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安琪一见我探究的表情,竟开始脸红,语塞中含糊不清的说,“我……;他……赶着……来不及……”
我实在是弄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只能继续钳着她的胳膊不放。
“你呆在这里,我立马回来。”安琪突然意识到我是绝对不放心她一人单独行动的,便立马恢复快人快语的脾气,朝我挥手说,“本格格保证,就离开一小会儿。你在此地等我。”
接着她的脚下一抹油,我的手一松,我竟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帘子那头。而后我反应过来追到窗户边,竟也找不出她朝哪个方向跑去。
既然不能追,那就只能等。于是我便托着腮帮,坐了下来。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忍受了店小二一个又一个的白眼;眼瞅着太阳快下山,就是不见安琪归来的身影。
她该不会已经回府了吧?我在心里盘算。或者她出了什么事?毕竟她还是个年轻的未出阁的格格,性格外向,模样俏丽,衣着也算是华丽……想到这里,我一下冷颤,该是出馆找找她了。
于是我赶紧甩了几个铜板在桌上,飞似的下楼。站在四叉路口中,我该往哪里去呢?
突然我想起,之前她有对某个胭脂铺十分有兴趣,兴许能有几分希望。于是我立马依着记忆,往前找去。
远眺胭脂铺的门面已用木板封了起来,我郁闷地在胡同口来回踱步。这下到底该自己回府挨骂受罚,还是原地待命,守株待兔呢?
正踌躇间,只听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男女对话声,而其中男子的声音十分熟悉,猜得不错的话,该是十三爷。
“你别老是跟着我成吗?”十三爷有些烦躁加无奈的语调。
“你不躲着我,我干嘛跟着你?”女子的话语干脆利落,听起来,也是个奔放外向型的。
“就是因为你跟着我,我才躲着你。”十三爷的回话好似接龙。
“那我跟你;你不躲;不就行了?”女子的反应也快;思路清晰。
“你到底跟着我干嘛呢?千金大小姐?”十三爷拖长了声音;显得疲惫不堪。
谁能让堂堂的皇十三子如此抓狂?我不禁有些好奇。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蹑足上前;透过路口一颗不算粗壮的小树;侧隐着身体;偷偷往前观望。
只见一身便服的十三爷正和一名身穿翠色小花裙;身形窈窕的年轻女孩伫立对望。十三爷的脸色通红;看起来是赶了一段路的结果;女孩双手叉腰;胸口也起伏个不停。我估计两人是刚刚上演了一段猫捉耗子的闹剧。
“我……”这下轮到女孩的脸晕染一片了,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仅用忽闪忽闪的眼睛深情地凝视对方。
可对面的十三爷却不被美女所惑,双手一摊道:“你别追我了,我有心上人了。”
“你说什么?”女孩的表情一僵,原本插在腰间的手,竟大胆地指着十三爷的鼻子说,“你再说一遍。”
“不止一遍,两遍,三遍,四遍,都是这样。”许是十三爷眼见对方的气势在瞬间低过自己不少,更是得意地仰着头,往天空看去,“爷有心上人了。你就别对爷动心思了。”
“你怎么敢这么说?”女孩似乎有些小激动,两手握成粉拳,意欲上前捶打。
“没想到还遇到个母夜叉。”十三爷一看情势不对,嘟囔着往后退,直到背脊碰到墙壁,才知道不对,竟调转了方向,朝我呆的树下窜来。
“你一定是骗我。”女孩不甘心,一步步向前紧逼。
十三爷用手一伸,指着小树大声道:“就你个管闲事的。本来我就和佳人约好到此地会面,却被你横插一刀。罢罢,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该哪里凉快,哪里凉快去。”
“我不信。”女孩满脸的委屈加羞怯,“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女孩和我作对。”
十三爷郁闷地拍了拍脑袋。我从他的这一动作猜测,刚才什么佳人有约的说法,一定是他杜撰的。
“随你。”十三爷狠狠地白了一眼,而后朝着大街四处瞟望。
他又在动脑筋如何圆谎了,我在心里好笑。突然,我的身体一抖,因为我赫然发现,自己看戏看得太入迷,居然忘记了进退,竟被十三爷的眼神逮个正着。他不会找我临时配下戏吧?
