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般静静地跪在那里。
“秋月白,你骗人的,骗人的……”地上人扬起脸,俊秀的脸庞挂满泪痕,紫瞳湿红迷离,他累了,终于觉得累了。
不远处静静观看的侍女侍卫们不敢步近,因为他们王爷下了命令,谁敢靠近他:死!
“到底是谁,谁放的火,桃花身上的毒还可以控制的,到底是谁,谁把他们逼进了死路!”嘶吼声在夜中荡起,划破苍穹,惊动军营的所有人,这一声,杀气四溅,这一声交集了气、恨、怨、悔。
桃花,是他害死桃花的,他亲手喂桃花吃的毒药,不,那是他体内的恶魔所为,他怎么会喂桃花吃毒药,他不舍得让桃花受一丁点苦,他承诺过要好好保护的人,怎么会狠心对她下毒?为什么,为什么他当初要练易心经,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那段时间失去自控能力?
仰起头,举坛将苦酒灌进喉间,今夜的酒好苦,苦不堪言,苦水入喉,心如刀绞,他的桃花不在了,她始终熬不住,始终还是离去了,而在最后的那一秒,他没有在她的身边,就连见他尸首的最后一面也没有!
敞开手中的纸张,这是桃花为他而写的:世子赋,他还来不及跟他解释,还来不及告诉他的用心,还来不及说向她说清楚当时双娶的真正用意,她怎么可以走?!
第一次遇见,他对她的名字产生了兴趣,第二次遇见,这个女人把他全身都看光了,还摸了他……从那时开始,他便认定了她,不需要太多的接触,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喜欢这个叫桃花的女子,他只想把她带回家,可是他没想到,桃花竟然是他的父侯一直在寻找的女人,他认得桃花身上的小金狼纹身,这个纹身是他的父侯在跟那女子亲热时褪掉衣衫所现出来的,他不能接受一个与他的父侯有着过去的女子,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秋月白将桃花带进了东厢,当知道了这一切,他便知道,段夜凌跟桃花无缘,他们注定了无缘,因为跟段文常争女人要付出很大代价,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出乱子,不可以!
他是南诏国的紫玥王爷,他注定了身不由己,为了潜进大华,他离乡背井,装疯卖傻的住在段府,要认他人为父;为了天下第一,他冒着性命之危哭练易心经,导致心脉受损,成了双面人,他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他清楚自己随时会发作,当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被唤醒,就连他也无法控制,从此,他亦正亦邪,时人,时魔,而这一切只有他自己承担,默默的承受。
他为了把桃花留下而答应了大华皇帝的赐婚,同意娶宁心郡主,而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可以同时迎娶桃花,他的旻王叔(段文常)是那种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人,当初他可以为了吞下大华这块肥肉,不惜放弃旻王之位,来到大华从头开始,而之后他亦可以为了得到桃花不顾叔侄之情,他趁他的王叔出征时把亲事定下,却料不到他的王叔会用一个丫头将桃花换走,让她成为自己待过门的妾,呵呵,这一切好滑稽,今天还是他未婚妻的人,到了次日变成了他人待过门的妾……
那一次,他听到他王叔说他跟桃花有了女儿,他们的女儿竟是其其格,当时他的易心经已经修炼到最后一层,在最重要的关头,得到了这么个惊天消息,那次,他险些丧命,而醒来后,一切都忘了,他的记忆如同被抹去了般,完全记不住桃花的好,他只知道他好恨,好恨!
练易心经的两次失手,让他失去了自我,体内的魔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他根本无法控制,原本的心智全失,而那个魔,他要除了桃花,因为这是一个祸害段夜凌的人,他要除了这个人!
玉石俱焚是南诏皇族的秘制毒药,它是一种变换无常的毒,服用了它,如果运用里内力则会让毒性更快蔓延,加快毒发的速度。
他分不清自己要桃花死还是要保护她,其实他很怕,怕失去,因为怕才会用毒药控制他,但是越是怕,越会失去,越是想保护的,越是容易出事,他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能成为他的弱点,否则他便会受人所控,他无时无刻都在抑制,强迫自己对她残忍,冷淡,就当是为了报复,报复她身体的背叛,报复她对他的欺骗,他无法原谅她跟王叔有了皇儿,无法原谅他们之间有了个五岁的孩子!
