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渌档媚敲幢小
话说那日李小婉清醒过来,被问到当时发生的情况,她先是流泪沉默了一天,第二天才告诉大家这个惊人的消息:她本是去找柳贵妃商量第二天的婚事,却撞见苏妃因为皇上对她的宠幸而到柳贵妃处耀武扬威,柳贵妃气不过,便与她撕扯起来,没想到在撕扯的过程中从她身上掉下一封与明炤私通的书信,见自己明炤国的身份败露,苏妃急忙毁了书信,并对柳贵妃痛下杀手,因为当时自己也在场,所以也受了重伤。说完,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其实这只是李小婉在听说柳贵妃已死,想了一夜随意编造的一个幼稚的谎言,可是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竟然听得所有的人都信以为真,尤其是穆耘,竟然也开始动摇起来,因为自己从未在李小婉面前提及过苏景,更别提苏景是哪国人士,如果不是真的,李小婉怎么会知道她就是明炤国的人呢,而且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当日怎么会出现在两国交战的荒野之地,就算是明炤的军妓,为何又单单只有她一人逃脱出来,而且来到幽州城还不到一个月,就能顺利的进了皇宫被封了妃子,还已被皇上宠幸,如若是真的军妓,皇上又怎会宠幸一个不洁之人?……
越想,穆耘觉得其中漏洞越多,而让穆耘最为困惑的,是柳相国的突然辞官,难不成这其中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跑到大牢想找苏景问清楚事实真相,却被告知她已出狱,而且是被皇上亲自接走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耘越发糊涂,于是打听了皇上正在腾龙殿,便快步朝腾龙殿走去。
“皇上,穆将军求见。”张公公的声音又不合时机的响起。
才弄走一个柳相国,怎么这穆耘也跟着来添乱,白辕皱了皱眉头,放下正欲端到里屋的药碗,心中虽有不快,但还是决定接见穆耘:“叫他进来吧。”
穆耘进入大厅,一股浓浓的药香扑鼻而来,没有多想,正要行礼,却被白辕挥手止住:“你来找朕,有什么急事吗?如果不急,留着明日早朝再议吧,朕现在很忙。”
白辕一心想着要去给躺在里面昏睡着的苏景喂药,根本没有心思与穆耘多费口舌。
“皇上,臣只是不明白柳相国为何会突然辞官,还有柳贵妃的死,为何不再追究?”
“看来穆将军对朕的贵妃之死倒是比朕还要上心,朕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柳贵妃的死是个意外,难不成你是为那未过门的李小婉抱不平来了?那你认为朕该怎么追究,杀了苏妃?”
“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说苏妃是明炤的奸细,臣只想查明真相,怕那苏妃接近皇上另有所图,担心皇上的安危。”
“哈哈,穆将军还真是一片忠心,不过你就这么相信那李小婉所说的话?唉,你这么怀疑她,真是枉费了她对你的一片……”
“咳咳~”
白辕的话还未说完,珠帘后传来一阵咳嗽,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景儿!”
“苏妃!”
看到无力依在门柱旁的惨白着脸的苏景,两人同时叫道。
“苏妃醒了?你身体不适,怎么不多睡会,出来做什么?”白辕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去扶摇摇欲坠的苏景。
“走开,别碰我!”苏景惊觉的避过白辕,脸上,写满了痛苦与厌恶。
看到苏景投过来的幽怨的眼神,穆耘呆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自己刚才与皇上的对话,她显然都已全部听到了,“景儿,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穆耘也这样对她,就算白辕对她只是利用,但是穆耘呢,他怎么可以这样无端的怀疑她,为了他,她甘愿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被白辕占有,而自己所做的一切竟只换来他的无情猜疑,苏景顿觉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将胸前白色衣襟染成了刺眼的鲜红。
“景儿——”
“苏妃——”
两人见状,大惊得赶紧冲上前去,却又被苏景用尽全身力气避开:“别过来!”
“哈……哈……天下男人皆薄性,穆耘,你的恩情,我还给你,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说完,拔下头上的珠钗,狠狠的朝胸前刺去。
“不要——”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珠钗已经深深的刺进了胸口,苏景已经闭上了眼睛向后倒去。
四十四:失踪
看到苏景突然而来的举动,白辕和穆耘两人惊呆了,还是白辕反应过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苏景搂在怀里,朝门外大声咆哮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站在门外侯着的张公公自伺候皇上这么些年来,哪见过皇上如此慌张,那柳贵妃死也没见他这么着急过,可见这苏妃对皇上的重要,于是也有些定不住神,赶紧尖着嗓子朝门外的侍卫重复道:“快传御医~”
血,从伤口处慢慢溢出,将苏景胸前的血印越扩越大,映衬着那张失去血色惨白如纸的脸,看得白辕和穆耘触目惊心。
白辕快速将苏景抱起放到自己的龙床上,这时七八个御医与十几个宫女也急急的赶了过来。
“参见皇上!”
