走了。也就走出几步路去,还没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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