当桃花的毒性在一次发作,他告诉自己救她,只为了有更多的时间折磨她,他要听她亲口求他,求他救她,而到了现在才知道,那些只不过是说服自己救她的理由,知道桃花因动用真气而毒性蔓延时,他便开始研制解药,他抓了全南诏的大夫,若不能得出解救桃花之法,他要杀了用群医的血来祭她,而自己也在其中。
担惊受怕的日子不好过,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的夜更是恐怖之极,他睡不安稳,这一切只因月白的那句话:阿史那心月享龄二十,他不要成为杀她的凶手,却改变不了事实。
月白哥说冰魂珠可以为她续命,所以他选择在攻打东、突厥时与桃花分开,这样公子月才有机会带桃花走,但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愚蠢之极,冰魂珠不但不可以救她,他也失去了最后可以相处的日子,就连最后一面也看不到,呵呵,多可笑,桃花离世了,他还是继续打战,继续完成他的使命,可是有谁知道……南诏的紫玥王爷每天每夜都抓着这残余的世子赋跟酒坛过日子,有谁知道,他不喝醉便无法入睡……
【PS:这段小番为小屁孩所做的一切做一个交代】
169 婚礼砸了
半个月后,南诏:
长长的队伍在紫玥王爷府门前停下,宁心郡主早便带着婢女在门外候着,好一副贤妻等夫的画面,但却叫我心酸不已。
段夜凌抱着我下轿,手紧紧地缠在段夜凌的颈脖上,不知为何越是走近这里我的心却变得飘忽不定,门前的红灯笼上的大红喜囍在我看来特别刺眼,望进里处,仆人们正忙着张罗布置一切。
“王爷……”宁心郡主着一袭南诏国服饰(南诏的衣衫特色可以将北方民族服饰的潇洒凝重同南方民族的秀丽典雅融为一体,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长袍大口裤的服式。)标致的脸蛋比三年前多了份少女的娇媚,红唇吐艳,肤色莹白,“小殿下。”此刻的她身上已经不见有大华人的气质,就连说话的口音也变了。
我把脸埋进段夜凌的颈脖间,紧紧贴在了段夜凌身上,不想面对宁心郡主,三年前,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外貌,而三年后我唯一的优势也没了,凭什么跟宁心抢段夜凌,而这个女人对段夜凌的爱是可以不惜一切的,这样是否代表着我没戏唱了?
“丫头不喜欢陌生人。”段夜凌宠溺的拍拍我的后背,根本没有抬眼看宁心就抱着我进了府。
府内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色,我依然把脸埋在段夜凌的颈脖之间,不想去面对眼前的事实。
“丫头,这是你的房间,凌哥哥就在隔壁房,有凌哥哥在,丫头可以放心。”他轻轻的跟我说着一切,带着哄小孩的口吻叫我心痛欲裂,他把我放到床榻上,片刻后下人端来温水。
“王爷……”
“你们退下吧!”
“是!”
段夜凌轻轻为我脱去鞋袜,检查着我的脚趾,脚趾头并没有如我说的那样受了伤难以行走,他知道我骗他的,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我呆呆地看着他把我的脚放进温水里。
“水温如何?”他把水拂在我的脚上,“丫头最喜欢泡脚了!”以前他也是这样对待其其格的吗?过份的宠爱叫其其格沦陷却让我很难受,他没说一次凌哥哥,我的心就痛一次,而他有意无意的提醒让我欲哭无泪。
“小屁孩……不要娶宁心郡主好不好?”噙着泪,他垂着脸为我清洗脚丫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不喜欢宁心郡主,为什么要娶她,你是我的,是我的!”
“看来小殿下不喜欢我这个嫂嫂……”宁心的话从门外传来,她手中端着点心朝我走来,眼中掠过难言的怒火,声音依然含笑:“往后嫂嫂会好好疼小殿下的,来,肯定肚子饿了吧,先吃些点心。”
“谢谢!”我垂下脸,啪嗒一颗泪落进脸盆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王爷,我来吧,往后这些事都让我来吧。”见我对盘中点心不感兴趣,她也凑了过来要帮我洗脚,我微微挪开了位置,不让她碰到我。
“你出去吧!”段夜凌没有忽略我对宁心的抗拒,其实他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装糊涂罢了!看来以前他也是这样对其其格的,“丫头不喜欢陌生人,你退下吧!”
“哦,那好吧,我去吩咐下人备餐。”
“不必了,丫头挑吃,本王呆会亲自吩咐厨子做。”
“是吗……”宁心回眸淡淡扫了我一眼,眼底的冷意叫我身子一颤。
“怎么了?”段夜凌察觉到我的异样,回眸看了身后的宁心一眼,此时宁心脸上是那挂满宠溺的笑,“王爷,臣妾先下去了。”
“恩……”
“小屁孩……”
“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的,乖!”他打断了我的话,替我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段夜凌跟宁心的婚期初十,也就是五天后,现在整个王府都张罗着他们的喜事,我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里,不想出去看到外边那喜庆的画面。
小屁孩有意避开我的问话,他不让我说太多关于暗示他的事,这是为什么?他有意无意的在我面前提凌哥哥,呵呵,看来他也无法面对。
我避开那些来侍候我的婢女,也不愿意让任何人进入我的房间,现在,我成了他们眼中的问题儿童,除了段夜凌,谁都不愿意亲近。
趴在石案上磨墨,身体缩水了,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举笔在宣纸上画了张小白的画像,小白,你在下面可以看到我吗?呵呵,小屁孩他不认得我了,回来了又有何用?
