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陈芸喊住两人,“青璇是我的人,就算真有什么错处也是我的错,老太太看我不顺眼尽管冲着我来,兰芳,你先过去,告诉老太太我马上就到。”
说着,陈芸穿上鞋子,随意披了一件斗篷,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眩晕,兰芳见状赶紧上前扶住。
“罢了,兰芳,你服侍你们夫人穿暖和些,我先行过去吧。”王氏见陈芸穿的单薄,有心提醒她,“你放心,有我在,青璇肯定没事。陈芸,倒是你,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中途昏倒的话,那就更没人为青璇出头了。”
陈芸咬着嘴唇,自己去柜子里找了套厚衣服,穿戴整齐后才随兰芳匆匆赶到前院。
刚穿过垂花门,就看见郑家的下人站了一圈,陈芸将目光投过去,正中央正是青璇和老太太。
陈芸一过来,下人自动给陈芸让开了路,陈芸只见青璇被缚住手脚跪在地上,嘴巴也被堵住了,梁嬷嬷站在一边,手里拿了米长的戒尺,在手中有韵律的敲着,她恶狠狠地看着青璇,似乎正在蓄势待发。而老太太居高临下的站在青璇的面前,王氏在一旁不知道和她说着什么,但老太太始终不看她一眼。
这时,陈芸挡在青璇身前,先对老太太行了个礼,老太太把头别过去,抬高声音说,“哟,不是说病的起不来床了?怎么一听见自己的丫头受罚倒爬起来了?”
陈芸深呼吸一口气,用最后的理智说道,“母亲这是何必,和一个丫头动气叫母亲气坏了身体。”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我今天就要让大伙看看,我郑家是有规矩的人家,做我郑家的下人就要守我郑家的规矩。”老太太把府上下人都叫到前院来,就是要来个杀鸡儆猴,自从陈家那几个陪嫁丫头来了以后,老太太觉得这府里越发乱了规矩。
“既然主子来了,你也好好看着,以后想想到底该怎么管你的下人,梁妈妈,做个示范吧!”老太太示意梁嬷嬷,梁嬷嬷会意,就要拿着戒尺扇青璇的脸。
陈芸回头看看青璇,她的眼中含泪,正用一种十分可怜的目光望着她。
如果青璇跟的不是她,也许就不会受这种委屈了。青璇之所以会顶撞老太太,也是真心挂念她的身体,她来到这个异世,莫名其妙的女人没少见,她自认为没有坏心去害任何人,可是这些人却偏偏不给她留一条活路。她总以为,只要自己忍耐,只要守着什么狗屁的“以德报怨”原则,就一定能安稳的活下来,得到丈夫的喜爱,得到婆家的肯定。
可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她总是说她在错,可是她究竟哪里错了?
听娘家的话嫁到郑家,从了三爷的心意让初月过门,对婆婆恭顺孝敬,婆婆动不动就找她的茬,真心对待大嫂,可是自打初月过了门,大嫂连她的房门都不再踏了。
这就是她的真心,换来的所有东西。
在这个府中,也许真心待她的只有王氏,还有与她相依为命的两个小丫鬟。
她不能再让,她要变的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陈芸咬着嘴唇憋住泪,一把夺过梁嬷嬷手中的米尺狠狠的掷在地上,梁嬷嬷已经傻了,在场人也皆是一惊,还没待反应过来,便听陈芸对郑老太太冷冷开口,“母亲,我敬您是长辈,自我过门以来,您对我多有不满,我不知道怎么做您才能满意。如果一定要我从您的眼前消失,我有朝一日一定会合了您的心愿,这个状元夫人迟早是您外甥女的,您不用心急。但是在这之前,请我们彼此都和平相处,不要给对方找麻烦。”
陈芸抬眸冷冷的对上老太太的眼,老太太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倒了两步,扶着王氏的胳膊,指着陈芸骂道,“你听听!你听听!她这是什么话?这是要反了吗?”
老太太气的嘴唇发颤,恨不得上前撕了陈芸,但她毕竟还是不敢碰陈芸一下,眼见府中的下人都在一边看着,老太太即使心有怯怯也不敢打退堂鼓,冷笑了一声,“呵!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前两个月的温良贤淑都是装的是不是?我今天还就不信了,梁妈妈,给我打。”
梁嬷嬷自然是只听从老太太的号令,虽然她刚刚也被陈芸的气势所吓到,但镇定了一下还是捡起了尺子,陈芸一个反应不及,这尺子就落在了青璇的小脸上。
青璇被堵住了口,呜呜咽咽的只能乱哼哼,梁嬷嬷正要打下一下,陈芸伸手挡住了青璇的脸,那个板子就落在了陈芸的手背上。陈芸感受到了这古代米尺的威力,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梁嬷嬷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点点头,梁嬷嬷又接着打。
陈芸一狠心,两只手挡住青璇的脸,那板子就接二连三的落在陈芸的手上,她疼的额间渗出了汗,但始终不发一声。
王氏有些急了,忙在老太太耳边道,“母亲,陈芸出了什么事,我们对陈家也不好交待。”
“不过是个商贩子罢了。”老太太没搭理王氏。
陈芸听着老太太的每一句话,欺负她的下人,侮辱她的家人,她都在心里记着呢。
“住手。”低沉的男声响起,陈芸刹那间以为是郑远池,可是这声音又不是,但也是似曾相识。
她回头望去,却见到的是那日吓的她跌足落水的男子——璋王。
梁嬷嬷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陈芸有些虚脱,已经快站不住了,这时,一个穿着红色骑马装的飒气女子上前托住了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毓秀长公主。
毓秀扶着陈芸,看了老太太一眼,鼻间发出轻哼,“你们都瞎了吗?见到本公主和璋王殿下行礼都不会?”
