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问了孟璋许多用兵之道,孟璋一一耐心解释,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叔侄俩不知不觉中倒是减少了几分生疏。
酒至半酣,三皇子不由说道,“实不相瞒,侄儿对皇叔崇拜已久,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皇叔请教一二,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前些日子皇叔大病,侄儿也一直心焦神忧,但也不能出力一二,如今,看见皇叔没事,侄儿也算放心了。”
不愧能在皇子中脱颖而出,深深遗传了其父的世故圆滑。
孟璋只是淡淡的笑,不作回应。
最后,三皇子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的问孟璋,“不知皇叔可愿重回战场?”
孟璋放下酒杯,神情变得颇为严肃,“江山代有才人出,本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叫本王向东本王岂敢西行?如今,皇上已经不需要本王了,本王也不敢存什么非分之念,上战场这事没有什么愿不愿意之说。”
“二皇叔!边陲军事告急,父皇有意指派我二十万大军剿杀蛮荒,我虽有阵前杀敌之心,但毕竟初生牛犊,失我一人性命名声是小,毁我天朝天威国运为大!侄儿恐怕难当重任,还请三皇叔帮侄儿一把,勿要让万千臣民因我而陷入水深火热!”
孟璋面上露出不忍神色,心里却明白,三皇子不过是怕自己殒身战场,到时候尸骨无存,储君之梦也就碎了。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当今圣上敏感多疑,对武将最为忌讳,三皇子这一战若是死了倒能荣誉加身,若是活着回来,军功赫赫,再加上又是储位之争的有力人选,恐怕会让圣上更为忌惮,以后恐怕会和他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这才是最让三皇子害怕的。
当然,以三皇子目前的城府尚还理解不到这一层,定是有个高人在他背后支招。
平王殿下,你可真是深解圣心啊,竟把烫手山芋推给了本王。
第七十一章
明日便是与王氏的三日之约,陈芸事先让青璇做了一身大码的深紫色的衣服,穿上试给青璇看。
“小姐,您如今也算是殿下的人,根本就不必如此避讳的,就算被人撞见也是别人绕着您走。
”青璇替陈芸整理好衣领,“这么看确实显的臃肿了些。”
“正是因为殿下,才更需要低调行事。我如今既然脱离了郑家,理应离郑家上上下下都远一些,若是还和郑家不清不楚,倒让别人说闲话。”陈芸见这衣服效果不错,足以掩饰自己的身形,便把衣服换了回来。她想了想,还是问青璇,“殿下歇下没有?”
青璇低头直笑,“小姐,您和殿下真可谓是伉俪情深,殿下会客最先想到的是不能陪您用膳,还特地派人知会一声,您一刻不见殿下就想的慌,如果老爷和夫人知道殿下待您这般好,也该放心了。”
陈芸作势要拧青璇的嘴,这丫头以前陪自己在郑家的时候还端着老成,在璋王府待了两天倒把脾气养出来了。
其实,陈芸也知道,以前在郑家自己是个不受宠的夫人,连带着丫鬟也抬不起头做人。而如今,孟璋虽然还没娶她,却待至上宾,长眼的人都看的出来,所以也没人敢怠慢她。
她从来没有变过,只是身边那个男人变了,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取决于男人对自己的态度,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青璇看陈芸脸色沉下来,也不敢再说笑,陈芸见她老实了,便趁机教育她,“人家给咱们脸面,咱们做事就更要小心谨慎,你可别在别的丫鬟跟前作威作福。”
陈芸还记得她刚穿越过来还在陈家时,青璇在一众丫鬟中是多么神气,与后来在郑家受气明显是两个人。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感叹环境塑造人。
正说话间,一个丫鬟进来通报,“殿下来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丫鬟们已经养成习惯,只要孟璋来了就自觉退到外面候着,就连青璇也不例外。
陈芸迎着孟璋进了门,大半夜的,陈芸故意没有关门,孟璋坐下后却忽然站起把门关上了。
陈芸闻他一身酒气,脑子里有许多不好的想法,所以就一直和孟璋保持距离。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孟璋把陈芸往怀里一带,陈芸紧张的表情都不自然。
“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头不疼么?”陈芸说着就伸手探了探他的脸颊,果然很热。刚要把手缩回来被孟璋制住,覆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
“你的手怎么总是那么冰?”不过覆在脸上正好可以降火。
陈芸不说话,把他的行为理解成耍酒疯。
哎,这人喝多了一点也不老实,郑远池喝多了知道呼呼大睡,他喝多了就来吃豆腐……
“我明天想出门一趟,还想早点休息呢。”
“嗯?”孟璋吻了吻她的手指,“去哪里?我明日恐怕不能陪你出去。”
“不用你陪,有青璇陪我。”陈芸有些心虚,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去见郑家人的事告诉他。
“嗯。”孟璋没什么异议,只是搂的陈芸更紧,陈芸心里七上八下,却听他忽然在她耳边说道,“芸儿,我们的婚事可能要拖延一段时间了。”
“啊?”陈芸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他后悔了?还是他们之间遇到了什么阻力?她心里害怕,可是嘴上却只能装作不在乎的说,“哦,那就拖着吧。”
她眼底里的失望孟璋又怎么会看不见,原本还有三分迷糊,女人的表情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浇的孟璋彻底清醒了。
孟璋拉着陈芸往床边走,陈芸本能的抗拒,孟璋无奈,“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陪我说说话罢了。”
两人坐在床上,陈芸故意别着头不看他,心里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失望,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容不得一颗沙?
