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樱,先是忙着察看我有没有受伤。
两个娘都宠着我护着我,我的哭声更止不住,我心疼小漠呀,可是哭得凶,停不下来,一腔的委屈说不出口,越哭越惹急两个大人。
两条帕子一起帮我擦……
还好眼睛有两只,她俩不用争抢,一人擦一边——
小漠捂着肩臂坐在那里,心里也急。
我一边呜咽一边指着小漠——
你们都来照顾我,谁去照顾小漠?最疼的是他不是我呀!
余嬷嬷只告诉娘,她说夫子打我的时候是小漠替我挡了。至于为何会引来夫子的尺子,余嬷嬷却很含糊地说,夫子是在教学问……
紫樱姨娘去扶小漠,掀起他的衣裳察看肩上的伤,忙对着被袁芯雅抱在怀里的我,说:“连城的伤不碍事,很快就会好。”
她又低头在小漠耳边说了什么,小漠脸色一变,点头应着:“我不痛!我没事!真的……麦麦你别哭……”
我收住了嚎啕,呜咽着吸气又吸气,小脸蛋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娘抚着我的背脊替我顺气,追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干吗打你?”
“呜……呜呜……”我还没收住呜咽。
小漠却在那里冷冷道出余嬷嬷不敢说的:“他骂邵叔叔是逆臣贼子,他骂麦麦……是、是……小杂种……”
娘一听哪里还忍得了?
即刻吩咐管家,除了家法的十板子,再多送几个折扣的板子,直接把“口没遮拦”的斯文人在侯爷府的私刑中送进了地府。
我娘只管抱着我压惊,这出了人命的事儿,她压根不愿意理睬。
第6卷 第59节:【夫子】心狠手辣,谁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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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樱姨娘——”
管家和家丁们向走来的女人行礼,他们不知该怎么处理尸体。报官么?侯爷权倾朝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家事惊动了官府总是不好的。
女人淡淡一笑,不去望那血迹斑斑的冰冷身子,她说:“丢去后山喂狼。”
“是,小的明白了。”
走回长廊,她看到那个男孩子捂着肩臂站在那里,紫樱在他的身边停步:“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心肠这般狠毒。”
“姨娘说什么?”小漠不动声色地反问。
她一哼,道:“余嬷嬷是聪明人,她本想瞒住这事,起码能保那人的性命。漠连城你却毫不犹豫地说了那番话,你不仅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心机城府颇深的‘孩子’——你肯定猜到了,袁芯雅听到那番话,会要了那人的性命。你这是在‘借刀杀人’,为你自己报仇。”
小漠抬头望着她,等她说完了很长的一段话。
他很镇定:“就算是——又如何?”
“难道漠寒在世的时候是这么教你的么?”
小漠淡淡一笑,说:“姨娘不是说了我的伤没事么,既然没事,我何必为了讨回一尺子的怨气,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
小漠笑了笑,轻声说:“道理很简单——想伤害麦麦的人,都该死。”说完了,他欠身告退,“姨娘,连城回屋了。不然麦麦会四处找我的。”
留下紫樱一个人,并不是听不懂漠连城的话,她只是想到了另一桩事儿:
“漠寒的儿子?这孩子的个性像谁?不像漠寒,反而……”心中一颤,她觉得漠连城的心机和城府更像邵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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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嬷嬷拉开小漠的衣服,倒上药粉轻轻揉着伤处。
我坐在一旁红着两只眼睛——
小漠看我,好几次漏出口的呻吟被他自己强行咽了回去。
“连城少爷,很疼吗?”
小漠摇头:“没事——我忍得住。”他来拉我的手,劝着,“麦麦,你别哭了——你的眼睛都快像池子里养的水泡眼金鱼了。”
第6卷 第60节:【夫子】永远保护你的约定
夜里,点在桌台上的烛火弱不禁风,窗外的微风一拂,颤颤地晃动墙上的人影。
可是,我清楚地看到小漠背上的红痕,吸了吸鼻子,想再哭……
“别哭!你哭,我会疼。”
我一听,来了个紧急刹车,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小漠:“我不哭,你就不疼吗?”
他一笑,立刻倒吸了一口气,闪着他的肩臂。
余嬷嬷轻轻拉上小漠的衣服,扶着我们上床躺下,我像往常那样靠在小漠的手臂上——
余嬷嬷拉上被沿,抚了抚小漠的头发,那是身为长辈的斥责,心疼又来气:“小少爷,下次可别这么干了,吓死嬷嬷了。”
小漠说:“我要保护麦麦。”
“连城少爷你也还小,怎么就拿自己的身子凑上去?”