在我心中的段夜凌,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着纯真的笑,潋滟紫瞳有的是那简单的幸福,他很容易满足……把心目中的段夜凌画了出来,背景是一个桃花林,那是我们初次遇见的画面。
“小殿下画得真好看!”是宁心,她何时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敛住了眼中的泪水,扯开一个笑颜。
“宁心姐姐?”没办法喊她嫂嫂。
“你……不喜欢我?”宁心坐到我的身旁,“将来我是要跟你凌哥哥过一辈子的,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呵呵……”发自内心的笑,自嘲的笑,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这小丫头倒好,进入王府的第一件事倒是挑拨我跟王爷!”她忽然勒紧了我,五指在我的臂上紧掐,我一个吃疼把她推开,“啊!”她趔趄着向墙角扑去,袖子卷落了案上的墨砚,墨水溅落,泼了她满脸。
“你没事吧?”我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不喜欢我也不要这样……”她开始啜泣起来,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极快的转变,下一秒段夜凌的声音传来,“丫头,你怎么可以这般无礼?”
“是她先动手的……”
“王爷,不要责怪她,她还是个孩子,是我不好。”宁心梨花带雨的哭着,好一副柔弱样!
“来人带王妃下去梳洗!”淡漠的嗓音透着怒意,我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了,撇开脸不理段夜凌铺着霜色的面容,“往后,宁心将是丫头的王嫂,丫头必须接受这个事实。”话毕,段夜凌离开了我的房间,一肚子苦水说不出,把房里的一切都砸个精光。
次日,南诏王病情突变,段夜凌急急进宫,我被软禁在房里,门外多了看守的侍卫,宁心郡主总会来看我,每次都是送着点心到我的房里来,在下人眼里她是个准嫂嫂,心地善良,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她每次来都会带着一大堆刻薄的话过来。
“丫头吃午饭了。”宁心娇柔的笑颜越来越近,“其实,你这样又是何必?”她突来的一句,让我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应,“我在南诏三年,好不容易怀上了南诏皇室的血脉才补办了婚礼,即便你不接受又如何?”
血脉,怀上了吗?“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碰你的!”
“不可能碰我,难道碰你吗?!”宁心揪起我的衣襟,“小小丫头想跟我斗?你还嫩着!既然要留在王府,就要面对我们是夫妻的事实,你现在这身子……”她略略打量我,“再过个十年八年吧!可惜,那时候你的凌哥哥跟我已经儿女成群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当个小妾,帮我照顾我们的孩儿!明天,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何点子尽管使出来!”话毕,她笑着离开,丢下我一人在房里发愣。
明天,日子过得好快,明天就是初十了,宁心说得没错,以我现在的年龄再过个十年八年才会成为大姑娘,那时候她跟小屁孩已是儿女成群了。
他不愿意面对我,我不能说不能写,还能做什么?难道真要等十年八年后当他的妾吗?不,即便段夜凌不肯面对我也不能让他跟宁心郡主成亲。
次日一大早霹雳啪啦的鞭炮声开始响个不停,据说是南诏国民的一点心意,紫玥王爷成亲,整个南诏每家每户都放鞭炮视为贺庆。
我一夜未眠,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铜镜面前发呆,为了阻止他们成亲不得不端出了最后的王牌。
段夜凌,他还是没有来看我,估计那次我推宁心惹怒了他,也罢,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怎么还会记得我这个妹子呢?
换了套衣衫,点了门外的穴道,出了房门。
王府过于宽大,也不知道段夜凌在哪里办婚宴。
“小殿下你怎么出来了?”家仆见了我,神色慌张,我跃上取出匕首抵在他的咽喉处,“带我去王爷那里!”
“是,是……”那人吓得全身发抖,脚步踉跄地带我到前院来,此时段夜凌着一袭大红锦袍正跟前来的宾客谈笑,一屋子喜庆遮去了他脸上的沧桑与疲惫。
用掌刀打晕了带我前来的家仆,将带出来的画像跟书信连带匕首射向中堂,匕首堪堪被段夜凌接下,我躲进人群中,一时间,堂中宾客个个人心惶惶四处张望,我趁乱逃出了王府。
变卖了身上的首饰兑换了现金,买了匹马走在大街上,路人纷纷回头,看向牵着马孤独行走的我,有惊叹的,有同情的,还有看热闹的。
段夜凌,如果你安心让我失踪就继续婚礼吧,阻止不了你们成亲,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