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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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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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璃的目光幽静如海,终于在此刻浮起一丝波澜。微浓以为他还要再说些什么,然而,他只是淡淡笑着,最后道出四个字:“上元节见。”

*****

自那天起,微浓真得收心了,她像是堵着一口气一般,每日埋头在偏殿里读书,人也变得勤学好问起来。只可惜她的问题千奇百怪,有些连教习嬷嬷都无法作答,不过眼看着她如此用功,与从前蔫蔫的性子判若两人,毓秀宫上上下下都很欢喜。

微浓命人在庭中竖了一个箭靶,有时读书读累了,便会戴上楚璃赠的那枚扳指,来庭中练两局,偶尔还会叫上几个侍卫,私下里比试一番。每到这时,宫人们都会前来观赛,毓秀宫因此其乐融融,上下皆对微浓赞不绝口,直夸她平易近人。

年关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但因着楚王后薨逝之事,楚王下令从俭过年。不过微浓尚且没有和楚璃成婚,仍旧算是客人,楚王便对毓秀宫格外大方,三天两头会有赏赐下来,布匹、首饰、摆设、食材……宫人月俸也増了三成。

渐渐地,微浓日子无比舒心,从前那些烦恼之事,仿佛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可除夕那夜,楚王前来毓秀宫探望,带了一些物什,说是燕王为她置备的。微浓在其中看到一双精巧的峨眉刺,便知是聂星痕的意思。

从前两人定情时,他曾赠给她一双异常华丽的峨眉刺,后来她的身世揭露,姨母姨丈险些获罪,她无法报答养育之恩,便将那双峨眉刺当掉了,将银钱给了姨母姨丈。

但如今,聂星痕又给她送来一双新的峨眉刺,是什么意思呢?是要提醒她,他们的过往有多不堪?她有多么污秽肮脏?微浓不明白,也不愿去想。

她唯有更加勤奋地读书,借以摆脱这种复杂的、慌张的情绪。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慌张什么。

渐渐地,她投入在《南宫旧事》这本书中,她发现前朝那些公主们的经历、后妃们的浮浮沉沉,远比她的情感要更加伤痛、也更加跌宕。她读着她们的一生,想象着她们的风华,眼前好似也能够描摹出一个个美丽的影子,或柔嘉,或哀婉。

她开始留意她们的衣装首饰,短短半个月内,她不知不觉懂得了许多闺中之物:譬如青罗黛能用来画眉,降真香能用来熏衣,鎏金的摆设最华贵,云朵髻最受后妃喜爱……

及至读完整本《南宫旧事》,什么是花钿?什么是斜红?鸦黄分几种?妆靥有几类?她都一清二楚了。

而那些后宫女子们的经历,她为之唏嘘不已;更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她们的涵养,她们如何陶冶情操,如何修身养性。

她这才晓得,从前茶馆子里那些添油加醋的说书,究竟是多么肤浅荒唐。这本书为她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带她通往了另一个地方——不是舞刀弄剑,没有枯燥的诗文,而是身为女子的,隐秘的成长。

就像一朵花接触晨露的滋养,一株草接受阳光的沐浴,一棵树蒙受雨水的润泽……没有人知道起了什么作用,可她的的确确因为一本书,有了变化。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楚璃,想要诉说她的感想,想要告诉他,她已能够轻巧地品评衣妆、分辨熏香。

好不容易熬到了上元节当日,微浓为了迎接考校,午后专程小憩片刻,养精蓄锐。申时刚至,楚璃便来了毓秀宫,一踏入庭中,他一眼看到那枚竖起的箭靶,不禁对微浓笑问:“这是‘万箭穿心’?”

微浓看了一眼那“千疮百孔”的靶子,干笑道:“不是我一个人射的,还有侍卫们的功劳。”

楚璃没再多言,径自迈步去了偏殿,教习嬷嬷自然夸赞了微浓,将她近一月里的苦功如数禀告。楚璃听后便屏退左右,只将微浓留在偏殿里,开始了所谓“考校”。

主事嬷嬷与教习嬷嬷都忐忑地等在殿外,初一与元宵也忙前忙后,准备着晚上出宫去看灯展,她们好似已经笃定了灯展之约势在必行。

一个半时辰过后,偏殿的门打开了,楚璃闲闲地负手走出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众人连忙再看他身后,但见微浓正在掩面窃笑,双眸之中焕发着异样神采,似是惊喜非常。

嬷嬷等人见状,都长舒一口气。楚璃这才面露三分笑意,站在原地不再迈步,待微浓走近他身旁,转身对她低声说道:“今晚戌时,父王会在北城楼设宴,与民同乐。戌时二刻,北宫门见。”

微浓点头表示记下,又施施然行礼:“恭送殿下。”

楚璃颔首回礼:“公主留步。”

主事嬷嬷与教习嬷嬷都极有眼色,异口同声说道:“老奴恭送殿下。”

“两位嬷嬷辛苦了。”楚璃如是回道,浅笑离去。

元宵在旁听着这话,偏要明知故问一句:“殿下此言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嬷嬷将本公主教得很好,殿下考校课业很是满意啊!”微浓颇为自得。

教习嬷嬷也流露出几分欣慰之意:“公主进步神速,性子也开朗多了,看来太子殿下功不可没。”

能得教习嬷嬷一句好评,微浓自然更是开怀,又怕众人起了什么暧昧心思,便转移了话题,询问初一:“今晚要出宫去看灯展,车马安排得如何了?”

