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太子是我。我哪里狂了?”太子从来是被人宠上了天,哪里会听得进不悦耳的言词。
大阿哥将手一拍,驳斥道:“我还是你大哥呢。不能说你几句?”
“大清,皇阿玛最大。”太子伸手指了指远处的营帐,“剩下就是我太子。”
“切。”大阿哥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只怕皇阿玛的文韬武略,太子你是接不上一分半点的。”
“放屁。”太子顿时恼羞成怒,没节操地骂了句脏话。
“两位息怒,息怒。”在一旁观战已久的九爷终于上前劝架,只不过他的这种劝架方式,让十三爷连连摇头。
“两位大哥,实在是难分仲伯。要么比比?”九爷的话一出,我立刻在心里瞪了他一眼。
这是劝架?是火上浇油吧。
“好啊,比比。”
“比什么。”
两个大脑还浸泡在酒精里的大清皇子,竟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文韬武略,首先该是文吧。”出意料的是十三爷居然也开始看起白戏来。
“作诗。”九爷满意地瞅了一眼十三爷,只见十三爷又张了嘴巴,出了个馊主意。
“对,作诗。”九爷拍拍手,表示十分赞同,“以骑马为题如何?”
太子摇头晃脑的回答:“嗯,十分应景。”
大阿哥本是个粗莽之人,哪里会作诗,只得红了脸,附庸风雅道:“今日塞外一匹马,本是一匹大宝马。骑上驰骋真逍遥,他日再买十匹马。”
扑哧一声,小厮的声音在我身后暴露。九爷一本正经的眼神飘了过来,仿佛是在训斥:“笑什么笑?没见过世面啊?”
“大哥作得好。”九爷收了含笑的目光,又朝太子道:“太子,轮到你了。”
“骑马诗,骑马诗。”太子的脸色开始变色,他将手扣在太阳穴上,边走边道,“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天啊,见过草包的,没见过这么样草包的。我在心里十足的感叹。本该斯文秀气,饱读诗书的太子,怎么到了这世,就变成十足的笨蛋了呢?前世的康熙要是知道,连哭都来不及啊。
我瞅着太子,扶着腰,绕了大树一圈又一圈,突然,一个踉跄,他被草丛中一条藤蔓拌倒了。
由于他离我最近,我下意识地冲前上护驾。可在我努力站稳脚跟,支撑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时,太子仿佛见到大海中一座孤岛般雀跃。
他一拍脑袋,一甩辫子,骄傲道:“爷的诗,让这奴才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看戏—康熙四十二年
“这不行。”大阿哥一听,立刻提出抗议,“没这规矩。”
太子挺腰不甘示弱:“谁说不行?谁说没这规矩?九弟方才可没明令禁止。”
“作不了诗,就甘拜下风。”大阿哥刺激道。
“谁作不了?”太子偏偏不肯认怂,大声喊,更是一步上前,拽起我的手臂往大阿哥面前推。
可怜的我刚到大阿哥面前,就被大阿哥顺手一挡,反弹力作用下,我又踉跄在太子跟前。
于是乎,他们之间的来回扯皮,变成了武力推搡我往来。
一次,二次,三次,连九爷都看不过去了。原因是我的唯一一双鞋子在推搡间被踩得污黑之外,更是让鞋面和斜底彻底分了手。
“得了,得了。太子让你作诗,你就作吧。”九爷毕竟还是顾及太子面子的,命令说。
“她个小丫头,哪里会作诗?”十三爷在一旁好心提醒。
没等九爷开口,太子瞪眼接茬说:“她一定会。就是会;要是不会,立马赏四十大板。”
我无语地咽了咽口水,眼见对面的两位精神正常的皇子都没法救我,只得甩开两只被牵制的胳膊,躲到马匹后面,苦苦思索起来。
咦,仿佛,依稀,大概,是否,好像是有一首诗来着。什么人作的,何时作的,我根本不记得。只记得四句便赶紧念了出来:“名骥来天厩,翩翩过苑门。 风吹朱鬣动,沙浅玉蹄翻。纵有驰驱力,宁酬豢养恩。长嘶频顾影,矢志交腾骞。”
“好诗。”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听懂,而小厮却在我停止背诵的第一时间,拍手叫好,场面十分欢乐。
“看不出来,你也会些诗词。”九爷睥睨的表情朝我袭来,整张脸的表情似乎十分诧异。
“我赢了。”太子欢乐得跳了起来,身形又摇摇摆摆地朝气呼呼的大阿哥扑去。
看样子他是真的喝高了。
“你敢打我?”大阿哥在太子倒向他的一瞬间,立刻弹了起来,他顺手一撸,太子的鼻子便砸在了茶具上。
瞬间;茶壶被外力震出了固定位置;直扑十三爷。而十三爷的反应也十分敏捷;在第一时间后退了半步;仅仅把双手伸出;试图截住茶壶。可惜茶壶在空中划了个美好的弧度;紧接着一股不十分热的茶水奔腾出壶;将十三爷两手的袖子浸染个彻彻底底。
“十三爷;小心。”这边;我赶紧上前;替十三爷熟练的卷起袖子;那边两个皇子继续喧嚣交战。
我知道这样的场面是十分难看的,本该矜持文雅的康熙朝最大的两个皇子居然莫名的大大出手,虽然直接推手是酒精。但是后面参与混战的九爷就十分的不应该了。原因是此时此刻的他正小幅度的,遮遮掩掩的,明的暗的,踹了某些人的背几脚。
催化剂的作用是明显的;果然两人打得惊心动魄和荒谬十足。这轮番你来我往中,竟听到一个严厉又权威的声音呵斥道:“都给朕住手。”
这个声音不大;但是非常有杀伤力;好似暂停键般把眼前的闹剧停格在某个画面。
