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理应为他走好人际关系,所以这场寿宴是一定要去的。
初月对这场名流盛宴也很是向往,只可惜她不是郑远池的正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陈芸又是做新衣裳、又是买新头面的张罗,心下有些落寞,郑远池为了安慰她,特地为她买了一对玉镯子。
不过,这事自然是瞒不过陈芸的,她平时虽然将账本交给肖嬷嬷管,但是如果三房账上有什么特别的支出,肖嬷嬷都会向她来报备。
“三爷也太过分了,柳姨娘过门才半个多月,三爷给她添了多少好东西?前两天是玉坠子,这次又是首饰,她又不用去赴宴,凭什么啊,夫人添衣服头面的银子还是自己出的呢,怎么三爷就这么偏心!”兰芳最是个心直口快藏不住话的,听肖嬷嬷和陈芸报备这事忍不住抱怨道。
陈芸继续绣着手中的帕子,头都没抬,淡淡笑道,“三爷也本是要为我出钱的,只是被我拒绝了。”她将绣架放在桌子上,对兰芳和青璇温婉一笑,“你们心里有气,在我房里发发就是,千万别把这牢骚带到外面院子去。”
“兰芳,你去厨房看看,夫人的燕窝炖好了没有。”青璇如今已经可以很自然的使唤兰芳了。
陈芸笑了,待兰芳跑出门去,陈芸才对青璇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把人收服的服服帖帖的了。”
青璇以为陈芸要责备她,心下一惊,刚要解释,却听陈芸说道,“我当初独独挑中你做我的近侍丫鬟,就是喜欢你身上那股子张扬劲儿,这是我没有却向往有的。后来我看你在我身边唯唯诺诺的,以为你是怕我,把这股子张扬劲儿磨没了,现在看来,还是在的啊!”
青璇抬眼一看,见陈芸笑看着她,神色温和,并无不悦之色,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夫人,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您真的要看着三爷被柳姨娘抢走么?”
陈芸笑笑,没说话,是她的,抢也抢不走,不是她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晚上,郑远池来了,见陈芸坐在梳妆台前卸首饰,她拔下簪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斜而下,更添飘逸秀美。陈芸在镜中看到来人,手上的动作一滞,心里一动,面上却还是清水无波的样子。
“如果可以,我们和离吧!”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她有负气的意思,但过后认真考虑,这也未必是一时冲动之举,至少她细细思量之后,从来没后悔对他说这句话。
他当时并无回应,过后她大病,两人也没机会提这事,但该来的迟早要来,他们总有碰头的一天。
“你身体好些了么?”郑远池每日都向青璇询问陈芸的情况,郎中给陈芸诊病后都要经过他的细细盘问,恐怕陈芸的情况他比陈芸自己还要清楚。只是他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说,只得选用了最俗套的一句开场白。
陈芸站起身面向他,对他点点头,“你呢?父亲后来没为难你吧?”她看见郑远池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疤,这道伤是老太爷一时气急败坏拿起手中茶盏就往郑远池身上扔,而郑远池却偏偏不躲,所以额头上就落了彩。她后来去求老太爷的时候,老太爷还依旧余怒未消,想必郑远池这次是真的惹怒老太爷了。
纳妾在别的人家确实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老太爷很是反对,他一向认为一夫一妻更利于家宅和谐,妻妾成群的男子多是纨绔子弟,沉浸女儿乡反而会误事。更何况,郑家的条件也养不起那么多妻妾。老太太要给二爷纳妾的时候,老太爷也是极力反对的,但因着二夫人多年无所处,老太太有纳妾的名头,老太爷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陈芸不同,她和郑远池成亲不久,郑远池便要纳妾,他一是对陈家无法交待,二是这终归于理不合,容易被外人说闲话,所以极力反对初月过门,可是郑远池竟然未经商量就在清平知县面前夸下海口,给老太爷来个先斩后奏,让老太爷着为恼火。
郑远池淡淡一笑,他今日一身青色长袍,更显的人风姿清雅,先前眉间的愁意已化为淡然,想必他这些日子过的是极为舒心的,陈芸也不再多问,两人若无其事的商量着明日长公主寿宴的注意事项。
郑远池告诉她,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与璋王殿下的胞妹,也是太后唯一的女儿。皇上虽是极为宠爱这位毓秀长公主,可是奈于最近南方水患严重,皇上已经j□j乏术了,明日应该不会出席,而太后身体不好,应该也不会出席,倒是璋王很有可能露上一面,不过这也不是陈芸担心的范畴,毕竟她是女眷,也不用应酬璋王。
光是那些贵族太太们就够她受的了,她哪有心思考虑其他。
第二日,郑远池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紧张吗?”
