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预备武僧和修行上了年头的僧人跟在后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各处路口守得死死的。法海右手持杖、左手托钵,立于大雄宝殿高处,俯视着白素贞小青二人,须发飘飘,眼中精光闪动。
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滞了,每个人都紧紧握着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敌人。金山周围仿佛也受到了影响,江潮怒吼,鸟雀不起,乌云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遮天蔽日,
一滴雨水落了下来,恰巧落在了小青的眼睛中,小青眯了眯眼睛,浓重的杀气逸散出来,堪堪就要动手,白素贞传音入密:莫要妄动!小青将呼吸压制平稳,气沉丹田,寻找着薄弱之处,却发现这些僧人防守严密规整,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
法海运了内力,声音洪亮道:
“阿弥陀佛,你们两个孽畜,今日竟敢闯入我佛门圣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衲奉劝你们速速离开,从此身居山林,再不来人间造孽!若还是这般不知悔改,莫怪老衲手下无情!”
白素贞开口道:“法海,你这般守卫森严,怕是根本不想让我们离开此地,又何须那许多虚伪言辞!”
法海哈哈一笑:“老衲有心放你们离去,可惜你们好不识趣!这般顽固,是要在我金山寺造大孽么?罪过,罪过!”
白素贞道:“造下大孽的是你!你我的恩怨你我自行了断便是,为什么又要搭上寺中无辜僧侣!难道为你一人恩怨,而将人命置于不顾?你这般心理,难道是出家之人应该有的么!”
法海怒道:“地藏王菩萨教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们既是我佛道中人,自然应当我降妖除魔献出微薄之力,你休要挑拨离间!”
实际上法海独自面对青白二人,也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既害怕顾此失彼,又怕不能一举降服白素贞,导致心魔加深,所以特地在半个月中将寺中所有僧人动员起来,好好筹备了一番,就等着白素贞二人来到寺中,先让寺中弟子将她们消耗一番,自己再将她们一举成擒。
小青和白素贞二人并没料到金山寺的防守会有这般严密,更没料到他会用全寺的僧人做挡箭牌,自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也不知道法海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这群僧人一个个杀气腾腾面无惧色,虽是出家人的形貌,却和江湖杀手的神态一般无二。白素贞心里暗暗盘算,这样硬杀进去,怕是要血肉横飞,造下无数的杀孽!即使没有人来惩罚她,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报今生报来世,以她和小青近乎无尽的的寿命来说,早晚有一天会在这些罪业上吃下大亏。白素贞一番思索,暗暗下了个决心。
于是她低低对小青道:“青儿你跟紧我,我们杀一条血路进去。”
话音刚落,白素贞便向前一步,一个跟头翻在空中,同时手中十八把小飞刀激射而出,奔着最前方十八名僧人而去。十八名僧人疾避,奈何白素贞这一下又凶又急,虽然个个武艺高强且有所防备,还是被伤到了,轻些的擦了一条血迹,重些的直接被飞到穿过了身体。但顶尖毕竟顶尖,要害一个都没有伤到,只是流的血多了些。
见白素贞出手,不消法海法令,十八名罗汉挥棍齐上,崩、抡、扫、缠、绕、点、拦,各使招式,却丝毫不乱法度。后边的僧人向前一步,仍是将棍子拦在身前,一个连一个,却不妄动。
小青连忙跟上了白素贞,剑芒落处必见血光。白素贞仙姿飘飘,小青威风凛凛,一个诡变奇绝,一个阴狠毒辣,二人犹如一体,配合的天衣无缝。慢慢地,十八罗汉中有几人退了下去,马上又有几名僧人补了进来。以多对少的情况下,一哄而散反而乱套,就是这般稳扎稳打才最磨人。白素贞和小青打的很有章法,并不去攻击新补进来的僧人,而是专注攻击身上带伤的人,不多时,十八罗汉整个换了一批,战斗力弱了一些。
小青斗红了眼,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一路紧跟在白素贞身边,剑芒刺向四面八方。这般情形之下,最好的防守便是杀戮,少一个人,便少一份威胁。二人彼此心心相印,看似谁也不去保护谁,却字无形中将彼此保护得密不透风。小青完全放开了手脚,一招一式直刺要害,可是每次某个僧人堪堪要死的时候,白素贞总会鬼魅一般飘过来,抢在小青前面,一剑将之毙命。但也是因此,白素贞的背上挨了不少的闷棍,表面上不太打紧,内伤却在逐步加重。小青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又腾不出手来帮她,只好边打边吼:
“姐姐!你不要管我!看好你自己!”