我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只见十三爷本来暗淡的表情瞬间一亮,狡黠的笑容在面前浮起。
“茜宁。”十三爷讪笑着冲我招手,“你果然来了。”
瞬间,我仿佛看到女孩犀利的眼神里腾起一片火焰,逼迫威压得让我直往后躲。
“出来吧。”十三爷戏虐地用手拽我离开树桩,嘴里竟添油加醋地喊,“我的美人儿,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演戏—康熙四十三年
正当我蜷着身子,努力不使自己暴露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只见十三爷颇为亲昵地靠近我的脸,仿佛情人之间情不自禁的拥吻。可是这种假意的亲热却掩饰了他贴近我耳朵的低语:“老实配合爷演出戏。”
“不要吧;十三爷;放过奴婢吧。”我用眼睛死盯着他的脸;想用眼神杀死他。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就是要奉陪到底。”可恶的十三爷根本不管我的威逼;直接挑了挑眉毛;仿佛在回答我。
“你这是何苦来着?”我抿嘴;握拳;眯眼;摇头;用肢体告诉他;这种想法根本不实际;而且让我很为难。
“你是爷还是我是爷?”十三爷撅起嘴巴;仰头;用鼻孔朝我鄙视。
两人藏在树下;用眼神交流了半天;最终身为奴婢的我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仰望十三爷。
女孩,我不认识,骗骗她或许可以,十三爷却是得罪不起,只能竭力配合。
“给你介绍一下。”十三爷见胁迫成功,便舒了身子,用手牵住我,大大方方地领到女孩面前说道; “这就是我的心上人:茜宁。”
我听到心上人三字的同时,明显地看到女孩的嘴角意抽;接着鄙夷地朝我一瞥:“十三爷说谎,也不打腹稿。”
“为什么?”十三爷浅笑着朝她问。
女孩把手环抱于胸,用眼睛把我从头看到脚,再从脚望到头,接着以一种十分自负的表情解释说:“她的着装只是个丫鬟。何德何能能讨十三爷的欢心?”
“此话差已。”十三爷第一时间摆了摆手,“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谁不知道京城皇十三子作风洒脱,不拘小节;从来交的朋友都是三教九流。难道桀骜不羁,风流倜傥的美誉是浪得虚名?”
“再说了,女人之美,凭的不是什么漂亮衣裳;显赫家势,厚重嫁妆。男女之情;也凭的是两情相悦,一见钟情。我爱的是她粗布衣服下的人,不是这副劳什子装扮。”十三爷用手绕过我的后背,紧紧地搂着我的肩膀。
而后,他用一种近似于挑逗的嘴脸,往我的耳根吹了一口气,暧昧道:“你说呢,美人儿?”
这该死的十三爷,我在心里骂道,可脸上却配合地展现一抹羞涩的微笑:“奴婢也不在乎身份和地位,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嗯。”十三爷满意地耸耸肩,而后转向女孩挑了挑眉毛,再转头朝我道,“改明儿,我回了九哥,让他给你抬个籍,爷收你入了房。”
“谢十三爷垂怜。”我豁了出去,朝着十三爷摆出一副郎情妾意的姿态来。
“我的好美人儿。”十三爷开怀大笑,自是满意得很,一个转身,熊抱了我。当然,在他贴近我的同时,我又听见他的低述:“好奴才,爷回头有赏。”
“你们……”女孩的脸已经接近紫色,正当她想举起右臂,朝我挥掌而来的时候,只听有人在身后喊道:“十三弟,你们在干嘛?”
我惊惶地回过头去,只见九爷,安琪,和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子正在胡同口款款而立。
瞬间,女孩悬在空中的手臂耷拉了下来,表情变得慌乱。显然单纯的她还是很害怕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毕竟女追男的丑事,只有她和十三爷两个当事人知道就好。
眼瞅着女孩低头朝反方向逃似的离开,我立马扭头朝九爷一行人望去。只见九爷朝我和十三爷不温不热地瞥了一眼,而后将眼睛定在了我肩膀上的大手上。连清秀男子和安琪都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看我,再瞧瞧十三爷。
“哈哈,让九哥见笑。”十三爷顿时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搭讪的手,顺便拍了拍袖子,问道,“陈太医,你怎么就不去追你妹妹呢?”
陈太医一听,立刻作揖,拱手讲:“臣立刻去劝劝舍妹。望十三爷恕小妹的年轻无礼。”
十三爷浅笑点头,算是回应了他。而后陈太医侧身而过;朝着女孩飞奔的方向赶去。
“苑博……”眼见着陈太医离开,安琪的眼神一路紧追。直到看不到那抹身影,才怏怏地朝十三爷翻了个白眼。我猜,安琪一定是对某人有些意思了。
晚上回到府邸,当我给安琪塞好被子,准备熄灯的时候,安琪神秘兮兮地朝我笑道:“好个奴才,居然有这份心思。”
我知道她一定是对白天的事情有所误会,本想解释,但又一想;依着她的性子,恐怕会让我越描越黑。想着对付这种年轻女孩的最好办法就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于是我大了胆子,回嘴道:“奴婢不才,瞧着格格对某人,也颇有心思的。”
我的做法十分奏效,安琪果然将被子往脸上一蒙,而后闷闷的声音传来:“等我回了堂哥去。”
“哈哈。”我不禁笑出了声;顺手把帘子解开。只听安琪又道: “你这奴才伶牙俐齿,还笑话主子。”
我心里好笑,知道她害了臊,当然也不会真的要打我,便探头吹了蜡烛,后退着想出门。
刚走了两步,只听黑暗中有人怯怯的问:“真的那么明显吗?”
