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南边有一头强大的雄狮——大唐;还有东边突厥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让他心生畏惧。
然而现实处境,以及澎湃的野心却让他不愿安于现状。
如果可以,击败大唐,雄踞北方成一代霸主是他梦想;如果不可以,退而求其次,自保即可。
然而如此一来,主动权便不再自己手中了。
处境很纠结,所以夷男便很纠结。
他想要对大唐宣战,却又担心下场凄惨,一直处于举棋不定的状态。
阿史那结社率无论是危言耸听,还是丝丝入扣,句句在理都无所谓,于他而言都无所谓,关键还是纠结于薛延陀的未来。
沉吟片刻,夷男不再多言,低声问道:“那两个唐使你可了解?”
阿史那结社率道:“那个姓狄的不清楚,倒是那个姓谢的在长安城里颇有名头,前些日子他娶了个旁人不敢娶,李世民想娶却娶不到的绝世美女,轰动长安。”
“是吗?”夷男冷笑道:“这么说,这小子还是个情种?”
“应该吧,为了个女人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整个大唐似乎就这小子一个人敢!”阿史那结社率回忆道:“对了,还有前些日子,似乎为了一个反贼的女儿,牵涉到大案里去,被关进了大理寺,几经周折才逃出来。”
夷男沉吟道:“这么说,此子颇有胆略?”
“或许吧!”
“还有其他什么?还有什么关于此子的信息?”夷男颇为好奇,继续询问。
“不大清楚,我只听说了这些。”
夷男不禁连连摇头。大有鄙夷之意,在长安待了这么久,究竟干了些什么?连收集信息这种事都不关注,何谈行刺?图谋更大?
阿史那结社率也颇为郁闷,自己当初在长安除了花天酒地还是花天酒地,哪里管旁的事情?即便关注几个人,也主要是当朝大员,哪里会注意到谢逸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若非杜伏威的案子和郑丽琬的婚事闹的比较大,平康坊里也津津乐道,阿史那结社率也不会听说。
是以现在几乎是一问三不知。真珠可汗想要正经了解下大唐的谢使臣,他压根提供不了有用信息。
阿史那结社率尴尬一笑,不由有些埋怨那个蒙面的紫衣女人,这样重要的信息,为何不与自己多说点呢?
今晚在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质问她,还有那张紫纱后面的脸……他是真想要看看,虽说那个女人已经上了年纪,但身段依旧玲珑。按照汉人的说法。应该叫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在长安,习惯了平康坊的温香软玉,草原上粗俗。带着一股子味道的牧羊女哪里能让阿史那结社率满意?
这些天只能说是胡乱将就罢了,倒是那个紫衣女人,平时总是冷冰冰的,按倒在榻上或许别有风情吧?至少会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一时间。阿史那结社率色心大起。当然了,他也清楚,那个女人不好惹。尤其是身旁总跟着的高手护卫,压根没有动手的机会。
不过如今是在草原上,在薛延陀的营地里,如果运道好,筹谋得当,兴许能够成美事。
仔细说起来,自己落到今日这个田地,完全是他们一手造成,虽说帮助自己逃离了大唐,还更多还是想要利用自己。
阿史那结社率不想继续当傀儡,他希望纷繁复杂的草原上脱离旁人的控制,争取自由。顺道报复一把,在那个“可恨”的女人身上找回点乐子也挺好的。
……
怀着这样的心思,阿史那结社率离开了汗帐。
无法给出想要的回答,夷男便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趣,尤其是不想听到阿史那结社率那些鼓动性明显的话语。
至于谢逸这个年轻的大唐使臣,慢慢了解便是了,不着急!
至于阿史那结社率,且先留着吧,如果将来对大唐有什么打算的话,这会是一张有用的牌。
阿史那这个姓氏对于突厥人而言仍旧意义非凡,能够自己完全掌控的阿史那族人就这一个。
阿史那结社率大概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在草原上也算是怡然自得,离开汗帐之后,回到自己的位于偏远处的营长时,不想已经有人等候在帐内。
他一直不明白,这个蒙面的紫衣女人是如何躲过薛延陀守卫的监视,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营帐的,当真可以用得上神出鬼没这个词。
“夷男终于肯见你了?”
“见了!”
“该说的话你都说了?”蒙面紫衣女沉声询问,或者说质问。
阿史那结社率微微有些不爽,耐着性子低声道:“都说了,但是夷男的反应很冷淡……”
“冷淡?”蒙面紫衣女似乎有些诧异。
“是的,也许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也许是有所迟疑,并无明确态度。”
蒙面紫衣女沉吟不语,露出面纱的一双眼睛很是深沉,思绪悠远。
阿史那结社率站在一旁,目光却不断从紫衣后的楚楚身段掠过,脑中则开始幻想紫衣下的会是怎样玲珑的娇躯,如果今晚将她留下,留在榻上……
“除此之外,夷男还说了什么?”蒙面紫衣女又一句问话,将阿史那结社率从想入非非中拉回现实。
“啊,夷男……他还问到了大唐使臣谢逸。”阿史那结社率急忙躲闪蒙面女子的锐利的眼神,磕磕巴巴道:“这个我不大清楚,你们也没告诉我,所以……”
“谢逸?”蒙面紫衣女略微沉吟,目光沉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好好待着,我走了!”