白素贞却不应声,出手变得狠辣起来。这时高手伤的伤死的死,十八罗汉阵再也布不起来,武僧们乱了阵脚,一拥而上,僧棍不长眼,人多是施展不开,时不时便会打到自己人头上。白素贞觉得威胁减小了不少,出招变得毒辣起来,也不管背后挨了多少棍子,一把剑舞若流云,身形极快,剑不走空,一挥呜呼,一刺哀哉。小青见白素贞如此,只好站在她背后帮她防守起来,心里疑惑怎么白素贞虽然神色紧张,出手却如此不计后果。
雨下得大了起来,二人浇得湿透,却并没有疲惫湿冷的感觉,反而怒气更重。白素贞带着小青在人群中缓缓前进,过处便是残肢血光漫天飞舞,惨叫声痛呼声此起彼伏,身后尸横一路,雨水一冲,血流成河。
她多杀一个,小青便少杀一个,什么冤孽,什么报应,统统冲着她白素贞来吧!她是个自负而虚伪的人,小青心性纯良,不该让无数罪业缠身!
法海没想到两个蛇妖如此厉害,这么一会儿他的弟子便死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轻伤重伤更是不计其数,恐怕再打下去只会越来越不利。这一战伤亡之惨重,远远出乎他的预料,忙一声大吼:
“都给我住手!退回大雄宝殿去!”
僧人们便都住手急急后退,白素贞小青却不停手,距离近跑不掉的僧人瞬间又躺下四五个,不知死活。忽然白素贞脚下一绊,踉跄地走了两步,弓了弓身子,面露痛苦之色。小青忙回头探视,只见白素贞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来,应当是内伤加剧的缘故。
于是忙将她挡在身后,抬头对法海喝道:
“秃驴,交许仙出来!否则我踏平你这金山寺,将你寺中大小生灵杀的一个不留!”
法海恶狠狠地瞪了眼小青,却是没有答话,身形一矮从房檐上跳下来,急匆匆地向殿内奔去,他得赶紧看看这些弟子,有些重伤的,不要死了才好。
白素贞见法海转入殿中,顾不得雨下的大,忙打坐调息起来,小青立于身畔,戒备地四处张望,怕有什么人再出来偷袭。
这时只听不远处高塔上一声呼唤传来:
“娘子!小青!”
小青抬眼一看,那人不是许仙又是哪个?顿时无名火起,敢情这许仙躲在那里!不过现在白素贞正在调戏,自己万万不能离开,否则法海一出,白素贞决然不是对手,小青只能暗暗咬牙跺脚,心里将许仙从头到脚剐了一遍。
许仙听得窗外兵器铮铮作响许久不散,还是忍不住起身看看,这一看不打紧,登时悲从中来,尸体谱了满路,泡在血水之中,白素贞和小青一身血污,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总之整个殿前惨不忍睹。他一边心惊一边悲愧,想自己悬壶济世本为救人活命,此时却为了一时差错躲到金山寺里,又连累这么多无辜僧人殒命于此,实在是罪大恶极!想罢,忽然觉得自己若能慷慨赴死也是为众生做了些事,忙向塔下跑,却被两个沙弥拦下。那沙弥说方丈不允许他走出宝塔半步,以防横生枝节。许仙只好回到廊下,见战事告一段落,白素贞又软软地坐下,忽然心里生出一分担心来,便唤了白素贞和小青一声。
见二人并不答话,他又吼道:“法海,你放我下去吧!不用你护着我了!我死便死了,不要因为我一人让这么多师父丧命啊!”
法海以内力传出的声音回荡在殿前:“许施主,你好生待在那里!吾辈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说过要保你周全,便必定保你周全!”
“我不要你保我周全了!放我下去,我要见我娘子!”
法海声音微怒:“许施主,你娘子是个蛇妖,且要杀你,你为何仍然眷恋红尘,执迷不悟!”
许仙吼道:“我就眷恋红尘了,就执迷不悟了,怎么了!这条命是我的,我想死还不行么?你再不放我下去,我就从这跳下去!”说罢,真个跨上栅栏,就欲跳塔。反正都是要死,只要死了,白素贞小青就会罢手了吧!只是许仙仍有眷恋,毕竟白素贞是她的妻,就算此时决裂,也应有旧情吧!无论如何,他想让白素贞念及旧情,养下肚里的孩子,也好不绝了他们许家的香火。
法海见他要跳塔,连忙一个跟头从殿内翻出来,飞一般来到塔下。许仙看着地下,有些眩晕,忽然就胆小了,或许让人杀了,干净利索,这还好说,自己要自杀,果然还是胆怯!
见状法海和小青都是一声冷哼,以许仙的胆子,他会跳下来?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如此慷慨赴死,无非想学那些英雄们得个什么美名之类,自杀这般寒碜的死法又算什么?