“公主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微浓说出这番话仅仅一个时辰,她便开始腹痛难当、冷汗直流,但并没有呕吐或腹泻的症状,只是干痛不止。由于当天是上元节,楚王要去北城楼与民同乐,宫里大部分御医都随行保障王驾,故而太医署只留下两人当值。

好巧不巧,这两位当值的御医见元宵佳节,阖宫清净,便壮着胆子私下对饮了几杯。醉酒误事,导致两位御医诊断偏差,用药有误,因而耽搁了微浓的病症。如此折腾了两个时辰,才终于下对了药,止了微浓的腹痛之症。

这可惹恼了毓秀宫的主事嬷嬷,扬言要将这渎职之罪告到王上面前,反倒是微浓劝说半晌,两位御医又连连谢罪,此事才算作罢。

经此一闹,灯展必定是赶不上了,微浓只得派人去向楚璃传话,取消今晚之约。然而没过多久却有消息传来,说是灯展上惊现乱党,太子楚璃因此受伤,伤在右手。

【展示一下某读者的想法,简直是拍(sang)案(xin)叫(bing)绝(kuang),看图】

这谁说的,自己粗来承认吧!

第136章:情势所迫(一)转折剧情

第136章:

楚璃受伤的消息传来,微浓大惊,连忙让主事嬷嬷去打探情况,这才得知,上元节与民同庆,是楚国历来的传统,但往年楚王都是在南城楼设宴,今年因着南城楼修葺拓宽,尚未竣工,圣驾才决定摆宴北城楼。

为此,灯展也特意从城南挪到城北,就设在北城楼脚下的裕华街,从街头到街尾一溜地灯火热闹,务求能让王上一眼看见这太平景象。

正是因为头一次在城北办灯展,负责的官员才没有拿捏好守卫防布,致使有人趁乱纵火,惊扰了圣驾。太子楚璃当时就在城下,正欲乘坐车辇回宫,见状不惜以身犯险与乱党近身搏斗,不慎被刺中右手。

只这寥寥的几句解释,微浓几乎便能想象到当时的混乱场景。灯展起火、楚璃犯险……而最令她感到愧疚的是,事发之时,距她与楚璃约见的时辰很近,楚璃应是为了回宫接她,才会恰好碰上乱党。

如此一分析,微浓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强撑着病体想去云台宫探望楚璃。岂料,初一却说毓秀宫外多了许多面生的守卫,还公然言道“青城公主抱恙在身,王上命公主安心静养”。

变相软禁!这是微浓的第一反应。但她毕竟年少,不懂得宫廷倾轧,她还天真地认为,楚王是因为楚璃受伤而迁怒于她,或是恼她与楚璃私下相约,才将她禁足毓秀宫。

直至四五天后,主事嬷嬷开始对她疏离冷待,她才意识到事态很严重,但究竟为何,她依旧想不明白。她每日都极力想要打听楚璃的伤势,奈何主事嬷嬷口风太严,她无从得知。

如此艰难地熬到正月末,云台宫终于派人传话,说是太子楚璃想见微浓一面,并传令撤掉毓秀宫的守卫。微浓如蒙大赦,早已顾不得追究其中内情,只一心惦记楚璃,匆忙赶去了云台宫。

第一次进入楚璃的寝殿,微浓多少有些赧然,偷偷打量四周,才发现此处陈设简洁而精致,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奢华,唯独窗户皆是透玉镶嵌,隐隐能看出价值不菲。

晌午的晴光透过这玉质的窗棱,折射出清润的天光,迤逦在那芝兰玉树的男子身上,浮起一层淡薄的迷蒙之色。楚璃一身单衣,就坐在紫檀木八仙桌旁,面前还放着一个空药碗,可以想见伤势未愈。

微浓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之上,那只手被牢牢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之中,青绿色的药汁渗透出来,仿佛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残忍。

不等微浓开口询问伤势,楚璃已率先叹道:“这些日子,委屈公主了……”

微浓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可委屈的,也没有缺衣短食。倒是殿下您……”

她话没说完,已流露出担忧之色,担忧之中又添愧疚,关切问道:“您的伤势……”

“不碍事。”楚璃虽有些虚弱,但精神尚好,回道:“我没有大碍,不过以后右手会吃力些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微浓却明白言下之意,什么是“右手吃力”?她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泪来,自责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为了接我看灯展……您也不会……”

“与你无关。”楚璃蔼声安慰道:“这只是个意外,不要自责。”

微浓仍旧摇着头,流泪不止。

楚璃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渐渐蹙起眉峰,问道:“上元节那天,你突然抱恙失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微浓如实答道,“那日您走后不久,我便开始腹中绞痛,又没有什么其它病症。原本并无大碍,只可惜……当天值守的御医醉酒误事,用错了药,因而延误诊治,致使我未及赴约。”

话到此处,她才抬手拭去泪痕:“我派了侍卫去向您解释,难道他没有对您提及缘由吗?”