阿史那结社率不舍道:“你这就要走?”
“要不然呢?”
听到冷冷的质问,再看到出现在营长中的持剑男子,阿史那结社率连忙道:“我的意思是,接下来我做什么?”
“继续等着夷男下次见你。”说完之后,蒙面紫衣女转身便走。出了帐篷后,她的目光瞟向远方,瞟向西突厥人营帐所在的方向。
第二〇八章大唐的厚礼
真珠可汗夷男的寿辰将近,各部使团也陆陆续续到来。
为了活跃气氛,宾主尽欢,也为给各国使臣找点事情做,薛延陀人举办了很多活动。
篝火晚宴是经常的,还有比如马球比赛之类的,据说寿辰之后还要举行大规模的狩猎。
大唐作为最尊贵的使团,当然得参加了,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孙武开统率的兵卒中有不少马球高手。
在赛场上自然是如鱼得水,甚至还小胜了几场,反正至少是没给大唐丢脸,不曾有损国威,这就足够了。
等到九月二十七的时候,终于到了夷男寿辰的正经日子,大约是受到汉家风俗的影响,薛延陀也办起了盛大的庆典。
汗帐之前搭起了高大的台子,夷男坐在台上接受各方使臣的拜会祝贺。
夷男大概是想要享受一下四夷拜服的虚荣吧,最先安排贺寿的主要是周边的草原部族。这些小部族都仰薛延陀鼻息生存,自然得乖乖听话,甚至多有巴结。
至于贺礼,大都是什么珍贵的鸟兽,或者金银宝石器皿,还别说有些草原部族的手工技艺,尤其是金属冶炼雕琢方面有其优势,甚至是大唐的汉人都不能比的。
西突厥送上的珍贵礼物是一把雕刻有金色狼头的宝刀,狼是突厥人的图腾,金色狼头是突厥王族专有的标志。
这把刀美其名曰正是突厥可汗昔日所用的宝刀,以其相赠薛延陀真珠可汗倒也算得上珍贵,同时大概也是想要通过宝刀结下情谊吧!
高昌则送上了一些从西域搜罗来的奇珍异宝,使臣捧在手里,满面春风地送上台来,在众人面前好一番显摆。
但是当大唐的礼品摆出来的时候,高昌人的些许所谓珍奇异宝立即黯然失色。
精雕细琢的金银玉器就不说了,两尺高的南海珊瑚草原上的土包子们根本没有见过。一个个全都直勾勾地盯着。
人就是个奇怪的动物,总是对光彩夺目的贵金属和奇珍异宝,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感兴趣,并且眼热异常。
这一点,与后世大部分女子对钻石,名牌包包没什么免疫力是相通的。
这些金银玉器压根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在大唐的街市上还能换成铜钱,购买田产物品,在草原上能干什么?
贵族和部落首领用来装饰,彰显尊贵。但对于普通牧民而言,用两尺高的珊瑚换他一头羊都未必答允。
不过既然人家喜欢,那是最好不过,其实谢逸是支持这种做法的。些许奢侈品富足的大唐而言是九牛一毛,大唐宫廷的库藏里有的是。毕竟如今的大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贫如洗,连皇后都穿不起拖地长裙的年月了。
把这些东西搬到草原,如果草原贵族,甚至富裕的牧民都喜欢上,大肆购买收藏那是最好不过。
大唐当然不会介意牧人用牛羊骏马。皮革毛毡换取这些金银玉器。当然了,价钱和行市方面,精明的大唐商人们一定会造就一个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案。
一天两天或许起不了作用,但时间长了他们会慢慢接受。那么多的草原民族最终被汉化不都是潜移默化中的结果嘛!
如果人为推动,进程兴许能更快吧!
草原人接受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比如琼花酿是他们自己贩运到草原,自己觉得好。
不管往后大唐和薛延陀。自己和夷男的关系好不好,他们都会容许琼花酿进入草原的,这可是好事。求之不得。
琼花酿已经打开了薛延陀的大门,以此为契机,逐步添加“酌料”,给草原牧人们渐渐改善口味并非不可能。
言归正传,大唐的贺礼送上之后,顿时引得众人侧目,理所当然便有人不服气。
西突厥人沉着脸,大概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也不需要他们直接开口,有西突厥忠实的拥护者高昌在嘛!