“你们还不快给朕救苏妃!如果苏妃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心你们的脑袋!”
白辕发下狠话,让一群人等满头虚汗,小心翼翼的号脉、端热水、递毛巾……
穆耘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苏景气若游丝,心如刀割一般,还未来得及修剪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手掌,细细的血珠顺着手滴落,刚好滴在苏景倒下去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苏景未曾干涸的血迹。
“苏妃,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要有事。”白辕握住苏景冰冷的手,也自责溢满于心。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到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她,穆耘痛苦的意欲上前,却被白辕一手拦住:“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还不快退下!”
听见白辕的叱喝,穆耘踉跄的走出腾龙殿。正午的太阳异常炽热,让走出来的穆耘一阵眩晕,耳边一直回想着那句“你我恩断义绝”,如同一个紧箍咒,将穆耘的心越箍越紧。
“我真的失去你了么,景儿——”感觉浑身无力的穆耘眼前一黑,倒在了烈日之下……
……
“耘儿,你醒了?”看到睁开眼睛的穆耘,穆老夫人顿时喜极而泣。
“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里?”穆耘睁开眼睛,大脑里面一片混沌。
“傻孩子,这里当然是将军府了,你昏倒在皇宫,是皇上派人送你回来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穆老夫人小心的问道。
“啊,景儿——”穆耘突然想起在腾龙殿发生的一切,奋力撑起身子,只着里衣就朝门口冲去。
“耘儿,你要干什么,快回来!”穆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追了出去。
中午还是烈日当空,不料现在却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天气竟也如人一样,变幻无常。
穆耘跑到院子里,停住了脚步,现在的他,还有何资格去见苏景。昂着头,长叹一声,任凭雨水淋湿了身体,懊悔的泪水无声的流出,随着雨水一同落下,紧紧捏着的拳头狠狠的向身旁的石柱砸去,血印在石柱上,瞬间又被雨水冲刷得不见了踪影。
随后追出来的穆老夫人撑着油纸伞站在屋檐下,看到穆耘的样子,心痛得不得了,看来他今天在皇宫八成是见到了那苏景。她不明白,那苏景到底有什么好,自从儿子遇见这女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为她抗旨坐牢,还弄成今天这副模样,心里,越发的憎恨起苏景来。
而皇宫的腾龙殿内,白辕一直守在床边,弄得几个御医紧张不已,虽不是什么难治的伤,但却弄了整整一下午,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却都不敢休息,到了黄昏,才处理完毕。
不过,苏景的身体却不容乐观,因为之前被关押在大牢里,寒气重,感染了风寒,加之身体虚弱,又未能及时治疗,一直高烧不退,引起了肺炎。这风寒对于当时来说,是个可大可小的病,治疗不及时的话,也会随时送命,就更别说这肺炎了,再加上她现在又受了外伤,气愤攻心,情况更为糟糕。几个御医商讨了好久,都有些束手无策,到最后只得开了些治疗风寒及退烧的药,而苏景能不能挺过来,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听几个御医这么一说,白辕大怒,将那几个没用的御医统统都打进了大牢。
一连几天,苏景一直静静的躺在床上,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而且一直高烧不退,这可急坏了白辕,宫里的御医都一一找了个遍,各种珍贵药材也都拿了出来,却都没有任何效果,白辕无奈,只得张榜出去,寻求名医。
“皇上,你该去歇着了,龙体要紧,明日还要早朝呢,苏妃这儿就让那些宫女先看着吧。”张公公看着才几日就憔悴很多的皇上,心疼的劝道。这些天,皇上几乎是不吃不喝的一直守在苏妃身边,觉也没好好睡过,看来他对这苏妃可是用情之深呐。
白辕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不再牵强,由着张公公扶着离开了腾龙殿,随意找了个妃子的寝宫,歇息去了。
深夜,皇宫多处都已熄了灯火,腾龙殿内,几个宫女也困得扶在床边打起了盹,烛火渐渐燃尽。一阵轻风掠过,吹灭了最后一点星火,随之一个黑影从墙的一角悄悄走出来,看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苏景,被黑布包得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的黑影闪出痛苦的神色,随即将苏景轻轻背到背上,一转眼又消失在黑暗的墙角……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回事?”白辕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张公公,心里没来由的心里一惊。
“苏妃她……她……她……”张公公说得结结巴巴。
“她怎么了?”白辕一手抓住张公公胸前的衣襟,似要吃人一般恶狠狠的道。
“苏妃她不见了!”
“什么?!”
