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明月在给天涯的邮件里写道:
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命运在不远处的拐角安排了怎样的遭遇。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的每分每秒,不让它从指缝里白白溜走。
天涯并不像往常那样,隔一两天才回复她的邮件,而是即刻有了反馈。
“所以我要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了你。”
明月望着电脑显示屏上简简单单的十多个字,忽然希望天涯就在眼前。
“我也要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你。”明月回复天涯。
那头却没有了回音。
明月在电脑前又等了片刻,不见天涯,只好合上笔记本电脑,下楼去。
七月的代尔夫特夜空晴朗,抬头望去,能看见满天繁星。小院里花木葱郁,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
侧耳倾听,能听见游艇从运河上开过,水花溅起的声音,还有游人们的欢笑声与交谈声。
一切都同平时一样。
明月到杂货店里换了阿妈,“阿妈,你回去看电视吧,八闽之音要开始了哦。”
阿妈抬头看一眼时间,果然快到八闽之音开始的时间。
“那我上去了,要是没什么客人,你就早点关门休息。”临走前仍忍不住叮嘱女儿。
“我知道了,阿妈。”明月点点头。
阿妈这才回楼上去。
明月在店里,慢悠悠收拾陈列货品的货架,偶尔能听见从隔壁传来的激烈的咆哮。
这个晚上,是足球世界杯八分之一决赛的比赛,荷兰橙衣军团将迎战斯洛伐克队,整个代尔夫特的球迷都为之紧张到疯狂。
许多人聚到酒馆和饭馆里,一边喝酒聊天,一边观看比赛,人人都为橙衣军团捏一把汗。荷兰国家队从未取得过世界杯冠军,这是多少年来荷兰球迷的遗憾。所有人都希望这一届荷兰队能捧起大力神杯。
明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当她看到姐姐和林渊站在奥运会领奖台上的心情,至今记忆犹新。
那种看着国。旗在赛场上空冉冉升起,与有荣焉、激动到落泪的心潮澎湃感受,是所有热爱运动的人所共有的。
明月安心在店里坐下来。
在比赛期间,恐怕来杂货店的客人不会太多。可是如果比赛以荷兰队胜出结束,只怕整个小城都将为胜利而成夜狂欢,整晚无眠。到时候只怕很多在比赛期间喝光家中啤酒的球迷要出门买啤酒喝。
她就稍微晚点再关门罢。
耳边不时传来球迷大大小小的呼喊声,甚至偶尔还能听到砸碎酒瓶的脆响。
明月一边看书,一边淡淡微笑。
忽然放在收银台上的笔记本电脑传来有新邮件的提示音,明月将书搁在一旁,伸手点开新邮件。
邮件是天涯发过来的:明月,看门口。
明月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望向门口。
只见门外,一个英俊男子,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灰蓝色衬衫,搭一条旧得膝盖上已经有破洞的牛仔裤,拎着一个黑色的行囊,风尘仆仆地踏着夜色,向她走来。
“天涯!”明月从收银台后面站起身来,绕过柜台,凝望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天涯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明月跟前,一把将行囊扔在地上,伸出双手,将明月紧紧扣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吻,低语:
“有些话,我想亲口对你说。”
他吻一吻她耳郭,稍微拉开些距离,捧住她的面孔,深深凝视这个住在他心里十年之久的女孩子,“我爱你,孟明月!”
明月闻言,微笑,眼角泪光隐隐,她鼓起勇气,轻轻伸手抱住天涯的腰背,“我也……爱你,天涯!”
天涯双眼微热,猛地低下头,攫住了她的嘴唇。
远处传来球迷的哄堂欢呼,空气中花香弥漫,满天繁星闪烁……
仿佛,都为了这一刻。
65
65、第64章 除了爱,别无其他 。。。
明月在天涯身旁,手被他紧紧握着,两人并肩坐在阿爸阿妈对面的沙发里。
孟海戴着老花眼镜,上上下下打量天涯。
昨晚一个小时的八闽之音节目结束,他和阿妈也没有听见女儿上楼来的声音,看看时间不早,他就下楼到杂货店来,打算帮女儿把门关了,叫明月早点休息。
哪里料到走进自家杂货店,抬眼一看,女儿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吻得正缠。绵。
孟海来荷兰一年半有余,对于洋人习惯当众接吻一事,已经渐渐由当初的无法接受,慢慢变得习以为常。然则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有一天自己的女儿同异性在他面前接吻的事实。
孟海忍不住握拳捣住口鼻,咳嗽一声。
天涯听见咳嗽声,轻轻放开明月的面颊,握住她的手。
明月双颊绯红,低低唤一声“阿爸”。
“伯父您好,我是沈天涯……”天涯对阿爸微笑,自我介绍。
孟海又咳嗽一声,“今天已经不早,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罢。”
竟是一副不预多说的模样。
“是我失礼,这么晚打扰伯父伯母休息了。请容许我明日登门拜访伯父伯母。”天涯保持微笑,“伯父,晚安。明月,晚安。”
他执起明月的手,在手背上吻一吻,这才转身离去。
明月望着他风尘仆仆而来,匆匆一晤就又离开的背影,心里充满甜蜜。
孟海看见女儿凝望天涯远去背影的神色,倏忽无声地叹息,随后微笑,“关门罢,明月。”
明月整晚都睡得不踏实,脑子总有天涯的面孔闪过。
早晨六点半不到,便自动醒来。
进浴室洗漱时候,看着镜子里眼睛四周微微泛青的自己,明月忍不住做个鬼脸。这么多年征战各大赛事,早练就一身宠辱不惊的镇定功夫,可是男朋友要来拜见父母,仍令她辗转难眠。
淡定,要淡定!明月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镜子里的长发女郎冲她微笑。
明月洗漱完毕,下楼去和阿爸阿妈一起吃早餐。
阿妈用新鲜罗勒末和鱼末与面粉一道调成面糊,用平底锅煎成一个个碗口大小的鱼饼,上头涂一层自家特制的虾酱,咸香无比。
明月一口气吃掉两张鱼饼,吮一吮手指,“有阿妈做的早餐作为一天的开始,是最幸福的事!”