“芸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十五岁那年要自请出兵,又为什么多年不回京么?”孟璋本来低沉的声音因为喝了酒更有些暗哑,陈芸有些心软,“我帮你倒杯水吧。”
孟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别动,听我说完。”
“好,你说。”
孟璋这才满意,但也没有松手,“先帝还在时,我的母后——也就是当今太后最初还是个贵人,皇后膝下无子,我的母后为先帝生下了第一个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因为皇子,我的母后幸运的被封了妃,也因为皇子,我的母后被皇后忌惮,她出身不高,也算不得父皇的宠妃,在后宫的日子如履薄冰。
我还记得我七岁的时候,还亲眼见到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对我母后掌嘴。”
为皇帝生了两个儿子,怎么说有了两层金钟罩吧?“那个嬷嬷胆子也太大了,先帝知道了不会怪罪么?”
“那个时候,我母后的性子确实过于柔弱,皇后震慑几句,她便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向我父皇抱怨一句。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在几年后联合自己的儿子,毒死了自己的丈夫,你能想象的到么?”
孟璋很平静,就像是在给陈芸讲故事一般,可陈芸却听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意思是当今圣上和当今太后……
“我懂皇兄和母后这些年所承受的,我也懂父皇后宫佳丽三千,根本不会顾及我母后的感受。可是一个是我父皇,一个是我母后,我的兄长联合母后毒死了父皇……世人皆以为我雄心壮志扫平边疆,其实,当年的我不过是为了逃离京都这块是非之地罢了。”
陈芸去摸索覆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虎口处与中指因为常年用弓使剑磨出了一层厚茧,十五岁的年纪,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上战场抛头颅、撒热血,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保家卫国都是值得人尊敬的。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英雄。”陈芸不知道孟璋为什么想起来和她谈心了。这个男人平时话不多,而依他的性子,这种宫廷秘事应该永远埋在心里才是,此刻却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他不说,她也不便问,只是静静的听着,适时的安慰他几句。
“芸儿,我想回战场,你愿不愿意等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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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芸几乎是一夜未眠,她还记得昨天晚上孟璋在她耳边问的那句话,声音虽轻,可是每个字像有千金重一般砸在她心里。
她再无知也听说了边境战事告急,西突厥又掠夺了天朝两座城池,京都虽然依旧歌舞升平,但也有那么几分人心惶惶。
孟璋回京之前,边境的防线明明是坚不可摧的,可是如今……陈芸理解那是孟璋的心血,可是对于她来说,孟璋对她的意义已不再同日而语,她相信他的能力,可是却还是关心则乱。
她当然愿意等他,可是她却不愿意让他去,所以她最后装作睡着了没有应他,她听到他叹了口气,又抱了她一会儿,之后轻轻的把她放平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叹了口气离开了。
此时,天色微微明亮,陈芸洗漱后向青璇打听,得知孟璋已经上朝去了。如果他心意已决,恐怕今日就要向皇上自请出兵……
陈芸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大码衣服,又戴上了帽纱,确保自己打扮的足够像中年妇女才和青璇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了。
王氏早已在酒楼的一间雅座等待多时,她见了陈芸反而笑了,也无多少寒暄之语,反而打趣道,“之前看你在郑家也是大摇大摆上街,怎么跟了殿下反而变的偷偷摸摸了?”
陈芸因为兰芳的阴影,总觉得这群女人会突然来个变脸,让自己措手不及。她听说王氏给青璇支了这么多阴招,虽然自己是受益的一方,但对王氏的感觉倒不比之前了。但此刻听王氏像以前一样调笑她,倒心安了几分。
“把帽纱摘下来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还是戴着吧。”陈芸推辞道,“姐姐不是不爱出门的吗?而且,你就不怕让老太太知道你私下见我?”
