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骄似嘲似讽的瞥他一眼,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大学时谈了三年却无疾而终的感情,动动唇角,却没说话,只是慢悠悠的走回了沙发处。
室内响起白琤痛苦而压抑的声音,“至始至终,都是我对不起她。如果没有遇见我,她的生活会过得宁静而祥和,根本不会遭受网络上陌生人的谩骂攻击。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就不会出车祸,我们的孩子也就不会死。是我的错,是我害得她,楼骄,我……无法面对她。”
“其实我第一眼见她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当然,是纯洁的欣赏和喜欢。齐雪真给我的印象很好,大度、从容,没有时下女孩子总是以‘在乎’为由而乱吃飞醋的劣性,她很自信,甚至是坚信不移的相信没有人可以抢走你,你会一直在她身边。白琤,你知道吗,你的逃避,让她很受伤,亦很难堪。如果你真的爱她,如果你觉得愧对她,那么逃避不是一个好办法。你要做的,是下半生疼她爱她宠她珍惜她。我言尽于此,如果你觉得当缩头乌龟很光荣,那么我觉得你还是去死吧,省得浪费粮食。”
“噢,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滚吧,别污染我办公室的空气。”
“那你别活了,干脆去死算了。”
“如果你还不打算滚,我不介意叫保安上来轰你出去。”
“我有脚,用不着滚!”
与楼骄的相处一如既往是斗嘴,楼骄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死傲娇,恨的时候让人恨不得一脚踹死她。谈话结束后,白琤感觉胸臆间的郁气消散不少,阳光爬进胸腔,温暖了心房。
“斯科特,请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他会证明,他不是什么冷血淡漠寡情寡义的男人。
哥大月底开学,齐雪真得以顺利入学。因以前中学时寒暑假曾经在美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再加上齐雪真的英文过关,所以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便适应了美国大学的新生活。十月一号,中国国庆节的这天,齐雪真并没有回国,只是齐母却和齐老来了美国。齐雪真在美国生活了一个多月,也算熟悉了大半个纽约市,而齐恺卓手头工作忙,所以招待母亲和爷爷的任务,便交给了齐雪真。
带着母亲和爷爷逛了哥大,一行人又去了时代广场、华尔街、帝国大厦等这些着名景点,在自由女神像前面,齐雪真的目光停留了许久。
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他们能够光明正大的踏进婚姻的殿堂,得到所有亲友的真挚祝福。
齐母仅在纽约逗留了一个礼拜,便告别女儿回了中国。而齐老因为身体原因,特地被齐恺卓留在了美国调理身体。而就在齐母离开后的第二天,齐雪真等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面对不请自来的楼骄,齐雪真别无他法,只好将人请进了齐恺卓的别墅。
来到别墅的后花园,二人相继坐下。有黑肤佣人送上咖啡和绿茶,道了声“请慢用”便退了下去。楼骄搅着加奶加糖的咖啡,注视着齐雪真问,“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赶出来呢,难得你还记得我。”
齐雪真头未抬,语声淡淡:“为什么这么说?”
楼骄一笑,“贵人多忘事嘛。”
齐雪真眉微蹙,没接话。
楼骄也不介意,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笑眯眯道:“才二十二岁就这么愁眉苦脸的,当心以后长满皱纹啊。”
齐雪真抬头看她,而后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望着别处的景色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哦,有事,有事。”楼骄仍然笑吟吟,她往桌上敲了两声,齐雪真转回头,疑惑的看着她。她笑嘻嘻的说:“白琤病了,病了一个多星期了。”
齐雪真搅拌的动作微微一顿,之后又若无其事的端起杯子,慢而优雅的轻啜一口杯中的绿茶。齐雪真想假装若无其事,可她在面对白琤的事情上总是显得道行不够,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了理智。她垂眸,声音降低了许多,似乎含了不可言说的涩味,“阿琤……他,他还好吗?”
楼骄边喝咖啡,边盯着她看,仍是含笑的语气,“你脱离危险后,他探望过你不久就回了美国。回到美国的第二天,他就把白娴珍藏的美酒都给喝完了,当晚直接进了医院,医生说他喝酒从而使胃粘膜受损导致出血,留院观察了一个礼拜。白娴去看他时,把他骂了一顿。而他知道你来了美国,半个月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不管不顾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当晚就给我打了电话,然后来我家把我珍藏了几年的酒全给喝光了。医生说,他这次喝酒又喝出了急性胃溃疡。住院的第一晚又发起了高烧,现在人还在医院里没出院。白娴去探望他时,在他爸妈面前怒火攻心的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以上这就是他的情况,你觉得他好不好?”
齐雪真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楼骄默默叹气,“你担心他吗?想不想去看看他?”