阿妈听了,笑着拍拍她的手臂,“也不难,阿妈教你做。”
“我去帮阿爸开门。”明月听了,赶紧逃跑。
明月从来不是个肯向困难低头的女孩子,但于厨艺一道,真是没有一点天分。
阿妈看女儿落荒而逃,暗暗嘀咕,“这以后要是嫁到婆家去,可怎么办?”
明月当然没听见阿妈的嘀咕,她到前头店铺里帮阿爸开了门,鲜蔬水果摆到门口,花圃送来的大捧花束一一放到桶里,杂货店的一天就此开始。
隔壁范霍尔太太也双眼泛青地走进店里来,看见明月,虚弱地打个招呼:“早,小月亮。”
“你没事罢,范霍尔太太?”明月一边将新鲜牛奶从冷鲜柜里取出来放在收银台上,一边问。
邻居太太叹息,“昨天晚上的球输了,詹森一个晚上都在咒骂裁判,说那个点球判罚不公。”
明月失笑,范霍尔先生平时看起来斯文有礼,可是一但事涉他心爱的足球,简直蛮不讲理。
“等一会儿他去上班,我得好好睡一觉。”邻居太太付过牛奶钱,拎过牛奶桶,回家去了。
明月望着邻居太太的背影,微笑。
这大抵就是生活。
嘴巴上抱怨先生晚上吵得她没睡安稳,可是第二天一早起来,仍然会出门给一家大小买牛奶,等先生孩子都出门去,仔细地把家里收拾一遍,做好晚餐等他们回来。
日复一日,时光就这么走远。
将来孩子都大了,各自成家立业,各有各生活,她还是会守着已经发胖老去的先生,听他唠叨抱怨裁判不公。
再寻常不过,也再温暖不过。
明月双手撑住下巴,她不承认自己在等天涯,可是她的心知道,她在期待天涯的到来。
上午的时间静静地过去,他没有来。
阿爸替老客户送完货回来,停下脚踏车,往店里张了张,没看见昨天晚上那个青年,心里不晓得是失望,亦或松了一口气。
下午阿爸阿妈午睡,明月守在店里。
天花板上的老式四页吊扇缓缓地转动,带来一丝凉意,明月捧着书坐在收银台后头,双眼却望着门外。
可是直到晚饭时分,天涯也没有出现。
明月忍不住胡思乱想,不会出事了罢?
这念头紧紧攫住她的心脏。
晚饭她吃得心不在焉。
阿爸实在可不下去,轻轻按住女儿把筷子直直戳向汤碗的手。
“明月。”
“阿爸。”明月回神。
“我看他不是一个怕事会临阵脱逃的,既然说了会来拜访,他一定会来。”孟海向女儿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和你阿妈也不会吃了他,所以你安心吃饭。”
明月这才算是略略踏实些,把晚饭吃了。
等到吃饭后水果时,前头杂货店里响起询问声:“请问有人在吗?”
孟海在明月出声前,按住女儿肩膀,“让我去。”
阿妈则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你放心,你阿爸不会为难他。”
她昨天晚上已经听阿爸提起那个叫天涯的年轻人。就是他不经他们同意,带着明月到国外旅游的。照阿爸的描述,是个相貌英俊端正的孩子,人也非常有礼貌,只不晓得对明月到底好不好?
