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睿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刚毅的面容毫无表情,琢玉眼珠一转,干脆整个人跨坐在夏天睿的身上,“陛下,您就由着他这样同您说话?”他说,见夏天睿没有发怒的样子,便大起胆子,“陛下,臣有些渴了。”
夏天睿笑了下,那嘴角竟有半分宠溺的意味,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青涩的身上,“朕也渴了。”眼神依旧狠戾,却又在暖色的光线下映出三分柔情,恍如错觉。
他听了,连犹豫都没有一下,起身走到桌案前。他有些小心翼翼,每一个动作都是由左手完成的,右手上一条狰狞的刀疤格外刺眼。散落在耳边发轻撩着面颊,瘙痒又讽刺。
他踱步到二人身边,“奉茶!”琢玉撒娇一样的说,夏天睿也没制止。
奉茶是夏寰的宫廷礼仪之一,一般针对于妾侍的低微。青涩作势就要跪,只是膝盖微弯的时候猛地伸出左手,一把拉住琢玉的长发,手腕发狠,将琢玉整个人拖了下来。茶盏掉落在地面上一声闷响,竟没有碎掉。
“艹你妈的小贱货!”青涩愤怒的骂,对着琢玉就是一脚,他他妈的才不要管夏天睿在不在这里,这种对谁都要低眉顺眼的日子他受够了!“老子曾经是不打‘女人’的!”
他说,转手摔碎那茶盏,将碎片握入手中,管夏天睿火不火大,先杀了这个混蛋。
那玻璃碎片直直的朝着琢玉的眼睛刺去,夏天睿也不动,只沉声说,“你要代他侍寝?”随着琢玉的尖叫声,青涩停住了手边的动作。
青涩冷笑了一下放开琢玉,在刚才,他的确想杀了他。那又有什么不可?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在这里,并没有什么能够属于他。既然没有任何期望,那他就还是自己,那个经常出入精神病院的疯子。
琢玉脸色煞白,哭哭啼啼的爬到夏天睿的身边,“陛下。。。。。。陛下他。。。。。。”
夏天睿不耐烦的推开琢玉,看向那双毫无妩媚深邃的眸子,“看来你有些乏了,给我滚到外面跪候!”夏天睿说,一脚踢翻另一个茶盏,“来人!给他一桶凉水让他清醒一下!”
他听了只是张扬的笑了一下,转身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夏天睿一眼,灯火通明映近眼底,是恨意是生冷。殷红的嘴唇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似是调情。只是那短暂的一撇,竟生出无数的情绪。
沁柳苑门口,整夜跪着一抹湿漉漉的身影,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体上,不难看出其人的消瘦。夜中,时有冷风吹过,那个身影却始终笔直。弱小又从不屈服。
第二天清晨,他才被允许回宫。琉璃赶忙上前搀住青涩,却被一把推开,“我自己来。”想到又要回到那空荡荡的宫殿,心里不禁一酸,哪知今日一早,韶华宫就到来了一位访客。
夏潜也是一夜未睡,那还有从夜宴散席时说起。回到景阳殿,昊王竟传来口讯,说邀请他宫外一叙。他也没犹豫,直接来到昊王的府邸,他倒是想看看这个老狐狸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他踱步在青石的长阶上,面容英俊,在月光下泛着独特的冷情。小路向上延伸到东边不远处的亭子上,落座后整个府邸的大半景观尽收眼底。稍有寒意的夜风被石桌上的热酒驱散,似乎还能看见风过水面留下的波纹。
只是残月当空,未免有些瑕疵。昊王一身便装坐在亭子里独饮,暗夜隐去了他的情绪,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闪动过精明的光。
两个人也不打招呼,只是微一点头,“酒香沁鼻,当真不忍破坏这浓香。”夏潜只是略微嗅了嗅这味道,便放下了杯子。
“不饮又怎知其中滋味?”昊王沉声道。
“滋味?”夏潜垂眼,似是喃喃自语,“警醒些总是好的。”说着,嘴角扬起弧度,寡薄的惊心。
昊王只是爽朗一笑,“怎么?二皇子今日前来是怕老臣存有异心?”
“岂敢。”夏潜看向昊王,嘴边淡笑依旧,一副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老练,“只是昊王与我从无任何瓜葛,恐怕没有对饮的交情吧。”
“目前的确没有,只是来日难保。”昊王看向远方沉声说。
夏潜微微眯起眼,心中一有些了然,“此话从何说起?”