陈芸下意识的点点头,但又想到自己不能露怯,遂非常坚定的摇摇头,倒把郑远池逗笑了。
“那些公侯夫人们也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和你一样,不是吃人的妖怪。而且,你和他们初次相见,之前也没什么过节,给人留三分面,下次见面才好说话,那些夫人们和人精似的,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郑远池虽不能说是官场上的交际花,但是人情世故的道理还是懂的,而且,他在官场上混的也不错。
陈芸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安心不少,余光瞥见初月远远站在大门口望着他们,脸上笑意渐收,忙给郑远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嗨!你家那位等着你呢!”郑远池往后一看,正看见初月扶着门对他笑,他对初月比了个手势,陈芸看不下去了。
秀恩爱回房秀好吗?更何况你我还没离婚呢!
一时着急,她轻轻一推把郑远池推下马,自己拉了帘子吩咐车夫,“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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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长公主府上张灯结彩,门庭若市。那一条并不算窄的巷子里停满了轿子和马车,陈芸的车驾只得在巷尾停下,然后由青璇扶着她走过去。
这期间,也遇上不少中途下车的公侯夫人和小姐们,她谁也不认识,只得谦卑的一一点头问好。有的夫人小姐们穿金戴银,见陈芸面生,穿的又素净,想来也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小姐,便趾高气扬的、正眼都不肯瞧她,扬着下巴就从她身边走过。有的夫人打扮的朴素一些,看起来就和善很多,甚至一两个还会上前问陈芸名姓,知道陈芸是新科状元的夫人,便寒暄了几句,还夸陈芸有福气。
陈芸今日穿的一身宝蓝色连身夹袄,领口、袖口都嵌了一圈白毛。她一向畏寒,所以刚一入冬就穿的非常暖和,可是要温度就要不了风度,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看着难免有些臃肿,好在陈芸够瘦,所以看起来也就是个微圆身材。青璇曾劝她这身衣服有些寡淡,应该挑一些艳丽的颜色,可是陈芸却觉得她又不是寿宴的主角,不必平白抢人风头招人嫌。更何况,惹人注目也不是一件好事,郑远池不过是个在翰林院当值的小官,她打扮张扬惹人侧目反而是一个失礼的行为。
不过,她有心退让在有的人眼里却变成了寒酸贫苦,一个打扮明艳的女子从陈芸入座的那一刻起就盯上了她,陈芸只觉得身边两道寒光袭来,往一侧看去,却见一个穿着桃红儒裙的女子坐在她的斜对角,一双细长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她四周扫了扫,确定那女子确实在看自己,便回之一笑,怎么那女子一边唇角一弯,表情甚是不屑,一旁的青璇扯扯陈芸的衣角,对陈芸低声道,“夫人,您一会儿千万别冲动。”
陈芸不解,“我冲动什么?”
陈芸自然不知,原主曾经得罪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明的暗的死对头,而这一直盯着她瞧的红裙女子就是她死对头中的“boss”——欧阳宫燕。
第二十三章
若说这欧阳宫燕,那可是宁阳侯府的掌上明珠,虽说才艺欠佳,但相貌出众,身份尊贵,在京中贵女圈也是小有名气。陈芸虽是京城富商大户之女,从小不愁吃穿,同样的锦衣玉食,但是从出身上就比人家差了一大截,混迹的自然不是一个圈子。这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又是怎么结下梁子,让这欧阳宫燕至今对陈芸耿耿于怀呢?
这过节还得追溯到三年前,那个时候陈芸和欧阳宫燕都才十五岁,两人生辰恰好是同一天,都要举行及笄礼大宴宾客。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都想在自己及笄礼上大出风头,以此来显示家中气派,吸引贵公子侧目,好为自己招来一门好亲事。按说,这两人一个公侯贵女,一个是商户名流,随便哪一个举办宴席都会在京都女儿圈掀起轩然大波,奈何这两人这次撞了车,在同一日办宴席,或多或少都被对方抢去了些风头,两个人都是年轻气盛、嚣张跋扈的性格,王不见王、后不见后,彼此在心中就对对方有了小疙瘩。
两人各自为自己的及笄礼忙碌着,而两人的小矛盾也细水长流的发展着,直到绣乡阁来了一批上等的柿蒂绫,两人闻名而来,便在绣乡阁的布庄大堂狭路相逢了。
柿蒂绫是杭州出产的最好丝绸,看起来光泽柔和,摸起来滑爽柔软,每年产量有限,绝大部分都是进献宫中,能流于民间的屈指可数,绣乡阁是天朝最大的布庄,所以今年的柿蒂绫仅此一家有供应,欧阳宫燕和陈芸便都盯上了这批上好布料。
最先到的是陈芸,她看了这批柿蒂绫柿蒂绫也是爱不释手,连连赞叹,便和老板商议买布的事,价格都讲好了,这个时候欧阳宫燕也到了。陈芸正张罗着小厮抱着布匹运回家,欧阳宫燕一声令下,手下跟着的下人便抢走了布料。
陈芸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从小到大她想要的有什么得不到的?于是她便和欧阳宫燕急了。
欧阳宫燕正眼都不瞧她,摆摆手,下人便搬进来一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她掀开箱子对布庄老板道,“这些布,我全要了,你不许再卖给别人。”
老板面露难色,这宁阳侯府的大小姐她是认识的,那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可是他已经答应将布料卖给陈芸了。若说卖给别人也就罢了,可陈芸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绣乡阁和陈家向来有生意往来,得罪了陈芸也是没好果子,他一时犯了难,但权衡之下还是选择委屈陈芸。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权贵啊!