陈芸有意将话题引到老太太身上,她实在好奇王氏是怎么得出老太太命不久矣的结论。
王氏的气色倒比以前好了不少,听到陈芸提起老太太颇为不以为然,“老太太哪有闲工夫管我,她自己日日夜夜的做噩梦,生怕你哪日向她索命,柳姨娘拖着个重身子,自己还自顾不暇,还担心老太太神志不清把他们做的丑事吐露出来。反正,这一老一少就盼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有空找我的麻烦。”
“日日夜夜做噩梦?那日我和殿下离开郑家之时虽是往郑家门墙上留下点痕迹,但也不至于让老太太吓成这样,更何况,我之后和郑三郎和离,老太太肯定不会不知道,她怎么还当作我死了?”陈芸当初被孟璋救出来时,故意往郑家墙上泼了鸡血,也是为了吓唬吓唬他们,但她心里也知道,这种方法太过小儿科,只不过是一时泄愤罢了。老太太被吓的精神失常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
第七十二章
王氏丝毫不惊讶陈芸会有此一问,她淡淡却不失清秀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老太太虽不是个胆大之人,却也不至于惹了事还未完全败露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说着,她看了一眼青璇,青璇马上低下头去,她接着又道,“你忘了我最爱摆弄花草了么?”
王氏喜静,向来喜欢蜷在自己的小院种花种菜,除此之外,王氏还善调香料,陈芸后来与她交好,她还送过陈芸不少香料和熏香,那些香料掺杂了其他东西或可安神、或可静气,如果加以利用,岂不是可以……
害人?
这时,青璇扑登一下跪了下来,抓着陈芸的裙摆,“小姐,奴婢并不是有意隐瞒……”
“这有什么的,芸儿,你在郑家受的委屈她恨不得不计代价为你讨回来,你有这么个忠心的丫头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王氏打断道。
想到王氏用香料害人,并经青璇之手顺利送到老太太那去,陈芸有那么一刹那的胆寒,“姐姐这样做可不仅仅是为了替我报仇吧?”
陈芸一边说一边扶起了青璇,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去追究什么,不论青璇出于什么心态和王氏联手,在那样的环境下,寻求王氏的庇佑是青璇唯一的活路。
王氏微微低下头,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寡淡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慈爱,陈芸留意她的动作,“姐姐这是……有了身孕?”
王氏拉过陈芸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对于我和二爷而言,这个孩子来之不易。郑家有多少家底你是知道的,老太太对我们这一房是个什么态度你也知道,我可以不去争,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同我受委屈。芸儿,你没有怀过身孕,可能不懂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到了他日你和殿下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一定也想给他最好的。”
她和孟璋的孩子……陈芸从未想过这么远的未来,可是王氏这么一提,她的心却忽然变软了。
“所以呢?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虽恨郑家,也盼望郑家的人自食其果,可我绝不会利用王爷报复郑家,姐姐若是存了这个主意,请恕我无能为力。”
陈芸实在想不到一无所有的自己哪里帮的上王氏。
王氏笑笑,在陈芸手上划了一个“伍”字。
陈芸一惊,莫不是在说五石散?不会的,王氏怎么知道她有五石散的配方?
“芸儿不要惊讶。”王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陈芸打开一看,这是兰芳的卖身契。
“对待叛主的丫鬟,说轻了乱棍打死,不解恨的话就卖到哪个穷乡僻壤,或者卖到军营里充个军妓,求生不得求死无门,芸儿,我将兰芳的卖身契交给你,你还看不到我的诚意?”
陈芸接过那张折成两褶的卖身契,并不着急收起来。
“芸儿,你若是还嫌不够,待我掌了家,你的嫁妆全部还给你,你如今跟了殿下,想来也是看不上那点嫁妆,可是对于你远在乡下的父母,这足以成为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对了,你不会真以为你的父母真是因为犯了事才导致铺子查封吧?”
孟璋曾经对她说过,圣上忌惮巨贾,陈芸之前也看的出来,所以她家铺子的东西出现了质量问题,官府便一个劲儿的打压根本不给辩驳的机会,京都有名的商业巨贾一夕之间便家财丧尽了。若真是圣上有意打压,怎么都是错。可听王氏一言,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你无故失踪,你的父兄怎么可能放过郑家?可就在这时,你家商铺出了事,你父兄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为你讨回公道,郑家人趁这个机会毁了你的名声,陈家也只能吃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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