第二十六章
老太太没见过世面,年幼的时候勤勤恳恳的和妹妹在乡下种地,出了嫁就一直躲在老太爷身后当贤妻,好在老太爷这张终生饭票还算牢靠,虽然没让老太太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但好歹没让她在精神上受过半点委屈。
可是如意的日子过的太久了,老太太那颗心就越来越大了,她整日足不出户,窝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当大王当久了,待遇上真正的大王可就傻了眼。
有点眼光的都纷纷跪下,对着毓秀和孟璋高呼千岁,老太太见状,半辈子没弯下的膝盖也终于打了折。
“我还心道这状元家里怎么连个通报的下人都没有,敢情是老夫人在训话呢,真是让本宫开了眼界。这又打又骂的是做什么呢?本宫无论是之前在宫中还是有了自己的府邸,都没见过这阵仗呢!”毓秀长公主又侧头问孟璋,“皇兄,你见过吗?”
孟璋皱了皱眉,眼前的这一幕虽让他不喜,但别人的家事与他无关。
“本王亲自前来,是因着郑夫人前两日在公主府出的事。”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陈芸,越看越眼熟,因着陈芸今日穿的这身衣服和那日岚山寺别院穿的衣服颜色相近,孟璋就想起来了。
这个在寺院被假道士骗银子,在公主府被羞辱不敢还嘴的都是同一人。
见她还跪着,神色隐忍又恭顺,孟璋对这个表情并不陌生,虽然这段记忆离他已经很遥远了,也许久到当事人都记不得,但他永远忘不掉那个时候母后的表情。
“都先起来说话吧。”孟璋问道,“郑大人不在府中?”
王氏还是很淡定的,微微一福,回话说,“回王爷,已经着人去请了。”
从她刚知道老太太要用家法时,便着人去请郑远池回府,然而郑远池去了哪里只有初月最清楚,她是问过了初月才去派人请郑远池的,而郑远池为何到现在迟迟不归,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夫人既然是在本宫府上出的事,本宫便要查清事情始末,当时恰逢璋王爷在场,事情始末本宫也听璋王爷道来,全赖那欧阳小姐无理取闹,倒累得三夫人受了委屈,本宫也是深感歉意,所以本宫和王爷今日特来探望,给郑家一个交待。”毓秀长公主眉眼之间和孟璋颇有几分相似,若是不作表情,都是不怒自威的让人望而却步,只不过毓秀平日爱笑,便比那孟璋多了几分亲切,此时板下脸来,也是威严十足。
郑家人哪敢要什么交待,老太太忙伏声道,“王爷和公主言重了,老身岂敢要什么交待,就算是公主和王爷要我们的命,我们也不敢说一声‘不’字……”
毓秀见这老太太刚刚还趾高气扬、一脸神气,此时却伏倒在地,一副惶恐谄媚的模样,偏她谄媚的还不到点子上,惹的毓秀心里厌烦,“你拿本宫当什么人?本宫要你的命做什么?”懒的理这个粗鄙的老妇人,毓秀将目光望向陈芸,挑眉道,“你呢?你可有什么要求?”
众人都将目光望向陈芸,想必陈芸接下来也会说一些官场话,谁知陈芸想了想,竟开口道,“妾身只望欧阳姑娘能亲自向妾身道歉。”
若是在现代,错了换一句“对不起”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对于欧阳宫燕来说,亲自给陈芸道歉不是单单一句“对不起”那么简单,那关系着她自己的脸面,也关乎着定阳侯府的脸面。
“陈芸!”老太太瞪她,这个小泼妇,越发不知体统,想得罪定阳侯吗?
毓秀起先也是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得罪这定阳侯,却听孟璋应道,“犯错道歉,天经地义。”
毓秀有了孟璋撑腰,心想得罪定阳侯这老匹夫也无所谓了,敢在她长公主府上撒野,她也该给这些娇宠惯了的官家小姐一些颜色瞧瞧。
而这个时候,郑远池也恰好回来了,见着院里的阵仗先是一惊,又认出了孟璋,忙下跪行礼,心里不明所以。
孟璋也不和郑远池拘礼,寒暄了几句,郑远池便引着孟璋去书房议事。
而毓秀屏退了老太太和下人们,先前的气势已经不在,反倒是一脸天真的少女模样,举着陈芸的手送到眼前,“啧啧,你家老太太也真狠心,把你的手打成这幅模样。”
“公主,您?”