齐雪真又摇了摇头,仍旧没有抬头与她对视,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杯中的倒影。她以为她会哭出来的,但她没有。齐雪真笑了笑,又开始搅拌绿茶,震碎了杯中里愁云惨淡的倒影。
她平静的答:“当时他没有来看我,如今我也不会去看他。楼姐姐,请你谅解。”
二叔说得对,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感情的事莫测难辨,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浅薄,甚至消亡。可她心里还是由衷的希望,与二叔的一年之约,最后的赢家只有她一个。
楼骄微微倾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叹气,“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不过姐姐我还是想跟你说说,不要怀疑他对你的爱,至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从不知道,他对爱情会是这么忠诚,专一。”
作为集茵的副总裁,不论外型还是身份,无一不在深深吸引着女性的目光。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白琤,却对所有表达了倾慕的女性避嫌疏远,既不暧昧,也不纠缠。即使是你情我愿的一夜|情,他都对此敬谢不敏。楼骄每一次都深深觉得,白琤真的是她二十六年来,见过的最忠诚的爱人。
齐雪真微笑,“谢谢你,楼姐姐。”
她不去看他,只是想等他回头找她。等待是一种煎熬,但若为他,她愿意受这种等待的煎熬,也许是因为等待已经成了习惯。从小歌迷等到了女朋友,从女朋友等到了爱人,从爱人等到了未来的伴侣,然而命运爱作弄,就在她以为那是她的终极归宿时,它却好似一辆急转弯的车子,令他们之间从熟悉变成了陌路。
可是没关系,她还愿意等。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应该要把白兄弟放出来遛一遛了……
嗯……目测还有一两章我就会完结白琤和真真的故事了……
妈蛋,简直可喜可贺!
、重逢
地球公转一周,便是三百六十五天。而与爱人分离一天,思念的时间也是一年。虽然这么说有些笼统,但至少在齐雪真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在不知不觉中,白琤离开了她四百二十五天,她也思念了他四百二十五年。
齐雪真在屋内收拾衣物,准备趁这个暑假回国一趟。与白琤分离的一年多以来,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原本她以为会有奇迹,可惜他没有现身找她。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几乎要磨掉了她的耐心。二叔经常劝她,别等了,放弃吧。当时她是怎么回答来着?哦,她说,二叔,我忍不住要相信他。如果相信一个人的代价就是最后失望,那她一年多的等待岂不是付诸东流?
齐雪真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沉浸在思绪中无可自拔。齐恺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叹了叹气,出声惊醒她,“如果二叔知道白琤不会回来,当初我就应该鼓励你不顾一切的回到他身边。真真,是二叔估测错误。”
齐雪真没有转身,却停下了手中动作,低着头怅然若失:“二叔,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唉……”齐恺卓叹气又叹气,离开时说道:“早点收拾完,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今晚早点睡。”
回国几天,齐雪真已经倒回了时差。纽约市的繁华,是B市远远比不上的。在这一年里,齐恺丰还是任书记一职,但与往日不可比拟的是,齐恺丰已经进了国家的政治权力中心,与袁懿地位不相上下。
六月十三号这天,齐雪真收到了一份请柬,是唐临和宁罄的结婚请柬。婚礼在A市云汀湖举行。齐雪真愣了愣,转而慢慢便笑了。以前她觉得她和宁罄两人应该不会过早结婚,但世事难料,谁知道宁罄就要结婚了呢?看来她要幸运些。
齐雪真想了一会,拨通了宁罄的电话。
婚礼定在了七月一号,因着两家的关系,齐恺丰携着一家子出席了宁罄的婚礼。由于两人婚姻的性质是官商结盟,因此婚礼当天出现的宾客们除了与唐家有生意往来上的朋友,还有A市的政要官员。
齐雪真和宁罄有着二十年的交情,伴娘自然落在了齐雪真身上。齐雪真也不会矫情推脱,她自己没有幸福,但见证宁罄的幸福她却很乐意。换上伴娘的礼服,齐雪真站在镜前,有一时半刻的恍惚。
曳地的茶色婚纱镶满晶莹的碎钻,闪耀着无可直视的银光。整齐的发髻,美丽的妆容,似雪的肌肤,婀娜的腰肢,由上到下都将她的美丽体现得淋漓尽致。身边的发型师和化妆师及工作人员都无不张大了嘴巴,望着她的目光充满惊艳,仿佛今天的新娘子是她,而不是宁罄。可是齐雪真却觉得好笑,今天可不是她结婚,她不是来抢风头的。
“这是谁选的婚纱?”齐雪真发问。
休息室里一干人等噤声不语,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穿着洁白婚纱的宁罄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齐雪真还来不及换下婚纱,新娘子便笑了,“啧啧,国色天香的美人啊!都把我的风头给抢了!”虽然说的话让人听了给人一种不满的错觉,可宁罄脸上却没有一丝恼怒和嫉妒。
宁罄挥退了所有人,休息室便仅剩她俩二人。齐雪真果断道:“这婚纱我不穿。”
宁罄围着她打转,皱眉嚷嚷着,“为什么不穿?不行,你一定得给我穿!”