“明人不说暗话,二皇子,本王也不想再与您卖关子。”昊王放下酒杯,“如今陛下的心思难料,本王只想保全这百年家业。”
夏潜暗自心惊,昊王一向站在皇后的那面,如今突然倒戈相向确实可疑,“昊王不是一直对四皇弟寄望有加?”他已尽量说得委婉,依旧刺耳。
“寄望?”昊王说得讽刺,“做臣子的哪里敢寄望什么?只是斗胆揣测陛下的心思,做以筹码。”
夏潜在心底暗自思量,想那昊王事先找过夏寄,就表明他本有站在夏寄身边的心思,如今又转而想他,心中难免不是滋味。只是他又不会果断的剪断这跟橄榄枝,只是还要多加观察。“到底是什么让昊王改变心思?”他扯开话题,留下了日后合作的端倪。
昊王别有深意的看着夏潜,“是本王那不争气的儿子。”
“。。。。。。青涩?”他暗自心惊,看上去青涩与昊王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看昊王只是摇头,夏潜便也不作久留,起身告辞。
虽面上没有变化,心底却忍不住嘲讽,难道昊王真的相信那句颠覆朝纲的话?夏潜并不了解青涩,只是那个人看不出有什么雄才大志。前世恐怕也是一个顽固子弟。再另一点,如今夏寰国力强盛,几个皇子又十分争气,怎么由得他人篡改?
回宫途中,他快马加鞭,坐在马背上隐约有种自由又意气风发的样子。迎面吹起的风扬起长发,不经意的侧头,竟恍惚以为看见那深邃的眼。
天空的尽头似有泛白,他决定亲自去韶华宫一次。他不介意利用任何人,但他有必要让青涩知道,自己跟他记忆中的人并非有任何相同。
到达韶华宫时以是清晨,流光最先迎了出来,“你们公子呢?”夏潜不想废话。
“公子昨夜去沁柳苑,一夜未归。”流光面色严谨的说,以生出出宫打探的心思。夏潜转身,正好看见不远处走来的青涩,略微踉跄,时不时的要琉璃搀扶才走得动。身上的衣服只有八分干,脸色苍白的吓人,看来这一夜他也不曾好过。
、第十七章 哀求或者愤怒
青涩有些发抖的问琉璃,“那个人可是二皇子?”他不太敢确定自己的眼睛。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放开琉璃的手,尽力站的直一些,虽然跪了一夜,两条腿根本就不听话。
逆风中,他站的笔直,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夏潜,他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夏潜知道,自己过得不好。至于证明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那个面容一时间让他感觉到陌生,也许根本就不再是当初的夏潜了,他又可曾还是当日的他?如果没有来到这里,他会继续好好的生活,努力的玩笑,刻意过的很好,那是夏潜希望看见的。
他迷惘,如今的夏潜又希望他怎样?只是当初一句活下去吗?只看今朝,活下去也未免太难。
“进去坐坐吧。”夏潜先开口了,说罢也不顾青涩的回答,率先进了韶华宫。留在原地的人只得苦笑,他的想法在这里,何人在意?
落座后,青涩也不说话,他心知,夏潜不会无缘无故的来看他,定有话说。回想上一次的见面,这人八成也是为了异世之说来找自己。还记得灯光下柔情的脸——如此便是燃灯,明烛,畅谈。温柔的声线,美好的像是错觉。
“是你说服昊王的。”夏潜说道,别过头,没再去看那张苍白的脸,“你为何要帮我?”只是语气不再那样的紧绷。
青涩靠在椅子上,尽量转移腿部承受的重量,脸颊有些发红,“我只是想让你得到你想要的。”转过头,表情淡淡的看向夏潜,深邃的眼珠里是经过掩饰的爱意。
“我不是你所爱的人。”夏潜说,好不躲藏的看向那双眸子,不知为何,心像是漏了一拍一样闷闷的疼,“我,夏潜,是夏寰的二皇子。”他说,面容英俊,任何人都看不出那略微变动的情绪。
青涩低着头,长发半掩,“。。。。。。说你是他。”声音毫无情绪,只是放在椅背上的手颤抖着,“说你是他!”得不到回应,他转头看向夏潜,取代了妖娆的是一股愤怒和死气。他伸手打碎桌上的花瓶,站起身。
“你他妈的承认是他!”他不甘的吼着,眉宇间是让人心惊的执拗。
夏潜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嘴角抿的紧紧的,“不,我不是。”他毫不留情的回应,冷睨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碎片,似是轻蔑。“逝者已矣。”
青涩紧紧的咬着嘴角,本娇艳的唇没有一丝血色。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拳打的夏潜踉跄了一步,他发狠的扯住夏潜的衣领,“你怎么能不是他!如果你不是,我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声音有些嘶哑,不甘的绝望。散落在身后的黑发就是他身上唯一的色彩。
“我不会要求你帮我。”夏潜冷冷的扯开青涩的手,“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会得到我想要的。”说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整理一下衣间的褶皱就往出走。
“你给我站住。”青涩不断的调试自己的情绪,他转身,看见夏潜止步在原地,不过是绝情的背影。“说你爱我。”他对着那背影说,勾起嘴角,像是祈求糖果的孩子。
夏潜紧紧的抿着嘴角不说话,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动,从来没有人这样爱过他,如同一团热火无法躲藏。但也无法应允,因为他清楚,这份爱并不属于他。只是怎么离开?就算他不转身,也清楚青涩故作坚强的表情。
稍作犹豫之际,一个单薄的身躯已从背后拥住他,只是失去了往日的热度,“说你还是他,还像从前一样爱我。”他略微踮起脚,却发现依旧不能与他比肩,难道真的变了吗?“怎么可能。。。。。。怎么能。。。。。。再爱我一次?”