“侍卫?”楚璃沉默片刻:“我没有见到什么侍卫。”

“什么?”微浓大为诧异。

楚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越发凝重,看着她认真回道:“我确实没见到你的侍卫,倘若知道你无法赴约,我便不会独自离开城楼了。”

听闻此言,微浓震惊不已。她一直以为,楚璃是在半路遇上了传话的侍卫,未能及时返回北城楼才会碰上意外;又或者是他担心自己的病情,想要回宫探视……

“那名侍卫呢?”楚璃立刻问出关键所在。

微浓愣了一愣,如实道:“那天赶上我腹痛,后来又听说您在灯展上出事……我根本无暇顾及那名侍卫。这几日我又一直……被禁足在毓秀宫,也没有再见过他。”

楚璃静静听着,英挺的眉峰越发紧蹙。

微浓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连忙又说:“初一可以为我作证的!我是派她去传话的!不然我去问问她?”

闻言,楚璃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晦莫测,低声道:“她是燕宫之人……”

燕宫之人……某种猜测在微浓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有些缕不清楚,半是茫然半是忐忑:“您这话……什么意思?”

楚璃默然不答,良久才问:“安嬷嬷可能为你作证?”

安嬷嬷,正是毓秀宫的主事嬷嬷安桂如。微浓极力回想当时的场景,奈何早已想不起这些细枝末节,只得无措地回道:“我不知道,当时我真的腹痛难忍,什么都记不得了。或者,您直接宣安嬷嬷问一问?”

楚璃对此不置可否,只问:“你被禁足以来,安嬷嬷对你如何?”

微浓有些黯然,抿唇不答。

“那就不必再问了,看来她也怀疑了。”楚璃话语沉凝。

“怀疑什么?”微浓似懂非懂,睁大双眸:“难道她怀疑我提前知情?怀疑我假装腹痛?借口不去赴约?”

这一问,换作楚璃不答。

微浓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气恼地道:“不行,我得找她问清楚!那晚我腹痛之症她是看在眼里的,她凭什么怀疑我!”

“坐下!”楚璃立刻用左手按住她:“你腹痛之时,可有伴随其它症状?当时御医怎么说?”

这件事微浓还是记得的,便如实回道:“没有,只是腹中绞痛。当时那两个御医也喝醉了,说不出什么来。”

“这就是了。你若伴有呕吐,还会逼真一些。若单是腹痛,又没有其它症状,不怪安嬷嬷怀疑你伪装。”楚璃停顿片刻,郑重解释道:“不过她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一旦你去当面质问,将此事戳穿,很多事情便无法挽回了。”

微浓被他说得迷惑不解:“那你呢?殿下你也怀疑我吗?”

“没有。”楚璃斩钉截铁下了判断:“你应是被人利用了。”

“被谁?”微浓立即追问。

楚璃却不肯再答了,只道:“我不会妄加揣测,更不会说出任何未经证实的话。这只会加重你的负担。”

微浓仍旧似懂非懂,她只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层迷雾,很薄很淡,可她拨不开也挥不散,这种感觉很糟糕。

“王上会处置我吗?”她想起这件迫在眉睫的事。

“不会。”楚璃脱口而回。

这句话总算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不禁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那个侍卫,还有,我的腹痛之症……”

“不必了,该查的都查过了。”楚璃摆了摆手:“那群乱党就像凭空出现,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也并非要取我性命……整件事情,更像是在扰乱人心。”

“那怎么办?那个侍卫呢?我去把他找来问话!”微浓再次站起来,执意要去追究。

“还能找得到他吗?”楚璃毫不客气地浇了她一盆凉水:“这半个月里人心惶惶,他要么已经遇害,要么已被人灭口,要么早已逃之夭夭了。”

微浓的心霎时一凉,看着楚璃,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不甘,她气愤,更是惶惑与不安。

楚璃清透的目光落在她面容之上,与她对视片刻,突然问道:“你想回燕国吗?”

“什么?”微浓没有反应过来。

“你若是担心自己的处境,我可以立即派人送你回去。”楚璃一字一顿,认真说道。

相比之前所有的话,这一句才最让微浓心凉,也最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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