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郑斌提到的就是他,如果是这样的话……谢逸上下打量一遍胖少年的衣着装扮,顿时计上心来,笑道:“胖兄台,我可以帮你。”
“我姓陆,不姓胖!”
“哦,陆兄,失敬失敬。”
“不客气,你说能帮我?”胖少年止住了抽噎,满脸期待地询问。
谢逸笑道:“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两首好诗,可以作价卖于陆兄,你就可以上望湖楼了啊!”
“卖?兄台自己为何不去行卷呢?”胖少年的反应比想象的要快,而且对这种奇怪行为有些不解。
“呃……行卷终不及生计重要啊,不瞒你说,家里已经没米下锅了。”谢逸道:“我观兄台衣冠楚楚,必是出身富裕之家,就个买卖呗。”
“诗文也能如货物那般买卖?”胖少年一脸诧异,好似闻所未闻。
“怎么不行?各取所取嘛,兄台似乎很想上望湖楼,而我需要钱养家糊口,君子有成人之美,相互成全嘛!”谢逸满脸含笑,尽力开导这个憨厚的少年。
“诗文高雅,买卖是否有辱斯文?”没想到,胖少年突然有些迟疑。
斯文?商家之子,不谈铜臭谈斯文,算不算奇葩?谢逸顿时满头黑线。真是少见多怪,后世文章不仅买卖,剽窃也大有人在,有什么稀奇的?不对,这厮会不会扮猪吃虎,想要白拿我的诗稿吧?
谢逸顿生警惕,笑道:“怎么会呢?不偷不抢,公平交易,圣人见了也不会怪罪的。”
胖少年摸摸脑袋,迟疑道:“有几分道理,只是你的诗文上得了台面吗?”
呦呵,不傻啊,颇通经商之道嘛!谢逸信誓旦旦道:“绝对物超所值,童叟无欺,保你在望湖楼大放异彩。”
“好,先让我看看货……”胖少年憨笑道:“这是我爹教的,做生意要先验货后交钱……”
“呃…令尊说得对!”谢逸无奈摇摇头,确信憨厚的胖少年没有过耳不忘本领时,才轻声在他耳边念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说完之后,谢逸心中先向孟浩然致歉,问道:“此诗名曰《春晓》,兄台以为如何?”
胖少年微微点头:“听着好像还行,只是眼下是冬日,何来春晓落花?”
“你说是春日旧作不就成了?”谢逸白了胖少年一眼,死脑筋,孺子似不可教啊!无奈继续道:“好,再来一首……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此乃《从军行》,刺史大人是武将出身,必定喜欢。”
胖少年点点头,满意道:“哦哦,好似确实不错,可我没记住,兄台可否写下来与我背诵……”
谢逸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先议好价钱啊……一首诗三贯,两首诗我给你打个折,一口价,五贯!”
“五贯啊?”胖少年略微犹豫了。
“对兄台而言,五贯钱不多,换得上望湖楼的机会,多难得啊!回家之后,令尊得偿所愿,定会多有褒奖,孰轻孰重陆兄好生思量哈!”谢逸不忘继续蛊惑。
“有道理,只是你会不会是骗子?一诗多卖?或者这是旁人的诗作,是你偷来的。”胖少年先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警惕性陡然而出。
“当然不会,天地良心,绝无欺骗,只卖与兄台一人。”谢逸信誓旦旦,只差指天发誓,毕竟这事真的没骗人。
“那好!”胖少年悠悠道:“我只能先付你一半的钱,待我去过望湖楼之后,再付你余下一半。”
谢逸皱眉道:“你要骗我怎么办?”
胖少年亦信誓旦旦道:“我是陆氏商行的少东主,你去商行找我就好,我们陆家信誉第一,诚实信用,淮阳人皆知晓。”
淮阳城里好似确实有家大商贾姓陆,何况只要能起到恶心郑斌的效果,纵然免费……不行,免费这种先例可不能乱开,谢逸沉吟片刻,痛下决心道:“可以,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你得先付我三贯钱!”
……
谢逸走了,笔走龙蛇给胖少年写下两首诗后,拿着三个银饼走了。一边走一边感慨,真是个好生意啊!
两首诗就换了三贯钱,如果把脑海里的唐诗全部搜刮出来,能换多少钱啊?三贯钱就是三千文,今年米价略微贵点,五文钱一斗,一斗十二斤半……
这样算的话,两首诗就是几千斤大米,至少温饱问题解决了。再多卖上几首诗,便能在大唐彻底脱贫致富。
不错,不错!