夏潜侧过头,垂着眼的角度看上去温柔又悲伤,“你疯了。”他挣开怀抱,转过身。
“我是疯了!我他妈的本身就是一个疯子!”青涩不肯作罢,“当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死的本该是我,我听得见你说让我活下去。。。。。。只是我怎么能失去你?”他说,瞪着眼,不肯让悲伤的情绪泄露一丝一毫。
夏潜只是错愕的看着他,让他想起自己说错话时夏潜的样子,指腹不自觉的抚摸着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脸颊,“当初你就那样离开,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青涩开口,笑的孩子气,眼底是一圈一圈的水光,那样子让夏潜忘了反驳。
“我想说我真的不想你离开,就算老子打定主意去巴黎找你,还有。。。。。。真的对不起,我曾经不该那样对你,不该因为顾非凡想要离开你。”说着,他拥住夏潜,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中。
“我有遵守约定,去了巴黎。。。。。。”他的声音有些闷,从布料之下透出哭腔,“可是你不在。。。。。。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他质问,抬起头轻笑,“现在,你还在,只是不再爱我。。。。。。我只是想求你还需要我。。。。。。”
他微抬起头,希翼的望向狭长的眼,夏潜已躲闪不开,只是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对谁不公平。是青涩失去了挚爱,还是他已然成为了他人的替代品?为何能感觉到来源于心底的悲伤。
“我需要你。。。。。。。”不自觉间,那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只是交易。”他紧咬着牙关,说出无情的话。感情他从不需要,他更不需要一个爱着别人的人。
青涩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牵强的勾起嘴角,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只要你还需要我。。。。。。”他已经开始分不清他到底用何种方式爱着夏潜。只是知道,自从夏潜离开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眼前的夏潜也虚幻起来,就像在雨中的那天一样,一片腥红。他想伸手抓住些什么,依旧徒劳。夏潜意识到不对,赶紧接住倒下去的身影。只是抱在怀里的时候忍不住蹙眉,怎么没有一点重量?
“琉璃!”他叫过守在门外的人吩咐,“去太医院找陆若来。”说罢,就抱着青涩回到内室,眼中是自己也未曾发现的焦急。
也不知是谁,总是难以忘怀那张脸,那双眼,又固执的不肯承认。
陆若匆忙的随着琉璃走来,虽说皇子出入后宫不妥,但他是夏潜多年的心腹,自不必多说。“他怎么样?”
“公子只是受了些风寒。”陆若退后一步,虽说毕恭毕敬,只是那声音和眼神里有种见惯了生死离别的沉寂,“平日里又不注意调养,才会这样。”
夏潜低着头,淡淡的扫了一眼琉璃,“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家主子的?”琉璃当即跪在地上不敢反驳。
只见那双薄唇牵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俊雅又温柔,“他的手可还能治好?”指尖淡淡划过白皙手掌上的伤疤,转瞬即逝的柔情。
“臣也没有万分把握。”陆若说,又仔细看了一下手上的伤疤,“可能伤到了筋骨,我可以针灸调试,只是难免会受点罪。”
夏潜起身,短暂的思量一下,疑似不经意的看了眼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这件事等他醒来后,你亲自问吧。”说罢便大步离开,留给众人的是清冷又意味不明的背影。
青涩这次睡的很沉,没有梦见任何人任何事。只是醒来后没有看见那个牵肠挂肚的人,不免失望。听说这只手还能用,自然又开心不少。事后,他就趴在床上不停的问,
“二皇子都怎么说?”
琉璃一边续灯,一边不转头以免泄露自己的情绪,“公子,你已经问了第六遍了。”
青涩听了就呵呵的笑,跟孩子没有两样,有些傻气。“我就是想听。”他确定的说,他觉得,夏潜的性格就算有变化,也不是对他没有一点感觉。虽说那句只是交易有些伤人,不过也不算毫无进展。
青涩的神经永远比大腿粗,又想到可能是为了这张脸,就又思量起来。“琉璃,你说我的脾气怎么样?”
“公子你想听实话吗?”琉璃狐疑的看向青涩,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也不似先前那样拘谨。青涩认真的点点头。
“不怎么样。”琉璃严肃并诚实的回答。
青涩不死心,“那性格呢?”
“不怎么样。”
青涩听了就趴在床上不动了,半天才又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琉璃,“我不想听真话。”他一字一顿的说,阴森森的笑。
琉璃听了就微笑回答,“公子,您的脾气秉性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脸上的表情何止诚恳二字能表达?
青涩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又因为身体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