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提调大人!”
刘宝贵借势也就起身了,这里的人几乎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大哥跪下了,他们也跟着跪,大哥一起来,倒也陆续都起来了。
见人实在是太多,胡楚元就道:“刘老板,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吧!”
刘宝贵当即道:“好,那请大人到咱们的大厅里高坐。”
他们说的“大厅”不是一般的大厅,而是类似于梁山伯聚义厅的“厅”,但凡是社团总坛都有,南洋这些华人社团的头领也就经常自称“厅总”、“大厅总”、“大总”,就是这个“厅”里的一把手。
进了新港公司的新港厅,胡楚元在上席坐下来,叶文澜就坐在他旁边。
清朝廷的官员身份在华人世界是非常有份量的,一方面是有实权,另一方面也是思想上的一种根生蒂固的影响力,就因为这个原因,叶文澜无论如何都想保住自己的从二品职位。
胡楚元当然明白这一点,可还是觉得刘宝贵对他的害怕程度有点异常!
客套一番后,他没有急切的说什么,只是让刘宝贵等人陪着他到乐敦周边看一看。
这里的情况更像是国内的一个乡,没有官员治理,也没有乡老,都是社团的带头大哥和各级管事说了算。
总人口约有六千,九成人口是华人,福建籍客家人又占了六成,余下也都是福建人,刘宝贵就是汀州籍的客家人。
距离乐敦港三十多里的地方就是加丁山,那里有一大片的金矿区,很多华人都在那里做事,只有不足两千人在乐敦港附近开垦土地种植水稻。
在刘宝贵等人的陪同下,胡楚元找了一座百米高的山丘登上去,远远眺望一番,对这一带的地形颇为满意。
如果从战争的角度来说,这里并不适合做为一个军事集中地。
做为一个城市,这里却拥有着非常巨大的发展前景,除了西南部的加丁山脉,以及西北部的一些小山丘,整个地段都是冲击平原,宽阔的加央河蜿蜒而过,覆盖着大片的热带森林。
如果全部用汉人的方法来治理,不出十年,这里就可以诞生数百万亩的水稻良田,至少可以容纳十几万人的居住和生活。
从山丘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为防万一,胡楚元还是返回泰昌号住下,并在船上邀请刘宝贵一起用晚餐。
吃了饭,胡楚元让邓世昌等人离开,只留下他、刘宝贵、叶文澜和张灵普四个人,关上门泡壶好茶秘密谈。
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他就和刘宝贵谈起正事,起先也只是问一问乐敦和新港公司的情况。
听胡楚元这么一问,刘宝贵心里有点忌惮。
从胡楚元来到乐敦,他一直就在怀疑胡楚元的动机,总觉得胡楚元可能是想占据他的地盘,亦或者,朝廷知道他以前干过海盗的勾当……?
想了想,他就叹道:“咱们新港公司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才将这一片荒芜人烟的老林子开垦出来,可没有想到,那些土著一看咱们折腾出成片的水田,纷纷又说这块地是他们的,想要拿回去。咱们又在附近采出了不少大金矿,英国人就也来惹事生非,说这里是苏丹给他们管理的领地,让我们只准将黄金卖给他们,还得交税。真是越来越麻烦呢!”
胡楚元微微点头,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办法守住?”
刘宝贵又叹一声,道:“打土著还能撑一撑,万一洋人开着舰船过来,咱们就麻烦了呢。”
“哦?”胡楚元悄然一抬眼帘,问道:“布鲁克那边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刘宝贵想了想,道:“四五千人的数量,可都有洋枪,洋人大约有七八百个,其他都是马来人,关键是有几艘舰,都有大炮呢,几炮一轰,咱们就死的差不多了,怎么也守不住的。”
胡楚元不免又奇怪了,问道:“那他们怎么不攻过来?”
刘宝贵道:“关键是其他土著也和他们有很多冲突,再说了,他们真是要把舰船开过来,咱们就向后撤,撤到金矿那里,守着山打,他们也吃亏。”
胡楚元又点了点头,和刘宝贵道:“我是有办法解决这个事,可在说正事之前,我也想说一声,你似乎对我有很多的提防,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我这一次来找你,和朝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呢,和叶大人一样,也都是官商,平时也要做生意的。好处是什么呢,我有买卖军火的职权,所以,我倒是可以卖点军火给你。”
一听这话,刘宝贵暗暗高兴,匆忙解释道:“大人不必见怪,小的没有和官家打过交道,确实是很怕的……二来呢,您和一般的官家,叶二爷说您管着福建水师,这真是太吓着我了。”
胡楚元笑了笑,很客气的说道:“也谈不上管,只是协办,刚才那位邓大人……其实就是水师的管带大人。因为我这一次来找你们显得很冒失,又怕我在半道上遇到海盗,邓管带就亲自带人,以免万一,军舰倒是停在了新加坡,只租了一艘武商船。”
刘宝贵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总算知道叶湘云说的不假。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胡楚元的深浅,但能让叶文澜、叶湘云这种人都怕到如此地步的人,那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也算是长了眼界。
想到这里,他就和胡楚元道:“提调大人,小的能够见到您,也算是今生有幸。如果您有办法解决乐敦的事,小的必将牢记您的大恩,以后只要您有事差调小的,小的一定万死不辞。”
胡楚元笑了笑,道:“其实啊,我想和你买下这块地!”