“我什么?那天的情形我都听皇兄说了,你也真是的,我皇兄叫你过去,你跳什么河?你怎么这么爱跳河?”毓秀听了孟璋复述完那日两人的对话,也替陈芸深报不平,她万千宠爱集一身,自然是不会理解那些寻常官家小姐肠子里的弯弯绕绕,这欧阳氏说话这么难听,换成她早就把欧阳的嘴撕烂了。亏她当初还想让孟璋多注意欧阳宫燕,现在想来,这种毒妇怎么能当她的皇嫂?
而陈芸,在毓秀眼里就是一个受气包罢了,把她的寿宴搅的一团糟,她对陈芸本是也没什么好感的,可是今日恰恰让她撞见了这护佑下人的一面,倒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些另眼相待。
爱跳河……想来毓秀指的一定是之前原主投湖自尽的事,再加上她失足落水这次,看来这个叫做陈芸的名字的丢人事迹已经传开了……
陈芸没想到这长公主的风骨维持了没两秒,说话竟然是这个风格,不过好歹也是救她水火的人,便也是心存感激,“多谢长公主仗义执言。”
毓秀瞥她一眼,“要我仗义执言?你自己长嘴巴不会说话吗?长嘴巴只用来吃饭的?”
陈芸被一个身体年龄小她两岁,心理年龄小她五六岁的小大人训的一愣一愣的,可是心里却没有一丝不满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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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池本想留下璋王用晚膳的,可是璋王再三推脱,他也不能再勉强。
送走了璋王和毓秀长公主,郑远池找了个明白的下人才把事情问清楚,他的母亲他最了解,一时之间只觉得脑袋乱成一团。二话没说就跑去了陈芸房里。
陈芸的手伤的不重,因着璋王和长公主到的及时,只是皮外伤有些发肿,郑远池到的时候已经包扎好。而青璇脸上也挂了彩,肿的像个包子似的不敢见人,所以在陈芸身边服侍的是兰芳。
郑远池前脚迈进陈芸房中没几步,初月随后就跟了进来,上前对陈芸嘘寒问暖。
“姐姐,怎么会弄成这样?如果我早知道,应该劝着母亲些的,都怪我贪睡。”初月一脸自责心疼的模样。
郑远池刚要安慰,便听陈芸冷冷说道,“妹妹看起来一向弱不经风,多在房中歇息也是自然。妹妹平日里和三爷伉俪情深,却连三爷的去向都不知道,不过既然不知道,还望妹妹真实相告,省的让府中奴仆白跑一场。”
初月的表情一下子僵住,陈芸接着道,“这次我惹了母亲生气,理应责罚,我受罚三爷是否得知事小,可是如果要像是刚才那般,璋王殿下召见三爷,妹妹指错路让三爷久久不归,惹的王爷不快,这可就不是妹妹能担待的起了吧?”
郑远池听陈芸话里有话,细细一琢磨便明白过来,温和的脸色上竟有一丝愠怒,初月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抬头看看郑远池,她一下子没了话。
“初月,你先下去,我有事问夫人。”郑远池第一次在初月面前称陈芸为夫人。
“远池……”初月还要说什么,便被陈芸急急打断,“柳姨娘,难道我这个做正妻的和三爷说几句私房话还要过问你的意见不成?需要向你请示吗?”
郑远池脸色越来越阴郁,陈芸自然知道他为何而不快,可是这次是他心爱的人先招惹她的,她发脾气他只有受着的理。
房中只余下夫妇二人,郑远池背对着她望着紧闭的窗户,陈芸起身讽刺道,“三爷在看什么呢我责备你的心上人你心疼了?”
郑远池忍住气,面向她,“陈芸,你别这样。”
“呵呵,你可曾想过我为何会变的如此?你的心上人做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老太太忽然对陈芸敌意如此之深,是不是初月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但是今日,初月故意说错郑远池的去向,让郑远池不能及时赶回来为她求情;前院动静那么大,初月不可能不知,她躲在房中装聋作哑看好戏也就罢了,现在还跑来她面前装好人,她就不能忍受了。
“郑远池,我对你和柳初月已经做了最大的退让。我和你说过,会和你和离,待时机成熟不过是三五个月的事,你这个大情圣自诩和人家一生一世,连这短短几十日都等不了了吗?”
陈芸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胸腔里多日积攒的不满和委屈恨不得一股脑倾泻而出,“我不过就是提醒了她两句:她的心思我知道,别在我面前耍花招,这样就是我刻薄她了?你就心疼了?那青璇呢你的人是人,我的人不是人吗?”
第二十七章
郑远池向来平静的面色此时颇有不耐,他皱着眉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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