谢逸对于这条意外发现的致富发财之道很满意,尽管说出去好像有辱斯文……
咳咳,管那么多作甚,赶紧去钱庄,把这等交纳租调的银饼换成开元通宝。
买米,买肉,买蜜饯点心,再扯上几尺布给嫂子和妹妹做身新衣裳,心情棒棒哒!
ps:前文略作修改,情节无变化,杜氏的身份略作调整,已看过的书友可回头瞧瞧。
第七章何人笔下出佳作
谢逸带着三斗米、二斤肉、一包蜜饯,几尺花布回家了。
杜氏果然在门口翘首以盼,很有望叔(夫)归来的意味,看着让人感动。远远瞧见谢逸,焦急神色一扫而空,兴奋之情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三郎,你回来了……”杜氏本要询问行卷情况,但话到嘴边突然停住,看着谢逸身背手提的东西,疑惑道:“三郎,这些是?”
谢逸笑道:“嫂子,买了点吃的。还有啊,年终岁尾了,还买了点布料,给你和小蛮做身新衣裳。”
“这……你哪来的钱?莫不是又去赌了?”杜氏显然是误会了,焦急道:“偶尔虽有小嬴,但十赌九输啊……你不是说不会再去赌了么,怎地……”
说话间,杜氏急的几乎泪流,显得非常失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溢于言表。
“嫂子,我不曾去赌,钱是我赚的。”谢逸急忙解释,将手中余下的两个银饼,以及些许铜钱递到杜氏手中,笑道:“这是余下的钱,你收好。”
“两贯…三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杜氏更加惊讶了,三贯钱对曾经的谢家而言不算什么,但如今却称得上是一笔巨款。半日功夫,除了赌坊,何处能赚到这么多钱?
谢逸笑道:“两首诗卖了三贯钱,够咱家一段日子的花费了,不过还不够……等我再赚了钱,咱家重新买房置地。”
两首诗卖了三贯钱!
杜氏一双丹凤眼瞪起,显然是难以置信。诗文乃是文雅之物,也能够买卖吗?再者,怎样的诗文能值三贯钱呢?
杜氏忧心忡忡道:“三郎,此事当真?你没有做那些坑们拐骗,或是不义之事吧?”
“嫂子想哪去了,怎么会呢?我可是诚实守信,品行优良的好少年。”说完这话,谢逸顿时有些脸红,以前的败家子太不肖,名声还臭着呢,被误会没什么好说的。
杜氏轻轻点头,思索片刻后不解道:“能值三贯钱的诗想来不差,能说与我听听吗?”
“好啊!”谢逸当即将《春晓》和《从军行》吟诵出来。
杜氏听得很仔细,旋又细细品味一番,赞许道:“难得的好诗,比之你前些年的诗作好太多,只是……这样好的诗为何要卖掉呢?行卷投诗刺史府不是更好吗?此等佳作必会被青睐的,大好前程你何故不珍惜呢?”
“这个……”谢逸顿时语塞,侯君集将来会谋反这种“未卜先知“的话,如何向嫂子解释呢?
“莫不是因为家里艰难,所以你……”好在杜氏立即自动脑补,埋怨道:“三郎,你糊涂……家里虽然艰难,总能熬过去的,你的前程才重要啊!”
呃……
谢逸不由心生歉意,嫂子这般想法,甚至归罪于自身,越发让人内疚怜惜。
“唉,嫂子莫要多想,我这么做自有道理,更是为前程负责。”谢逸悠悠道:“你不知道,刺史的女婿是东宫太子的侍卫,很多人行卷实际是巴结太子……你想想,皇帝陛下正当盛年,却着急巴结太子,如此无君无父的做法恐怕不妥,甚至会有祸事的。”
“果真吗?”提到皇家权谋,杜氏心中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紧张神色。
很庆幸嫂子能够理解,谢逸当即笑道:“自然是真的,史书上这样的例子不少,相信我,只要有本事,总能出人头地的。”
杜氏默默点头道:“是,能写出这样的诗文,三郎确有才学,将来总能……”
“对了,嫂子似乎也颇通诗文?”为了彻底转移话题,谢逸生出一丝小小的好奇。
杜氏神情一滞,急忙解释道:“幼年跟随家母学过些,其实也不过识的几个字罢了,诗文之道并不懂。”
“是吗?如果嫂子有兴趣,我们以后一同探讨。比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里面有个典故啊……”
“三哥,我饿了。”
谢逸正要引经据典,妹妹小蛮一声呼喊,陡然破坏了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谢逸无奈摇摇头,笑道:“肚子饿是吧?这就做饭,今天有肉吃哦!”
……
谢逸“一家三口”围坐吃饭时,淮阳城望湖楼的宴会正如火如荼。
大唐陈国公,陈州刺史侯君集端坐于主位,一边举杯畅饮“三勒浆”,一边看着桌上的诗卷。
楼上楼下,则是数十位两淮才俊,他们交过诗稿,有幸通过初选进入望湖楼,得见陈国公。
此刻他们无心眼前的美食,目光全都集中在侯君集身上,如果诗稿得陈国公看中,绝对前程似锦。
只是侯君集看了许久,却一直不动声色,是以很多人心中不免嘀咕,到底是国公眼光高?还是一介武夫,压根不通文墨?