高昌使臣不负所望,当即道:“唐国的礼物虽然光彩夺目,却不够实用,相比之下,西突厥可汗送上的宝刀更好,真珠可汗正好以此为武器,征讨四方。”
“哼,贵使最好慎言。”狄知逊冷哼一声。
“怎么?”高昌使臣一脸不忿,一时却又不知是否真有那句话说错了。
狄知逊朗声道:“请使臣注意下自己的身份,高昌国主鞠文泰上表臣服,大唐在高昌之地设有西州,作为臣属不该提及宗主,难道不该尊称大唐吗?
另外,西突厥送上的宝刀虽好,用来捕猎猛兽很不错,但阁下所谓的“征讨四方”到底是征讨何方呢?
南边是大唐,西边是西突厥和高昌啊,纵然东边的靺鞨,北边的回纥也都是薛延陀的友邻,和睦相处,何来兵戈?难道阁下是故意想要挑起草原战火?”
一番话有些“强词夺理”,却都有理有据,高昌和薛延陀等国都曾朝贺大唐是不争的事实,扣他一个不敬大唐的罪名倒也说得过去。
顺势再抓住“征讨四方”这个词做点文章,指望挤兑薛延陀不敢进犯大唐很难,但可以趁势提醒或者挑拨薛延陀与周围部族的关系。
让回纥人、靺鞨甚至铁勒诸部感受到薛延陀对他们的威胁,如果激起反抗那是最好不过。
谢逸听在耳中,连连点头,原来的狄侍郎的口才这么好,难怪会选他为使臣。除了稳重之外,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狄知逊话音落地,高昌使臣的脸色很不好,想要反驳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前一个问题是理亏,后一个问题会越描越黑,他能说什么呢?所以只好哑口无言,尴尬避退。
突厥胡禄小可汗的脸色自然也不大好,却没有为高昌强出头的意思,本来嘛!都是前来送贺礼的,礼物珍贵程度相差不大,非要比个高低有必要吗?
夷男依旧面带笑意。但笑容之中却多了几分谨慎,从狄知逊的话中他听出了几分警示。同时也警惕地看向各部使臣方向,到底是该责怪高昌使臣多嘴,还是狄知逊搬弄是非,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气氛略微尴尬的瞬间,谢逸上前道:“真珠可汗,这些礼物都是大唐皇帝,天可汗陛下亲自挑选,交由我等转交可汗,表达祝贺与皇帝陛下对您的关怀。”
“夷男谢天可汗陛下!”哪怕心有不敬。也得装装样子谢主隆恩。
谢逸笑道:“可汗莫要着急谢恩,皇帝陛下还有厚赐与可汗。”
“是吗?”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这应该才算是大唐压箱底的厚礼吧?
“当然了!”谢逸挥了挥手,有侍从递上来一个锦盒,谢逸从中取出一份圣旨,朗声道:“此乃大唐皇帝御笔所书的圣旨,请真珠可汗与两位王子接旨。”
大度设和突利失都有些惊讶,显然都有些疑惑。大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夷男也颇为不解,难道与自己两个儿子也有关?
谢逸淡淡一笑,随即朗声诵读四六骈文,薛延陀人不由听的一愣一愣。通俗的汉话他们听得懂。但此等文言文,却晦涩难懂。
见到此情此景,狄知逊很荣幸地上前解释,大意是薛延陀真珠可汗守卫北疆。于国有功,理当褒奖。
然可汗已经身居高位,封无可封。只是给你加个尊称“真珠毗伽可汗”。另外赏赐金玉之物分量不足,所以按照惯常做法,推恩于子。所以加封为您的两位王子为可汗,并赐予封号。
话说的很委婉,理由似乎也很充分,好像是大唐皇帝给予了莫大的赏赐一样。
薛延陀人和诸多旁观者不禁有些恍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突利失最懂大唐文化,也颇为聪明,反应最为迅速。
他迅速想明白大唐此举的意图,绝对说得上不安好心。
说是推恩,但实际上除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封号之外,恩惠在哪里?结果只会导致……
突利失想的明白,但对于自己而言是好事啊!
自己是次子,在薛延陀境内的势力和支持者并不多,自己母亲的身份比不上大度设母亲的地位,在竞争上处于不利地位。
但现在不同了,有了大唐皇帝的封赏,尤其是这个看似一钱不值的可汗名号对自己而言却意义非凡。
甚至可以说是想瞌睡送枕头,或者说雪中送炭一般,恰到好处,很及时啊!
所以只此一点,他便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有当自己能够尚未,执掌权柄,独断专行之时,薛延陀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才会对等。
因此突利失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暗暗窃喜,同时观察父亲和大度设的反应。
大度设也不知道是否想明白其中意味,但可汗的身份还是让他很欣喜的,然而抬眼看过去,老爹夷男却有些愁眉苦脸的感觉。
夷男当然不高兴了,本来自己是薛延陀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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