“什么……?”
刘宝贵大吃一惊,以为胡楚元要强吞他的地盘,面色剧变,当即就哗的一声站起来,下意识的捏紧双拳。
只看他要动手,叶湘云也吃了一惊,即刻起身,生怕刘宝贵出手。
几乎是在同时,张灵普比他们两个人都快一步,已经前移到胡楚元身侧,随时就能出手。
“哎,大家不要急!”
胡楚元倒是很平静,微微一抬手,示意几个人都别着急,又和刘宝贵道:“确切的说,我是想要招揽你,让你替我办事,条件当然是很优厚的,等我拿到了整个沙捞越,乐敦还是你的地盘。”
“什么?”
刘宝贵又吓了一跳。
整个沙捞越?
大港公司、三条沟公司最鼎盛的时候都没有夺下古晋,居然有华人想要夺下整个沙捞越?
他一万个想不通,也不敢相信,可是……他不得不说,胡楚元恐怕真不是普通人。
和他们这些社团大总不同,人家可管着福建水师呢!
(未完待续)第一百七章实在的华盟会
刘宝贵有疑问是很正常的。!
一百多年了,就在婆罗洲这块地上,自从洋人来了,华人就没有真正的强盛过,再强盛的时候也没有经得住荷兰人的几次攻击。
沙捞越的布鲁克王朝是弱了点,可毕竟是英国人。
英国人啊,荷兰人都不敢招惹呢!!!
胡楚元也能理解刘宝贵的疑虑,毕竟是被打怕了。
他示意刘宝贵别那么激动,先坐下来,很随意的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都有了自己的计划。首先,在这两年里,我会想办法陆续从福建招揽更多的华人来这里开垦田地;其次,我会支持你们在乐敦组建军队,在港口修炮台,装备一个火炮营;第三,我会另外找地方培训更多的军队,等机会成熟了,突然出击,将布鲁克家族推翻。当然,英国人那里的问题也会由我去解决,你只要按我的计划办事。”
“这……?”
刘宝贵依然还是有些犹豫,过了片刻才问道:“那您能给我多少洋枪?”
胡楚元想了一下,道:“暂时先给你一万只洋枪,几十门火炮。”
“啊呀……!”
刘宝贵陡然吓了一跳,忍不住的惊呼道:“大人,我跟你干!”
在沙捞越,什么都是虚的,有枪有炮才是大爷。
别说是一万只洋枪,几十门火炮,就给他五千只洋枪,他都能把布鲁克的那些土著兵杀光。
一听这话,叶文澜就笑了,他道:“刘大总,您还真是不知道啊。实话和您说吧,就我们这位胡大人,那可是大清国的首富,身家几千万两银子。在大清国里,只要他说一句话,朝廷就得抖一抖,江浙闽南的几位巡抚老爷都得听他使唤。福建水师归他管着,打的长毛哭爹喊妈的湘军也靠他撑着,年年的军饷都是和他借的。”
“吗呀?”
刘宝贵脸色惨白,吓的腿肚子都开始哆嗦。
他这才知道胡楚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他妈的……太可怕了。
前面怎么都没有说呢,那是叶文澜、叶湘云都很了解这个新港公司的实情,和兰芳公司一样,也就是一个黑伙社团。
在乐敦那里就说出来,万一刘宝贵起了歹念,直接领着几千人冲上来玩绑票,那可真是大麻烦。
眼下该说的都说了,前途一片光明,刘宝贵犯不着玩这一招。再说了,眼下就在船上,谁绑票谁还不好说呢!