有的聪明人则知道,侯君集虽是武将,但出身关中三水侯氏,虽不是关陇门阀,却也是名门望族。自幼肯定家教优良,不以文道见长,但决不至不通文墨。他不发话,多半是无甚佳作,难入法眼。
“好!”低头看了许久,侯君集突然高声赞道:“郑斌是哪位?”
“学生郑斌,见过陈国公。”平素趾高气扬的郑斌此刻十分规矩,态度诚恳,彬彬有礼,起身向侯君集施礼。
侯君集眼睛微眯,问道:“哪里人士?”
“回国公,学生祖籍荥阳,不过自幼随家父居于陈州!”
“原来是荥阳郑氏才俊,难过能有如此才学。平沙落日大荒西,陇上明星高复低。孤山几处看烽火,壮士连营候鼓鼙。好诗,好诗啊!”
侯君集一声赞叹,众人心中了然,诗是好诗,人也是牛人!
此人出身竟然是荥阳郑氏,天下五姓七望之一的门阀世家,不得了啊。但郑斌似乎不是嫡系子孙,否则肯定在荥阳家学读书,不过观此人衣着气度,家境似乎不差。
“学生才疏学浅,国公谬赞了。”郑斌躬身施礼,一举一动很是儒雅,与平日全然不同,倒确有几分门阀子弟的风度。
众人心中黯然,不消说今日最出挑的才俊肯定是郑斌无疑了,才学出众不说,家世还这般显赫,谁人能比?
不想侯君集又翻了几卷,突然眉头一动,抬头问道:“陆安是哪位?”
“学生陆安见过陈国公。”众人一番骚动,左右观望之时,一个长相憨厚的胖少年匆匆上楼,向侯君集施礼。
莫非这个胖子也有佳作?只是他的风采与那郑斌差太多,不过……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也许人家是大智若憨呢?
众人猜疑之时,郑斌却脸色一变,眉头皱起。此人怎地上楼了?陈国公叫他,难不成……
“你是哪里人士?可是吴郡陆氏子弟?”
听到侯君集这般问话,众人心中又是一动,不约而同想到了东汉三国的陆逊。昔年也是江东名门望族,如今虽说衰微没落,但想来多少有些传承,出一两个优秀的后辈子弟倒也不奇怪。
不曾想,胖少年陆安却支支吾吾摇头道:“不是……”
看来是个寒门子弟,在这个讲究门第的年代,瞬间便被看低了几分。有眼尖之人也认了出来,这不是城中陆氏商行的少东主吗?人很老实,据说还有点憨,关键是个商人,怎会出现在望湖楼,还被刺史大人点名,难道他也有文采飞扬的诗作?
不想侯君集却饶有兴趣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两首诗是你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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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边角料的利用
刺史府书房,看着案几上的两份诗稿,侯君集沉声道:“可查清那个陆安的身份?诗文到底是何人所作?”
想起先前望湖楼的情景,侯君集的表情有些不大好,诗是好诗,但人却……压根配不上诗么。
“岳父大人,诚如楼上学子有言,陆安乃城中大商贾陆通之子,为人憨厚,虽自小延请名师教导,识的几个字,但文采一般。”说话的是个高挑威武的男子,正是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现任东宫侍卫。
“哦,那他为何出现在望湖楼?那两首诗……”
贺兰楚石道:“陆通不知天高地厚,一介商贾却一心想让儿子入仕,故而让陆安前来行卷。像他这般低贱的庸才本该被扫地出门的,却陆安不知从何处弄来两首好诗,混上了望湖楼。”
“这就对了,能写出这两首诗的,肯定不是庸才,那个憨小子,不像……否则,岂能不知玉门、楼兰在何处?”
侯君集叹道:“也不知那两首诗出自何人手笔,甚合我意,想来是位才俊,我还真想见见。”
“岳父大人…”贺兰楚石迟疑道:“适才小婿已经单独问过,那陆安也老实交代了,是他声称是花三贯钱从一个年轻人手中买来的。”
“买诗?”侯君集眉头皱起了,似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买卖。
贺兰楚石道:“确实如此。”
“怪哉!”侯君集顿时眉头一皱,疑惑道:“你不是觉得此事很古怪吗?既有好诗文,望湖楼近在咫尺,何不来行卷,反而要做那有辱斯文之事?”
“据陆安所言,那年轻人声称家中贫寒,已无米下锅,急需钱财……”
侯君集摇摇头,不解道:“话虽如此,但还是有些蹊跷,能作出此等诗文的人必不是庸才,他应该明白,若拿着这两首诗上望湖楼,得到的岂止是三贯钱?”
贺兰楚石猜测道:“会不会是此人出身贫家小户,为人愚钝,目光短浅呢?”
“出身贫寒或许不假,但看看这句不破楼兰终不还,可见此人志向不小,颇有雄心,能是目光短浅的愚钝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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