“我只想保护麦麦……没多想……”
余嬷嬷一怔,看了看倚在小漠手臂上的我,小漠正侧过身来摸我的小脸,他一再向我保证:“麦麦,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保护你。”
我只管点头:“嗯嗯,这是小漠说的,不许骗麦麦——”
“我骗全天下的人都不会骗你。”
余嬷嬷叹了叹,哄着一双孩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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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府以极度BT的方式送走了两位夫子——
先不说甲乙双方存在的谁对谁错的伦理道德问题,好歹其中一次是出了人命,侯爷府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乡里乡间的流言蜚语又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大夫人真是心肠歹毒呀,夫子不就说她女儿是个傻子嘛,活生生地就把人给打死了。”
“不对不对,是袁芯雅把那个打她女儿的夫子丢去后山直接喂了狼!”
“真是狠,袁相爷的女儿也太狠毒了,简直就是毒妇。”
“这哪是给她孩子找夫子?简直就是在帮阎王老爷收冤魂!”
……
流传的版本很多,不伦不类的,甚至还有说我——麦麦大小姐直接咬下了夫子身上的一块肉,活生生地把人给咬死了。
我冤啊我……
第6卷 第61节:【夫子】小漠崇拜的夫子
总之,吃饱泡饭的人们就爱嚼舌根,喜欢越吹越玄乎,完全不理会当事人和真正的事实真相。单凭自己想的说。
没有了夫子,几天下来,我和小漠在书房里奈不住,尤其是我,这扑通扑通的小贼心又想到了花园池子里的那些金鲤子。
娘只能再给我们找夫子,只是来“应聘”的明显少了很多。不,几乎是一天没人问津,直到有一天,一个姓牧的夫子来了。
前车之鉴,娘对他很警惕,在大厅里就问对方:“你可知你要教的孩子是邵天涯的女儿?”
夫子应:“知道——”
“你恨邵天涯吗?”
“天下正义之士无人不恨他。”说完,他对着袁芯雅作揖,“父是父,子是子。夫人请放心,虽然牧某对邵侯爷的行径不耻,但绝对不会把怨恨之心转嫁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我娘却是一个冷哼,反问:“为何?孩子可是邵天涯的骨血。”
夫子说:“正因为‘有其父’,故牧某有心教好大小姐,为人之道、仁义之心,不再重蹈覆辙。还请夫人给在下一个机会。”
“你犯了错,本夫人会按侯爷府的家法来惩罚你,不怕?”
“入乡随俗,入侯爷府,在下自当守府中的规矩。”
“够爽快。好,你就留下吧——管家,带牧夫子去西厢住下,午后带他去书房见两个孩子。”
等他们走后,袁芯雅又吩咐金嬷嬷:“今儿起,你先跟着麦麦他们,余嬷嬷一个人怕是保护不了两个孩子,你也过去,多个照应。”
“是,夫人——”
“我只要麦麦平安无事。”
“夫人放心,老奴明白,老奴拼死只保护小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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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夫子的确有心教好我,当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能读下大本的书,中年男人傻了眼。诧异过后,他教我们君子之道、天下之道——
我晃着小腿,又去看窗外树梢上的小鸟,我不喜欢听太深奥的东西。
小漠却很喜欢,夫子说什么,他就点点头,活像一只正在低头啄米的鸡。
第6卷 第62节:【夫子】帮忙写字,赏亲一下
牧夫子也不强求一个女孩儿家懂这些,好在小漠是他的忠实听众和崇拜者,他说得也不乏味。
渐渐的,夫子会摸摸我的头,赞着“小姐是好孩子”,他只在心里承认邵天涯的女儿的确是傻子,傻得不懂心机,只要善良不存害人之心就好。
这是他进侯爷府做夫子的初衷。
某一天,秋高气爽,我和小漠的桌上多了砚台,金嬷嬷和余嬷嬷给我们两个小的磨墨——
狼毫笔、大宣纸——揭开我们写字的煎熬日子。
小漠很奇怪,我不喜欢的东西,他偏偏爱得紧。
我端着笔楞了好半天,他已经写了大半。每日的作业,就是照书练大字,课堂上不写,等夫子回了厢房,他歇下,留给我们写大字的作业——
我吃完点心,然后蹭去小漠的身边。
几次下来,小漠不耐烦了。他皱眉:“麦麦,为什么你自己不写?”