胡楚元现在的心里是很苦大仇深的,恨不得将所有南洋土著和洋人都杀干净。
可他毕竟是胡楚元,他从来都不会急于一时。
他让刘宝贵也别那么激亢,先坐下来再谈一谈,吩咐以后的事。
眼下不能急,就算枪支火炮都运了过来,新港公司也别急着暴露实力,本地土著可以威慑性地打一打,对于布鲁克,交点钱算了,暂时不急着和洋人算帐。
先稳定的发展乐敦和新港公司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再正式修筑炮台和防卫营垒,免得被人一锅端了。
新港公司还是刘宝贵的,可他刘宝贵是胡楚元的。
这个道理,胡楚元相信他是懂的。
送刘宝贵下船后,胡楚元就让张灵普留下来,想和他商量后续的事情,也想问问他对此事的看法。
张灵普也在心底盘算着,他道:“我倒不是不信任刘宝贵,只是他们这帮人并不值得倚重。”
胡楚元笑了笑,道:“可眼下也就只能用他们,我的意思啊,南洋公司还是要有自己的武装,就由新民会负责。”
张灵普又道:“大人,其实我这几天也在琢磨,总觉得您说的新民族、新中华意义有点远,就南洋这些人未必能明白。所以,我想是别管那么远的事,就着眼前的事情着想,咱们还是改称华盟会。宗旨很简单,将南洋的华人聚集起来,缔结同盟,共图大业。”
但凡是能干点事情的人,他都不会盲目服从别人,总有自己的脑子,自己会去考虑问题。
在这一点上,张灵普和叶富是一样的。
他们喜欢自己琢磨。
胡楚元想一想,觉得张灵普这个道理是很实在的,就道:“你想的有道理,就叫华盟会吧!”
张灵普高兴的笑了声,又道:“我还是觉得新港公司不值得多费精力,您想,万一将他组织的太强,他以后又不听我们的,那怎么办?”
胡楚元道:“这也是我在考虑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张灵普道:“有啊,我们直接军化,我从他们那里招收人员,大家都是福建人,好说话。三四千人算一个营,乐敦这个地方,一个营就足够了。”
他说的营是绿营的营,八旗、湘军、淮军的营,一个营少则六七百人,多则四五千人。
胡楚元一想,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直接军事化的管理,慢慢就将这些人员从中新港公司分离开,同化成一只闵军。
他更高兴,觉得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人,张灵普是个精明人。
这个事情交给张灵普,那是绝对没有错。
胡楚元欣然击掌,道:“好,就这么办,不过,这个营的设置要有新的讲究。我一直都在心里琢磨,也从书本上研究了德国人和法国人的部队,总觉得他们的办法比咱们的好一点。”
张灵普道:“我知道,在船政学堂的时候,英国教官日意格先生说过,英国和其他国家的军队都是从Division、delegation一路分成七八个级别,便于指挥,而且,别人的军队平时都聚集在一起集训,我们的每个营都分散各地封路收税。”
胡楚元嗯了一声,道:“所以呢,我打算采用三三制,一营分三卫,一卫三纵,一纵三连,一连三排,一排三哨,每哨十人左右。当然,这也不是限死的,根据情况,每卫、每纵都可以稍微增加一些编制,每营大约三千人。”
张灵普想了一下,道:“行,等我有了自己的人马就折腾一手看看效果,眼下身边是一个乡亲都没有,不敢在别人的地盘放肆。等我先回去,回福清县招揽几百个弟兄先干起来,再专门去县西的老山沟里找客家兄弟,靠着同乡的关系拉拢他们,让他们搭桥联系客家人。等我自己的班底搭起来,再回来和刘宝贵斗一斗,我保证他连牙门都不敢露条缝给我看。”
福清……!
胡楚元无语,他这才想起来张灵普厉害啊,居然是福清人。
赫赫,赫赫有名的福清帮啊。
他就说嘛,张灵普这个人确实比平常人要精干很多,原来是有历史氛围的。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和张灵普问道:“你们福清是不是有很多人学武?”
张灵普哈的笑出声,道:“那还用说,就在我家那里,我都算不上厉害。没有办法,我是文人嘛,好歹也是个秀才。福清这个地方,祖祖代代就有习武的风俗,以前听一些老人家说,马鼻山那一带就曾有一个少林寺,听说是在唐朝搬过来的,大概是从他们那里传出来的技艺。另外也是没办法,福清这个地方自古多灾多难,前朝的时候倭寇多,海盗多,后来是郑成功闹的厉害,再后来又闹海匪和长毛,逼得没办法,不学武,稍微遇到点事就挂了。”
胡楚元道:“行,这个事就真的只能交给你办了,我的意思是你先招揽一些真正信得过的自家兄弟,尤其是要年轻点的,正好你和刘永福已经搭上线了,就带着人去他那里锻炼一段时间。打仗的时候也要记得培养人才,多教大家读书,多读兵书,边打边派人回家招揽。慢慢的,你就不要局限在福清人的范围,整个闽南都要招,甚至是两广的也招。实打实的锻炼一年,你就回乐敦,将这里的事情摆平,但还是要继续留人在越南锤炼,打仗的部队,不经过战火考验一下是不抵用的。”
张灵普连连答应,道:“大人,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明白了。我就按照您说的这个路子走,在越南把精锐营给练出来,我自己再带人将沙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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