法海断定许仙不敢跳,便守在塔门口。这塔楼梯极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别说是法海守塔,就是让这些年轻弟子把守,以小青和白素贞现在的状态,不能御风飞行又消耗颇大,要杀上去也要费一番功夫。法海并不是有多珍惜许仙的命,只不过若是让许仙死了,传出去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放?金山寺的脸面往哪里放?到时候香客减少,这一寺的老老小小,怎么养活?
白素贞调息已毕,小青见白素贞起身,心头一松,顿时恶向胆边生,飞身便向宝塔奔来,白素贞怕小青于法海相斗难免吃亏,忙跟上去,二人几乎是瞬间便来到塔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多 总是大半夜更新 不好意思哦……
☆、四十四、水漫金山误苍生
法海立于七重宝塔之下,见二人杀气腾腾杀来,不惊不惧,纹丝不动。白素贞小青找不到破绽,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对峙良久,法海的钵盂里积了一层雨水,白素贞和小青几缕头发贴在脸上,滴滴答答地淌下水来。一阵冷风吹过,白素贞打了个寒噤。
法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喝道:
“孽畜,在我佛门圣地大开杀戒,今番休想走脱!”
小青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
“法海,你不要道貌岸然,这寺里的和尚固然是我们所杀,你可敢说和你没有一丝关系?”
法海道:“孽畜!休要逞口舌之欢,你们为杀人来,老衲是为护人,哪一个更罪孽深重!”
白素贞思索做事需要一鼓作气,若再便衰、若三而竭,上前一步摆好架势道:
“法海,不要多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吧!你我新仇旧恨,这一次一并了断!”
话音一落,白素贞便欲出剑攻去,小青却是身形早动,趁法海还在听白素贞说话,一个飞身向他手中钵盂踢去。
法海闪身避开,钵盂中的水泼了一些出来。他索性将雨水全倒出来,后退两步,举起钵盂,就要念动咒语收了小青。
白素贞却猛然飞身而至,架住法海的钵盂,与小青一起将法海夹在当中,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青白二人你攻我挡,招式接连不断却不花哨,法海根本没有空余去催动法器,只能左右招架着二人的攻击,同时苦思着良策。一上来,法海便落了下风,一会儿左右受制,一会儿前后夹击,如何也不能得脱。一直被青白二人顶着逼到了宝塔第三层廊下,他狠了狠心,想起白素贞前番那般不计后果的打法,将全身真气聚集于背后做好防御,转头便向白素贞猛攻而去。
白素贞本就因为有孕在身功力大退,又在此前受了些伤,猛一交手,登时气血翻涌脚步虚浮,全靠一口气顶着和法海相斗,这时成了二人之中的薄弱之处。小青一见法海一味攻击着白素贞,暗骂卑鄙,连起数掌拍向法海背后,当下法海向前踉跄十余步,向白素贞撞了过去,小青也因为法海的防御被震退三丈。她稳住身形,咬了咬牙,一剑向法海后心刺去。
白素贞见法海跌跌撞撞摔过来,大喜,将剑锋对准了法海的要害,一道剑芒刺出,却见法海在两下夹击中不惊反笑,暗道不妙,怕是法海有什么图谋。
果然法海在踉跄之时,就已经暗中念动咒语,借着小青的掌力,抬起金钵便向白素贞罩下去。白素贞的剑芒被金光一照顿时散去,她忌惮金钵,忙闪向一边,却哪里有法海快!一下子便毫无防备地被金光罩在当中。小青一剑恰巧刺到,正中法海后心,将他刺了个对穿。法海虽然疼的五官扭曲,却仍旧屹立不倒,口中咒语未断,逼得白素贞连连后退,从三层宝塔上翻了下去,这样一来,反倒避开了法海的金钵,白素贞脱了限制,急忙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见法海被刺中了心脏仍然这般凶悍,小青心中大异,此时她也感到手中剑上传来的手感不对,似乎并未感觉到心脏的律动。通常人的心脏偏左,也有少数人心脏长得偏右,难道这法海这么巧,就是个心脏右偏之人?一晃神之间,白素贞又翻下塔去,法海便弃了白素贞,转而向小青攻来,一转身将小青手中的剑带的脱手而出,小青手中一空,转眼便见一道金光向自己压了过来。
空间狭小,小青无处可逃,只好向塔下跳。虽然不能飞行,但尚有轻功在身,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小青提了口气向下落去,谁知法海忽然收了金光,一禅杖送出,正击在小青背上。后背骨多肉少,远比前胸更为脆弱,小青受了一击,啊了一声,真气逸散再也压不住,加上被法海用力一击,飞快地就向地上落来。这一下又急又快,若是着地,不成肉泥,也难免闹个全身骨折。
白素贞慌忙飞身去接,搂住小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才把下落的力道卸去。二人一身的血水和着泥浆,外人看来倒滑稽的很,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