他们总归一天老过一天,心里最大的希望,就是女儿能有个幸福的归宿。
只是这十多年来,女儿的心思最初都在跳水上,如今退役,又都在读书上,始终不见她把感情的事放在心上。
她一直暗暗担心,女儿为了他们,也为了阿渊,打算学那些时髦的外国人,做什么“单身贵族”,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忽然有这么一个男孩子出现在女儿的生命里,虽然不知道两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对那年轻人也所知甚寥,但是看女儿一副寝食难安的样子,想必是喜欢人家的。
她昨晚就对阿爸说过,别板着一张老脸,弄得人家孩子尴尬。
女儿的幸福要紧。
过不多久,阿爸在前,天涯在后,两人走进楼下客厅。
阿爸请天涯坐,天涯却恭恭敬敬双手奉上朱漆双层礼盒。
“伯父伯母,这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阿爸坐回妻女身边,并没有伸手接过礼盒的意思。
阿妈忙暗暗掐了阿爸一把,然后接过礼盒,放在茶几上。
明月忙起身,“我去倒茶。”
她去倒了杯茶出来,走到天涯身旁,将茶杯递给天涯。
天涯接过茶杯的同时,顺势握住明月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旁边。
阿爸不由得挑眉。
天涯紧紧握住明月的手,向二老微笑。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姓沈,双名天涯。”天涯不疾不徐地向二老自我介绍,“今年三十一岁。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经常一念既起,兴之所致,就跑到世界尽头,许久才回家一次。好在父母都支持我,从未强迫我改变现在的生活。也许有一天,我会回家去继承家业,可是那会是在我父亲老去,想从家族领导者的位置上退休的时候。所以,直到家父退休以前,我可能都会维持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到世界各国旅行,观察和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隔很久才回一次家。
“这样的我,一直都没有真正结交过女朋友,我怕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朝九晚五的工作,休息天的时间统统花在陪伴她上。更因为,我没有遇见那个能走进我心里,从此驻足不去的人……
“直到我遇见了你们的女儿。”天涯侧头望向坐在他身边的明月,“原来我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在正确的时候,遇见她,爱上她。”
明月泪盈于睫。
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磨折、天人永隔,她甚至已经不再期待命运的眷顾,打算就这样和家人平静度过一生。
天涯回头,凝视二老,“请二老将你们最珍爱的女儿,嫁给我!我所能给她的,除了我全部的爱,别无其他。”
孟海望着坐在他对面,双手紧握的一双小儿女,忽然觉得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按照我们闽州的传统,在婚前一个月,男家要依照女方提出的条件送聘礼到女家,并请两位女性亲戚做全福人,连同媒人,带同聘金、礼金及礼品到女方家中。礼饼、礼金、礼品、耳饰样样要齐全,成双成对……”孟海微笑,“倘使你能办得到,就择日纳征罢。”
明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她竟不晓得竟然有这么多讲究。
天涯捏一捏明月手心,随后向二老微笑,“我的长辈都在国内,请容我与他们商量,一定尽快请家中长辈来代尔夫特,向伯父伯母提亲。”
孟海见天涯并不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有所退缩,微微赞许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外出,可能没时间赶稿,周四如果我早晨八点还未更新,大家就表等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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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5章 去见家长 。。。
天涯握着明月的手,生怕她逃走似的。
明月失笑,“天涯,现在是我去见你家长,紧张的人应该是我。”
天涯求婚以后,阿爸阿妈待他离开,打开朱漆礼盒一看,二老齐齐愣住。
双层朱漆礼盒内,第一层分成数格,装着成双成对的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龙凤金镯,第二层则放着闽州特有的四色点心,分明是做足了准备来见家长。
阿妈推一推阿爸,“难为他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把这些东西都准备齐全。”
他们来荷兰一年半,知道这些家乡的物事,要一次都凑齐,绝非易事。
阿爸哼一声,“想把我女儿娶回去,这点诚意还是要有的。”
“你在这里自己慢慢得意,我要去翻翻首饰,给女儿准备嫁妆。”阿妈欢喜地回房间去,把阿嬷留给她的首饰,还有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金银饰品统统都找出来,又取出女儿搁在她这里的存折,看看能给明月准备多少嫁妆。
阿爸跟进房间,坐在老妻旁边,看着她在计算器上一个键一个键地按来按去,最后累加到一个颇惊人的数字,咂舌,“这么多?”
阿妈笑中,带了些许伤感,“明月自己得冠军的奖金、代言体育用品的代言费、以前跳水队发的津贴,我都给她存着呢。还有……我给阿英准备的那份嫁妆……”
听阿妈提起阿英,阿爸伸手搂住她的肩膀,“阿霞……都过去了……”
阿妈点点头,用手背抹抹眼睛,“我知道,我知道。”
“明月会幸福的,连同阿英的那一份一起。”阿爸搂紧阿妈。
阿妈微笑,“我还没给明月准备嫁衣,得赶紧做起来,免得时间太仓促。我记得阿妈留下来一块顶好的红缎子料子,收在哪个箱子里了,不行,我得找出来……”
说完放下计算器,就准备去翻箱倒柜找阿嬷留下来的料子。
阿爸忍不住按住阿妈肩膀,“这么晚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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