齐雪真黑线:“……今天是你结婚。”
宁罄鼓了鼓腮帮子,“我不管,你如果不穿它,那我今天就不结这个婚了!”她亲自让唐临定制的伴娘婚纱,她不穿谁穿?
“你幼不幼稚……”齐雪真无力辩驳,她觉得天气应该再热一点,让她中暑昏倒得了。
“你敢不穿,我就敢不结!”宁罄继续威胁,脸上的表情倒是轻松的很,仿佛当一个临阵脱逃的新娘很有成就感似的。
经过一阵天人交战,齐雪真不得已妥协,咬牙切齿道:“好,我穿……!”
宁罄笑得见眉不见眼,直接朝她比了个剪刀手!哦耶!
婚礼在下午三点开始,一众宾客都准时到达,霎时间广阔的云汀湖便挤满了人。主婚台前,各类邀约的宾客都已按身份关系入座,正凝神静听等待着新娘子的出现。
宁父挽着宁罄进入众人的视线,一身白色新郎西装的唐临微微一笑,掩饰了心内的紧张,露出了期待。
神父念着结婚誓词,唐临和宁罄则各自相视一笑,坚定的回答了“Yes,I Do”。随后,便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
伴郎是齐雪真不认识的男人,想来应该是唐临的亲戚或者发小之类的未婚男性。齐雪真捧着戒指来到宁罄的身后,方便宁罄拿过它。交换完戒指,齐雪真拿着盘子,退到了一旁。不管那些宾客向她投来什么异样的眼光,她都面露微笑,没有胆怯,没有羞恼。
宣誓结束后,正式礼成,新郎新娘相拥接吻。宁罄和唐临正式成了合法夫妻,结束了几年的爱情长跑。
一般的伴娘需要为新娘鞍前马后,但齐雪真是个例外,礼成后她的伴娘之位便叫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给顶替了,而她,则穿着这身招眼招嫉恨的礼服跟在了齐母身后。齐家一家未迁去B市之前,齐母也是A市名流圈里较为有名的权贵夫人。因此借着宁罄婚礼的这个机会,自然要与以前相处过的一些官员夫人们联系联系感情,毕竟感情深了好办事。
齐雪真并不乐衷于这种名流交际,但她也不会像许多电视剧中的灰姑娘女主角,对宴会她算不上厌恶,顶多是没有好感。所以她鲜少在人前露脸,而当她随着齐母一起出现,自然就引来了一小部分人的窃窃私语。但齐母的身份传播的极快,不一会儿,场内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尽管有人羡慕嫉妒恨,可碍于齐雪真是B市市|委书记的女儿,愣是没有人敢出声嘲讽。
跟着母亲斡旋于众多贵妇之间,齐雪真没有在脸上露出不耐,依旧是浅淡的笑容,礼仪得体的聆听着对方与母亲的寒暄,且时不时优雅的轻饮一口香槟,听着对方或真或假的夸赞着自己,然后轮到她大方得体的赞美回去。
不过欢乐和谐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不远处便起了一阵微小的骚动。齐雪真微微蹙眉,也好奇的随着母亲的视线望去,可在看清了引起骚乱的罪魁祸首时,她霎时便怔在了原地。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白琤被以唐临父母为首的一群人簇拥着,头发梳的整齐光亮,显得人飞扬奕奕。脸还是如以往那般英俊,但临近三十的脸却丝毫不见彰显老态的皱纹,皮肤光滑的犹如初生婴儿,显然是有专人定期护理和保养。虽然如此,但经过一年多的岁月沉淀,整个人身上的气质还是发生了一些改变。如果说以前人前的白琤是温文有礼的绅士贵公子,那么现在的白琤,便是举手投足间从容镇静的商场决策人。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便能教人深陷而无可自拔,那样的白琤,魅力无限,别样的迷人。
齐雪真深深觉得,即使在美国时经常能看见登报的白琤,但是却没有哪一时刻,她会觉得这样的白琤遥远而陌生。可是就在视线交迭的那一刻,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起来,即使她还爱着,却始终无法改变他们之间长隔一年多的空白期。
长达一年多的空白期,该用什么来填充啊。
齐雪真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摸了摸光裸的手臂,拉了拉脸色不太好看的齐母,想脱离这种逼仄压抑的环境。
齐母侧头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与身边的一众贵妇笑道:“很抱歉,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借机失陪一下。”
众贵妇们都体谅的笑了笑,接着异口同声的让齐母带着令爱去休息一下。齐雪真与母亲一起谢过众人,刚转过身,齐雪真便被身后追赶跃上的白琤攥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