“你!你混蛋!明明是我先来的!信不信我让我爹没收了你的铺子!”陈芸气的满脸通红,指着布庄老板鼻子就骂。
布庄老板是个花白胡须的老者,一个劲的弯腰给陈芸赔不是,欧阳宫燕扫了两人一眼,尖声尖气的说道,“老板,你也真是的,这铺子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放进来呢!小小一个商户之女,也敢和我叫板,家里有几个臭钱还真拿自己当人看了?”
陈芸心生火气,丝毫没考虑到自己带的随从还不到欧阳宫燕随从的一半,她当即走上前去,甩手就给了欧阳宫燕一个大耳光,把欧阳宫燕打的眼冒金星,不可思议的捂着脸,布庄老板和在场的下人们也都傻了眼,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她也不等欧阳宫燕反应,喝令下人把布匹抱走,一脚踏出门口,欧阳宫燕才缓过神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只不过为时已晚,陈芸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上轿回府了。
故事的后续自然没那么简单,宁阳侯府哪肯善罢甘休,多次跑到陈芸府上闹事讨说法,不过陈芸已经不关心了,她是绝对不会给欧阳宫燕道歉的,把烂摊子给陈老爷一甩,她自己倒落得轻松。
从那之后,她也再也没遇见过欧阳宫燕,只不过,欧阳宫燕可没少在京都贵女圈宣传陈芸,陈芸的泼妇形象就是欧阳宫燕塑造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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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璇在陈芸耳边言简意赅的低声把事情讲了一遍,陈芸听到最后都忍不住笑出来,想不到原主的行事作风这么简单粗暴,怪不得青璇总是说她变了,这种风格她真是学不来。
不过,对待那种没事找茬的女人,原主的做法并无不妥,对待暴力就得以暴制暴。不过现在的陈芸注定是达不到原主那种境界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竖起大拇指了。
欧阳宫燕没想到能再见到陈芸,她虽然听说陈芸嫁给新科状元,却没想到这次公主竟然把状元夫人也一并请来。此时,她正努力通过眼神给陈芸点颜色瞧瞧,却没想到陈芸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很欠揍的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就不再看她,而现在陈芸竟然和一边的丫鬟有说有笑,完全忽略她眼中的杀气,欧阳宫燕非常火大。
“你们看那,那不是状元夫人吗?”欧阳宫燕指着陈芸对身边定陵府的三个未出阁的姑娘说道。
三个姑娘一看陈芸,相貌清秀,气质温婉,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出众之处,状元夫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满堂皆是京都贵女名夫人,状元夫人实在算不了什么,实在不理解欧阳宫燕叫她们看什么。
欧阳宫燕说话声音不小,顿时,这一桌二十人都往欧阳宫燕这个方向看来,陈芸也蹙蹙眉头往欧阳宫燕那边看去。
欧阳宫燕凤目一扫,见众人眼光投来,假装不知,接着装作和身旁人闲话道,“想当初,咱们这位状元夫人和状元郎的婚事还是一波三折呢?”
“有什么故事发生吗?”这三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也不是爱说是非的人,之前也没听说过陈芸的光荣事迹,以为是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便开口问道。
“那故事可多了去了。咱们状元夫人对状元郎可是痴心一片呢!一开始,状元郎并不想娶状元夫人,可状元夫人偏偏一片痴心,甚至不惜投湖相逼,状元郎也算重情重义,最后还真把状元夫人娶回家了呢!”欧阳宫燕用广播的音量和一旁三个姑娘说着“悄悄话”,可是席上众人都听见了,为了继续听八卦,席间忽然安静下来。
陈芸脸色越来越难看,欧阳宫燕却视而不见,接着说道,“说来,状元夫人也够贤惠的,过门还不到两个月,就给自己的夫君张罗纳妾的事,这种胸襟和气度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何为贤妻?你们去看看状元夫人就明白了。”
三个小姑娘不经人事,对欧阳宫燕话里的讽刺之意一知半解,但听到给自己丈夫纳妾也不免往陈芸身上投去佩服的目光,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但是席上一些出过阁的太太却听明白了潜台词,有的脸上憋着笑意,她们的理解是:过门一个月丈夫就纳妾,必然是妻子不受宠,妻子为了留住丈