“今儿个一大早,那几个伺候着的宫女醒来,就发现苏妃不见了,而且前前后后找了个遍,都没找着。”
“怎么会这样?”
白辕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衣服,就赶紧跑向了腾龙殿。宽大的龙床上,被子被拉到了一边,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难道是苏景醒了自己走出去了?可是她的鞋子却齐齐的摆在床前;难到是被人掠走的?可是这腾龙殿戒备森严,到处都有重兵把守,而且也没有丝毫打斗过的痕迹。
白辕呆呆的看着已经空了的床好久,突然大声道:“给我到处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百人在皇宫内四处搜索了几天,甚至连湖底都派人游下去找了,却连苏景的一片衣襟都未曾找着,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四十五:心如死水
幽崑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早,才不过十一月份,就已经开始冷得不行,城外的山上,都已覆起了一层白白的薄霜。
距离幽州城不远的南山上,几个士兵正躲在一个破旧的小寺庙里避雨,这几天总是阴雨不断,路面极为湿滑,几个士兵都跌得鼻青脸肿,浑身是泥。
好不容易拣了些干柴生了堆火,几个士兵团团围上来,一边烤火,一边不停的埋怨起来:
“这皇上也真是的,这么个大冷天,还让咱们出来搜寻,那苏妃都已失踪一个多月了,要是还在幽州城的话,也早该找着了。”
“是啊,幽州城方圆几百里都已搜了不上百遍了,皇上怎么还不死心呐。”
“这苏妃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让皇上如此大费周章?不过也真是奇怪,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不见了?而且听说还是在皇上的寝宫不见的呢,你们说那苏妃会不会是个妖精?”
“切,这世上哪来的妖精,依我看呀,准是那柳贵妃的鬼魂来索命,将她拖到地狱去了!”
“哈哈……哈……”
几个年轻的小士兵你一言,我一句,越说越离谱,使得独坐一旁年纪较大的士兵听不下去了,对苏景,他可是有一面之缘,就是在三翻岭抗敌的时候,那是个亲切的好姑娘,绝不像其他人口中传的一样是什么奸细、狐狸猸子,于是低喝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少在那胡说八道,等雨停了,赶快给我继续搜去!”
几个小士兵被这么一喝,都赶紧闭上了嘴巴,要是让皇上知道他们躲在这儿议论苏妃,还不得把他们的头都给砍了!
不一会,雨停了,几个士兵灭了火,拿起兵器走出了破庙,一阵寒风吹来,个个都缩了缩脖子,然后继续朝山上走去。
这山,正是司徒剑当日带苏景过来的山庄的所在之地。自苏景失踪后,白辕像发了疯似的派了重兵在城里成外都搜了个遍,就是没有苏景半点踪迹。一时间宫里传言四起,说苏景是个千年狐精,被情所伤之后便悲愤的幻化而去,也有人说是柳贵妃变成了厉鬼,来找她报仇来了……
白辕自是个不信鬼神的人,费神想了好久,终于把疑点集中到了司徒剑身上!想到此处,急忙跑回腾龙殿,那道暗门,果然有被动过的痕迹,大惊,急忙下了令抓捕司徒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司徒府已经人去楼空,他名下的多处产业,也全都一一变卖,而他钱庄里的所有银两,全部都被择换成银票被提走。
白辕直呼大意,司徒剑虽说只是幽州城的首富,但其身家却抵得上幽崑国的半个国库,被他抽空这么一大笔钱,如此大的动静,自己竟然没有察觉!随即派遣了大队人马连夜出城追捕,却都一无所获,后来才查到他没有出城的记录,于是更相信他还留在幽州城内,所以不遗余力的不停派人在司徒剑可能出现的地方四处搜寻,这样一来,也使得下面的官兵们有了怨声,为了一个来路不明且也无倾城之貌的女子,皇上不理朝政,日复一日的如此大费周章,本想张榜到全国各地捉拿司徒剑的建议,被那些个大臣们看不下眼,纷纷良言相劝,白辕只得硬生生的收回了这个想法,但暗地里却依旧不死心,继续派人搜寻着。
……
整整一个月了,苏景醒来后就一直保持着一成不变的表情,没有开心、没有悲伤,不笑也不哭,每天醒来后就一直坐在藤椅上,呆呆的看着远方,任由司徒剑和春、夏、秋、冬怎么在旁边如何叫唤,都如木偶似的没有任何反应,让看在眼里的司徒剑心疼不已,她在皇宫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自己能早点将她带出宫,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司徒剑本来想将苏景早日带出皇宫,无奈白辕防范得紧,自己无法进宫不说,连宫里的眼线都无法送出消息,后来好不容易才得到消息,却是白辕故意放出来的苏景与他如何恩爱的消息,司徒剑伤心之余,也就断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