“格格好好睡觉,等明日天亮,奴婢再和你细说,如何?”我轻声回答。
第二日,当睡在外屋的我被安琪重重推醒的时候,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是月色朦胧一片呢。
“快给本格格说说。”安琪推搡着哈欠连天的我,一脸的羞涩加兴奋。
考虑到清晨还有些凉的室温,我斗胆往墙壁一靠,留出一大段空床,拍了拍,示意她坐上来。而后将带着温热的被子朝她膝盖上一扯,让她可以暖洋洋地和我说话。
安琪也是个随性的人,执着自己的答案,也不忌讳地亲亲热热地靠在我身边,盯着我的脸问:“你看出来,我喜欢陈太医啦?”
真是个率直没城府的女孩,我在心里暗叹。这挂在脸上的心思,旁人岂会不明?恐怕在她周围的人都知道这公开的秘密吧。可是她毕竟是女儿家,也不能戳穿得过份,只得慢慢张口回答:“是奴婢猜的。”
“猜也猜得那么准啊。”安琪懊恼地说。
我瞧着她一脸的天真无邪,真的是第一次从心眼里开始喜欢上她;一点也没有城府。
当然;安琪也不是个忸怩作态的人,知道我晓得了她的心思,便也不打算瞒我,只把对心上人的暗恋情愫对我娓娓道来。
只是末了又用些小孩脾气的威胁口吻嘱咐道:“你这奴才可不许把主子的秘密告诉别人啊。”
“奴婢保证;绝对不说。”我极其配合表明了心迹;这点让安琪笑成了一朵花。
其实,我知道,安琪自小在府邸长大,身份尊贵,锦衣玉食。身边的人太疼她,围绕着都是乳母级的经验丰富的老婆子,连年轻一些的婢女都没有。这样;她的女儿家心思哪里有地方可以倾诉?
这次得机会到九爷府来度假,也正巧遇到了一个年纪相仿的我。再加上我的偶尔为之,她竟然把我当作了贴心的丫鬟来对待。
记得有一次,我在她枕边和她讲述现代童话中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故事后,她竟然满脸的激动,扯了我的袖子说道:“本格格就向往这没有功利的感情。我才不要阿玛替我指婚呢。”
她的话一出,我的心里却一凉。在这满人统治的大清,尤其是待嫁出阁的格格,哪里会有自己安排的婚姻呢?要是以后她真面临了这一天,真不知道她会如何的香消玉损呢?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从内心生出一番怜惜,告诫自己,在未来不长的日子里要尤其地对待安琪好,不妄她把我当作贴心人来看待。
原本在府邸呆两个月的安琪,由于一道圣旨,更是多了和我相处的时间。因为康熙要出塞避暑去了,宜妃当然要随驾。而作为宜妃亲侄女的安琪,也被指名伴驾,而神通广大的安琪更是为了我争取到了一个公费旅游的名额。
这次出塞;我所得到的待遇比去年不知道要好多少。原因么;是托了安琪的福;有幸能陪她坐在宽敞柔软的马车里。一路上茶饮餐具,一应俱全。而且这姑娘马车里叽叽喳喳;热闹非凡;不过只要掀帘见到某人后;立马歇菜;装淑女。这个某人就是年轻儒雅的陈太医。
说起陈太医;不免就想起她的妹妹。陈珍儿;就是上次误会我和十三爷的那个女孩;这次也有幸因为哥哥的关系得到特许;随驾避暑。不过;当她发现;我也随行在队伍中的时候;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实在让我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过;我就算不想瞒他;也不能作为;因为十三爷也随行出塞了;他特意跑到马车边;趁安琪不在的时候胁迫我说: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面对强势而专横的皇室成员;我能说什么呢?于是;我只得咽了咽口水;庄重的宣誓道: “奴婢唐雎不辱使命。”
不过;我渐渐地发现;自打十三爷有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把柄落在我手中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貌似好了不少。或许;经过一年多的观察期;他是觉得我真是没有太大企图;而稍微放心我吧。
看来这次出塞;天时地利人和;算是上签;我该好好享受塞外壮丽风光了。
安琪真是活泼开朗;除了去和宜妃聊天应酬;就是装病找陈太医把脉;再无聊;就是拉我讲故事;或者玩捉迷藏的游戏。
这不;刚午睡醒;百无聊赖的她立刻扯了我的袖子嬉笑说: “茜宁;我们到草原上捉迷藏玩好不好?”
“格格说好;就好;奴婢奉陪。”我朝她点点头。
受到鼓励的安琪;一蹦一跳地在前头带路;不一会儿;她指着面前广漠一片的一人多高的草丛说: “我们就在这里玩吧。你抓;我躲。一炷香的功夫定输赢。”
“好嘞。”我主动遮起了眼睛。接着便听见哗哗的青草被翻越的声响。
我在心里默数到了一百;而后张口叫道: “格格;奴婢出来了。”我放下袖子;扭头望四周。
空荡荡的草丛堆;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存在。
这家伙是怎么找到这块地方的?真乃杀人越货;挖坑埋尸的最佳地点;我心里好笑。
不过;在努力扒开一片草丛的时候;我彻底后悔了;这一人高的草丛;该如何走出去呢?
正当我郁闷得直跺脚的时候;只觉得后脖子猛得一记重击;而后;视线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