我一笑,继续贴着他的手臂撒娇:“小漠最疼麦麦了——小漠帮麦麦写大字,小漠小漠——”
“唉!唉!别——”他一声惊呼,我这一摇他的手,小漠手里还拿着笔,“呼啦”一道长长的墨迹划“破”了他的写了一半的功课。
大半页的画花了,白写了。
我一惊,转头看小漠……他的嘴角正在发抽……
“松手……”小漠咬牙切齿!
“小漠……帮麦麦写大字。”
“你、松、手——”咬得他的小牙牙咯咯作响。
“小漠——”
我两眼开始酝酿眼泪,博同情。
小漠小脸鼓得像青蛙:“麦麦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写?”
“也写麦麦的那份吗?”
“你不再来烦我,我才能写啊——”
我笑着拍手叫好,刚要离开他身边,小漠突然拉住了我,我看不懂了:“小漠干什么?”明明是你要我别烦你,要我走开的啊——我去屋外抓蝴蝶,他却不让我走?
小漠看了看只有我俩在的书房,余嬷嬷刚刚出去送走我吃剩的点心盘子,眼下刚好不再,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第6卷 第63节:【夫子】谁写了谁的作业
小漠的声音很轻:“我帮你写大字……麦麦你送我一样东西……”
“小漠要什么?”我开始低头看自己身上能送他的。
手腕上的银铃?不行,这是我喜欢的;
脖子上的长命锁?不行,这也是我喜欢的。
难道是我兜兜里藏的红豆糕?不要吧,那是我半夜睡醒了想偷偷吃的。
“麦麦你……”他后面嘀咕的什么话,估计只有蚊子能听懂。
“小漠,你说什么呀?”
“亲、亲、亲我一下——”
小子情窦初开,不提也罢。等长大了,漠连城毫不避讳地承认,亲一下怎么了?当时忽然觉得自己吃亏——早就想亲你或者被你亲。
色狼就是从小就有无限的发展前途和无限的发展空间。
小漠也不例外。
我眨眼,还在思考原来“亲一下”也能算是送人的东西呀?
麻烦的问题又来了:“亲哪里?”
小漠的脸又开始和红番茄比颜色了,童年时代是青涩的小漠,少年时代是“情色”的漠连城,同一个男孩子,偏偏几年的岁月之后,有人学会了死皮赖脸,一副下流又风流的混球模样,完全忘记小时候脸红和羞耻之心。鬼晓得那时的他从哪里学来的不正经。
当然,这时候还是小孩子的小漠,我又怎么可能预见未来的他是那副德性?
所以,亲一下,把他陷了下去——
也把我陷进了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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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牧夫子端着两张字迹一样的作业看了许久,越看脸越沉。最后,他甩着那两张字迹都很清爽很漂亮的宣纸,追问:“作何解释?”
我很乖,伸手指着夫子左手里的那一份,奶声奶气地道:“这是麦麦写的。”
“这是我写的。”同一时间,小漠凑上来也点了夫子左手里的那份作业!
我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完蛋了!立马改过!
“这份是我写的。”
“这是麦麦写的——”
不约而同,点的是夫子右手里的那份——牧夫子满头黑线压顶!
第6卷 第64节:【夫子】手札不是扎手的痛
还是小漠机灵,推了我一把,是在暗示要我别动,他自己转向了另一份:“这、这是我的……”
“哦?是嘛?”牧夫子眯起本就不大的单眼皮小眼睛,里面有贼溜溜的东西正在酝酿,当即宣布,“麦麦小姐和连城少爷现在就给夫子写一篇手札吧?”
“夫子扎手了么?”几天来的相处,我并不讨厌牧夫子,反而很关心他。
牧夫子严肃的脸皮抖动着抖动着……他努力平复一下情绪,道:“小姐,是写手札,不是‘扎手’——”
“夫子手扎了谁?麦麦给他呼呼。”原来我很有做护士的天赋。
牧夫子怒了,再解释——
那时候的手札,类似日记或是随笔的一种文体,就是写写你对周围的人、事、物的描写或是看法感受。
“小姐……懂了么?”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一次拿笔,握笔姿势还是相当标准的;我没有注意到小漠——他起笔之前一直盯着我,深怕我拿笔都会出“意外”,等看到我在宣纸上落笔,他才安心埋首开始写他自己的。
我隐约记得我在另外一个地方写过“手札”,也许……是前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