“皇阿玛吉祥。”周围的人一片叩首。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一身便服的康熙气得连胡子都快飞起来了,胸口起起伏伏,让伴驾身边的德妃慌忙用手抚背安慰。
我躲在小厮背后;暗暗打量千古一帝。现在是四十二年;康熙还算是中年。精神抖擞不说;眉目间更是多了几分犀利与严肃。
“九阿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康熙用手指了指看起来仿佛游离在斗殴事件外的九爷。
九爷淡淡一笑;一弯腰;先朝康熙行了个礼;再朝德妃行了个礼;瞟了一眼站在后排的四爷;而后娓娓道来。
在九爷简略的阐述了事情经过后,康熙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恐怕他是根本没想到最年长的两个皇子的行为是如此的荒诞离奇;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太子;实在是把他自己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当然,九爷在叙述的时候隐去了自己和十三爷的建议,并说到两人互殴,被各自踩脚打拳的细节时,眼睛不时地瞟瞟装得一脸无辜样的十三爷。
“四阿哥,你看这事如何处置?”康熙无奈地转向默默不语的四爷;眉目间仿佛在说:老四;这副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我明显看到了四爷的脸一抽,而后再收起快绷不住的表情,正色道:“大哥和太子的事情,无非是昨夜酒喝多了,又没有被人妥善服侍。”
他的话一出;我才知道康熙和雍正两人的腹黑是一脉相承的;怪不得日后登上帝位的就是四爷。
“是啊,万岁爷。”德妃到底是四爷的生母,默契十足;立马接了下去,“恐怕,要怪,就得怪刚才的两个奴才。”
“不知道是怎么服侍主子的。”德妃用眼角瞥了眼我和小厮,表情十分隐晦,“见主子喝高了,也不知道端碗醒酒汤。”
“嗯。”康熙大出一口气,终于找到了一块台阶下,立刻扭头找人: “李德全。”
“奴才在。”久违了的李德全也是不到四十的样子;眼神里依旧透着精明和内敛。
“把两个奴才拖下去赏四十大板。太子,大阿哥,禁闭三日,不许出帐。”康熙一甩袖子;交待了我的赏赐。
我知道我是倒霉的,当我咬着牙,拖着快不属于自己的双腿和屁股,企图自强行走时,阿然那种诧异到顶点的表情提醒了我,伤有多重。
虽然吴伯去求了九爷,九爷又塞了银子给执行者,可我对于四十大板的承受还是显得过于柔弱。
于是;今年来之不易的出塞时光,基本上就在自己的帐篷里黯然养伤中度过。阿然倒是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一得空便跑来照顾我。
我躺在床上;耳朵里听着帐外策马奔腾的骑射呐喊声;面前坐的是讲述在四爷府当差欲言又止;欲言还羞的阿然;脑子里想的是我该如何找到机会唤醒十四爷的记忆。这一心三用;确实让我整个人没有了确切的反应;竟惹得阿然蹙眉道: “这宫里的板子也真是厉害;怎么把你整个精神头都打没了。说半天的话;都不曾回应。”
当阿然弯腰给我的双脚套上她自己备用的一双绣鞋时;我才意识到她是想带我出去走走。
她一边搀扶着我;一边掀帘道: “今儿个外面可热闹了。牡丹姐姐正在湖边和蒙古人对歌呢。”
没等我反应过来;阿然已经拖着我走出了十几米。再拐过几个营帐;再翻过一个小丘;就是我上次第一次见到牡丹的湖畔。
“看;她在那儿。”阿然欣喜地指着不远处已快被人群包围的牡丹和几个蒙古人。
他们互相在唱着什么;我听不懂。可听明白的是歌声嘹亮;高低起伏。女声大方热情;男声豪爽嘹亮。看清楚的是;牡丹正着艳丽的镶边小袄;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特别青春洋溢。
在这一来一往;你和我唱的配合中;周围的人都听痴了;看痴了。更是有着不少的围观者情不自禁地用手打起了拍子;可见感染力十足。
我知道;我是不能和牡丹比的。一个半月前湖边的我如此;一个半月后湖边的我还是如此。如果把她比作春天最绚丽的玫瑰花;我便是玫瑰花圃边不起眼的杂草。如果把她比作蚌壳里的璀璨明珠;我就是那蚌壳内裹藏的泥沙。如果她是夜幕中最闪烁的星星;我就是已经被清风吹散的乌云;找不到任何存在感。
如果说我的感觉只是在作践自己的话;那么耳畔某人情难自控的一句念诗让我差点掉泪。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我默默地转身过去;只见两米处;大清皇十四子和皇九子正并肩而立;仰头远眺面前美人美景。
只见十四爷正目不转睛;嘴角上扬;一手持扇轻拍另一只手掌;赞叹的表情毋庸置疑。显然刚才的诗;是他念的。
突然;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副巨大的电影屏幕前欣赏最生动的戏剧。面前的才子佳人初遇;才子为佳人流连其中;不能自拔的桥段经典上映。而我却只是一个看客;除了买一张戏票外;与整出戏没有半毛关系。
曾几何时;我也是剧中的女主角啊。虽没有这出戏般绮丽风光;但投入的演技是缠绵悱恻;至情至深。可惜戏剧终于有落幕的一刻;而我已经无法有勇气等到男女主角双双牵手谢幕;于是;我只能扯袖一抹眼角;抽泣一下鼻子;咬紧牙关;低头侧身离开阴暗的后台。
阿然刚才被四爷派人叫去当差了。所以这条不长的回营道路显得是如此的寂静和艰难。脚下的绣鞋到底不是自己的;尺码比较大;再加上打板子的伤势恢复缓慢;我几乎是一瘸一拐的朝营帐黯然漫步。
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我不停地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直到泪眼朦胧中见到熟悉的小窝。
刚想伸手掀帘;只觉得自己视线猛得一转;腰间又被人重重钳制。而后我的头被迫上扬;脖子快被掐断般不能呼吸。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十三爷从未有过的警惕和冷漠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沉沉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七,绣鞋—康熙四十二年
“我……是……茜……宁。”我几乎是费尽吃奶的力气断断续续的回复。
“你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十三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我开始恐慌。
“我是茜宁,只是茜宁。没有人派我来,没有目的。”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呜咽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挣扎了扭了扭身体,双手猛推。”
“小声点。”十三爷出手捂住了我的嘴,显然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救命。”在暗影中,我仿佛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向这个方向而来。
“老实点。”当啷一声,我听见了匕首出鞘的声音,而后脖子间异常的冰凉。
这下我彻底懵了,脑子里反复的思考:他到底要干吗?想杀了我吗
我喘着气;扬着头;扯紧了他的手臂;可嘴却乖乖的闭上;配合他的指示。
突然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是大清皇子,我是底层奴婢。也就是说,即使是他一个不开心,一刀了断了我的小命,也是无需负责,甚至于不需解释的。事到如今,我只有配合再配合,才能获得生的希望。
见我开始不语,十三爷豁得一声撂下了匕首,而后,大力的拽着我的手臂往隐秘处拖。
直到十三爷确定了一片昏暗的四周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才松了架在我脖子上的手;使劲朝前一推。我踉跄着往前倒下;整张脸直接糊在了泥地里。
我挣扎着直起上身;颤颤巍巍地摸索着站了起来。忍住膝盖和脸上的疼痛;咬紧嘴唇;倔强地朝他望去。
只见他满意地吐了一口气,把视线停留在我脸上几秒。而后低头将匕首插进鞘,朝我严肃道:“现在说吧。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
我迷茫地望着他,只觉得他的话像天书般不可理解。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二次穿越的事?不可能吧?
恐怕是见我盯着他的脸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扯了扯嘴角,眯眼陈述道:“我骑马归来,你知道我饮茶的喜好,也知道我胃虚这个毛病。茶水翻倒衣袍上时,你按照我平日的习惯,卷袖了两圈半。更重要的是,太子命你作诗,你信手拈来,居然是我昨夜在帐内和四哥新吟出的。我想之前,我和你并未见过面吧?”
“我……”我在瞬间明白十三爷的念头了,而不知如何解释。
我心里盘算:如果找借口说是在坊间听人传闻,可念诗的事是无论如何解释不通的。胡乱的编排,得到的结果恐怕也只能是越描越黑,最后将自己套死。
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或许;实话实说是一种解决办法。可是;这个又太过冒险。毕竟现在的我和十三爷还未结成友谊;甚至于他现在对于我还是充满了敌意。如果我的坦白被他理解成胡言乱语;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紧闭着嘴,几乎能闻到一股牙齿咬到唇破出血的腥味。眼泪也因为恐惧和棘手被风干无迹。
“说,快说,到现在还不老实。”十三爷满脸暴戾朝我一步步挪来。
“我落了水,从醒后就没了记忆。”我一跺脚,直视对方,“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的话一出,十三爷的脚步骤然停止,显然他是听说过我的解释的。我想这是因为我第一天进府哭哭啼啼,使他向管事打听来的吧。
“如果我知道我是谁,也不必在这里受苦,任人鱼肉。”我幽幽地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